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十 八、驚天掌故

幾個挑夫此刻都累得不行了,見到了地方,紛紛把東西往竹屋外放成一排,就都直接坐到林下喘氣去了。秦瀟幾個都有功夫在身,倒沒覺得什麽,但都感覺這價錢請挑夫請得太值了。

實際上挑夫在皖南、贛東、浙西一帶,是個古老的職業。這裏幾乎都是多山豐水少田,很多人家的田地根本不夠養活一家人,所以很多男性都做了挑夫這一極辛苦的職業。比如有的山上的寺廟道觀就連日常用水都要靠人挑上去,日常用度更是全部需要這原始的人力搬運,就更別提建築材料等了。

而且這些地方還為有錢人過山準備了一種特殊的交通工具叫“滑竿”,就是兩根竹竿穿過固定的一把座椅。人坐在上麵,由腳夫抬著攀山過嶺,當然由於類似的職業極為辛苦,所以挑夫的壽命都不長。

見這幾人歇著,秦瀟就想多給點兒錢讓他們先下山了。但挑夫頭卻說:“大人,我們出來一趟是絕不能空著手下山的,那樣就太不合算了!”

秦瀟正想著難道他們還能搬些柴火下去,這時竹舍的門開了,裏麵有個聲音傳出來道:“進來吧!”

秦瀟以為是叫他們,剛想進去,就見那些挑夫一溜進了竹舍,不多時就抬出了不少空的壇壇罐罐,而後係好了擔子,擔著就下山了。而那扇竹舍的門卻砰地又關上了,幾人大惑不解。難道裏麵的人就是讓挑夫把東西挑走,但並沒有歡迎他們的意思?

秦瀟怕伍芮又發無名火,忙上前輕叩竹舍門道:“掌故通老先生,我們前來打擾,是有要事請教!禮物都放在門外了,您看我們是給您拿進去嗎?”

等了一陣,卻見側麵的竹舍門開了,有聲音道:“搬進來吧!”

秦瀟隻得招呼眾人把東西全都放了進去,可細一看,這隻是間倉庫的樣子,裏麵還有不少這樣的大筐大壇,有些就像是根本沒動過。

等他們出來,秦瀟又叩響了之前的竹舍門道:“老先生,東西我們都放好了!現在能讓我們進去了吧?”

這時竹舍門才開了條縫,就聽裏麵人道:“人進來,雨具鞋子脫在外邊!”幾人更是奇怪,之前挑夫們都是兩腳泥一身水進去了,怎麽輪到他們反倒是要脫鞋脫雨具呢?伍芮就要生氣,淩震冒著被踢的風險連忙攔下,秦瀟也道:“入鄉隨俗!客隨主便!”

他們在門外還看到了一個專門放鞋子的鞋架,還有個堆放雨具的平台,顯然這間主人平時就有這習慣,但為何雙重標準他們就不清楚了。還好幾人都是有求於人,連伍芮都勉強按下性子,依吩咐光腳依次進了竹舍。

到了裏麵,有幾級竹階梯,上去了卻是個木板鋪成的平台,與地麵約有兩尺不到的距離。可就是這點距離,卻保持了木板麵的幹爽,而最令秦瀟他們意外的是,這木板台上幾乎是纖塵不染,可剛才那些挑夫明明進來過呀?

這時就聽木台一側有個聲音道:“寒舍粗陋,沒有桌椅,幾位就隨便坐吧!”

幾人循聲看去,隻見木台一邊有個小木桌,而桌子後有個榻椅,此刻椅子上正斜倚著一人。隻見這人是坐在椅子裏,從低矮的桌麵看過去,也就是剛露個頭肩,可見身材之矮小。而看他臉上,卻是如剝殼雞蛋般光滑,樣子顯得極為稚嫩,如果不是之前聽說他是個老者,大家都要懷疑麵對的是個小孩。那人沒等他們驚訝發問,率先說道:“進門時你們沒見到挑夫們踩出的泥印,是因為我要他們帶下去的東西都放在台子下!而且老兒喜幹淨,等他們走了我都擦拭過了!”

秦瀟幾人這才明白,但還未到會心程度,掌故通又道:“老兒看著確實稚嫩,那是天地靈秀,給了老兒不老身,但也給了老兒不長身!這就叫天地萬物皆有一因一果,一報一應,求不老因果則有不長報應!這就是天地萬物難逃的天道了!”

幾人聽著小老兒說話極其玄妙,都紛紛席地而坐,等他接著說。

“本來老兒對本地人是從不多講的,但你們從遠道而來,又要尋眾疑之根,是以就要多說些。比如之前的挑夫們,上山一次極為不易,若不滿載而回就要空跑半途。所以我將這裏多餘的東西叫他們帶回,也算是他們的一筆收入。這就是善因,一念之善,雖為無形態,雖為點滴態,但誰又能知無形點滴之水就不能匯聚成流啊!是以行事多存善念,也必會導善因灌善田,終有善果結成之時!”

秦瀟聽了是頗覺道理,但伍芮卻是越聽越迷惑,他們是來問鳥毛的事,怎麽先講上普善經了?她不耐煩道:“好了,你又不是什麽和尚老道,沒事灌什麽行善迷魂經哪!”

“此言大錯!難道行善積德還非得和尚老道才能說嗎?難道行善為人非是和尚道士不能做嗎?換句話說,難道普通人就一定是作惡,而和尚老道就是行善積德嗎?”

伍芮聽這老小子繞來繞去,自己連接話的機會都沒有,繼續哼道:“反正我們是來查個壞老道的。你要是能幫忙,就別浪費時間!”

秦瀟聽這小老兒話裏話外除了禪機,還有詭辯的味道,真不知此人久居獨居深山,與哪裏來的人爭辯。是不是正好他們這些陌生人送上門,讓他一解沒人辯論的苦惱呢?於是他一揖道:“老先生,我們此行要查問的事情關係重大,現在看就關乎三個小女孩的生死,這可是萬萬耽誤不得,還望先生盡早賜教!”

誰知老者卻沒有說完的意思,他接著道:“老朽是看今天這裏的人都頗有善緣,才多說幾句的!你們中有人情根深種,卻苦於無果!”淩震聽了心裏咯噔一下,忙用心開始聽。

“有人為情所困,難擇進退,無所適從!”伍芮的態度也平和了不少,疑惑地看著小老頭。

“還有人一心為善,一心求全,卻求仁難成仁,求解難得解,是也不是?”

秦瀟聽了眼睛大睜,好像這小老頭鑽到自己內心中似的。

“其實所有的困惑皆來自自身,皆來自於自己看事不明,看局不徹,看己不透,看物不清!其實被外界所迷本為人性,人生於世長於世,每時每刻都要與外界接觸,每時每刻思維都不能避免受到外界幹擾。所以就會迷惑,就會彷徨,就會不明所以,就會難覓所終。但世人又不能脫離外界活著,所以這些混沌就會日漸加劇,最後自己便如深陷泥潭般,深入其中無法自拔。其實這就是人自己沒搞清楚,自己和外在困惑的人事物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所謂‘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凡是從心出發,以心感受,外界就會簡單許多。好比縱外有廣廈千萬,但竹舍一間足矣,那你的心就會安寧。再比如天下大事紛擾,但唯願此身太平,那你的心就會平和。當然年輕就會有欲望,就會有野心,就會有追求,就會有渴望,這也是世間發展的推動。可北海雖廣,終有窮時,隻要不是千載的梟雄,百年的魔頭,人的追求總是有限的,總有極耗思退的時候。到那時,再問心,自己要的真的得到了嗎?屆時若答案為否,那不知此人會以何等心情麵對殘生呢?世人追求不虛妄,但等到求到了才發現自己錯過的才最真實,到那時就算是求得造極功業於己又有何用呢?總之,不論是問心,還是對事,你要求的果往往會因為你做的因而不同,所謂苦果自種。到時果已成,報已到,萬事再難轉變,那時再回頭還有何用呢?所以凡事問心,跟著心走,萬物看因,多種善因。終有一天,心會開口,果會自現。屆時所有煩惱皆會一掃而空。”

秦瀟聽他滔滔不絕講了一大通,都覺得非常有理,但卻都是道理,似乎什麽可操作的辦法都沒有。他想開口細問,對方卻接著道:“莫問前路是吉凶,但報滿腔執著心!不做會悔,做了可能也會悔,但若想無悔,還要憑心去做!”

秦瀟還是覺得有些不明白,卻聽老頭道:“好了,老夫的奉勸良言到此為止!下麵談談正事吧!”

三人就這樣被老頭打斷了,都頗有不甘,但事已至此還真沒別的辦法。秦瀟隻得掏出那根羽毛遞上道:“請老先生明鑒,這是我們現在跟蹤的一個重要線索,可是沒人知道這根羽毛到底是出自哪裏,又在哪裏能找到。還請老先生不吝明示!”

誰知老頭兒隻是看了一眼,然後就眼望著頂棚出神,一句話都沒接。

秦瀟覺得奇怪,剛才還是滔滔不絕,玄玄乎乎,怎麽現在一句話都沒有了?難道是看不出,還是在想什麽?

伍芮更急了,剛才他把自己心事道出,胡拽了一通,卻半分解決問題的辦法都沒有,這老東西是不是忽悠自己呢?她問道:“你怎麽不說話了,不會是看不出吧?浪費時間!”

誰知那老者卻轉回目光看著秦瀟歎道:“倒還真不希望是那樣!這樣,你把這件事,你知道的全部給我說清楚,我再給你答複!”

秦瀟一聽,怎麽好像是很複雜的樣子,不就是問個出處掌故嗎?不但他感到莫名,伍芮也忍不住了道:“哎,老頭,就問個毛事,你至於要刨根問底嗎?”

誰知小老兒不答,隻是盯著秦瀟,秦瀟無法,隻得從頭到尾,從太監到老道,從白丸到鳥毛,從買孩子到死孩子全都說了。

誰知老兒是越聽神色越變得驚恐,等他聽完後,臉色陰沉道:“這件事可是牽扯極大,我勸你們別再插手了!”

伍芮道:“那怎麽行?我們可是跑了幾千裏的!”

“難道你不是為了財才追到這裏的?難不成來之前就知道孩子被帶走的事?”

秦瀟一直沒說幾人來此的原因,聽他一說也是吃了一驚,伍芮更是吃驚,不知道這老小子是怎麽看出來的。

“既然這事情是你們偶遇,那就當個偶然的事情把它忘掉吧!”老者平淡道。

“那怎麽行,我可是答應了小孩的,要把他妹妹救出來!”伍芮嚷道。

“不明所以時,答應了就當是陣風吹走吧!這事情你們力有不逮,辦不到誰也不會怪你們的!”老頭兒接著風輕雲淡。

“可是這事情確實是到了我們的頭上,現在就算不想管都脫不開身了!”

秦瀟道:“而且我師父教我‘大丈夫有所必為’!這件就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所以無論如何艱險,我們都做定了,還請先生明示!”

老者見秦瀟起身鞠躬,態度極為恭謹,也不禁長歎口氣,然後說道:“這件事可是涉及皖南整個的山川地脈,若是讓他們得逞了,最多就是靈脈受損。可若是讓你們給做成了,那整個靈脈就將不複存在,那罪過可就大了。”

秦瀟一聽,這事怎麽能牽扯這麽大呢?顯然是老者故意往大了說,好讓他們知難而退。於是他擺起正義凜然的神情道:“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救那幾個孩子,我願意全力一搏!而且現在我們隻知道這幾個孩子,但絕對不會隻有這麽幾個!難道老先生就忍心看著孩子們被生生地奪取性命?常言道人命大如天!”

老者歎氣打斷道:“好了,你別說了!此舉定會泄露天機!哎,也算我的命數吧!不過這等天大的事,要我說出來必得給我一定補償!”

秦瀟忙點頭。

“但要什麽我說了算!而且隻要你有的都不能拒絕!”

伍芮一聽暗道,如果這老小子有什麽邪術能和秦瀟交換身體,那他到時要老七的軀殼,這可堅決不能答應!

就這時,老者卻伸出手在她麵前一豎道:“放心,我不會要他身上任何零件!”

秦瀟咬牙堅定點頭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老者見秦瀟答應了,從榻椅上起身,在屋中轉了一圈而後望著天棚,向秦瀟等人問道:“你們知道這鎮子為何叫‘丹奕鎮’嗎?而且你們發現小孩死屍的那個鎮叫‘丹輝鎮’,知道名字為何這麽相近還這麽奇怪嗎?”

三人都齊齊搖頭,但這和今天要問的事情又什麽關係呢?掌故通讓幾人別急,這所有的事情要從皖南的民間傳說說起。

據說在王莽篡漢前後,天下再次陷入大亂,一時間諸侯草頭蜂擁並起,整個中華又在割據與一統中搖擺動**。那時的皖南境內有兩大山脈,分別是現在的黃山和九華山。傳說地上梟雄四起鬧得痛快,天上也不太平,天宮丹爐打翻,兩顆金丹從天而降,正落在兩大山係的中間。當時在此地周邊都能看到這仙丹被七彩瑞氣盤繞,久久不退。所以周邊很多鎮子都以丹字起了原名,比如丹奕、丹輝、丹澈、丹陽、丹霞等。但曆經快兩千年朝代的變遷,這些名字早就被改得麵目全非了。而蕪湖這兩個鎮子的兩個古名被改回還要說到光緒年,當然這是後話了。據說當時那掉落的兩顆金丹,一為至剛九陽,一為至柔九陰。兩者相輔相繼,繼續在群山之中彌散著仙氣,日久年深,旁邊的大山脈都得了仙氣滋養,曆經千年,開始變得靈秀異常,奇絕群山。而在那時代,那個地方歸屬的州府就叫歙州,而這歙字就是吸納天地靈氣的意思。而這兩座大山也成了傳說中仙山神山一般的存在,九華山自唐朝起就成了道教佛教的修行之地。而由於傳說中九華得仙丹九陰之氣滋養較重,是以後來又成了佛教地藏王菩薩的道場,信徒遍布九州。而黃山最早就有黃帝在此煉丹的傳說,是以得名。而山脈氣勢萬千,更是被無數追崇者當作修行的寶山。至於那傳說中從天而降的金丹,有的說因千百年的日侵水蝕早已朽爛,也有的說是日久沉入了深穀中,非有緣人再難發現。但這兩顆陰陽仙丹,也惹得後世諸多癡迷修仙得道者來此盤桓留連。

當然中華古人總要給天地靈秀、自然造化之地硬加個出處傳說,這也給信奉正宗傳承的國人一個叩拜崇信的理由。而皖南山脈的奇秀冠絕群山,是以這樣的民間傳說很多自不稀奇,這點秦瀟很能理解。但他不知道老者扯上這麽一大段是幹什麽,但對方隻是要他接著聽下去。

但萬事萬物都有個度,神山也好仙山也罷,出他一兩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隻在雲深中難見真麵目的地仙幻神都沒所謂,反而為此地更增加了傳奇趣味。但要是出那麽一兩個頭號反賊,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宋徽宗時期,就在歙州地區,生出了當世頭號反賊方臘。此人在浙江起兵,不到一年就連克數十州,兵鋒直指汴梁,所向披靡,戰無不勝。要不是朝廷及時招安了以宋江為首的梁山賊寇團夥,並成功清繳餘孽,北宋王朝會不會被斷送都未嚐可知。當然朝廷對一勝一敗的這兩方都不放心,在宋江終於得償當官的願望後,朝廷秘密將宋江一夥主要頭目全都以各種陰暗手段除掉,以絕後患。而對已經被剿滅的方臘造反團夥,同樣要剿殺徹底。由於方臘本是歙州人,手下精英骨幹天王什麽的,不少也出生於歙州。所以徽宗不但在此地剿清餘孽,修改官方通誌,還將歙州改名為徽州。因為歙這個字就有吸收天地靈氣的意思,而此地是萬萬不能再出現有天地造化的反賊了。而這個徽字則是一派安寧祥和的意思,正好可以一改原歙州的戾氣。由此古徽州漸漸就由此而來,而關於古歙州的傳說就漸漸地在曆史中消弭了。不過北宋亡國之君趙佶萬沒想到的是,他身後的廟號也是個徽字,難不成他的治下就真的那麽祥和?

聽到這兒,伍芮就先不耐煩了道:“我說小老頭,你先扯到王莽時期,又扯到北宋,還有什麽丹爐裏的仙丹,到底還要扯到什麽時候?況且那什麽丹爐的傳說不是在新疆火焰山嗎?怎麽還到了這裏?”

“那是一塊丹爐石,這是金丹,毫不搭界!想要知道這事情的始末,就要從源頭追溯,明白沒有?”

秦瀟見這老頭神情倨傲,語氣堅決,就製止了伍芮的反詰,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可是地名改了,縣誌改了,但民間的傳說卻一直都在,而且還越傳越神。這就是官府想封悠悠民口,民卻已滔滔妄言回之。

傳說方臘之所以能造反,而且造反時期有如神助,都是靠了那顆至陽金丹的功勞。而之所以能被宋江等人所滅,那是上蒼給逃脫天界的天罡地煞星君們定下的命數。所以天道昭彰,報應不爽,方臘被滅了,那顆至陽金丹的功效也就發揮殆盡了。但剩下那顆至陰金丹還藏於深山之中,所以將皖南山係繼續滋養得靈秀萬狀。不過這隨著歲月的流逝,也漸漸隻成了少數老人們還記得的談資,再也沒什麽人當回事了。直到本朝道光年間,一個旗人被派到了蕪湖當官,這段曆史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當時他正仕途不得誌,尋求扭轉家族命道的機會。聽到這傳言,大感興趣,就來此請教詳情。當時這掌故通就把這事情的前因始末告訴了他,沒想到卻無意成全了個有心人。

淩震聽到此,忙打斷道:“等等,你說道光年間,那人來請教你?那你得是有多大歲數?”

說完他疑惑地看著老頭,此人雖說是鶴發童顏,但這如孩童般小小的身軀,怎麽看也不像是個一百幾十歲的人。

老者嗤道:“老兒在當時就自稱老夫了,難道你們還不信?要不我怎能成為本地的活掌故呀?”

秦瀟雖暗自吃驚,但由於經曆了過多的不可思議,所以倒顯得十分平和,他道:“老仙人,我們沒有不信,您繼續說吧!”

那人知道此地有兩顆傳說中的金丹後,十分驚異,便要問具體地點在哪裏。可這隻是個傳說,且不說沒有,就是有,過了快兩千年又有誰知道?那人雖悻悻而去,但是絕沒死心,趁著在此地為官之際,在古歙州地麵和黃山、九華山兩山脈間廣為走訪,細加打探。據說他還請了不少道士專程為他做事,可是到底做些什麽沒什麽人具體知道。他是在道光十四年的六月到此的,上任後就不停地往山裏走,忙忙碌碌到了臘月中旬,才回到蕪湖的府上。而且據說還帶回了不少道士,說是要擺個什麽法陣。而就在大概十來天後,也就是在春節階段的一天晚上,城中很多人看到,有一道耀眼奪目的金光直飛入他府中。也有很多人看到,當晚他的府上被七彩瑞氣包覆,十分驚異。而且隨著這炫彩的氤氳,很多人還隱隱看到了其中竟似有彩鳳的身影。更為奇妙的是,很多山中珍稀的七彩鳥雀也不顧嚴寒,飛到他府中盤旋鳴叫,久久不去。而那些道士在他的府中,接連做了七天法事後方才離開。但這些道士都不知是他從哪裏請來的,之後就再沒人見過。

不久後,那位旗人就被輾轉調回京城。而到了當年十月,據說這人府上就降生了一位千金。至於這位千金,日後則是鳳鳴天下,母儀萬方,而且實際統治了大清幾十年。而在光緒年間,朝廷一紙詔令,周邊幾鎮全部改回原古名。

聽到這裏,秦瀟才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道:“您說的不會是慈禧太後吧?”

“正是這位國母了!”掌故通歎道。

“那您的意思是,慈禧太後的生母是在這裏受孕的,而後在京城生下的她?”

“沒錯,這時間段是剛剛好,而且太後能鳳儀天下也與古歙州的傳說息息相關!”

“您不會是說太後之所以能成為權傾當世的太後,都與那個古傳說有關,就是那顆至陰的金丹?”

見老者點頭不語,秦瀟嗤笑道:“這也太無稽之談了,且不說這金丹傳說是真是假,就當它是真的,那就讓她爹給得著了,而後她就受金丹的庇佑成了太後?”

老者依舊不語,秦瀟搖頭道:“這故事恐怕是傳得離了譜了,大概隻有愚昧的鄉民才能相信吧?”

掌故通突然抿著嘴問秦瀟道:“關於漢高祖、唐太宗,總之這些皇帝出生的傳說你信不信?”

秦瀟想起了漢高祖的母親夢蛇有孕的故事,錢千金曾告訴他那就是史官給自家皇帝故意添上神秘色彩,號稱受命於天。於是他搖頭道:“我不信,一點兒都不信!”

“那關於武則天的傳說你就更不信了!”

秦瀟堅定地點頭。

“可從你拿來的這根羽毛和你說的這件事來看,真的就有人信了!”老者歎氣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秦瀟一下子沒明白。

“就是有人相信了慈禧的命數是由山中那顆陰丹決定的,所以要再次讓陰丹顯靈!”

“什麽意思?”秦瀟還是沒明白他話中意思。

老者歎了口氣,接著講述道,世間很多人都相信外物的力量會決定一個人甚至國家的命運。

就以此為例,有人相信慈禧之所以能獨掌大清幾十年,完全是因為那顆陰丹。

因為在這男權至上的時代,如果不是有極大的仙緣輔助,那僅憑個女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到這一點的。當年她父親在此做官時,曾經大費周章尋找金丹的下落這是事實。而在她母親受孕時,有道士在他家做法也是事實。至於到底有沒有什麽七彩祥瑞、鳳影隱現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好說,但山中稀有靈鳥在他宅中鳴叫也是事實。在眾多事實麵前,就是想否認慈禧太後母親的受孕與金丹無關都不太可能。而且太後本不是傾城絕色,她父親又不是能為皇家效命的中流砥柱,那她緣何能一路過關,最後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最後還權傾朝野的呢?

秦瀟想說這都是靠她自己的算計、權謀和努力呀!可他想想也的確是說不過去,後宮又有哪個主子不是那樣呢?他是聽太醫黃呈敬說過些內情的,慈禧能垂簾聽政離不開當時恭親王的幫助。可後來垂簾聽政的可是兩宮皇太後,而她的西宮算起來是個副職,那她怎麽就能一步步獨掌大權的呢?

在外人眼中,這些傳奇的經曆當真好比傳說還撲朔迷離,難怪會有人懷疑她是借助了仙丹的先天威力了。不過掌故通是怎麽將這些虛無縹緲的往事,和如今的謎案聯係在一起的呢?

老者迎著他疑惑的目光道:“其實你說的幾個女孩子都是何時出生的呀?”

“好像都是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怎麽了?”

“哎,對呀!有兩家的父母都是讓老道看完孩子的八字後被盯上的,這日子有什麽稀奇?”

“你是大清人,難道不知道這日子是哪一天嗎?”

秦瀟仔細回憶,那是他從嘉峪關回到了京城,當時路上看到了一些讓他欣慰的變化,所以才要到京城走走。到京城時已經到了十月下旬,可剛剛逛了幾天就碰到京城戒嚴了,隨後就是昭告天下,而後是國葬……等一下,那時候的日子……他猛地想起來道:“那一天不會是太後殯天的日子吧?”

老者點頭道:“沒錯,那幾個孩子就是在太後去世時出生的!現在你還沒明白,這些孩子要用來幹什麽了吧?”

伍芮突然一拍大腿道:“我以前看過喇嘛搞什麽儀式,叫什麽活佛轉世……那些擄走孩子的,不會是要給太後轉世吧?”

“藏傳佛教活佛轉世,要經過非常複雜的遴選過程,到了乾隆時確定了金瓶掣簽製度,當然這個我們不去研判。”老者道,“可眼下,這些人在尋找慈禧死時出生在此地的女孩,看樣子就是為了尋找轉世的女童了!”

“不過我不太明白,為何要在這裏找,怎麽不去京城呢?”秦瀟問道。

“這就要說回那個至陰金丹的傳說了,如果慈禧是受了金丹的庇佑才能一路權傾朝野,那轉世者也就會出現在她曾經被孕育出的地方。至少在操作的人看來,這樣是合理的!”

“那為什麽要在這時候來尋找呢?按說太後過世都快三年了,怎麽會選在這時候?”秦瀟問。

“這就是一個自宋代流傳下來的道家一支的說法了,據說要在死者身亡後九百九十九天,才能施法轉世成功!”

秦瀟掐指算著,看起來好像是要到時候了。卻聽老者道:“如果是那樣的話,時間應該是在六月十六!”

秦瀟繼續皺眉問道:“可是他們沒法確定轉世的人是誰,所以就會找到所有那天出生的女孩?”

“沒錯了,現在你們隻是從兩個鎮子發現的,你們可以到周邊蕪湖境內的村鎮都去問問,實際數目應該遠不止這些。而且這轉世可是聖人再臨的大事,也絕不能見到血光,所以他們才會不惜金錢手段,但不用強,把女孩換到手。”

“不過好像說不通呀?”淩震皺眉道,“要說轉世怎麽也得看看時辰吧?現在丟的三個孩子時辰都不一樣,這怎麽說?也太草率了吧?”

老者道:“不需要時辰一樣,隻要當天就行!”

“按古時的說法,人死前後,三魂七魄會相繼離開,可能到了咽氣的時候,靠著老參湯還能吊半天氣呢!尤其是太後,還在大內,魂魄都散了,人還沒死,這也是可能的!所以他們隻要找當天的就行,不用管太多。而且據說還有古傳秘術,能憑借一魂二魄就能將魂魄都召回來!”

秦瀟一拍腦袋,什麽李蓮英的寶藏,競買圍局,寶貝現身的種種,這下就全都理順了。那看樣子是李蓮英在死前就開始策劃了這場讓太後轉世的計劃,他是最希望太後在世臨朝的。而且看起來此人為了這個計劃,還忍辱負重多年,不但早將寶貝錢財偷偷轉出宮闈,還在外麵廣布了人手。為此他不惜讓自己在京城當成活靶子,牽引住內廷的目光,而所有這一切實際都在暗中偷偷進行著。如果不是這黃家太富,小打小鬧根本就騙不來人家女兒。為求得到人,他們才迫不得已犯險,把寶貝變現,這才露出了馬腳。可如果不是他們這般窮追猛咬,就算是內廷派人來查此刻怕也是落空了,完全不知他們的陰謀。不過秦瀟不明白的是李蓮英難道會忠心至此,太後都死了,還想為她轉世盡忠?

掌故通聽後道:“這件事現在當事人都已身故,實情也就再不可知。”

“你怎麽知道不是慈禧臨死前做出的部署,又或是大太監誓死效忠呢?”

“可是人都死了,難道還有什麽可怕的嗎?還非要繼續做奴才嗎?”秦瀟迷惑不解。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又不是太監奴才,又怎知他們當太監奴才的歡喜呢?自古就有數不清的人為了已滅亡的皇朝,擎幡招魂,矢誌不渝。遠的不說,就說紅花會吧!那陳近南不是叫著‘反清複明’直到死嗎?不但他自己認為是忠心不二,就連很多後人也覺得他是忠勇可嘉嗎?所以這些太監想為曾經權傾一時的太後超魂轉世,看來已經是沒錯了!”

“不過這事情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難道還真有什麽靈魂轉世不成?”

“我隻是通曉掌故,但具體的沒有見過,但似乎民間也多有傳說,有些還真的神乎其神,讓人不得不信!”

“那這都什麽時候了,就算讓慈禧轉世回來,還有誰會信她在個小女孩的身體裏,還有誰會聽她的?”淩震道。

“其實也不需要當朝有誰會聽……”老者悠悠道。

“什麽意思?”幾人都是齊問。

“現在是什麽時候?”

“宣統三年啊,你不會是糊塗了吧?”伍芮道。

“我說外麵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外麵?”伍芮嘟囔道,“那還不是馬上就一團糟,天下就要大亂了,好多人都嚷嚷大清要完了!”

“對呀!這就是他們的真實目的,如果現在這個大清不完,太後轉世根本就沒什麽用處!但大清要是完了,那不知得有多少王公親貴、遺老遺少,要整日以淚洗麵,嚷嚷著大清的主上最為聖明,叫嚷著要恢複大清。那時這位曾經威震朝野的轉世太後可就能派上用場了,到時候振臂一呼,肯定是應者如雲哪!到時重新建立個大清也說不準?”

“對!”秦瀟答道,“據說至少有好幾百萬兩呢!還有幾十件國寶!”

“這就對了!這些加在一起可就有上千萬兩了,大清全盛時年入國庫不過五千萬兩,你想想這是多大一筆數字呀?”

“能在全國恢複大清可能不行,但在一地割據可是綽綽有餘了!而且關於錢,可能他們包括太後都早有布局,實際還可能更多!”秦瀟恍然道。

老者點點頭:“沒錯了,終於學會怎麽思考了!現在你們也看出了,這些人讓太後轉世是板上釘釘了!而且不論這轉世是真是假,能成不成,在他們來說到最後都是個儀式。最後他們要的是個活招牌,能扛起對己有利這麵大旗的,能在亂世讓前朝遺老一呼百應的活招牌!”

“那按你這麽說,一定會找出一個轉世太後來了?”

見老者點頭,伍芮馬上接著問:“那剩下的那些女孩兒呢?”

“當然就沒用了!你們已經見到過一個沒用的了!”

聽到此時,幾人心中是一片惡寒。難道費這麽大力氣,找了這許多小孩子,就為了個虛無縹緲的轉世,而且最後除了一個剩下,別的還要全部害掉?

伍芮一聽頓時上火了:“這群混蛋!老頭,你知道他們在哪裏?我們一不做二不休全給他搗了!”

而秦瀟卻有一個疑問:這群太監跟著起哄,這沒問題,可那古怪的老道從何而來呢?他參與此間又是何目的?莫非他以前就是幫忙尋找金丹的?還有那些白丸,到底幹什麽用的?那兩個莫名的死而不腐的屍體又是怎麽回事?

掌故通搖頭道:“按你的說法,老夫也不知道這些關聯。但你說死者死時都露出很陶醉的笑容,這個我倒是知道一點兒。以前有人身患重病,臨死前痛苦不堪,醫者都會開出鴉片藥方。這樣人在死的時候就能暫時擺脫痛苦,還會得到片刻精神上的滿足!那白丸是不是就是這個原理呀?”

秦瀟聞言,就覺得腦中像是劃過一道閃電,頓時被照亮。他想起了以前在東北時曾經進過的那個玄玉丹觀,裏麵的那個不死道士。那枯木老道不就是用他的師弟,就是那個大白蠕蟲,吞死人來產出這種致幻白丸嗎?莫非此間這別人口中模樣怪異的老道,就是那個塵虛子?這倒是能解釋白丸了,可他不是在關外待著嗎?怎麽跑到此地來了?他又想起袁克己說過海旭活動到了安徽當官,難道塵虛子也跟著過來了?不過這些他都不能確定,但一想到枯木老道那神鬼莫測的身手,他就覺得膽寒,暗念著還是千萬不要碰到此人才好。現在似乎所有問題已經明朗,幾人就追問起如果那些人想搞個轉世儀式,要藏到什麽地方去完成。

這時掌故通才拿起那根羽毛說道:“這就是我為什麽一見這根毛就覺得怪異的原因了。這根鳥毛屬於我們皖南山區中的一種特有鳥類,據說除了黃山和九華山兩大山脈區之外,別處都沒有。這鳥我們叫‘七彩斕蜂’,就是我們山裏人也是很難見到!”

幾人見這鳥羽不長,但的確是色彩斑斕的。

掌故通又道:“這鳥身體不長,但是極靈活,擅長以各種昆蟲為食。而且它喜歡居住於比較清幽,山花爛漫的地方,叫它是‘蜂’,也是因為它像蜜蜂一般專繞著鮮花飛舞。不過此鳥由於鳥羽太過漂亮,一般人多的地方都被逮完了。而且這種鳥性格十分倔強,一旦被關在籠子裏,就會不吃不喝,直至餓死。所以現在想找到活的,隻能往山脈中最深處走了。還有這小鳥確實比較喜歡沒攻擊性的小孩子,所以這鳥羽出現在死去女孩的口中也不足為奇。”

幾人都是嘖嘖稱奇,但伍芮道:“那到底有沒有個地方,我聽說黃山、九華山老大了,這要找起來可要到什麽時候?”

老者仰頭瞪了她一眼道:“就你猴急!怪不得還是舉棋不定,我看你就是心不靜,所以才會無從抉擇!”

伍芮被這一句說愣了,這不是勾回到最初的話了嗎?

“老夫奉勸一句,鏡花水月,美則美矣,但終究泡影!堅固岩石,雖無意趣,但可為終身所依!”

伍芮聽得發愣,還要發問,老者卻道:“你們到了黃山西坡,那邊山水有相逢。到那裏去問一個叫‘千花百鳥穀’的地方,到時再請個向導,自然就能找到進一步的線索了!”

伍芮不滿意,繼續追問:“老頭,怎麽著你也得給個大體的位置,畫個圖也行啊?”

老者怒道:“老夫幾十年都沒出去了,那裏什麽樣我還哪裏知道?抓住線索,自己去問便是!”

秦瀟見已經沒什麽再問的了,也就不想浪費時間,當即就想告辭。誰知掌故通叫住他道:“別忘了,你許給我的東西!”

“您要什麽,現在說了,我就派人給您送上來!”秦瀟倒是爽快。

“也沒別的,其中一樣就是你的巨黿,現在你就可以叫人給我送上來!”

秦瀟頓時吃驚,這大家夥進鎮都是藏得很好,這遠在山上的老頭是如何得知的?

老者緩聲道:“它在你那裏十分不安全,你把它放在外麵,隨時會被人捉到,下場你應該想過吧?”

誰知伍芮道:“老頭,你不是想來熬湯吧?”

“胡鬧!這可是幾百年的靈獸了,可不能毀在你們手裏!在老夫竹舍後的池塘裏,它至少還能悠哉地繼續看著天地日月變化,不是比跟著你提心吊膽好!而且在我這裏,沒人會打它的主意!”

秦瀟一聽說得好像有理,就點頭答應了,說下山就找人送來,他親自押運。

老者又說:“這第二樣嘛……”

“你可夠貪的了,還沒完了!”伍芮氣道。

“你懂什麽,我此番泄漏皖南天機,無論你們此行結果如何,山脈必有一劫,老夫必然會折損陰德,我要些東西難道有錯?還有這物呢對你來說還是個累贅,雖然你覺得他可憐,但普天之下也沒他容身的地方。就送到老夫這裏,讓他在此靜度殘年吧!”

他正要答應,伍芮卻道:“別上當,也許這老騙子專門以此行騙呢。”

老者笑道:“清者自清,老夫這番舉動也是成全你的一番善念,為你種些善因!”

秦瀟知道伍芮說的隻是氣話,就勸了幾句,然後答應了。

老者卻道:“也不急於一時,記得他要你帶著,你就帶著他,但你們要動身去救人的時候,必須把他們送上來,否則……很多事就難料了!”

秦瀟聽他又打起了禪機,也就不多說,與伍淩二人一起與掌故通告辭了。

再下山時雨已經漸歇了,三人都沒怎麽說話,都是各自想著心事。

這次上來,三人的心事都被老者一一戳穿,這到底是江湖騙術呢,還是確實有此感應?不過老人精,人見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了觀人辨物的本事,而且說得都是頗有道理。再者此人對他們進入鎮子裏的行程幾乎了若指掌,看來的確是個不可小覷的。

幾人飛快地下了山回了客棧,就開始商量對策。按伍芮的脾氣當夜就要動身,直撲那個什麽花鳥穀,毀了這群人的如意算盤,救出小孩。而淩震卻認為此舉不妥,應該再調查了解詳細些,畢竟離八月初十還有日子。伍芮又不高興了,開始數落淩震沒氣概,沒膽色雲雲。

秦瀟發現六姐比十年前脾氣大了不知多少,幾乎是沾火就著。他記得依稀聽過老姑娘如果不出嫁,脾氣性格會變得十分古怪,看來伍芮就屬此類。但為何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他也不知道,隻能不斷暗示淩震邁出這一步。可淩震卻像沒事人一樣,依舊慢悠悠的,讓人著急。

秦瀟此時也想趕快下手,現在三人明確了目標,破壞了所謂的轉世,不但能救出孩子,還能把寶藏通通奪過來。但他怕的是萬一塵虛子就在當中,那事情可是十分不好辦了。那枯木怪物可有千年道行,功夫之莫測簡直就與他見過的祁主使不分伯仲。有這樣的人在,他們是毫無勝算的。而且這白丸的謎團還未解開,如果不是他,這能令人致幻的白丸從何而來?如果就是他,那他用白丸控製人還有那些死而不腐的,又是何用意?而且此人本就是個能長生不死的,雖然像塊木頭般,但也是長生不死呀,幹嗎要來蹚這池渾水?而且他又是怎麽和李蓮英等太監搭上關係的?

這種種疑問困擾著他,讓他無法抉擇。

靈福倒是越來越乖巧,隻要他們談論正事,他就跑去和聚福兩個待在一起。這不知道這一個猴皮孩子和一隻巨黿,兩個在一起到底能交流些什麽。難道還真是心靈互通,能有默契?

秦瀟經過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之後,對任何事都不敢妄言,包括眼下這個太後轉世。這到底能不能成為真的?要是根本就是騙局,那他們還用做得如此細致周詳,不惜血本,不惜工夫?看來掌故通那裏知道的還真隻是皮毛線索,要想得到全部答案還得他們一步步查下去,追下去,蹚下去。這時他想起了自己此行的差事和現在的處境已經是謬以千裏了,但是不是冥冥中注定這些事就會發生呢?就像老頭兒說的,“凡事問心,跟著心走,萬物看因,多種善因!”自己是不是就應該這樣做,也是不是就在這樣做呢?

此刻雨已經小了,但變成了江南那種常見的綿綿細雨。他待久了也有數,這樣的雨才是江南最難熬的,不知何時是個頭,但潮悶會如附骨之蛆般一直糾纏不散。他也沒打傘,就打算隨便溜溜。

正在他信步來到鎮子的東南口時,遠遠見到兩個人正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往這邊走來。他定睛細看,原來就是上午被派出的兩個衙役。這二人走了大半日就回來了,不知有沒有收獲。但看樣子似乎都受了傷,這是誰能在光天化日下襲擊衙役呢?他忙趕上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那二人一見他,當時就要哭出來了,齊齊跪倒道:“大人,可要為小的們做主呀!”

“別急,慢慢說,這是誰把你們打了?”

一人邊抹眼淚邊說道:“我們下去了兩個鎮子,果然都有發現!我們見雨小了,就借了兩匹馬想繼續往西南去,沒想到……”他已委屈得泣不成聲。

另一人抹著鼻子道:“沒承想沿路碰上一群橫的,愣是把我們的馬給搶了,還揍了我們一頓!”

“是誰這麽大膽,敢揍官差?”

“要是一般人還好了,搶我們馬揍我們的就是一群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