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帝記:暗湧狂瀾 下 八 十 九、跋扈有報

秦瀟一聽這可奇了,雖然現在各地民怨沸騰,南邊已經開始亂了,但隻要不是實打實的造反,一般還不會對官府下手。光天化日毆打官差搶東西,而且動手的還是官差,這可怎麽回事呢?於是問道:“是不是偽裝成官差的?”

“不是!”一人委屈道,“就是正宗的營兵,而且他們的凶惡在我們皖南一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到底是誰?”

“就是安慶河營協辦守備的兵!”另一人嚷道。

“那裏的長官是個新來的,據說是個皇親國戚,叫個什麽海……海……”

“海旭?”秦瀟驚道。

“對!就是這個名字!這人到了這裏以後,仗著自己兵多槍多,誰都不放在眼裏!見到官差官馬、富戶女眷是說搶就搶,在整個皖南那是人見人怕。而且聽說還私設公堂,管自己叫青天大老爺,專給刁民打官司,周遭富人見了全都怕!”

“那周邊府道就沒人管管他?”

“連安慶府都沒他人多槍多,誰敢管?”

秦瀟見這兩個衙差滔滔不絕地數落海旭的罪行,心中也是暗自搖頭。看來海旭就是從東北活動到此地的,而且看樣子,也沒袁克己說的那麽落魄嘛!老毛病一點兒沒少,新毛病還添了不少。想起當初和莫沁然一起大鬧海府洞房的事情,秦瀟不禁莞爾。看來自己與海瑞果真是有緣分,這渾人看來真得有人好好管一管!

秦瀟放兩個公差回去休息,又給了些湯藥費,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再回到客棧時,伍芮和淩震還在吵架,秦瀟暗自搖頭,看來六姐是不能閑的人哪!一閑下來就要拿身邊人出氣,這邪火是沒少憋呀!

“四哥、六姐,都消消氣,歇一歇!剛剛我才知道,在這裏我們竟然還有個熟人,你們猜是誰?”

伍芮果然住嘴了,問道:“誰呀?”淩震也問道:“是哪個?”秦瀟提示說:“就是十年前我們在大鬧喜宴時碰上的!”

兩人想了半晌,伍芮先道:“不會是那個海曉嫁到這裏來,禍害哪家男人了吧?”

秦瀟搖頭道:“不對!再猜!”

淩震一拍腦門道:“大清這麽小嗎?不會是你妹妹吧?”

秦瀟心中暗傷,搖頭道:“是男的!”

那兩人想了半天,都沒想到還有哪個男人被算在外麵了。

淩震猛然道:“你不會是說那糊塗青天吧?”

秦瀟微笑點頭,伍芮奇道:“這貨不是卷家當出關了嗎?難道逃到了這裏?”

“不是逃,而是又當官了,叫個什麽河道協辦守備!”

淩震算了算:“哎呀!還是個從五品了,比以前的官更大了!”

“人家以前是爵爺!”

“最後一襲!”

“那也是爵爺呀!怎麽又淪落到在此當官了?”

“到此就是,淪落還談不上吧?”於是秦瀟就把聽說的跟他二人說了。

伍芮聽完後,一拍桌子道:“這老小子,怎麽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還是那副流氓相!老四,你怎麽說也是個從四品,擺上官威教訓教訓他去!”

“我說了人家還是個爵爺,我又不是正經長官,見了他還得下拜呢!”淩震歎道。

“嗬,那還能讓這老小子繼續風流快活下去了?想起他那副烏龜相就來氣!”伍芮氣道。

“不過我倒是想了個法子教訓他,但不是用官麵兒的辦法!”秦瀟笑道。

“說來聽聽!”伍芮眼睛放光。

“我看沒必要節外生枝,咱們還有要事在身呢!”淩震顯得謹慎。

“沒必要個屁,碰見這路下流貨色,就要好好教訓教訓!在關外我就想動手了,沒承想這小子使了一招金蟬脫殼!沒想到山不轉水轉,在這兒又碰到了!這可是天要收拾他呀!是不是,老七?”

秦瀟道:“要是平時我們確實可以先放過他一馬,但現在我們要務在身,反而要去搞一搞他!”

“這是什麽意思?”淩震被這自相矛盾的話給繞暈了。

“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風險極大,而且對方極有可能有個入了化境的高手。如果是那樣,我們這兩下子,照了麵兒都白給。所以為今之計,我們隻有積攢大量火槍彈藥,才有一拚的可能。我聽說這海旭現在槍支彈藥可是有的是。那我們何不過去洗了他的大營,多搶些槍支彈藥,也讓他這土皇帝收斂一點。”

兩人一聽都覺得此計大妙,他們此次出來,雖也做了些準備,但也隻有長短槍不到十枝,彈藥更有限。之前淩震還發愁到哪裏去找槍支彈藥,此刻要能得到補給確實再好不過。他們之前參加過日俄戰爭,深切地認識到了槍炮的重要性,所以都讚成秦瀟這一提議。可等一說地方,打開地圖一看,又都覺得實在是難辦了。

從此地到安慶幾乎是橫跨皖南,好幾百裏呢。如果繞過去打海瑞,那正事會不會耽誤?

不過秦瀟卻道:“咱們要去奪寶救人的地方正好在安慶的東南,咱們這樣過去雖然是繞了點路,但也算是順道。而且我們現在也不用再確認情報了,憑知道的就足以行動!”

兩人一聽都再無異議,不過對海旭那廝竟然能跑這麽遠來此地禍害一事還是甚感驚訝。看來現在的大清還真是有槍有人就是霸王,誰都管不了。秦瀟也是更加體會到袁克己的軍火生意到底有多大的賺頭了。

事不宜遲,幾人當即就決定行動。

可他們以及帶著的幾個弟兄都沒有馬,坐船過去又太慢。

伍芮、淩震二人就喊著人出去找馬了,入夜後回來,還真就牽回十來匹模樣裝束各異的馬。

秦瀟看這情況,知道這馬多半也是他們從周邊搶的,這群莽人到底土匪習氣難改。不過事態緊急,隻能聽之任之了。

第二天還未破曉,秦瀟就帶著幾名弟兄,趁著市井無人將巨黿和靈福送到了山上掌故通處。之所以要摸黑是怕巨黿被閑人發現會有不測,而沒用外人也是這個原因。

那幾人將巨黿固定在木板上,抬著上山,一路叫苦不迭,也是著實體驗了一把挑夫的艱辛,好在報酬豐厚。

靈福則是由秦瀟親自抱著,雖然靈福自己行動也很靈活,但秦瀟卻堅持抱著他。

這些日子秦瀟已經對這個可憐的孩子有了感情,一想到要把他就這樣留在怪老頭處,還是心有不忍,但又能有什麽法子呢?

雖然秦瀟什麽都沒對靈福說,但靈福好像也感覺到了自己和這個善良的救命恩人分別在即,隻是緊緊地摟住秦瀟的脖子,掉著眼淚。

等到了山頂,掌故通卻早已在外麵等候,他叫人把巨黿抬到了竹舍後麵的池塘處。說是池塘,但大小也像是個山間小湖了,水波不興,清澈碧綠,在幽幽山林的掩映下,倒是個恬靜的所在。

巨黿像是知道這兒就是它的棲身之所了,待綁繩一鬆開,就迫不及待地一頭紮進了湖水中。潛水了好半天,它才浮出水麵,歪著頭看著秦瀟,並不住在水麵盤旋,好像是在和他告別,又像是在謝恩。

秦瀟心頭一鬆,他知道這大家夥很有靈性,路上想讓它入水,不是它自己喜歡的推都推不進去,可見這裏確實是它的歸宿了。不過靈福在一邊卻是拉著他的衣角,眼淚汪汪、戀戀不舍。

掌故通見了此景,微微一笑,將秦瀟和靈福帶入竹舍。他打開一間屋門,指著裏麵對靈福說道:“這就是你的新家了!”

秦瀟見屋裏陳設雖然極為簡樸,但是十分幹淨,還泛著陣陣清香,心下滿意,於是低頭對靈福道:“你呀就在這裏陪老先生吧!”

誰知靈福又是眼淚大顆大顆流下,秦瀟隻得道:“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法再帶你上路了!前路過於凶險,帶上你會有不測。而且之後我要回到人煙稠密的地方去,到了那裏你更是寸步難行。我知道以現在的技術,是沒法把你身上的獸皮完整揭下的。”他歎口氣接著道,“你就先在老先生這裏住下,等西方要是有了什麽新的技術,能幫你從這身皮裏脫出,我再來接你!”

靈福是聽得懂他說的話的,也知道自己跟著隻能是恩人的累贅,也就默默地垂下手不看秦瀟。

而秦瀟也想對掌故通囑咐一番,但被老頭幾句話就打發了:“說我這老頭子現在好不容易有兩個伴兒了,能對他們不好嗎?況且這裏什麽都不缺,完全不必擔心生計。方圓百裏的人又都對我尊敬有加,是萬萬不會有人來打擾這裏的清幽的。”

秦瀟見再沒什麽說的了,就要起身告辭。他見靈福還是對他依依不舍,就從身上掏出個小盒給靈福,小盒裏麵是一顆渾圓的丸藥、一小卷五色絲繩編的手串和一塊小小的玉墜。那藥丸是從塵虛子那裏順手牽來的,按莫沁然的囑咐一直隨身帶著。

說來這藥丸可真是奇絕,經曆了多次泡水後竟然一點兒變化都沒有,看來還真是個神奇之物。那條手串則是自己僅有的莫沁然手做的東西了,之前看明墉脖子上掛著個小魚般的暗紅石片,知道那是他和盛思蕊一人一個的。

不過直到和莫沁然離別,他們兩人之間都沒有任何信物,僅剩的這小卷絲繩手串自然當寶貝似的貼身攜帶。

最後那個玉墜則是海府大婚之日他順出來的,本想給莫沁然把玩的,但莫沁然完全視之如無,隻得自己當紀念帶著了。

每次打開盒子,秦瀟都覺得心有戚戚。他把那通體柔白的小玉墜給靈福掛在脖子上道:“這個就送你當護身符!願你此後福澤綿延!”

秦瀟問掌故通的名字,可對方堅決不說,隻說沒提名字已經很多年了,早不記得那俗世的符號了,秦瀟隻得不舍而去。

靈福望著秦瀟遠去的背影,握著玉墜,又在暗自哭泣。可此時掌故通卻是一把關上了竹舍門道:“小家夥兒,以後就在我這裏了!你就叫我爺爺吧!你也不必傷心,其實跟著他,你隻能一生都是這個猴樣,是不是?”

靈福抹抹眼淚,抬頭奇怪地看著他,不知他為何這般說。

“其實在我這裏,我可有時間,也有的是辦法,試著讓你重新為人。你說這樣不好嗎?小姑娘?”

靈福聽到此,眼神中露出無限的驚恐。秦瀟可是一直把她當男孩的,因為秦瀟下意識認為要找個小孩強行變成猴,就應該找個男孩,所以秦瀟從沒問過她的性別。可眼前這矮小白嫩的老頭一眼就看出她的真身。

“別害怕,老頭子又不能把你怎麽樣!老夫也是見你可憐,跟著那空有婦人之仁的糊塗小子是要遭不少罪的,而且猴皮還沒法除下來。可我這裏不一樣啊,別看我隻讓你叫我爺爺,可我比你祖宗太爺爺都要大多了。我這一輩子,什麽沒見過,什麽不知道?但還真是沒遇到被‘顛倒六道’折磨過的活的人猴!這不能不說不是你的造化,在別人那裏,你可能永遠沒辦法恢複人身,但在爺爺我這裏,卻可以傾力一試!你說能有機會恢複人身,這還不好嗎?”

靈福聽完,眼睛骨碌碌轉著,能恢複人身自然再好不過,於是她默默地點點頭。

掌故通看著她滿意道:“而且,我也懂得些再生術,到時呀你還能再說話呢!”

靈福憧憬著這情景,眼中不禁露出希望的光。

“不僅如此,爺爺我還懂些不老術,讓你過個幾十年還是個姑娘,你說好不好呀?”

靈福仿佛被這遠景給驚呆了,隻是癡癡地出神。

“不過治病總要受些罪,你要忍得住!”靈福順從地點頭。

掌故通滿意道:“那我們今天就從吃藥開始!”

“還有那小子給你起的是什麽名字啊!打今起,你就叫靈芷萱吧!”

靈福聽著自己的新名字,被老者牽著手,腦中全是自己變回人後的樣子。她摸摸玉墜,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秦瀟卸下了身邊的牽絆,那夥兄弟也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幾人就飛一般跑回了客棧。

回來時天已大亮,綿綿細雨也終於告停。正好飯點兒,於是全體滿懷著去懲治混蛋官的興奮心情狼吞虎咽起來。

首先伍芮顯得極為積極,之前在海旭府上,她當著鄒贇比較矜持,就沒能狠狠收拾這兄妹兩個。現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鄒贇也不在,還不痛快地出手一把?

可是淩震卻還是很謹慎,也怪不得他,這幾年他算是當了官了,而且還是個主管,事事謹慎也在情理之中。他正策劃著行進路線及作息安排呢,突然發現個關鍵問題:“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那海旭的府第軍營在哪裏呢?這可怎麽走啊?”

秦瀟道:“就他那跋扈的樣兒,離著幾十裏不用打聽都能知道,我們隻要盡快趕到安慶就好!”

伍芮道:“你還不如老七呢。那個海烏龜的嘚瑟樣,還不早就臭遍幾十裏地了!”

淩震被說得無話可回,便趁著天雨不再,趕緊收拾啟程。

其實這些位還有什麽好收拾的,就是家夥帶齊了錢財別落下,就能上路了。

秦瀟突然發現,原來淩震有著和錢千金一般的細致心思,總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但就這樣一個外在陽剛、內心細膩的漢子,伍芮偏偏視而不見。

一行人沿著官道疾行,途經幾個大縣都未停留,傍晚時分趕到池州才尋店住下。

這裏距離九華山不遠,秦瀟顧不上休息,到處打聽“千花百鳥穀”的事。可得到的結果卻是清一色的不知道,這不免讓他有了些小小沮喪。

倒是一些老人說了點金丹傳說的事,雖然加起來都沒有掌故通說的三分之一,到底讓人安心了不少,至少老頭並沒有欺騙他們。

晚上在客棧邸報上,秦瀟看到了一則讓他心驚的消息——“漠北五十八飛賊”已被殲滅,女匪首已在亂軍中斃命,從此漠北再無匪患……

雖然知道就憑莫沁然的身手,那些清兵沒人能傷得了她,可秦瀟還是止不住地擔心。

其實這兩年朝廷關於漠北五十八飛賊的說法總是不一致,而這一篇很可能也是假的。

但是秦瀟看著宣傳上第一次提到的“全殲”兩個字,忍不住想:難道沁然他們真的出了什麽意外嗎?轉而想想那些漢軍的凶悍,又實在想不出任何他們被打敗的理由。思來想去,秦瀟決定等這事情完了,說什麽也要到漠北去看看了。

為此,秦瀟這一晚也沒怎麽睡踏實,眼前總是馬蹄黃沙戰刀和莫沁然那傲然的身姿晃來晃去。

第二日眾人快馬加鞭,午後就到了安慶府。

下馬一打聽,百姓一聽河道協辦守備全都懵了,顯然根本沒聽過這衙門。但一提到海旭海青天,不少人卻是知道,都說海青天來的時間不長,卻破了不少案子,把不少地痞流氓送去了軍營服苦役。

大家沒想到海旭的名聲竟然還不錯,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人,可打聽多了,這些好話就開始不對味了。

當地人講海旭就是個糊塗蛋,辦案子隻看當事人順眼不順眼,有的州府都結了的案子,他還愣插上一手,冤枉了。秦瀟等人這才放了心,隻能說大清百姓沒幾個是懂法的,隻要懲治了讓自己覺得不順眼的人就叫好,所以才會有一些好話。

又問起衙門所在,當地人就往東南指,說那邊下去不過百裏就到了。這又奇了,海旭這家夥不是個河營官嗎?怎麽營區官衙反而在內陸近山的地方?

這是他們不懂海旭此刻的苦惱了,誰不知靠水吃水才是發財的門道?可是長江河務何等肥差,早就被瓜分幹淨了。等海旭買官時,就隻有這個官職了,府第軍營兵卒糧餉一概沒有,就是一紙任命、一方印綬,至於這官要怎麽當,海旭自己看著辦吧。

海旭到底還是來了,雖然到了後他大為光火,但事已至此,何況還帶著全部家當,包括那個嫁不出去的妹妹。

之前在盛京,海旭何等榮華富貴。秦瀟他們大鬧婚宴的事情對他的影響並不大,幾萬兩銀子對於海老爺來說都是不痛不癢的事情。隻要他礦權在手,還怕沒有源源不絕的銀子?

損失最大的就是丟了陳同恩這個師爺,雖然當時他也沒感覺出來。

當時海旭為了彌補沒有和小仙女**快活的遺憾,去玄玉丹觀要了不少“仙樂散”和“玉擎丹”,抱著幾個姨太太胡混足足半個月。此間因為“仙樂散”整日飄飄然的,等他終於想到自己還有個衙門要當個青天時,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那時他才想起師爺來,可哪裏還能找得到呢?

於是海旭隻能自己一人上堂審案,那鬧出的笑話鬧劇、冤假錯案就不知有多少了。再想請個師爺,卻是無論出多少錢都沒人願意了。道理也很簡單,陳同恩來時,海旭正準備大展拳腳,還沒開始胡鬧。但此時海旭已經是惡名昭著,自然沒人願意來蹚這個渾水。

海旭就索性單幹起來,在胡來的路上是越走越遠。幾年下來,民怨沸騰,但當地上司看在他京城姨舅老爺的分上,也不好把他怎麽樣。

東北有民諺,“人作有禍,天作有雨!”海旭的禍端終於被他給作出來了。

其實這結果不完全是海旭作的,也是他家的運數到頭了。那一年他京城的親戚失勢,為了保住這個大靠山,海旭費了幾十萬兩銀子,但屁用沒頂,該被刷下來還是被刷下來了。

從此海旭四麵楚歌,原來對他客氣的各路頭頭腦腦,開始給他臉色看了,要不是他還有個爵位撐著,估計連臉都見不到。但海旭勉強維持下去的根本原因還是舍得花錢,大把銀子送出去,誰還不得給錢幾分麵子啊!

可惜這也是好景不長,又過了兩年,朝廷決定徹底整頓混亂的東北軍政事務,於是派出個總督來,全麵收管東北的礦山路權,自此海旭的財路是被徹底堵死了。

按理說,海旭就是不靠這些礦權,僅憑家裏傳下來的田產,也足以當個大戶了。但海旭這些年大手大腳慣了,手下又養著近千人,這些兵餉靠他那些田租可是捉襟見肘了。關鍵他還是個有追求的人,就算不能把海青天的事業繼續下去,他也想在仕途上再有一番作為呢。於是他就到處找關係,好不容易搭上了李蓮英這條線,又七拐八繞地給送了十萬兩銀子。

沒想到升官的消息沒等到,等來的是太後的死訊,而後李蓮英瞬間失勢。

剛開始他還抱有幻想,以為李公公怎麽也該在太後死前把事給遞到吏部了,於是他就在京城苦等。這一等就等到了李蓮英被逐出紫禁城,等海旭找到門上的時候,這位從未謀麵的大人物早已經是呆呆傻傻,根本不記得這事了。

海旭心裏窩囊,但也毫無辦法,隻得回到家裏繼續想辦法。誰知回去後,事態進一步惡化,沒過兩年,他原來那個巡司衙門就被裁撤了。

他一下子淪落到光剩一堆親兵的無官爵爺,而且眼見著錢越來越少。

既然所有的道都被堵死了,他索性破釜沉舟,將家宅田地全部變賣一空,帶著現銀和幾百個親兵再次來到京城活動,

這時京城已經全變成了新皇的班底,都是攝政王提拔的新人,也是些認錢不認人的主兒。但等他砸了十萬兩卻連個水花都沒見到的時候,他漸漸明白,這就是個無底洞呀,自己再怎麽使銀子也不見得能得到什麽好處。

正好他又遇上個明白人,那就是一直在京城各個圈子裏遊走的大能人袁克己。

海旭花了幾萬兩,想去跟人家結識,可對方連看都不看一眼,這也讓他深切地明白了京城官場的深不可測,還真不是他這樣的小土財主能蹚的。

就在四處無措的時候,他又隻能依靠自己帶著的“仙樂散”來解憂了,他是不分場合地用,而且還經常分給一起的貴族公子哥們用。

海旭萬沒想到自己的轉機竟來自於這“仙樂散”,這東西不知比鴉片強勁多少倍,而且還不會有吸食鴉片後全身無力等副作用。這東西很快被那些公子哥傳開了,沒多久竟把袁克己引上了門。

袁少爺用過後,大讚不已,嚷嚷著要出錢買。這回海旭留了個心眼,死皮賴臉地請袁公子給謀個位置。袁克己是認準了這“仙樂散”,覺得此物以後必有大用,加上架不住海旭的苦苦哀求,就給他出了個到內務府鬧賄銀的主意。

海旭剛開始還不敢,這行了賄,人家沒給辦事,要回來當然也行,不過仕途以後不就全斷了?不過袁克己叫他盡管去鬧,後麵的事情他給收尾。

這一鬧,果然是驚動了不少人,內務府還成立了個專偵部門,李蓮英遺產的事也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

經袁公子說話算話搭橋讓他又送出一筆錢,這才謀到了這個有名無實的安慶府河營協辦守備。

這官有了,但糧餉人馬、槍支彈藥是一概沒有,海旭又為上任的事情發愁——自己手下雖然還有幾百人,但是槍彈卻都快用完了,這到了任上還不鐵定被欺負得滿地找牙?

這時袁公子又說可以搭線給他買軍火,到時他有人有槍,誰還能不讓他三分!

海旭一聽大喜,就求袁克己操辦,可袁克己開出的價錢是一個營的裝備二十萬兩,外加海旭手裏全部的“仙樂散”。

海旭剛開始是猶豫的,不是他心疼所剩下不多的銀子,這個隻要上了任,總有辦法撈回來。他舍不得的是“仙樂散”。因為就在他離開盛京之前,玄玉丹觀的程仙人突然來拜訪,說要連著道觀整個一起遷往南方。這可是個巨大工程,可不是說說就能辦到,於是程仙人找他幫忙。海旭當然舍不得“仙樂散”和“玉擎丹”,就拚命要留。程仙人倒是痛快,一次性各給了他半筐,海旭才勉強答應。趁此舉家進關之際,海旭直接連著整個道觀的家當一道送到運河邊才告別。

海旭不知道程仙人待得好好的為何要走,但那兩筐丹藥,卻是夠他用一輩子都不止了,所以也沒問。

眼前袁克己提出要“仙樂散”,可比割他的肉還疼。不過他也狡猾著呢,想著到時隨便給幾十顆就說已經是全部了,諒他袁公子也沒轍。但袁公子更是個精鬼似的,直接拿來一個木盒,告訴海旭不管怎樣,裝滿這個木盒就行。海旭回去一試,發現要是把這盒子裝滿,那自己就隻剩下小半盒了。

不過身在人簷下,他也隻能豁出去了。於是他現在雖然錢不多了,丹藥也不多了,但有槍有彈了,袁公子還極夠意思,搭了他三門山炮。這下他裝備遠超州府,看看誰還能把他怎樣?

海旭的這些個內情,秦瀟等人當然是不知情的,不過他們問出了海旭現在就把一座巨型宅院整個買下當了府衙。

升堂辦案,養兵和家眷,包括倉庫都一勺燴了,全部安置在一起。

三人都覺得很奇怪,要說做個府衙什麽的,一個宅子是沒問題,包括家眷都夠用。可怎麽能養得下幾百親兵馬匹和大量物資裝備呢?以前海旭好像是專門蓋了個營房來安置的。

不過那些人說了,你們去看吧,那哪裏是府第,都趕上個小城了,連大門都有城門那麽大。

幾人暗笑這些老農沒見識,什麽府第能有個城大?城門般的大門?簡直就是胡說,顯然是沒進過大城鎮嘛!

不過話是這樣說,他們還是馬上就策馬一路來到了海旭的府宅處,遠遠一看,還真把他們全都驚住了。

這哪裏是個宅子啊,分明就是個堅固的小城池。

那高牆,那場圍,那綠茵掩映,那層層進進,那嘶叫聲聲,那巡邏的衛隊,怎麽看還真就像個圈起來的小城。

幾人此刻覺得那些老鄉的形容還是不夠貼切,這哪裏是大呀,簡直是巨!

他們怎麽都想不透,海旭是哪裏來的狗屎運,剛來竟然就能找到這麽大座府宅呢?

其實這也是袁公子牽線幫著海旭買的,要說這袁克己真是個大能人,但凡是稀缺緊要賺錢的物事就沒有他辦不到的。

他知道海旭要到安慶上任,可是就他放在京城外那幾百親兵,初見之下都把袁克己嚇了一跳。

要不是現在亂亂紛紛,換作盛世年景,這混蛋貨非得因為帶這麽多親兵入京,被參圖謀不軌,當時就得下了詔獄。

可是當海旭說了自己的抱負和苦衷後,袁克己卻眼光一轉,主意來了。

因為他知道在安慶遠郊近山區的地方恰好有那麽一座閑置的大宅,而且他正好熟悉屋主。

那棟大宅要回溯到太平天國作亂時,據說當年還不是中堂,隻是個壯年練兵魁首的李鴻章,曾經帶著他所部的淮軍在那裏駐紮過。

據傳當時他們剛進去的夜晚,宅子還鬧了鬼,李大人還被嚇出了重病,就沒有參加當年的圍城總攻戰。

而之後那宅子就落入了淮軍之手,而後經過多年輾轉,等北洋水師籌備的時候,那裏又成了北洋的產業。

風雨飄零了幾十年,等李中堂死後,那裏就變成了李鴻章親隨唐季孫的家業。

要麽說風水輪流轉呢,李鴻章一死,淮軍、北洋係也就徹底土崩瓦解。

而李氏所有的親信,都被逐漸驅逐出了北洋曾經引以為傲的,包括郵政、交通、招商、兵工等重要部門。

而當年曾經作為旗手的唐季孫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他的情形還要更危急些。

其他人下野也就下了,大不了回家就行了,可這唐季孫卻完全不同。

當時袁世凱已經入主直隸、北洋,在一係列實權實業的回收中,唐季孫自然就成了群狼眼中的超級肥羊,太紮眼了。

且不說這些年他控製鐵路、郵船、實業,撈了多少好處,這些部門簡直就是當時大清財政的半壁江山呀。而且不是收入的半壁,而是既有債務又有實力的半壁。

好比鐵路,大清的鐵路幾乎都是向列強借款修造的,唯獨唐季孫在華東主持修造的一些,是屬於股份合營的。也就是說,這些鐵路的運營權是各方入股,賺了錢各方分紅。

袁世凱老謀深算,再加上個貪財的慶親王,兩人采取的方式是相繼參股,玩西洋利益均沾那一套。

慶親王不愧是老洋務,他深知自己沒法全盤控製的,就不要想著全占,隻要能分到合適的利益就成。

而袁世凱此時剛入中樞,立足不穩,也與老親王不謀而合。

所以在權力回收上,兩人就饒了唐季孫一馬,讓他能繼續在華東過逍遙日子。

不過等太後一死,袁世凱下野後,新上任的攝政王可就不這樣想了。

第一,他認為唐季孫就是個反複無常的小人,先效忠李鴻章,後效命袁世凱,比曆史上著名的三姓家奴呂布也不遑多讓。

第二,而且真的讓這個衣冠楚楚、背信棄義的的書生,真的改投自己的門下,那還不是真成全了他三姓家奴的春秋大夢?

第三,也是最現實的,自己新提拔的這些親貴們都太猴急了,每個都像時時刻刻攥著把刀般,隨時等著在哪裏割一塊肥肉。

所以唐季孫的所有權力、實業、股份什麽的,必須全部上交朝廷。

而且這還沒完,,他還要唐季孫著朝服來金殿述職。

此舉可把唐季孫給嚇壞了,這哪裏是述職呀,分明就是想要他的命!

這朝廷的三品頂戴,還是當年李鴻章給他的,為的就是讓他在辦廠興商時可以少些阻礙。

但實際上到了朝堂,不但什麽用都沒有,還會變成給他定罪的鐵證!

想明白了此節,唐季孫立刻開始變賣家產,籌備細軟,陸續私下裝船,準備跑路到外洋。

而這個大宅地也在他名下,他索性就賤賣給了袁世凱曾經的手下,而這次在他出逃中給予過幫助的人。

而那人什麽時候見了袁克己,都要規規矩矩地鞠躬叫聲公子。

有了這層關係,袁克己一封書信,就把這宅子給海旭盤了下來。

當然他沒少從中撈好處,光收海旭的介紹費都超過了當時唐季孫出手的價錢。

這宅子現在落入海旭手中,他更好像是王八入大湖一般,每日在小城裏玩得不亦樂乎。

當然這些內情秦瀟他們還是不知道,現在他們隻是發愁該怎麽進去教訓人。

好在他行事已有經驗,知道明刀明槍硬著來那是匹夫所為。

而且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那是冷兵器時代才可能出現的橋段。

現在他們麵對的是全副武裝的幾百親兵衛隊,貿然出手還是要吃虧的。

就算他輕功不錯,伍芮和淩震在養尊處優之前也都是身手了得,但這時就折損了人手、耗費了精力實在是大為不值。

其實在路上他們就商量過怎麽處置這個糊塗蛋海旭,幾人中就連衝動的伍芮都覺得不該宰了他。

道理也很簡單,這狗官雖然遭人恨,惹人氣,但還揣著點兒誌氣。

雖然這當青天的誌氣似乎從未達成過,但這貨倒是矢誌不渝。

而且他也確實沒對百姓犯過殺孽,並且也真正懲治過一些流氓無賴。

秦瀟想起那天他在堂上,猛揍那廝的經曆,就覺得好笑。

畢竟日後回想起來,他就算是當時對莫沁然和他用強,那也不是不可以的。

可見這人除了糊塗跋扈,骨子裏倒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既然決定了不傷人隻取東西,那當然就是智取為上,此刻也已接近傍晚,他們找了處林密僻靜的地方休息吃幹糧,就開始謀劃入夜後的行動。

秦瀟這時才看出以前自己的幼稚和偏執,人多好辦事,人多力量大,一個好漢三個幫,這些道理到現在他才明白了個徹底。

當初莫沁然在東北綠林為他廣結兄弟,廣鋪義名,不就是想讓他到了真正辦事之際多些幫手?

之前他自己一人獨行辦事,紕漏不說,哪一件不是辦得異常艱辛?

哪裏像現在,淩震分配人手,安排放哨接應,伍芮準備武器和一切夜行必備。

而且這二位兄姐還不放心他隻身犯險,一意要同行前往,那事半功倍可想而知。

他心中念起莫沁然曾經默默為他做出的種種安排,實際上哪一件不是有利他自己的?

而且莫沁然在安排好這一切之後,完全躲在他身後,風頭都讓給他,自己甘做陪襯。

雖然按她事後的說法,這樣做隻是要他成為個能振臂一呼,群雄響應的當世英雄,來實現她覆滅大清的抱負,但這又有何不可?

經過這幾年孤身一人,他算是看透了,大清要亡這是天數,是不可扭轉的定數。

而亡在誰手裏,不過更像是上天的隨機選擇,其實隻要結果達到了,那些還重要嗎?

這不是老天把大清給拋棄了,也不是黎民把大清給舍棄了,而是大清這腐朽透頂的帝製王朝自己把自己給葬送了。

以前聽錢先生講史的時候曾經提過,韓非子說,亡六國者非秦也,乃六國也。

可如果韓非能活著看到秦朝二世而亡,他也一定會說,亡秦者秦也!

每個帝製王朝其實都是自己把自己給葬送的。不論是義軍蜂起也好,外敵入侵也罷,歸根結底就是帝製王朝最後自己把自己玩死的。

縱觀中華數千年,幾十個王朝,哪個又不是這樣呢?

這就是帝製王朝的腐朽,決定了它必然會讓自己這棵參天大樹的根莖爛掉,樹幹朽掉,而不管樹皮看起來多光鮮,隻要是外力輕輕一碰,它自然就倒掉。

秦瀟正在胡思亂想,最後一片能看到的昏黃日光也漸漸被黑色浸染,夜終於來了。

夏日的野外蟲鳴蛙叫,加上幾天前下了連綿的細雨,潮悶的空氣將環境襯托得無比輕噪。

秦瀟等三人留下剩下的兄弟望風接應,他們則趁著外牆守衛換崗之際,如三隻大鳥般落入小城之中。

三人落下的地點,正是整個大宅的中庭花園。

這花園大到了沒邊兒,中央有個巨型的人工湖,湖麵上還有艘石舫,湖中立著一塊姿態形狀宛如天工般的巨型奇石。

顯然海旭也不知道這東西的金貴,現在這石頭頂上被安置了幾塊槍靶,顯然這已經變成了海旭的射擊練習場。

不過這三人倒是挺佩服海旭的想法,這石頭露出水麵有幾丈高,往上邊射擊,的確不會傷到地麵上的人,真不知這蠢蛋是怎麽想出來的。

但秦瀟隱約覺得這樣的石頭自己在江南見過一些,如果是純天然的好像還挺名貴。

海旭這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天然的,要不能如此糟蹋?

不過海大人讓他們猜不透的還在後麵,這中庭花園裏有很多舞榭歌台、亭台樓閣以及回廊畫壁,但似乎都被海大人改動過了。

隻見很多本應該是空著四壁的亭台閣樓,現在全部被封閉上了。

而那些九曲回廊,也全都被加蓋了木頂,至於那些個畫壁,則全被各式的大油漆字覆蓋。

仔細一看,上麵寫的連在一起就是“世襲一等精奇尼哈番,海青天”。

真的是人到哪裏,這威風就要跟到哪裏,跋扈都在空中飛揚起來。

不過他們可是不能再細看了,而是要趕快找到槍炮彈藥所在。

鑒於這個宅子實在太大,他們隻得兵分兩路。

伍淩二人心疼秦瀟,讓他往看似較安全的後宅去搜,而他們則去了前院。

淩震有兩個樹葉哨,給了秦瀟一個,讓他有發現及時通知。

秦瀟施展輕功,足足用了一刻才把這後院粗略飛過看了一遍。

這中庭花園後就是正堂,分三進六廂,雖然不多,但規格都是大得離譜。

看上去好像一般府衙都沒這般闊氣,這樣的格局像海旭這般妄自尊大的一定喜歡。

而再往後是個小庭院,說小實際是相對前院來說的。

這庭院倒是花草樹木、亭台樓閣一應俱全,而竟然沒被動過什麽手腳,看來這裏應該就是內宅用。

再往後看內宅,竟然從前麵就分了左中右三個門,每個門裏各有六進十二間廂房。

這倒是與一般內宅不同,難不成這家曾經的大戶人家,一家人三代同堂,才會有這樣的安排?

秦瀟不懂,也沒時間多思考。他看內宅裏一目了然,並沒有什麽好像能藏放槍支彈藥的地方,就打算到前麵去接應淩伍二人。

這時他卻看到右側一扇宅門一開,從裏麵出來兩人,都戴著鬥笠。

這二人一出去,就一前一後沿著牆往左邊徑直走去。

沿路的親兵看到這二人,都趕忙讓路請安,而此二人則是根本不屑一顧般直向最左側邊牆,直奔一座淩空的塔樓而去。

秦瀟在房上看步伐身形,這二人似乎都是女人。

那座淩空塔,秦瀟之前看到過,除了覺得下麵中空上麵六棱,這樣子有些古怪外,還真沒往心裏去。

秦瀟借著下麵第一人的燭燈看過去,隻見後麵倨傲之人的樣子雖然看不太真切,但是僅從側臉就可以感覺到奇絕無雙的風貌。

他仔細回想一想,頓時反應過來,這不就是海曉嗎?

他悄悄靠近些,就聽下麵兩人已經開始說話了。

一人道:“小姐,不是你說的怕把人嚇著,才要戴鬥笠嗎?咋還讓給摘了?”這人顯然就是海曉的丫鬟。

就聽海曉說:“之前我確實是這麽想的,可現在想想,你比我模樣俊,進裏麵我就說是丫鬟,你是小姐,逼問他答不答應!”

“他要是不答應,你就說,那就把你配給我的丫鬟!”

“到了這一步,他就隻能答應了!”

“到時把他往後堂一押,黑燈瞎火我現身胡鬧一番,到時生米煮成熟飯了,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丫鬟忙道:“小姐好計策!我咋就想不出呢?”

“那是你太年輕,經的事兒少。等你像我這樣經曆多了,就啥都知道了。”

“不多說了,記好詞兒!我們開門了!”

“哎,等會兒!”丫鬟又叨咕一通,這才點點頭去搬梯子。

她還邊搬邊說:“小姐,當初你咋想到把他藏這兒了呢?”

海曉奇道:“還說呢?不就是我那不著調的大哥,總說我不能這個,不能那個,要顧及他青天形象,不能再隨便抓男人回來!”

“這不,裏裏外外都是他的眼線,人根本就藏不住!”

“當時他開這個密室的開法還以為別人不知道,我就偷偷看見了。”

“這裏他十天半月也不來一回,正好是藏人的所在!”

“你說那人在裏麵待一天了,會不會悶死、餓死呀?”

“不會!上次我見我哥誤把兩個親兵關裏頭了,兩天都沒啥事。”

“那他等會兒會不會反抗呀?”

“都捆著餓一天了。再加上那裏都是槍炮,嚇也把他嚇死了,還敢反抗?”

“那我們就開門了!”說罷,兩人就分別從六角塔兩側上了梯子,把嵌在牆上的兩個石頭鈴鐺一扭。

讓秦瀟震驚的情況出現了,隨著那二人扭動機關,地下竟緩緩現出了地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