九十、夤夜深穀

秦瀟眼見著海曉帶著丫鬟進了地道口,燈光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再看這六棱塔四周,親兵們全部不見了,顯然他們是受了吩咐不敢靠近。

之前他聽二人談話中說到了槍炮,想必這就是海旭收藏重要物品的地庫了。

不過讓他怎麽也猜不透的是,就海旭那腦子怎麽會修建這樣一個極為隱秘的地下暗室。

要不是恰巧遇到海曉她們打開開關,就算是告訴了他地方,也決計想不到這方法竟然會這般奇巧。

不過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地方了,就沒必要再讓淩伍二人到處亂找了。

他掏出淩震給他的樹葉哨,說是樹葉,其實並不是樹葉做的,而是用純銅打造的一個如卷頁形狀的哨子。

有些人能揪下樹葉吹出哨聲,但那需要一定的技巧,而且不同的葉子吹出的聲音還不盡相同,很難作為統一的暗號。

而這銅做的樹葉哨則大為不同,吹它發出的聲音就像是一種特殊的沙鳥的鳴叫聲一般。

一般的大鳥叫聲就是嗚哩哇啦,而小鳥也不過是嘰嘰喳喳,而這種沙鳥的叫聲則像是在叫著“來……呀,來……呀”,端的是十分奇特。

秦瀟吹響了樹葉哨,聽到這哨聲他也覺得好笑,這不就像是在叫著人們過來嗎?

不過,此時地道洞開,周遭又無人守衛,不趁此進去探個究竟,更待何時?

於是他閃身,在黑暗中兩個起落就進了地道。

進去後他又被震了一下,這入口遠比他遠觀看起來還要大,簡直能夠馬車輕鬆通行了。

他不禁暗中對海旭有了些新的認識,這精細謀算的勁頭,怎麽能說是個傻瓜呢?

不過,他很快就改變了這想法,隻見這下去的通道兩邊都是厚實但古舊的青磚牆,顯然這地下密室是用過很久的,海旭不過是撿了個現成的。

但這也足夠讓他對海旭無可匹敵的運氣感到咋舌,他這宅子未免也占得太劃算了吧?

再沿著牆邊緩緩往下走,密室的通道就漸漸在最裏麵昏黃的燈籠光下顯現出來。

這密室兩邊都高高地碼放著一箱箱的貨物,但此時都被布罩著,看不出究竟是什麽。

再往裏一看,這樣碼起來罩住的貨物堆足有十來個,顯見藏貨之豐。

這密室是極大的,比常規的碼頭倉庫都小不了多少,這也不禁更讓秦瀟疑惑,這裏原來的主人建造這麽間隱蔽的密室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

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原主人就算不是富可敵國,那也至少是富甲一方。

不過如此巨富怎麽會把這麽大一份家業就轉給海旭了呢?會不會是這廝硬搶來的?

念及此處,他對海旭又多了一份恨意。

這時裏麵的說話聲就漸漸地傳到了秦瀟的耳中,而他在燈光最亮處也看到了一個男人被捆綁在地下,樣子很是狼狽。

但細細看,眉目卻挺清秀,有了之前海曉強娶鄒贇的先例,這個被綁之人的外貌倒是很對海曉的胃口。

就聽那人有氣無力地叫道:“二位姑娘,行行好,就把我放了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等著我養活……”

“你說什麽?不是說你是個獨身後生嗎?”海曉的語聲有些憤怒。

那人抬頭看了看,顯然被海曉的奇絕容貌嚇了一跳,看了一眼忙低頭懇求道:“我說的小是指我下麵還有一對不諳世事的弟妹,老是指高堂多病的老娘,都需要我賺錢養活,你們就大發慈悲……”

“這你擔心什麽,隻要從了我們小姐,擔保……”丫鬟接著口。

海曉偷偷地猛蹬了她一腳,丫鬟吃痛隻是抽了口氣,沒敢叫出聲。

海曉馬上轉口道:“隻要你從了,從了小姐……小姐我,你們一家老小的事兒就都不是事兒!”

那人抬頭看了看丫鬟,顯然這人的長相好多了,能讓普通人接受,他還是懇求道:“小姐,您就放了我吧!我就是個窮書生,每天靠抄寫給家人賺些口糧,您說您家大業大,什麽……”

“住嘴!這是我們家小姐心疼你,看你太操勞了,索性就接你過來享福。”

“別給臉不要臉,這份造化別人想求還求不來呢?”

“怎麽,你還嫌棄我家小姐?……”海曉應該是在惡狠狠地盯住書生,嚇得他趕快又低下頭去。

“不是小人鬥膽嫌棄,而是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什麽命呀言呀的,被我家小姐看上就是你磕頭燒香八輩子都換不來的好命,還敢不從?”

“怎麽的,嫌我家小姐難看呀?”海曉顯然在開始設套了。

書生馬上道:“不敢不敢!不過這等大事,焉能不事先稟報母親大人,再等她老人家吩咐後,擇良辰吉日……”

“什麽吩咐、良辰的,我看今晚就不錯!”海曉步步為營。

“這可萬萬不可!”書生急得直搖頭,“聖人所言曆曆在心,雖然已沒了科舉考不了功名,但聖人教化卻萬不敢忘,男女之大防……”

“什麽狗屁大防,男男女女在一起本就是天經地義,本來就是自然造化。”

“搞這麽狗屁煩瑣!淨是些勞民傷財的虛招子,折騰得人仰馬翻,最後還不是一個樣!”

“告訴你,你今天要不就從了我家小姐,以後你全家就有好日子過!”

“要不然……”海曉顯然在等著丫鬟接設計好的下話,可丫鬟也被海曉剛才那番話說得發愣,竟然全忘了自己的角色。

海曉見丫鬟還無反應,又蹬了她一腳,並提高聲音道:“今晚你就從了我家小姐,要不然……”

丫鬟吃痛頓時反應過來,戲還沒演完,台詞還得接著說,馬上強作正色道:“聽著!今晚你就從了我,要不然,我就把你賞給我的丫鬟!”

海曉繞了一大通,憋了半天戲,就等著這句呢,她忙道:“多謝小姐!”

而後她欠身臉對臉看著書生冷笑道:“咱們也今晚了,由不得你了!”

書生嚇得渾身發抖,連忙跪爬到丫鬟跟前道:“小姐,聽你的,一切都依你,我從了你!從了你!”

海曉一聲冷笑,但笑聲中多少帶著點兒無奈。

雖然這計策從策劃到實施都相當成功,但這的確是下下策,完全沒有明搶來得那麽心安理得。

秦瀟也是感慨這海曉多日不見,竟然進化若斯了,那番男女之說,思量一下還真有幾分道理。

沒想到海曉又哼了一聲,接著說道:“什麽聖人之言,書生意氣,我看早就爛到渣了!最後還不是誰硬氣聽誰的!”

這書生本來是極不情願,找了諸多托詞,又見這小姐還算周正,而這丫鬟卻如夜叉在世。

如果不答應,真被母夜叉強霸了,那這輩子也太冤了。

本來他家貧如洗,書沒讀到半截科舉就取消了,徹底斷了寒門學子的仕途夢。再加上他自小讀書,四體不勤,家中連耕種都要老母來做,自己隻能做些零散抄寫補貼家用。

被這家抓來時,他也見了此間氣派,剛才小姐這一威逼利誘,他想著自己好歹以後能給老娘弟妹口安樂飯了,也算不枉世上一遭,所以就答應了。

但此時他卻聽到海曉在辱沒聖人,侮辱學子,頓時血氣上腦,腰板一梗道:“這話說得,世道是不行了,但聖人自有聖人的道理,學子也自有學子的骨氣!今天你就是殺了我,我也絕不會從的!”

海曉萬沒想到,這本來都屈膝下跪的書生竟然來了這麽強烈的反抗,不禁一愣。

隨即她冷笑道:“殺了你?你就這麽舍得死?”

“死有輕如鴻毛,有重於泰山,但不畏強迫去死,至少不會辱沒了聖人門徒這四個字!”

海曉想想笑道:“那聖人的教化對你來說真那麽重要,真的什麽都不顧了,包括你全家老小?”

書生一震,這倒是個大問題,但話既已到此處,還能咽回去不成?

於是他脖子一梗道:“沒錯!如此強逼,生不如死,老娘弟妹也會體諒我的苦衷!來吧!我自引頸向天笑,去留聖訓在心間!來吧!”

海曉一看他直著脖子的模樣又笑了:“那好,我才不要殺你!”

“你既然不從,那留著男人的家夥也就沒用了!”

“我去找把刀來,直接就把你騸了!”

書生一聽,嚇得差點兒癱坐在地上,可嘴裏還是嘟囔著:“想司馬公,甘受宮刑而著絕世《史記》,我今日……今日……”

他實在是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麽值得比的。

而海曉見他還不求饒,索性就假意到處開始找刀。

那邊丫鬟忙攔著:“小姐……不……這事好商量,他不過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我再勸勸他……”

說罷丫鬟對書生叫道:“趕緊說我從了!”

書生是怕到極點,但這麵子如何放得下,哭聲道:“給我個痛快,殺了我吧!”

海曉還真從一堆貨物裏麵抽出把刀來,她向書生走去叫著:“去按住他,給我扒了他褲子!”

丫鬟見攔不住,隻得過去按住書生,假意脫他褲子,邊勸道:“還不趕緊服個軟,就說從了!她這人可是說到做到!”

書生見明晃晃的鋼刀逼近自己,衝著自己的下體,他似乎都感覺到了鋼刀劃過皮肉的冰涼。

他忍不住了,竟哭了起來,抽噎道:“弟子對不起你的教誨!”

他轉眼看著海曉,哆嗦道:“我……我……”

海曉一見他那樣子,就知道這嚇唬奏效了。

自己怎麽可能騸了他呢?不就是奔著這個去的嘛!這書生可真是讀書讀傻了,連這個都想不到。

不過她還是把刀慢慢地伸向書生的褲子間,就等著他親口認服。

書生見情勢危急,隻能帶著哭腔叫道:“不要,我……”

還沒等他說完,卻聽到一人出現在海曉身後,打斷他道:“你其實想說,就是不從,對吧?”

海曉一聽有人在背後說話,先是一怔,而後馬上就想抽刀回砍,可是刀一下子就被奪了過去。

等他她看清此時把刀指著她的人時,愣了半天,這才結結巴巴大驚道:“你不是十年前,差點兒成了舅老爺的姓秦的小白臉!”

“天哪!都十年了,你怎麽還沒變樣?”

秦瀟現在是最不喜歡聽人說他十年沒變樣,因為他根本就沒法解釋。

他端著刀冷冷道:“那是你們心太壞了,自然就老得快!”

剛才他在後麵聽書生竟突然硬氣起來,頗有點兒大義赴死的意思,心中還挺佩服。

到底是苦讀詩書的聖人門徒呀,關鍵時刻這點兒氣節還是有的。

可等到海曉威脅要騸了他後,他馬上就衰了。

而在海曉步步逼近的情況下,他眼看著就要求饒了。

他雖然暗中搖頭,世風日下,什麽聖人教化、禮義廉恥全都可以不顧了。

可他又不想這書生從此再也抬不起頭做人,所以就在他即將服軟的關頭,把他給救下來了。

書生一看竟然來了外人阻止了母夜叉,不禁驚喜交加,差點兒喜極而泣。

雖然在話裏這瘋女人好像認識來人,但他們顯然是不對付的。

書生馬上掙脫按壓,朝秦瀟跪倒在地,磕頭道:“多謝英雄救命之恩!多謝英雄救命之恩!聖言道:受以點水恩,當以湧泉報!來世小生願做牛做馬……”

秦瀟馬上打斷他道:“算了,別說了!以後別老把聖人掛在嘴邊!一旦有了閃失,他們的臉也被你一道丟了!”

書生頓時覺得臉頰火燙,如果不是此人出現,他恐怕早已跪地求饒了,還要再被惡女羞辱一番。

他忙道:“請英雄懲治這兩個惡女人,以還我清白男人一個公道!”

秦瀟搖頭道:“還什麽公道?你就這點兒氣量,等會我放你逃走後,讓她們保證再不為難你就是了!”

可書生有點不依不饒道:“這二人辱沒聖人,實在是罪不可恕,不懲戒難平滔滔正義,難正男綱婦道!”

秦瀟又反感了,人家又沒真殺你、騸你,用得著跟女子這麽死纏爛打嗎?

還有,剛才要不是他在緊要關頭救了這書生,這小子保證乖乖跟人進閨房了,還輪得著在此大放厥詞?

再者什麽叫男綱婦道?他見識過的女人沒一個是按傳統婦道來的,可她們哪個不是巾幗不讓須眉?

無論是義母、沁然、思蕊還有凱特,甚至包括後來的顧卿卿,哪個又不是一腔善良,一身骨氣,不知比多少男兒都要強?

那些所謂的男綱婦道不過就是精神枷鎖,說穿了更像是專門禁錮女性的精神工具,這又哪來的正義?

於是他又氣道:“你別胡說了!人家手段是不光彩,但也沒殺人放火!

“況且因地製宜也是聖人的思想吧,不信再看看夫子見盜蹠!

“還有人家也比你聰明多了,一個小小圈套,小小恐嚇,就把你給嚇得服軟了!

“我看你要想拿聖人說事,回去還要多讀讀聖人的書,真讀明白了再說!”

書生不服道:“可我剛才差點兒就讓這醜鬼給侮辱了……”

“別總是醜鬼醜鬼的掛在嘴上,聖人沒教你積口德嗎?就憑這一點你也不配談聖人!人家長成這樣子,也不是她的錯,那是她沒得選!所以不要開口辱人!”

書生還想爭辯些什麽,但是眼見這位救命的並不站在自己一邊,也就訕訕地閉嘴了。

可剛才秦瀟這番話卻是讓海曉吃驚不已,沒承想此人竟會為自己說話。

尤其是最後一句,更是說到了她的心裏。

因為天生長得醜,她沒少受過男人的白眼,雖然家裏有錢,幫她招了上門女婿,但每個都是酒色之徒,都早早自己把自己禍害死了。

為此她還得了掃把星的名頭,而且還百口莫辯。

到此她索性放縱自己,讓自己變成個人見人怵的惡女人,再用錢在聲色場上買來歡愉,但內心卻是寂寞無比。

直到在戲台下見到鄒贇,這才真正被迷倒了,不惜一切就要強娶過來。

但最終還是被這個小白臉和他那個神仙妹子給攪和黃了。

這十年過去了,青春早已不在,空虛依舊難填,她又過了十年荒唐日子,但心中是無時無刻不渴望著能有個人廝守到老。

這不,在此間又遇到一個,讓她想起了鄒贇的影子。

她琢磨著這江南人大多性情柔和,如果自己稍微強迫一下,對方也許就從了。所以就直接出此下策,綁人上來逼迫,沒承想又被這小白臉給攪和了。

本來她心中是充滿恨意的,但沒承想這小子的一句話卻是正中自己脆弱的內心深處。

她疑惑地看著秦瀟,心中的感覺極其複雜,有彷徨,有不解,有絲絲感動,還有陣陣惆悵,唯獨沒有恨了。

她過去默默地給書生鬆了綁,還從身上取出一把銀元給他,然後淡然道:“你走吧,以後我都不會為難你了!”

這舉動把書生雷得是外焦裏嫩,頓時愣在了當場。

他完全不理解,這母夜叉剛才還是提著鋼刀一臉凶相,怎麽轉眼間就鬆綁送錢,難道是轉了性了?還是怕了這位救命恩人了?

不過他想想聖人說過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論,也就相信這就是女人的不可捉摸。

連聖人都苦惱,自己還是趕緊躲為上策,於是整了整衣服,怔怔地腳下想挪步,又不太敢走。

不過這時候,地道入口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不止一人。

秦瀟一聽這不可能是淩伍二位練家子的聲音,正要回頭去看個究竟。

卻聽叫聲已經傳了過來:“我說妹子,你怎麽就不能讓我省心呢?藏了個人還藏在如此重要的地方,你說你想幹什麽?別以為偷偷摸摸,我就不知道了,這府上沒有什麽是我想知道卻沒法知道的!……”

秦瀟聽這聲音隨著腳步一路而來,他聽出了這正是糊塗官海旭。

其實也不用分辨,在府裏還有誰會開口叫妹子?

就見海旭帶著兩個親兵,還在那兒說呢:“你說你,我都不能帶太多人來,還得給你留著顏麵,可你怎麽就自己不要這顏麵呢?”

“你呀你,怎麽就是不改毛病呢?……哎……哎呀,怎麽是你!”

他此時已經見到了秦瀟正橫在海曉麵前,細看之下就是十年前讓自己吃了大癟的小子,第一反應是掏槍。

而一邊的兩名親兵已經把長槍端起,對著秦瀟。

可見秦瀟卻是不慌不忙地,臉上還帶著笑。

這些人都很吃驚,這小子是吃錯藥了吧?

沒承想兩個親兵都覺得腦後遭了一記重擊,而後全身癱倒就再也不知道後事了。

海旭剛從身上掏出手槍,一見親兵左右倒下,還沒來得及吃驚,槍已經被身後伸出的一隻手給奪去了。

這時就聽秦瀟笑道:“四哥、六姐,你們怎麽才來呀!”

海旭回頭,就見麵前這一對男女,自己好像也見過,仔細回憶一下,原來就是那兩個賣藝的,也一道攪和過自己的好事兒。

他見此刻地道裏除了這三個之外,還有個不認識的小弱雞,那顯然就是親妹抓來藏到這裏的男人了。

而書生見到又來了幾個人,而且身份好像極為複雜,理都理不清,驚得渾身發抖,端在手中的銀元差點兒掉了一地。

海旭到底是爵爺,而且也算是久曆官場了,到底還有點兒氣勢。

他冷笑道:“沒承想你們三個倒來了,那個小仙女沒來嗎?正好我遷居新府,還沒有故人來做客,不如一起叫出來到前廳去坐坐!”

“我這兒可有明前的龍井。咱們沏上一壺,好好聊會子家常。”

伍芮卻踢了他一下道:“少動歪心眼子,你個老烏龜!”

淩震卻道:“我們聽了你的哨,趕過來時正碰上海爵爺。”

“而你又看不到了,見海爵爺慌慌張張的,知道有要事,就一路跟著,沒想到還真找到地方了!”

“這叫什麽來著?‘歪打正著’!”

“什麽歪打,我們這是‘黃雀在後’!”伍芮數落著。

淩震訕訕道:“對,你說了算!”

誰知這一服軟,伍芮倒是接不下去了,反而不知該說什麽了。

秦瀟心中暗笑,看來四哥有點兒開竅了。

不過海旭現在不知這三個衰神時隔十年再次找上門來,到底是何用意,心中倒是很緊張忐忑。

他問道:“不知你們三位今天大駕前來,是有何貴幹哪?”

“沒什麽,路過此地,正好見到熟人,就上來跟海大人借點槍支彈藥!”秦瀟道。

海旭一聽倒是暗自鬆了口氣,他現在存銀不多,如果這幾個是來敲詐的,那自己可真得要肉疼了。

但這些槍支卻是他剛花大價錢買回來的,正準備在此地大展拳腳。

這幾個上門來要,莫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上門破壞來了?

於是他幹笑兩聲道:“那好說,我讓親衛們送些槍彈過來,給幾位帶走,怎麽樣?”

“別呀,海大人,招待故人總不能拿些次貨舊貨吧?”秦瀟笑道。

“我看你這裏就有一些,不如我們隨便撿撿,看合手的就拿些,海大人不介意吧?”

“說笑了,我這裏隻是擺放些陳年雜物,哪裏來的槍支彈藥……”

他正狡辯著,卻見秦瀟一一掀開貨物上鋪著的布,果然其中有兩摞木箱,正是之前秦瀟在碼頭上看到過的德文武器箱子。

他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海旭,笑道:“海大人可真是自謙,這麽多德國造,還說是陳年舊貨?”

“那我們就從這些陳年貨裏選一些,沒問題吧?”

海旭見老底已被人揭穿,又被人鉗製著,隻得道:“哎,瞧我這記性!這可是最先進的德式武器,幾位隨便取吧!”

淩伍二人見海旭突然大度,完全沒了上次還要叫囂一番的架勢,不禁發愣。

誰想海旭接著道:“還愣著幹什麽?動手呀!”

淩伍二人這才上前一一開箱,這一開箱可把他們鎮住了。

這裏麵的槍支可比他們之前在日俄戰場上撿的洋物先進不少,甚至還有有彈夾的半自動步槍。

而且他們還找到了一挺機槍,就是沒組裝,但仗著這些年他們在軍營的經驗,裝起來不是問題。

而秦瀟卻看著一箱木柄東西吃驚,這可是手雷呀,沒想到在這裏也有。

他們不知道此時德國也已在窮兵黷武,躍躍欲試想對周邊強國開戰。

而手榴彈這種古老的陣地戰、戰壕戰殺傷性武器,又被重新大規模生產出來。

當然讓他心驚的還不止這些,他還看到了一門組裝的差兩個輪子的山炮,在那時這可是絕對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呀!

秦瀟問道:“海大人用步槍都可以在大清無敵了,要山炮幹什麽?”

海旭沒想到他還能認出來,驚訝道:“哎呦你還知道?不怕告訴你,這可是賣家贈送的!我開始還沒打算要呢!”

秦瀟聽了心裏咯噔一下,這貨他知道是袁克己賣給他的,不但賣了槍支彈藥,還搭送了威力巨大的山炮,這是何道理?

不過這時淩伍二人已經挑好了一大堆槍支彈藥,順手牽走了機槍,還在秦瀟的提醒下帶了一箱手雷。

海旭雖然看得無比心疼,但他更想不明白的是,這三個未免太貪了吧,這麽多東西,他們可怎麽拿出去呢?

他猛地想到,糟了,這幾個外麵有人接應!

果然淩震道:“謝海爵爺了!不過還得煩勞海爵爺叫輛車來,把東西裝上送到府外!”

“然後就叫你的人回府,我們呢和海爵爺在門口等著,到時你的人一回來,我們就走!”

“你放心,我們不會讓海爵爺傷一根汗毛,包括令妹!”

“海爵爺身嬌肉貴的,你看這樣可好?”

海旭還能說什麽,隻得答應。

可伍芮卻不滿意道:“你說把東西裝車送出去,那被他的狗腿子咬上可怎麽辦?”

“我們帶著老烏龜和他妹妹一起隨車出去,不準人跟,到半路將他們放下不是更好?”

淩震點頭訕訕道:“你說得對!就按你的來!”

伍芮被他這一順著說,又沒詞兒接下去了,隻是愣眉愣眼地看著淩震。

秦瀟卻是暗暗叫好,四哥看樣子要開竅了!

按照伍芮的意見,海旭叫來一輛車,而後叫人裝車,再由淩震趕車,伍芮和秦瀟控製著海旭和海曉坐在車上。

秦瀟見書生一臉彷徨,不禁把他也叫上了車,等到了安全之處就把他放下。

幾人順風順水就出了海府,經過前院秦瀟又被震了一下,隻見院子那叫一個大,拴著幾百匹戰馬都不覺得擠,也嚇得渾身直冒冷汗。

他見識了海旭的實力,這在此地又是這個時候,還不真成了一霸。

他猛地想起什麽,叫他們先走,自己則縱身消失在黑暗中。

等淩震聯絡上了自己人,他們把馬車駕到偏遠近山處,淩伍二人這才把他們放下。

而此刻卻聽到海旭府的方向一陣爆炸聲響起,幾人忙回頭看,卻見海旭府後院方向一團團火焰伴隨著爆炸聲騰空而起。

而且這爆炸聲是此起彼伏,一時半刻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海旭當時臉就綠了,回頭惡狠狠地盯著淩震。

淩震大體也猜出是誰幹的了,忙叫聲告辭,就拉著伍芮消失在黑暗中。

海旭此刻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他知道剛才肯定是那小白臉回去把自己的地下密室給炸了。

這個小王八蛋,不但吃了老子的東西,還要毀了老子的家當!此仇不共戴天!海旭咬牙想著。

這時,一直悄悄尾隨的親兵已經趕到了,忙下馬請安。

卻聽海旭咬牙切齒道:“你們馬上通知人馬,趕快去追,在這皖南地界諒他們也跑不遠!”

“記得傳本大人令下去,誰能拿到匪首的人頭,我賞銀一萬!”

親兵領命去了,海曉卻是皺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海曉見海旭氣得一副吹胡子瞪眼睛跳腳大罵的樣子,想了想還是說了:“哥,不如就隨他們去吧!”

“隨他們去?”海旭聽得暴跳,“他們可是炸了我二十萬兩銀子的裝備,那可是我留著準備東山再起的!這幫王八混球,不剝了他們的皮難解我恨!”

說完,海旭跳上一匹馬,拍馬飛奔回去部署抓捕了。

海曉長歎一聲,自從她對小白臉沒了恨意之後,總覺得那幾句話確實打動了自己的心腸,而這麽多年自己也從未聽到過這麽讓人心暖的話。

本來她想勸哥哥放過他們一馬,但眼見著這群人毀了哥哥的基業,他說什麽也不會善罷甘休了。

海曉隻得悻悻地去牽給她剩下的那匹馬,沒想到一瞥間,就看見書生還愣愣地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她不禁奇怪問道:“你怎麽還不走?”

這書生本來下了馬車腿麻了,打算活動一下等會兒再走。

沒承想海旭的救兵到了,他又被嚇得不敢走了。可等他聽到海旭說賞銀一萬兩時,不禁被驚呆了。他隻知道這是戶大富大貴的有權有錢人家,可完全沒想到這麽有錢!一萬兩,他想都沒敢想過,人家卻就是隨口那麽一說!自己寒窗苦讀多年,沒想到科舉被廢了,書都白讀了。而後自己就成了鄉間的廢物笑柄,就連薄田都要靠老娘來耕種。這一萬兩得是他們家多少輩子才能有的巨額財富呀!而後他又聽到海旭說到二十萬兩銀子的裝備後,更是被驚得走不動了。天哪!這家人得是富可敵國吧?這財富自己就連聽都是頭一次聽到。他不禁再次想到了自己的經曆,不免覺得這前半生真真都是白活了。別人隨口而出的數字,都遠遠超過自己夢想的上限,這生而為人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寒窗苦讀為的是什麽?還不是能跳過龍門,從此改變命運,遠離貧窮和苦難!但現在唯一可以希冀的全都沒了,難道還要讓自己重回鄉間撿起鋤頭去幹活兒?

他心裏激烈地鬥爭著,思潮洶湧地翻滾著,就是沒有再想過要趕緊走的事情。

而此時海曉一問,他才反應過來。

他呆呆地看著對麵那張之前差點兒把自己嚇壞的臉,怎麽現在看起來卻沒那麽可怕了呢?

海曉見他還不挪窩,隻是傻傻地看著她,就說道:“怎麽?還不走,怕我還去追你?放心吧,我答應過了就不會反悔!”

誰知對方卻愣頭愣腦地盯住她問了句:“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大小姐,對吧?”

海曉聽了一愣,木然點頭而後問道:“怎麽,被嚇住了?那還盯著我看?”

書生卻是羞怯一笑道:“之前我說的是氣話,姑娘千萬別放在心上!我這邊給您賠罪!”說罷朝著海曉深深一揖。

海曉就喜歡這種文質彬彬的書生相,被他這一揖倒是逗樂了。

她道:“怎麽?不覺得我醜了?也不怕我了?”

“其實姑娘還是另有一份世人難以洞察的美而已,隻是小生愚鈍,之前緊張,竟然沒發現!”

之前在風月場上,海曉是用錢砸得讓那些賤男人叫自己美人,但到了外麵美這個字就再沒什麽男人對她說過了,更何況是這樣一個自己喜歡類型的男人呢?

她倒是不禁有點兒臉紅,竟然覺得有幾分少女般的羞澀湧上心頭。

她咬著嘴唇道:“那你什麽意思?”

對呀,書生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看著麵前這位扮清純狀的半老徐娘,似乎慢慢地竟然真的覺得還有點像自己說的美在裏邊了。

那他接下來到底又要怎麽做呢?

之前那場爆炸的確是秦瀟弄出的,他當時看了海旭的陣仗,覺得如果再有那樣的武器落在了他的手裏,不定要有多少百姓遭殃呢!

他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回去就把海旭密室中的軍火給點了,爆炸隨後發生。

這也怪海旭當時走得匆忙,沒關機關門,要不秦瀟自己一人也別想打開機關進去。

等炸了海旭的軍火,他通過樹葉哨跟淩震等人取得了聯係,追上了隊伍。

此刻眾人正在山前的樹林中分著新式的槍械彈藥,個個都很興奮。

不過淩震卻對秦瀟道:“老七呀,最後這一招你可做得有點不地道!”

“常言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打人不打臉’,說的都是別把事情做絕了這個意思!”

“你現在毀了海旭的根基,他還不找你玩命兒?”

秦瀟道:“四哥,你知道那些炮威力多大嗎?如果用它們打仗,不知要連累多少無辜百姓死傷呢!”

“如果我不趁這個機會把它們毀了,我會後悔一輩子!”

“那你也不該就這麽直著來呀!是不是等我們辦完了正事,能沒牽掛地撒丫子開溜時再毀不是更好?”

“況且,哥哥我得說你幾句!你這是婦人之仁哪!可是要壞了大事的!”

“百姓死傷些對大局來說又算是什麽?你們見那時日俄在旅順開戰,不知死了多少清朝的……”

“你別說了!”伍芮氣道,“我覺得老七做得對!為人還不得善良點兒呀!老七這一念之仁,不知救了多少人,造了多少級浮屠呢。”

沒想到淩震一聽伍芮教訓,又變得蔫頭耷腦,來了句:“你說得對,都對!”

這下子伍芮又沒詞接了,隻能是皺著眉瞪著淩震不說話。

本來秦瀟還想著說些諸如自己考慮不周雲雲的,沒想到被六姐仗義執言打斷了,而四哥似乎是悟透了心法一般,一句話就讓對方沒詞了。

秦瀟心道,這世上的變化可能就如同這人心人性,有的時候,就那麽一點兒改變,卻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過沒等他們歇多久,林子外就聽到了大隊的馬蹄聲,還有官兵的叫嚷調度聲。

眾人都是心驚,想過海旭會發飆,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他們忙收拾東西準備突圍,可是一動之下卻是叫苦不迭。

原來真的怒了的海旭此次竟是派手下傾巢而出,幾百騎兵就像織了張大網一樣快速地向他們包抄過來。

這樣的陣勢根本沒法突圍,而且一旦正麵對抗,麵對同樣裝備精良的海旭部下,難免會有死傷。

所以眾人隻得沿著山路向上走,希望通過山地的險要和林木的茂密,讓大隊騎兵知難而退。

可這次他們打錯了算盤,這些人像是得到了死命令般,毫不退縮,緊緊地咬在後麵,毫不鬆懈。

眾人沒法,隻得往大山深處接著翻山,企圖用山地甩掉追兵,可是對方就如同聞到腥味的豺狗一般,就是死死不放。

他們連翻過了三座山,還是沒有擺脫追兵,這時馬已經不能騎了,眾人牽著馬爬山,一路叫苦不迭。

而且他們一頭紮進的是大山脈,這遠不同單座的、連片的高山,山脊是一個連著一個,山峰也是層巒起伏,一派爬不到頭的模樣。

眼見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眾人就想著要在哪裏找個出口脫離群山。

恰巧在這時,一人眼尖,發現了在旁邊山脈下邊有一道奇黑無比的深穀。

眾人連忙往那邊趕,到了邊上,這才看出,就在這山腰下麵,在對麵的山體之間,有一道深穀。

這山穀如被墨汁染過一般,今夜是六月十四,月亮接近正圓,而眾人經過了長途跋涉,時間也已經接近了下半夜,忽然一陣烏雲把月亮遮了個嚴實。

常言道“八月十五雲遮月”,沒承想恰巧被他們趕上了。

他們是一路眼見著月亮由升到沒,現在月色全無,下麵的深穀看起來更是漆黑無邊,讓人看著心驚膽戰。

可是又能怎樣的?海旭的大隊追得實在太近,這些親兵們好像全然忘了危險生死一般,個個奮勇。

所以現在的情勢,眾人已毫無選擇,隻能進入深穀。

他們小心翼翼地將槍支彈藥都背在身上,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往山下探去。

有句老話叫“上山容易下山難”,說的就是再高的山隻要能有把手可以攀附,那就可以仰仗四肢的配合爬上去。

而下山卻不一樣了,多數時候隻能靠雙腿,而且如果斜傾過大,一不留神就會變成整個人往下滑落,甚至是掉落,十分危險。

這些都是關外綠林道上的好手,縱橫沙場都是生猛無比。但遇到這種連綿大山卻本事完全白瞎,徒有力氣卻用不上,隻能任自己逐漸由爬下轉為滑下。

最先控製不住的就是馬匹,在遇到一個突然出現的近乎垂直的斜麵時,一行中有兩匹馬踩空,嘶叫著墜入山穀,隻幾聲就見不到蹤跡了。

眾人聽著半天都沒消失的馬嘶聲,更是恐懼異常。

這山穀得是多深呀,掉了這麽久都沒摔到地麵?

有幾位見形勢險峻,就打起了退堂鼓,還是在淩震的強威之下,才穩住了下山的陣型。

其實這也是他們不了解或者緊張過度忽略掉了,在這又深又長的山穀中,回聲是很強烈的,幾乎就是久久不絕。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倒是給眾人些許安慰,因為海旭的追兵比他們要慘多了。

他們眼見著有幾個親兵是連人帶馬掉入山穀中的,那撕心裂肺的叫喊聽著既讓人驚悚,又覺得隱隱給勁兒。

掉下了幾個人後,海旭的追兵果然放緩了速度,似乎在上麵商議對策。

而眾人正好趁此時,重整信心,加倍小心,別無二心,協力齊心,終於在經曆了一番驚悚驚心後下到了穀底。

而最令眾人興奮的是,一個人都沒折損,而且由於之前把槍彈都帶在了身上,所以也沒有損耗。

等紛紛打開火折子四望後,大家的心情似乎又沉到了穀底。

按理說之前掉下來幾匹馬幾個人,現在到底了,怎麽著也該見傷見屍了。

可是他們愣是一具屍首都沒見到,人也就算了,有可能掛在半山的樹上了,可馬那麽大個,怎麽就能完全不見呢?

幾人沿著周圍找了一大圈,還是沒有發現任何屍體,卻發現了好幾大攤血跡,還有拖行的血痕。

這情景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淩震更是叫著全部持槍上彈圍攏成一圈警戒。

從現有跡象看,這些或傷者或死屍,都被什麽東西給拖走了。

而且要拖走馬屍,必須是個體型更為龐大的生物。

而現在四周寂靜無聲,在無盡的黑暗裏潛伏著巨大且凶猛的野獸,讓誰不是步步驚心?

不過警戒了一陣,並沒有任何生物向他們發動攻擊,大家也就稍緩了下來。

這峽穀自然就有兩個出口,到底往哪邊走,是個問題。

淩震分析著,綜合現在的局麵來看,海旭的追兵並沒有繼續往深穀下來,顯然是知道危險了。

可是重賞之下,他們也絕不會輕易撤回去,哪怕是不想要這賞金,就這樣兩手空空回了,又這麽快回去,海旭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那他們下一步要做的肯定就是分兵,一路在他們剛才下來的山上繼續看守,另一路繞道下來進入山穀。

那據此分析,從來的方向出去肯定是要碰到強敵的,可要是往裏走,就是向未知越走越深,吉凶殊難預料。

淩震的分析得到了秦瀟的肯定,不過現在既然已經進入了絕境,那走回頭路就會跟海旭的追兵死磕。

到時他們三個或許可以勉強自保,可是其他幾位弟兄呢,隻不過是驍勇,不懂什麽高深武功,每人麵對十幾甚至幾十個全副武裝的火槍兵,可怎麽辦呢?

伍芮也道:“還想什麽想,那話怎麽說來著,‘自古華山一條路’,反正現在是有進無退,還瞎琢磨啥,直接往裏走就是了唄!”

淩震看看她,長噓口氣道:“你說得對,就聽你的!”

看來現在淩震已經完全掌握了對伍芮說話的精髓,一句勝一萬句。

不過這回伍芮可不幹了:“咋的?回回這樣,好像我逼你似的,不情願拉倒!犯不著好像埋汰我似的!”沒想到淩震又追加了一句:“從今天開始,一切爭端都由你的意見做主,我絕不再反對!”

“而且隻要你說什麽,我二話不說就去幹!”淩震作義無反顧狀。

這話倒是憋得伍芮一時沒詞了,可她還是皺眉道:“你二啊?要是我說錯了呢?你還傻傻地幹去?”

“要是平白無故的時候,你也不會爭論!”

“但我們爭論時都是不知對錯的時候,既然都不知未來是對是錯,又何來的對錯?”

“那我們就選你的那條路走下去,不是直路我們把它擴直,遇山就繞遇水就渡,總之我們會把它走成一條對路!”

“這世上不確定的事哪裏有什麽對錯,就看堅不堅定做了!所以以後隻要你指路,我就堅定跟下去!”

“而且……”淩震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接著,他語氣深沉道,“而且你的善心是不會故意把大家往錯路上引的!”

伍芮迎著他灼熱的目光,隻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這還是自己認識了十多年的師兄嗎?怎麽好像剛剛認識一般?

他的話中透露著無比的真誠,眼神中噴發出熊熊的熱量,怎麽讓她感覺到一下子陌生了?

但這種陌生卻讓她覺得很是受用,很是愜意,當然還很是溫暖。

就在她胡思亂想時,淩震叫著整隊,他將手榴彈分發給眾人,說清了用法,將九個人分成前中後三組,現在隻有七匹馬了,就由最後一組牽在身後。

而且穀內漆黑一片,沒法判斷地勢地貌,隻能大家探著走。

三組裏秦瀟搶著打頭,帶著兩個兄弟,淩震讓伍芮居中,而他帶著兩人在後,三組人前後間距一丈,齊整地向山穀深處進發。

這淩震是領兵打仗的老手了,這點布置自然不在話下。

而在穀中待了一陣,沒有任何意料外的事情發生,弟兄們的恐慌心情也逐漸消退,就抖擻精神跟著各自領頭的開始上路。

身後和山上還可以隱約聽到人叫馬嘶的聲音,可這山穀中卻是靜得出奇,就連一聲鳥叫雀鳴都沒有。

而就在他們身邊,漆黑一片的密林中,有一道幾不可見的身影,在盯住他們一陣後,疾速地向前起躍,消失在夤夜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