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或許是那句忠誠的朋友,也或許是費舍爾對他的慷慨,俞灝德並沒有選擇離開或告發,而是繼續留了下來。

之後他的工作也由研究助理變成了生活輔助,他再也沒接觸到博士的研究,但從費舍爾的舉止可以看出他的研究進展很順利。

之後每隔一周左右倫敦的夜霧中總會出現一個力大無窮、破壞力巨大的龐大怪物的身影。

而海德這個稱謂也是在一次怪物掀翻了海德公園的海德像後,坐在像座上對警察叫囂“我才是海德”之後傳開的。

此後倫敦警方人心惶惶,撒出五千英鎊的懸賞。

可是俞灝德並沒有出賣自己的朋友,倒是費舍爾的行動愈發過火,破壞力也日漸強大,平日裏總是和顏悅色的臉上偶爾也會有陰戾之色掃過。

但是他仍然相信博士可以控製自己的一切行為,這種宣泄隻是暫時的。可是海德足足鬧了三個月,直到那一天,一份電報才讓倫敦警方得以解脫。

那是巴黎發來的,上麵寫“艾米拉病危,請速來看”。署名是伊蓮·沐,俞灝德一看,倒像是個中國女孩兒的名字,不免心生好奇。

而費舍爾聞此噩耗,倒是心急如焚,匆匆收拾一番就帶著俞灝德一同火速趕往,馬不停蹄終於在第二天早上趕到了艾米拉巴黎的寓所。

敲門過後,一位秀麗的中國女孩兒開了門,問明情由將二人引了進去,邊走邊說:“我叫沐漪靈。艾米拉是我的大學老師,前一段時間她生病了,直到這幾天她的傭人實在不敢待下去了。她在這兒又沒什麽親人,我就自願來照顧她,”

說著她推開房門,看著費舍爾接著說:“請進吧,但千萬記住別拉開窗簾!”博士進去後,轉身關了門。

俞灝德忙向她介紹自己,在西洋許久,他一個中國女孩兒都沒碰到過,更別說是這麽漂亮的,難免心生好感,而一番言語過後他更是被深深吸引了。

正聊著就聽見屋內一陣碰撞、碎裂、號叫之聲,二人忙推門進去。

隻見屋中窗簾都被遮得死死的,借著吊燈的光線看去,隻見一人被四肢緊縛於**,形容枯槁、臉色慘白、發亂如麻,此時一隻胳膊已被解開,正瘋狂地抓撓著,身體拚命地扭曲著。**的人不停地號叫著,而費舍爾正憂思滿麵地站在床邊,不知所措。

沐漪靈一見此景,忙拉著俞灝德將**之人壓住,將胳膊重新綁上,又吩咐他:“千萬別被她咬上!”

俞灝德此時才看清**的人正是半年前見過的艾米拉,不過這時稱她為鬼更合適。

隻見她眼珠血紅、黑筋滿麵,張大的嘴巴裏一對尖長的大獠牙十分醒目,手指甲翻扭,竭力地撓摳著。

沐漪靈急道:“都這個時候了,醫生怎麽還沒把血拿來,她會死的!”

這時費舍爾緩過神兒來問:“你這兒有抽血工具嗎?”沐漪靈指指側門:“醫用設施都在裏麵了!”

博士走了過去不多時便回來了,他拿酒精球對自己的胳膊消了消毒,將一隻消過毒的大針頭插入自己的靜脈中,馬上暗紅色的血液就湧入了膠質導管,他把導管的另一頭伸進了艾米拉的嘴裏。

新鮮的人血馬上就流入了她的口中、咽喉中,她貪婪地吞咽著,不多時就恢複了平靜沉睡過去。

見她睡著,費舍爾拔下導管,問沐漪靈:“你知道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

沐漪靈搖頭道:“我們隻是師生關係,她平日待我很好。我見她生病,醫生說是吸血鬼症,幾天前已經沒人敢再照顧她,她丈夫去世,又沒有親人,我是東方人不信吸血鬼,現在又放假,就來照顧她了。本來醫生說每天早上要給她輸血的,今天到現在還沒來。不過醫生也說她頂不了多久了,她前幾天清醒的時候說要見你一麵,讓我給你發的電報!”

她眨眨眼想了想:“對了,她還給你留了封信!就在那邊的抽屜裏,或許你看看就什麽都知道了!”

時間點滴而過,費舍爾在一邊坐著讀著信,臉上不時流露著喜悅、欣慰、緊張、哀怨、痛心的神情,他本是個情緒不輕易外露的人,但此時卻難以克製地流露出來。

讀完信,他將厚厚的信紙折好放回信封,塞入口袋,低頭吻了一下正在迷睡中艾米拉的臉頰,拉著二人走了出去。

此時門鈴響起,醫生來了,博士上前與他攀談商議了許久,醫生隻是不住地搖頭,最後博士給了他一疊錢,醫生留下藥箱出門而去。

費舍爾麵色陰沉地走回來對二人說:“沐小姐,艾米拉家中沒有冰櫃,我想請你幫忙去多買些冰塊回來,那些很大的最好,請他們幫忙運回來,不要怕多花錢。”說罷數出一遝錢交給她。

轉後對俞灝德說:“我現在亟須你回倫敦,幫我把實驗桌上的所有東西包括文件等全部裝箱運到這裏來。還有盡可能多地幫我買血漿,盡快拿著它們趕回來。可以嗎,我的朋友?”

俞灝德點頭稱是,接過錢來問:“博士,什麽血?要多少?”費舍爾麵色沉重地說:“人血!越多越好!”

俞灝德回到倫敦,其他事情都不在話下,但人血一事倒著實犯了難。

此時人工輸血雖已有運用,但尚屬試驗階段,各醫院雖有存血,但數量有限,且一概不售。

他為不負囑托,情急之下趁夜撬了醫學院的血庫,連夜將上百袋血漿用冰封裝趕赴巴黎。

到了艾米拉家裏,才過了三天但情況的惡化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費舍爾因失血過多已是麵色慘白,搖搖欲倒。艾米拉被綁在**,用她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口中喃喃“主人快帶我走吧”這種囈語。

費舍爾振作精神與俞灝德將血漿放入剛剛購置好的冰櫃之中,這是個新產品,可將儲存溫度維持在零度左右。

之後博士就間不容緩地開始做實驗,他是醫療病理學的專家,不知比那些普通醫生強上多少。

可是經過幾天的不眠不休,實驗並沒有什麽進展,他根本沒有任何有效辦法阻止艾米拉體內的血紅細胞迅速減少,隻能通過不斷地輸血緩解紅細胞消失的速度。可是此消彼長,儲備的血漿更是減少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