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十 五、黑龍探海

秦瀟一聽聲音又從背後傳來,心道,這些劫匪怎麽總喜歡到背後去呢?他猛回頭,見到了對麵人的臉,那人此刻已脫掉了麵罩,露出本尊。秦瀟見他三四十歲的樣子,滄桑中還殘存著些許英俊模樣,怎麽看怎麽麵熟。

而那人看了秦瀟一眼,頓時一愣,隨即又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幾個來回。而後他麵露驚色道:“這怎麽可能啊?你不會是七弟吧?”

一聽七弟,秦瀟當即醒悟,就說這人看著麵熟,這不就是在蛤蟆背山一起拜把子的四哥淩震嗎?他立刻大喜道:“對呀,四哥,我就是秦瀟!”

淩震一聽,喜出望外,過來一把抱住他道:“哎呀,怎麽是你小子!可真是奇了怪了,哥哥我都快成半老頭子了,你咋還和以前一樣呢?”

秦瀟想起和群莽一起戲耍劫掠海旭的往事,到現在還覺得趣味叢生,此刻見了故人自然是喜不自勝。

而淩震見了這十年未見的小兄弟,也是心中歡喜,但更大的是疑惑,這小子怎麽跟吃了不老藥般,還那麽麵嫩?

兩人熱情似火又摟又抱,本來對於綠林道上來說也是習以為常的,卻讓後麵那兩個先出現的劫匪感到一陣反胃。你要說在關外綠林上,多少糙老爺們兄弟們整天勾肩搭背,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甚至經常混一被窩,這都沒啥看不慣的。可這兩個現在就像是一對叔侄相認般,熱情卻遠超兩輩之誼,看著就讓人胃疼了。尤其淩震還不時抱著秦瀟的腦袋是左看右看,口中還不住念叨著老弟你咋還跟大姑娘似的水靈呢,就讓人更加胃部抽搐了。

就在一人剛要回頭去吐時,卻見一女人落在他身後罵道:“媽了個賊骨頭,不去放哨,跑這兒買啥單兒?”

而秦瀟聽到此人聲音更是當即醒悟,立刻回頭叫道:“六姐,是我呀!”

那女子正是伍芮,她一聽也是一怔,走近兩步仔細一看,頓時跺著腳叫道:“是老七!”

隨即她也上去一把抱住秦瀟道:“你說你個老七呀,一走就是十年,從不想回來看看大夥兒!可讓你姐想死了!”

隨後她又把秦瀟拉開,從上到下又看了幾遍疑道:“我說老七,是我過糊塗了還是咋的,你咋好像從山裏離開就直接哢嚓在這兒出現了一樣呢?你咋模樣都沒變呢?這可咋話說的呢?”

對於秘境中的經曆他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隻得含糊說這幾年一直閉門在家,哪裏都沒去,所以少經風霜,看著就沒怎麽變。

伍芮歎道:“哎呀,光擱家待十年就能年輕不老,還有這事兒?這我可得試試,你看姐我這幾年都磨成啥樣了,都快成老太婆了!”

秦瀟馬上道:“六姐你一點兒也不老,還是那麽年輕俊美、英姿颯爽!”

伍芮一聽略有得意笑道:“姐雖然天生麗質,到現在還有不少人垂涎姐的美貌,但姐還是老了,不認也不行了!你看這皮膚都沒你細了!告訴告訴姐,你是咋在家待著就能不老的,是不是還得吃點啥進補的?我聽說南邊娘們都吃燕窩,那玩意俺們東北不也海了去了,就是沒啥人會做!我聽人說吃豬蹄子也行,那玩意咋吃呀?褪毛燜啊,那不是給臭老爺們下酒的嗎?南邊兒有沒有人吃?到底管用不?”

秦瀟聽伍芮嘴裏劈裏啪啦問個不停,都不知該怎麽回話。尤其她問的還都是怎麽防止麵容衰老的,秦瀟更是一竅不通了,隻得不住打哈哈。

就聽淩震道:“六妹,還有點兒有用的沒有?淨整這一出一出的!咋地你就是吃了一屋子燕窩還能變回大姑娘啊?我看你這樣就……”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伍芮罵道。

“這些年就毀在你們這幫敗家玩意身上了,整天跟你們混,就算是仙女都得變成野人了!”

“那又不是我的錯!還不是幫三哥打江山!況且也沒虧著你呀!哪回好東西不都順著你來挑!”

“啊呸,那都是土匪窩子裏的女人玩意兒,給你們你們要啊?”

“那大哥二哥不都有嫂子了嗎?還有三哥還有兩個了,那不都是可著你先哪!”

“你給我滾一邊去!嫂子們那都是嫁人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呢,都半老徐娘了,還單身一個,還不得好好捯飭捯飭!”

“可誰不讓你嫁了,誰又讓你單著了,還不是你眼光高,誰啦都瞅不上,這才被自己耽誤了……”

“你給我閉嘴,再胡咧咧腿打折!”伍芮怒道。

秦瀟很納悶,這都過去十年了,聽著話裏的意思,六姐還未婚配,而這位四哥也好像是孤身一人。最初見到這兩位,是他們偽裝在街頭賣藝,當時就看這兩個十分登對,很是珠聯璧合。等見到了鄒贇後,才知道原來男人還有長成那樣俊的,而且聽他們在山頭的對話,好像伍芮對鄒贇頗有意思。那到現在難道這三位還都是單著,想到這裏,他問道:“那五哥鄒贇呢?他現在怎麽樣?”

一說到此人,淩震是哼了一聲,而伍芮卻是長長歎了口氣。秦瀟知道這是問錯了,忙想法子要找補。卻見伍芮卻突然揚起頭似笑非笑道:“你那小妹子現在咋樣了,按說你倆現在孩子都該老大了吧?”

秦瀟忙擺手,說:“那隻是我妹子,你可不要亂說。”

伍芮卻不屑道:“你可拉倒吧!誰看不出來呀!你就是對那小仙女有意思!說實話,姐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透絡的姑娘,你要是沒能耐娶過門,可是你的問題!”

秦瀟一聽,當時就黯然了,誰說不是呢?這就是自己的問題!

可淩震卻道:“別說別的了,老七,你咋到這兒來了,一路跟著這死太監幹啥?”

秦瀟一蒙問道:“什麽太監?那人是個太監?”

“這你還看不出啊?哪有正經男的夾著蛋走路呀?”

秦瀟一下回過味來,好像確實如此,況且代理出手李蓮英的寶貝,那是個太監的確說得通。秦瀟見是自己人,就把受委托來找李蓮英賊贓的事情說了一遍,但他略去了委托人就是袁克己,因為怕這兩位哥哥姐姐有什麽誤會。

二人聽完,都是點頭,伍芮卻道:“啥玩意呀,這麽機密的事兒都快人盡皆知了!”

秦瀟忙問二人來由,他們吩咐了人去繼續監視,就拉著秦瀟坐在一邊慢慢講起。

當初秦瀟、莫沁然和他們分開後,張聚霖就開始按照新任軍師陳同恩的指點,開始一路發展壯大。僅僅兩年間,他們就消滅了不下十幾路土匪,並因為隻剿匪不碰官,不擾民不侵民的政策,在遼西地區已經頗有些威望了。果不其然,官府此時就前來招安了,而張聚霖也欣然領命出任了個管帶。不過這隻是個虛銜,朝廷是既不給餉也不發糧,隊伍還是自己的隊伍,盛京將軍有安排還要領命。這幾位對這樣的安排十分不滿,當時就想撂挑子,重新找個山頭自立。還好被陳同恩百般解釋給勸說住,可這樣的招安顯然不是張聚霖想要的,於是這夥人就消極怠工,對朝廷擺出愛搭不理的樣子。可這虛銜也不是好拿的,一年多以後盛京將軍府就受不了這般怠慢來了申斥,而張聚霖他們索性直接帶人跑到了遼東半島。

要說張聚霖本來到此已經算是把官道走到頭了,帶著兩百來手下剩下的命運也就是占山為王了。可要說人生命數誰都說不準,這時日俄戰爭爆發了。張聚霖正好趕上雙方進行對抗時,那時交戰雙方在遼東戰線拉開陣勢,比拚的是人數實力。俄軍雖然後備軍多,但一時間無法大量調動到遼東半島,於是張聚霖一夥就被征入了沙俄軍。可是當戰爭進行到如火如荼之時,俄軍全線潰散,日軍借機反攻,張聚霖一夥又成了日軍的協從。就這樣雙方在中華的國土上開戰,踐踏著大清的百姓,摧殘著大清的黎民,可清廷愣是躲得遠遠的,連邊兒都不敢沾。

不過這一場大戰卻是真正壯大了張聚霖的隊伍,他的手下迅速擴充到了上千人,並且在戰場上撿了大量槍炮彈藥等洋貨。等雙方分出勝負,各自收兵,張聚霖已經形成了盤踞一方,無人再敢小覷的力量了。

就在地方作威作福兩年後,趕上了徐世昌出任東三省總督,全麵整飭東北的軍政事務。他對這股能抵得上兩三個營的剽悍力量再次起了興趣,於是對他的第二次招安開始了。而張聚霖為了顯示實力,直接帶著兵就清繳了一直盤踞在遼北最大的一個山頭。徐世昌投桃報李,給了他個統領的職務,並許給他一千人的糧餉,從此張聚霖的招安事業算是完成了。

按說那時人也不算少了,糧餉也算有了,官兒也不算小了,張聚霖兄弟們到此也算是能過上安生日子了。在此階段,他們完全忘了莫沁然曾經給他們提議過的“東北王”計劃,專心致誌地享樂起來。荀氅、程曇先後娶了妻,張聚霖納了妾,鄒贇則成了遠近聞名的花花大少。他早就不唱戲了,但迷上了逢場作戲,再加上他長得確實漂亮,於是周邊的大姑娘小媳婦沒少主動跟他親密接觸。為此鬧得很是民怨沸騰,也鬧得伍芮很是暴跳如雷。可是這有什麽辦法呢?百姓鬥不過有槍的,伍芮也管不住這個風流的,總不能像嘴上說的那樣真把他閹了吧?

就在眾人的荒唐日子過了兩年後,噩耗傳來,新皇登基後,朝廷日漸入不敷出,索性就給非旗營的糧餉一道給斷了。要說這事倒回幾年前,他們倒還沒什麽所謂,大不了再回去單幹唄!可現在不一樣了,身份不同了,養尊處優慣了,誰還能再過顛沛流離的日子?

到此時,張聚霖才想起莫沁然曾經給他規劃的藍圖,隻有割據一方才能真正屹立不倒!可現在想起了小仙女英明的先見還有什麽用呢?解決這上千口子的生計才是大問題。

他們首先想到要跟海旭那糊塗蛋血拚一場,把他的家底通通搶過來。可誰知那龜蛋早就變賣了家產跑到關內去了。此時當兵無糧,當匪又背離初衷,一幹兄弟們就僵在那裏了。

趕巧不巧,一個他們熟悉的徐世昌的親兵給他們透露了個秘密。在天津的一所大宅中,專有人暗中操持著國寶的買賣,每次成交額都在百萬兩上下,而且交易雙方都是見不得光的。

這消息倒是給了張聚霖他們一線生機,一回交易就是百萬兩,那隻要搶它一回,問題不就都能解決了?於是他就派淩震、伍芮帶著一隊人,到天津潛伏見機行事,而他則繼續帶著隊伍到處打土匪解決生計。等伍芮他們就要上路了,這回鄒贇卻死活要跟著。原因很簡單,以前他擺平各路情債靠的是錢,現在沒錢了,各路女性債主還不上門把他給分了?

不得已三人帶隊上路到了天津,不過鄒贇還是有些用處的,他不費什麽力氣,就買通了那所交易大宅的一個管事。據那人透露,這宅子的主人誰都不知道,他會不定期過來,但當時會驅走全部宅中家丁仆役。不過據他說最近會有一單大買賣,裏麵有件國寶級翡翠麵世,到時成交額將是極為可觀。幾人大喜,就奔著這個來了,誰想到還碰上個大的。於是就談成了分賬比例,製訂好了計劃準備動手。

就在動手前夜,那管事卻潛過來透風,說是當天還有一夥安排好的劫匪要來下手。淩震、伍芮他們就不明白了,什麽叫安排好的劫匪?管事說這是此間主人的意思,他是偷聽管家電話才知道的。可能此間主人認為這種抽成交易以後都進行不下去,所以要趁著這會包圓來把大的。他們一聽,這倒也好,先讓那夥安排好的進去攪和,等事態穩定了,他們再進去來個黃雀在後。於是就發生了兩夥前後行劫的離奇一幕。

秦瀟到此算是明白了他們的來意,問道:“那你們跟著這太監幹什麽?”

“還不是那管事的告訴我們的,這家夥跟李蓮英的巨額寶藏有關係,隻要盯住了他,就不難刨出李蓮英的藏寶。我們一想就這麽幾件兒就值一兩百萬了,那巨寶要是到手,以後還用幹什麽?所以就一路跟來了!”

“那就是說,你們之前並不知道,現在清楚了還想再幹一筆大的!”

“可不是咋的,老太監的東西本就來路不幹淨,搶了去也算是替天行道!”伍芮還覺得此舉很是正義。

“不過這些東西我是幫朝廷追回的……”

“哎呀,你可別傻了,老七!”淩震語重心長道,“你不看看外邊都成啥樣了,天下都成啥樣了?還幫朝廷?咋的,幫朝廷繼續喂養貪官哪!”淩震有些動氣。

秦瀟聽他的口音已經是完全關外話了,之前還不是這樣,他說道:“可現在還是大清的天下,那些也都是內府的東西,而諸位哥哥還是朝廷的官啊!就這麽……”

“我說你咋越活越回去呢,老七!”伍芮插話道。

“就這個狗屁朝廷還有啥好放不下的?就這樣朝廷的官還有啥好當的?當初俺們是為了啥拉隊伍的,不就是自己的鄉裏鄉親都活不下去了,這才幹上的!你以為那狗屁官誰想當啊?還不是應應急嘛。現在這混蛋朝廷眼看就不行了,你還給它端參湯送過去,不是傻嗎?不如就趁現在能多攥住些實惠,好壯大自己的隊伍!你是不知道咱們治下的百姓過得有多好,都對咱們感恩戴德。要是以後有錢了發展大了,整個東北百姓都能過上安穩日子都說不準。”

“也不是每個都感恩啊!被老四迷得團團轉那上百個就按不住了!”

“啥時候了,你說他幹啥!”

伍芮瞪了淩震一眼接著道:“老七呀!當初是那小仙女鼓搗大夥兒幹上的。要幹就得像她說的那樣幹大的!那沒錢成嗎?況且咱們得了這些,還能少得了你的,不願意跟我們回去拿一成直接走!這大把銀子還不夠你們以後逍遙的?”

秦瀟聽到了這主意時,就已經心遊天外。他想著,對呀,這就是沁然的主意,等幹成了不就是讓她欣慰嗎?於是他迷迷糊糊問道:“那四哥、六姐你說該咋辦?”

話一出來,他也一愣,自己怎麽也變成東北腔了,看來這關外話還真有感染力。

“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全劫了!”

幾人正在這商量著日後大計,一個手下卻疑雲滿臉地跑來道:“兩位當家,有點兒情況,得請你們看看!”

“咋了?人跑了?”

“沒有,自打進去就沒出來。而且點上燈後,那人就坐在燈下一個時辰了都沒挪窩!”

“我們覺得奇怪,來請示下兩位當家。”

淩震一聽噌地就躥了出去,他輕功本就了得,看身法這些年是一點兒都沒落下。

伍芮卻看著一直站在秦瀟身後的靈福問道:“怎的,老七,這些年添喜好了?咋養上猴了?”

秦瀟一想這一下子說不清,就隻能帶著靈福和伍芮到了監視圈外。

就見淩震看著燈光,皺眉道:“果真是一動不動。”

伍芮一看頓時急了:“那還傻站著!趕緊進去查個清楚!”

“不是怕打草驚蛇……”

“還驚個屁!誰他媽能一動不動坐一個時辰,搞不好人早就掉包了!”

幾人一驚,忙四下衝進了小屋,等屋門從裏麵打開,走過去的秦瀟才看到,屋中桌子上點著油燈,而椅子上擺著個紙紮人。

淩震氣得上前一腳把紙人踢倒罵道:“娘個糞球的,這人咋能就這麽消失了呢?”

這屋子不大,連灶間在內都是一目了然,哪裏有個人影!幾人都在發愣不知到底怎麽了,秦瀟想到屋頂看看是不是有什麽通路。此刻卻見靈福走到窗邊靠河的位置,一把掀起了地上的一塊木板。幾人忙湊過去看,就見下麵就是流過的河水,顯然那人是從這裏提前跑了。誰能想到一個太監竟有如此頭腦,還懂得金蟬脫殼呢?

幾人頓失寶藏線索,無不懊喪,伍芮就開始數落起淩震不長眼,淩震隻能幹生氣說不出話來。

秦瀟卻勸道:“二位哥姐,不忙吵!這人是從這裏跑的,下麵是水路,他肯定是早就在此備好了船隻!”

“對呀,可我們也不知道這死太監到底逃了多久,往哪邊逃的,上哪裏去追?”淩震沮喪道。

“他逃是逃了,可我們不見得就不知道他往哪裏逃!”

“這話咋說的?”伍芮瞪眼問道。

秦瀟覺得這位六姐實際上沒有怎麽老,瞪著眼睛時還和當初那樣明媚有神。他說道:“我義父說過,隻要是內河,所有船隻都要受當地漕運幫派管製,無論是從哪裏出的,要到哪裏去,漕幫都會有人記錄。這人帶著個那麽明顯的大包袱,肯定是逃不過漕幫的眼線的!”

“可我們關外的人都知道,漕幫早就散了。還到哪裏去找?”淩震道。

“漕幫雖然散了,但內河漕運一定有幫派控製,這就是官府眼皮下的勢力,也是管不了的勢力。所以我們隻要能找到本地幫派,請他們幫忙,就不難找到這人的去向!”

“那還等什麽?麻溜的吧!”伍芮道。

隨即她看了一眼靈福道:“沒承想這猴子還挺機靈的,以後就跟著姑娘我吧!”

靈福被嚇得趕忙躲到了秦瀟身後,眾人都是大笑。

海河河神幫幫主封四道剛上床,就被外麵的一片嘈雜吵醒。他心道:這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深更半夜跑到河神幫來鬧事?

他以前也是漕幫出身,自打幫子散了,他帶著兄弟經過幾年打拚才建成了這“河神幫”,控製了天津四路水門。他也因此改名叫了封四道,這名字就是霸道地告訴外人:我一生氣把四道水路封了,看誰還能不服!海河是內河,很多百姓日常生活都要靠這條河,民間又早有拜河神的傳統,所以他的幫派命名河神更有獨霸一方的意思。控製河道幾年來,幫眾越來越多,事情越來越順,近來都罕見跟他們挑事兒的了。那是誰這麽不開眼,敢到太歲頭上動土?

他穿好衣裳,到了聚義堂,就見裏麵已經聚了黑壓壓不下幾十幫眾。手下忙上來稟告,一夥聽口音像是關外的,橫得沒邊兒,抓了幾個幫眾弟兄就鬧到幫裏來了,此刻正往裏闖呢。

封四道一聽,先是大怒,就要拍桌子叫聲幹他娘的,可緩了緩他又皺眉沉思起來。他這幾年發家靠的可不全是打打殺殺,也仗著自己待人接物獨特的洞察。一夥關外的,自己幫子和關外素無來往,他們硬闖上門幹什麽?還有自己手下也有幾百號,加上船上的過了千,哪個沒眼色的敢這麽大模大樣就硬闖上來?還有幫外日常也有上百弟兄,這些人竟然如入無人之境般就要進來了,看樣子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於是他壓住衝動,平和道:“來的都是客,既然不請自來,那就請進來吧!”手下急道:“幫主,那可太給他們麵子了……”

封四道瞪了他一眼,那人趕緊垂手下去了。他暗中搖頭,自己雖然已經家大業大,但就是找不到幾個成器的手下。

沒多久,一路人馬就彪行進來了。就見為首一人是個模樣英武的彪形漢子,身旁還站著個蠻橫美女,而另一邊卻有個穿著西裝、樣貌斯文英俊的年輕人。

他一看這是什麽組合呀,不過他還是冷靜問道:“不知幾位到我幫來有何貴幹?”

為首的淩震道:“咱哥們幾個借道貴寶地,把個人從河上給丟了,想向幫主討個下落!”

他認為這話很客氣,卻沒想到是犯了忌諱。走水上的要是被人上門說是要討人,那多半就是要找個死在水裏的。按吃水上這碗飯的說法叫“水裏來,水裏去”,要是沒人出錢撈,喪身水底就當下葬。就算是兩派水上相鬥,在水上死了人都沒有到對方去討人的說法,所以他這一問是犯了忌諱。

一手下怒道:“你們的牌子落了底,找我們來要,真是笑話!”

他說的是黑話,就是你們的人死在水裏,怎麽能找別家要人呢?可這邊幾位是根本不懂水上黑話,秦瀟也沒受過李白安的傳授,完全不明白。

淩震喃喃道:“什麽牌子?”

可封四道還是老辣,他見狀還是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們丟的是頂牌,花牌,還是點子呀?”他這是問你們的人是個什麽人物,由大到小,要就是個點子那就沒必要了。

可對方還是聽不懂,伍芮急道:“胡扯啥玩意呢?又不是打牌九?扯啥錘子板凳的!我們就是想打聽個坐船出去人的下落,明白沒?”

封四道聽這女子說話完全不像樣子,就有點兒生氣了:“我們堂上輪不著餅子說話!”

這話要是放在伍芮當姑娘時,還真聽不懂,可自從那次在堂上被海旭揶揄為二餅後,不少人都暗自叫她,她自然也就明白什麽意思了。此刻聽對方說出來,伍芮頓時大怒,就見她猛地長劍出鞘,飛身幾步飛也似地刺出幾劍。

封四道見這女子突然發難,忙回身躲避。可伍芮的劍一出就是一頓劍花,根本看不出路數,他隻能拽出身上的分水刺就來招架。

伍芮雖然凶悍,可封四道作為白手起家的一幫之主也不是吃素的,於是十幾招過後,兩人鬥得是難解難分。

秦瀟這邊誰都沒想到伍芮會突起發難,而河神幫眾也沒想到這幫二五眼竟敢在幫裏直接出手。兩方對視愣了半晌,這才紛紛亮出家夥對峙起來。

雖然河神幫人數眾多,但淩震他們和手下卻是身手極好,雙方劍拔弩張倒是誰都沒先出手。

這時秦瀟卻突然大叫了一聲道:“都別打了!”

伍芮和封四道鬥得不分勝負,都明白了對方不是善茬,借此由頭立刻分開。

秦瀟道:“幫主,我們隻是來請您幫忙找個人。之前都怪我姐姐性情太爆,可您也是出言不遜在先,不如大家就化幹戈為玉帛好吧?”

封四道見這白淨小子不過才二十歲的樣子,竟然就敢大言不慚地讓他們罷手,真是異想天開。

可是見那一方似乎卻是很聽他的話,不免皺眉沉思起來。

秦瀟再次抱拳道:“幫主,我們丟了個很重要的人的下落,就知道他大概是在兩個時辰前坐船下的海河。這裏論河道,還有什麽人比您麵子更大,請幫主不吝賜予援手,我們定當感激不盡!”

秦瀟客客氣氣地出來圓場,是因為他見伍芮沾火就爆,跟十年前沒什麽分別,又見己方人少,又在人家地盤,難免會吃虧,隻得站出來出頭。

封四道看了他一陣,突然笑道:“哼,現在可真是江湖大了,什麽魚都有!且不說你們無禮前來,我不該幫你。就算是請我幫你,你能感謝什麽”

淩震此刻是揣著小兩百萬兩銀票,自然膽壯氣足道:“要多少謝銀,你就開個價!”說完他又有點兒後悔,自己這裏可都是萬兩一張的,難道對方要五千,拿了自己的銀票,他們還能找零回來?

卻聽封四道又笑道:“都是江湖人物,要什麽謝銀,說出去也讓人笑話!”

淩震鬆了口氣,可他又說:“可是我們水路辦事就得依水路的規矩來。你們要是能懂得規矩,功夫做到了,我們自當全力幫忙!否則……嗬嗬,就隻好送客了!”

伍芮又怒道:“我看你是欠扁!我七弟給你臉你不要!是不是還要幹哪!”

秦瀟一聽連忙阻止,可他腦中突然閃過以前義父曾經跟他說過的漕幫的事,頓時腦中一亮。

他笑著說道:“幫主,是不是我們按水路的規矩做到了,您就幫我們找人呢?”

“那是自然,本幫主一諾千金!”

“那我就不知道,以前漕幫的規矩算不算水路的規矩呀?”

封四道聽他提到漕幫,頓時暗驚,隨後又打量了秦瀟一遍,暗想,漕幫散了的時候你恐怕還穿著開襠褲吧?定是聽過些什麽來這裏唬人!於是他也笑道:“當然算了!”

“那就是漕幫四龍門隻要我們辦成一樣,您都得給我們行這個方便?”

封四道一聽更是奇了,這小子能知道四龍門?還是唬人?不過他口上卻道:“那你倒是說說,這四龍門你想辦哪樣?”

這四龍門是漕幫跟外人講和談判文鬥時用的陣仗,分別是“金龍戲珠”“赤龍翻江”“白龍騰雲”和“黑龍探海”。前三種都是需要多人來完成的,可秦瀟看這些關外漢子哪個像是深識水性的?於是他就道:“還是‘黑龍探海’吧!”

封四道更是暗自驚奇,沒承想這小子竟還能叫出名字來。不過他還是不信這小白臉能辦得到,所以笑得更加輕鬆:“這道道是你劃出的,辦成了本幫主決不食言!”

可是秦瀟身邊的幾人就聽得完全是雲裏霧裏了,淩震道:“老七,啥是黑龍探海呀?不就是幫忙打聽個人嗎?還至於這麽玄玄乎乎的嗎?”

可那邊伍芮見封四道答應得輕鬆,嘴角眼梢似乎還透著一股奸笑,就說:“對!老七!幹啥還非得探海呀!不就打聽個人嗎?咱出錢不就行了!實在不行……”她瞟了一下幫眾,輕哼道,“實在不行,就削到他們說為止!”

秦瀟一聽這二人草莽豪氣是不減當年,忙勸住,讓他們放心,自己應該應付得來。

所謂的四龍門是以前草莽盤道時用的。中華水係廣布紛雜,漕幫雖是內河霸主,卻並不能一統江湖。各處的支流水脈,凡是能行船漁養的地方都有各式大大小小的門派,這就是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但凡是遇上這路同在水上吃飯的同行,漕幫除了對一些油鹽不進的采取狠辣手段外,幾乎還都是以盤道論短長。畢竟同在水上漂,樹敵過多,就算是巨無霸如漕幫,也架不住眾多水耗子的聯合啃噬。

這四龍門,比的就是水上行船闖**的四門功夫。“金龍戲珠”就是考驗人在水上的穩定性,“赤龍翻江”則是考驗對行船的駕馭能力,而“白龍騰雲”應對的科目是對風帆的駕馭。以上三門都要團隊協作才能完成,而且一群好手出馬則會營造出極強的觀賞性。比如李白安就說過,以前曾見一隊水手將載有近萬斤貨物的大船開得如同在水上側飄,的確是讓人歎為觀止。而這第四門“黑龍探海”就是考驗單人的水性了,要在對方指定的深水裏探出對方指定的物品。

秦瀟選這一樣一是己方沒有什麽通水性的人,二是不想讓伍芮他們急眼了動手傷了和氣。他以前就常聽義父說中華武林敗就敗在各方都是爭名逐利,都是明爭暗鬥,都是自相殘殺,這才讓朝廷鑽了空子給各個擊破的。所以到了真正的江湖,他很想用以前的江湖規矩來解決問題。不過要說這科目他雖然知道,但對於能不能完成,可是一點兒底都沒有。畢竟幾年來的自我摧殘,身上的功夫都打了折扣,氣也變短了,力也減弱了,實在不適合逞強。不過他心裏憋著一口悶氣,就是在圍局裏中計的慘遇,他根本無處發泄,隻得通過這種方式來讓自己的心裏稍微舒服些。

幾人已經跟著河神幫眾人,來到了幫後的一處碼頭邊。

剛開始他們沒敢帶靈福進入幫裏,怕誤傷了他,大家一道出來時,幫眾見外麵還有隻大猴撲上來,都吃了一驚,經解釋後方才明了。不過他們也都是加劇了對這白臉小子的輕視之心,一個到哪裏都帶著寵物猴的還能有什麽真本事?

此刻夜已深沉,河水嘩嘩的流淌聲在靜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封四道說:“小子,你可想好了,現在可是漲水期,水流又急,別到時你下去送了小命就不劃算了!”

伍芮一聽還可能送命,忙對秦瀟道:“老七,別強!咱還有別的辦法,犯不著玩命!”

可秦瀟此刻已經是鐵了心要爭回口氣,根本就不回答她。

等大家到了碼頭邊,封四道往下麵一指道:“我也不為難你!在雍正朝這裏曾經有條官船沉下去了!當時官府就沒打撈上來,就在下麵一直沉著!這百多年過去了,這碼頭早就成了我們的後院,沉船還在下麵。你呢要是能在沉船上哪怕撈上一件東西,這龍門就算你跳過去了!”

封四道手下一聽幫主開的這科目,都是齊齊發愣。這事情他們都聽過,但那沉船裝的不是官鹽嗎?這鹽到了水底還有什麽好打撈的,除了讓海河變鹹一點,再沒有什麽價值了。要不怎麽當年官府都沒怎麽組織打撈,顯然是放棄了。隨後幫眾馬上對幫主的大智慧紛紛暗挑大指,什麽叫先禮後兵,什麽叫笑裏藏刀!幫主這招厲害!這小子就是能下到底還能撈到什麽?鹽口袋?那有誰能證明是沉船上的!這下子,這小子肯定是要悶聲吃癟了。

淩震、伍芮看著夜幕下黑漆漆的河水,都是不住地搖頭,這哪裏是黑龍探海呀,明明就是龍探黑海!這下去啥都看不著,還能撈東西?

伍芮叫道:“你個老東西,故意難為人是不是?這比你他娘的洗澡水都黑,誰能看見啥呀?”

其實封四道也就是四十多歲,伍芮叫他老東西,給他氣得,可他還是擠出笑容道:“本幫主一貫不欺負弱小!拿出來!”

手下立刻遞上兩根長筒,長短就像一截甘蔗,而一端還封著口。

封四道說:“小子,別說我們欺負你,這是我幫秘製‘海光棒’,能在水下燃燒照亮!這一根夠燒一炷香的工夫,要是你等它們燃盡還沒上來,我們就隻好為你做個衣冠塚了!”

這意思就是說一炷香時間你要是還沒上來,也就必死無疑了。沒錯,在前朝時香比較粗,所以能燃燒到半個時辰,可到了清末民間大多用的都是線香,這一炷香大約也就是五分鍾。一般武林人物水下閉氣最多也就是兩三分鍾,而練過的好水性最多也就能水下閉氣十分鍾。秦瀟是潛到水下撈東西,消耗更大,所以在幾乎所有幫眾眼裏就算他水性再好也撐不過兩炷香十分鍾。

可秦瀟接過“海光棒”卻是大為欣喜,他剛才還在想,如果白天下去還能勉強視物,可這深夜了,下麵一團烏黑,可該怎麽辦?如果明墉在,還能借他的螢石一用,可現在呢?總不能讓他們去找個手電筒吧?沒想到,河神幫還有這樣傳統的寶貝,他趕忙謝著接過了。

可伍芮卻是大大不懂了,這什麽東西在水裏還能照亮,莫不是什麽寶石?

其實也不怪她,隻有精深的水上人才能知道此物,這東西裏麵用鋁粉加上一些傳統配方古法秘製,在水下打開遇水就會燃燒放出強光。而且由於製作的特殊,它還會持續穩定地燃燒到鋁粉耗盡,一管正好能發光五分鍾。這就是中華民間秘法的精妙了,雖無先進的科學武裝,卻仍然可以創造出讓人歎為觀止的東西來。隻不過隨著更為便捷的西洋科技席卷大清,很多耗工耗時費力還要匠心的傳統技法已經漸漸失傳了。

秦瀟此刻已經脫掉了身上的衣服,換上了對方提供的一套水行服。這是一套由鰻魚皮縫製的水行衣,衣不過肘,褲不及膝,就是為了防止在水下被不明異物劃傷和減少阻力用的。

秦瀟初見這衣服更是大喜,稱謝不迭。這家夥輕薄滑身又緊致,在水下可是最好用不過了。他是見過西式的潛水裝備,那笨拙,那沉重,那不便,可怎麽跟中華這些國粹相比!

他想這個時全忘了,這套魚服必須得是像他這樣的高手穿上才能派上用場。否則以一個不會輕功、水性不佳,甚至還不能在水下閉氣的人來說,這魚服怎麽能讓普通人潛到水裏麵呢?

準備停當,封四道點燃第一炷香,秦瀟隻是揮了下手,隨後人就沒入水中再不見蹤影了。

伍芮就在水麵上瞪眼看著,她眼見著水下一團火光燃起,而後火光快速下沉,很快地原來的一團光,已經僅僅剩下肉眼可見的一點了。她回頭看看香爐,那炷香隻少了不到一半,她心道,看來老七這潛水的功夫確實不錯!她雖然不知怎麽個不錯法,但是就覺得自己要是沉底恐怕也沒這麽快。

又看了一會兒,那點肉眼可見的光點兒突然消失了。按理說秦瀟帶了兩個發光棒下去,這時就應該看見第二個點亮了。可她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任何光亮發出,再回頭,第二炷香已經點燃了。她極為焦急,這小兄弟她是打心裏喜歡,如果不是之前一直有個小仙女陪著,她都想給說門親事。可眼見他在水下生死未卜,氣泡都沒冒上一個,可是急得人不知怎麽好了。可自己這夥人連個水性都不識,可怎麽去看個究竟?

她側臉瞪著正聚精會神看著水下的封四道,見他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抽冷子飛出一腳正中封四道的臀部,幸虧他前邊有纜繩柱,加上他反應機敏,及時把旁邊弟子掃到水中卸了力道,否則非得被一腳踢進水裏。

兩邊幫眾頓時一哄而上把他們團團圍住,這幾人此刻都是背對著水麵,如果河神幫眾隻要不管不顧一擁而上,他們就全得落水。

眼見形勢極為危急,淩震猛跨一步擋在伍芮麵前,他一拱手道:“我家妹子性急了!險些傷了幫主,我代她向你賠罪!”

伍芮不依不饒道:“你個老東西,是不是設好了套讓我兄弟鑽下去?現在人都沒影了,我看你肯定是在下麵設了什麽陷阱,把我兄弟給套住了。枉我兄弟還要跟你們和氣盤道,就他媽是設陷阱害人哪!這麽下流齷齪,你們還他媽是不是江湖中人!”

封四道一聽此言,卻揮退了手下,如果此時跟他們翻臉,就算是能占到點兒便宜,以後傳出去也不好聽。再有自己的實力在岸上不見得是這虎娘們的對手,那邊幾個看起來都是好手,這樣下去,自己還可能吃虧。

他忍住氣道:“這方法是你兄弟提出來的,我們也沒在水下設套!”他看看香又說:“還有半炷香,你怎麽就知道你兄弟一定上不來呢?規矩已經定了,就等等再說!”

伍芮好不容易被淩震壓下來,罵罵咧咧地繼續焦躁不安地看著。就見水下好像突然起了陣亂流,而後這渦流好像在加大,不時有些小魚被卷出水麵。大家都吃驚地向下看著,封四道尤其奇怪,這海河是內河,一般都不會有什麽渦流巨浪的。尤其現在剛到漲水期,這是怎麽了?

突然,水中一個大物躍起,掀起的水浪將所有人當頭澆了個透,就聽空中有人叫著:“趕快找人把這頭黿給罩住了!”

大家都是又驚又奇,這騰起來的原來是頭巨黿,怎麽會從水裏騰空而起呢?

而伍芮卻是驚喜得快要跳起來了,沒想到老七不但沒死,還騎著個大烏龜出來了!

等眾人連撈人帶網巨黿,一陣七手八腳過後,終於把那頭足有五尺長的巨黿給網了上來。按理說長到這個頭的,在場是誰也沒見過,可這大家夥雖然龐大,但身體並不十分沉重。再仔細看看,哪裏有一般大黿的肥頜粗脖,倒是像餓得就快從殼裏脫出來一般。

封四道一見這都快被餓得殼包骨頭的巨黿,忙叫手下去拿魚來喂。忙完這些,他才來到秦瀟的跟前,見他被一眾人圍著,剛剛喘勻了氣。封四道萬沒想到這小子竟有這般奇異,竟然騎著頭巨黿就上來了,也是十分好奇,就問起了水下情況。

聽到這一問,秦瀟才苦笑搖頭道:“幫主呀,你們可真是守在金山上要飯,放著這麽個大寶藏怎麽不去打撈呢?”

原來當時他下水就閉氣直接往深探,不多時就來到了混濁的河底。此時他是打著海光棒都看不清要找的沉船,因為水下河底實在是太雜亂了。那可真是什麽都有,光家用器具就占了一多半,甚至還有口大鐵鍋,不過早已鏽跡斑斑。

他慢慢地遊進,四下撥弄,想把網打開一條縫,好伸手進去拿件東西交差。而就在他閉氣摸索之際,猛然間就覺得水流一激,有什麽東西從他旁邊疾速向他手上襲來。

他大驚,忙踩水後退並伸過海光棒去看,就見一個足有拳頭大小的尖喙正啄在之前落手的地方。再往後看,就看到了兩隻凶惡的巨眼,再向後看,卻看到了個巨大的龜殼嵌套在後麵。

秦瀟心中一驚,這是隻巨黿啊!這東西怎麽還咬起人來了?

可是這巨黿隻是啄了他一口,一擊不中,並沒有追過來,而是在大網左右搖擺起來。

秦瀟看著稀奇,就繞到了巨黿身後,再仔細一照,卻好像是看到巨黿的兩條後腿好像也都被這層層大網給鉤住了。這大家夥正在努力掙紮,可怎樣也掙紮不出。

黿這種家夥雖然牙尖嘴利,但是由於有個殼子罩住,根本就夠不著後退,所以被網給鉤困住了,根本就沒法脫身。

秦瀟見這黿根本就沒有他在寺廟中見過的那樣肥厚,顯然不知被困了多久,早就餓得脫相了。他記得人說過,放生這東西就是功德一件,所以心下就起了好生之德,想接近它腿邊幫忙把黿腿給鬆出來。

沒承想,巨黿已經發現這人接近了自己的身後,猛地一搖身體,頓時就撞在了秦瀟的手臂上。秦瀟此刻剛要點著第二根“海光棒”,卻被這一撞,短棒脫手,瞬間就不知哪裏去了。此時他已是眼前一團漆黑,而被剛才一撞差點兒泄了氣,他忙穩住自己,爬到了龜背上。

這家夥的背足有他身高長,秦瀟沿著他的背摸索,漸漸摸到足部,將絞住的繩子一一鬆開。而等他在鬆第二隻黿蹼的時候,拉網拉得用力,竟然把網下罩著的布拉開了。可是他的眼卻被布下的東西晃了下眼,那不是別的,而是金光。他忙把罩布拉開,卻見下麵是整整一筐金器,他頓時傻了眼。

他猜不出那幫主讓他下來打撈這些幹什麽,這東西他們自己撈不是更好?又不是沒能力,幹嗎要讓外人摻和?看來唯一的解釋就是這裏的東西上麵人並不知道,他這次完全是誤打誤撞碰上了。

秦瀟正琢磨,可巨黿卻已經被他鬆開了束縛,能活動自如了。

這大家夥不知被困在下麵多久了,要不是黿的特殊呼吸屬性,一般的恐怕早就被困死了。所以它一脫困,就猛力地往上麵開始遊,秦瀟此時氣力也已耗盡,眼看就閉不住氣了,索性就抓住黿殼,被它一路帶著衝出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