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妖祟羊城 (一)

眼見到了廣州,孫文起身說:“白安兄弟,我們要就此別過了!”李白安愣道:“孫大哥為什麽不與我們一起下船?”

孫文笑道:“我可是朝廷的通緝犯,等下到了碼頭,必有官兵查問。還是提早做些準備,偷偷溜下去。”

李白安一笑:“原來如此,大哥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一個小時後,李白安一行老老少少呼呼啦啦地下了船。

碼頭上的衙差問了一下,錢千金就說一家老小主仆在英國經商多年,現回來歸根。

官兵看了一圈也沒多問就放行了,卻全然沒注意到一眾人中,有一位身著青袍,留著白須卻身形堅挺的老者走過身前。

待眾人走出了碼頭,老者扯下胡須笑道:“白安兄弟,這次可是多虧了你們!”一旁的吳伯卻摸著光溜溜的下巴在那裏愁眉苦臉。

李白安問道:“倒是忘了問了,大哥你不顧朝廷的追緝,冒險回廣州幹什麽呢?”

孫文道:“本來我去印尼是為革命籌款,這次回來就是要密會一批興中會同仁。再者,有個要人我要去拜會一下。”

李白安見孫文說的神秘,也不便追問,就抱手道:“那孫大哥我們就先行別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隻是不知我們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我又要到哪裏找你?”

孫文卻伸出雙手緊握住李白安的拳頭說:“白安兄弟,哪裏有革命哪裏就有我的身影!我相信不久後我們一定會再見!”

雙方依依惜別後,錢千金找家洋行換了銀子,給了幾名老仆每人一百兩的遣散費,仆從都歡天喜地地走了。

李白安一眾直奔廣州總督府而去,待到了一問才知李鴻章此時正在香港衙門辦差,要明日方回。

眾人離開李府已有六年,此地府中竟沒一個認識的,隻得出去找了間客棧住下等明日再來。安頓好之後,大家出來隨便找了家酒樓吃飯。

眾人之中隻有李白安和錢千金到過廣州,其他人都是兩眼一抹黑。上了飯桌,大家都對各式點心菜肴讚不絕口,連見慣了大場麵的心月也是頗有好評。

秦瀟等小幾位吃得顧不上說話,而徐三豹更是敞開了憋悶了多年的肚腸,什麽蝦餃、叉燒、燒賣、糯米雞、金錢肚的流水價地吃了幾十籠,正菜還沒上就喝了一壇子三福蒸。

錢千金夾起一筷子新上的芙蓉蝦球笑道:“蠻貨,也不問問泡的什麽酒就敢亂喝?”

徐三豹手嘴不停:“你個錢幺雞,怎麽,怕我把你喝成白板怎的?”錢千金道:“知不知道,這廣東人可是用老鼠仔、蟑螂仔泡酒的!”

徐三豹一驚,拿起個空酒壇向裏麵仔細看了看,又倒了倒,罵道:“摳門幺雞,怕我喝窮你,這酒除了有點兒淡,可是啥都沒有!”說罷繼續胡喝海塞。

錢千金罵道:“蠻貨,你知不知這廣東人都是先拿大壇泡酒,而後灌成小壇來賣,所用的原酒也多是本地的淡米酒,主要是喝裏麵泡的東西的滋補勁!你這叫三福蒸,想必是老鼠仔、蟑螂仔和壁虎仔,這三種經常藏著不見天日的叫‘伏’同‘福’音。還喝得那麽起勁兒嗎?”

徐三豹一聽頓欲作嘔,錢千金道:“別吐了,浪費糧食。聽本地人說這酒還是很補的,喝不慣就換一種,夥計,拿兩壇茅台來!”

徐三豹突然止住了反胃凶巴巴地看向錢千金:“老一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酒的來曆,成心整我的?”

錢千金不作理會,轉頭看幾個少年吃得還有些人樣,就開始賣弄:“你們幾個可聽過‘少不入川,老不入粵’?”幾個少年一起搖頭。

錢千金說:“這話說的是,四川那地方,男男女女都很風流,景致又瑰麗奇絕,年輕人去了就離不開了。而廣東這地方吃是天下一絕,氣候又溫暖濡濕,老年人來了就都不願意走了。”

盛思蕊剛嚼下一片爆螺問道:“那錢師父您去過四川嗎?”“當年我行遍五湖四海,名山大川,那是自然。”

“那師父您怎麽沒留在四川呢?”錢千金臉色尷尬,剛要辯解。

心月笑道:“我看錢爺肯定是既貪戀那裏的美景,又豔羨那裏的風流。可是那邊的男男女女卻說‘像您這般樣貌年紀,這裏肯定不適合你,你還是到廣州碰碰運氣吧’!對吧,錢爺?”眾人一聽,哄笑起來,搞得錢千金憋在了一邊。

徐三豹大笑道:“我看那邊的姑娘肯定說,‘先生你又瘦又幹,不如去峨眉山上碰碰運氣,那裏猴子多’。”眾人笑得更是起勁兒。

李白安笑道:“錢先生,年輕時的事都過去了,您就認了命吧。不過現在又到了廣州,倒可以碰碰運氣。”眾人再是哄堂大笑。

錢千金嗔怒道:“李爺,你怎麽也和他們一起排遣我?”

心月笑道:“相公,我看你今日心情大好,遠不同於在英倫那般,我心裏也暢快多了。來,我敬你一杯!”李白安舉起杯笑著一飲而盡,之後他又倒了一大碗與眾人碰杯。

自打遇見孫文後,他就像得遇知己一般暢快,不由得也恢複了幾分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