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再見耄耋 (一)

李白安氣勢凜然地往馬前一站,朗聲說:“各位軍爺請住了。怎麽不由分說就要抓幾個孩子?”

為首兩人見他一出腿就止住了戰馬的狂奔,這身手實在不敢小覷,但仗著勢大,就壯著膽子叫道:“你少廢話,他們幾個與城郊一起縱火案有關,快些讓開,不然將你一並綁了!”

李白安回頭看看,幾人都是搖頭。

盛思蕊搶話道:“我說你們官兵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知道冤枉好人?我們是去救人的,火是那些紅蓮教徒放的!”

一官兵馬鞭一指:“住口!你空口白牙說是別人幹的,誰能證明?趕快與我們到衙門去,一審便知!”

秦瀟叫道:“官爺們,你們抓住幾個紅蓮教徒一問便知,幹嗎為難我們見義相助的?”

官兵怒道:“你個不留辮子的小崽子信口胡話,怎的能信?識趣的乖乖跟我們走,省得受皮肉之苦!”

李白安道:“這位軍爺,事情總要先說清楚,要不無緣無故憑什麽抓人!”

那人怒道:“給臉不要臉!就憑爺的馬鞭長刀!”說罷一提韁繩膝蓋一夾,向前驅馬,馬鞭也高舉過頂。

李白安飛起一腳踢在馬腿上,那馬吃痛嘶叫了一聲,馬身後仰原地立了起來,差點兒把那官兵掀了下來。

那人暴怒,掏出火槍對準李白安罵道:“膽敢阻礙軍爺辦差,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這時背後有人叫道:“住手!”一人一馬繞至前麵,此人頭戴白珊瑚四品武官頂戴,四十幾歲的樣子,虯須環目,盯著李白安,神情從凶煞慢慢轉向狐疑。

他有些懷疑地擰著眉試探地問道:“是白安嗎?”李白安也是越看此人越是眼熟,猛地想起,也不禁脫口而出:“是五哥嗎?”

那人再不懷疑,飛身下馬,走到近前,一把抓住李白安的肩頭激動地說:“白安,果然是你嗎?你不是甲午年在黃海戰死了嗎?你沒死真好!這幾年你去哪了?能再見你真是太好了!”說罷竟熱淚盈眶。

李白安也是十分激動,哽咽著抱著他的肩頭問:“五哥你這些年一向可好?這些年可想死兄弟了!對了,四哥怎麽樣?這些年你們還跟著大人嗎?”

那人聞言由喜轉悲,憤憤地道:“我還在大人麾下,可四哥他……幾年前被袁世凱那狗賊給斃了。唉,先不說他了,你這幾年……”邊說邊拉著李白安到一邊攀談起來。隻剩下秦瀟幾人和一隊官兵在那裏發愣。

這名武官名叫趙五,是李鴻章的貼身親衛,與馬四在保定時就與李白安相熟,幾人私交也是甚密,此番久別重逢更是有說不完的話。

趙五聽李白安把來龍去脈粗略說了一遍,感慨道:“中堂大人為了保住北洋的血脈可是費盡了心思呀!這麽說那幾個孩子就是北洋遺孤了?”

李白安點點頭說道:“我們這次回來就是要再次聽命於中堂帳下,為大人效命的!你剛才說四哥被什麽袁世凱給斃了,這是怎麽回事?這個袁世凱我在海外時倒是聽說過,是個在朝鮮帶兵平叛的,據傳有些本事,好像因揭發康梁謀逆成了大員。怎麽又和四哥扯上了幹係?誰給他的膽子敢斃大人的親隨?”

趙五咬牙切齒地說:“那是北洋艦隊全軍覆沒後,大人從日本談判簽約回來,因眼部中了一槍,就在京郊賢良寺裏養傷待參。那幫朝廷裏的腐員,一個個腦滿腸肥,半分安邦治國的本事都沒有,卻都樂得落井下石,恨不得借大人被迫代朝廷簽了《馬關條約》之際,治大人於死地。

殊不知要不是大人在日本中了一槍暗算,朝廷還要多賠一億兩銀子,這錢可是大人用命換來的!可大人心裏卻隻係著大清的軍力,意欲重振北洋,但耗費巨大的海軍肯定是行不通了,就上書太後有意操練新式陸軍。

那袁世凱當時被撤了差事,就在津門一帶妓館裏整日被相好的妓女養著廝混。他不知從哪裏聽得這消息,連夜趕去跪在寺外,轟都轟不走,大人見他心誠又聽聞他治軍有些手段,加之耐不住這廝臉皮厚比城牆,就向太後舉薦了他重編北洋舊部,操練北洋新式陸軍。

有了大人的保舉,太後自然準了。誰知這廝沒半分廉恥,再次回來跪求大人,說是自己初到舊部,唯恐屬下不從命,請大人賜件掌兵的信物,再派個得力的人輔佐。也不知大人是建軍心切,還是架不住他軟磨硬泡,就把隨身多年的象牙柄左輪槍交予了他,又派四哥協同治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