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可能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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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凶手殺人之後,唯恐被人發現,都會盡快地離開現場或拋屍,但是凶手不但大費周章地把薩克醫生的屍體分屍,還耐心地給每一塊殘骸都係上了繩子,這種行為一定有其目的。隻要能夠找出凶手這麽做的理由,應該就可以找出凶手。”

聽完白澤的分析,在場的幾個人都陷入了沉思,都在努力思考凶手這種行為背後的動機。

“李思……”

這時,門外傳來了村長的聲音,打斷了大家的思考。

李思連忙打開門迎了出去,白澤他們也跟了出去,發現村長正急匆匆地跑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之前沒見過的村民。

“怎麽了?”在李思的印象中,還沒見村長這麽著急過。

“發……發現、發現陳瑜了!”

村長的話讓大家都驚呆了,尤其是葉瀟。

十分鍾後,一行人來到了村口不遠處的樹林中,帶路的是跟著村長一起來的村民。聽村長說,他叫安力。安力雖然聽說村裏發生了殺人案,但是因為這附近有一種隻有在雨天才會生長的蘑菇,在鎮上能賣很多錢,所以他才冒險出來尋找。然而,剛來到這片樹林,找了沒多久就發現前麵不遠處趴著一個人,他仗著膽子走過去看了看,發現對方的樣子從來沒見過。

因為對方的體格很健壯,他一個人背不動,所以連忙跑回來告訴村長。村長從安力口中描述的樣子知道那個人就是陳瑜,所以連忙來通知李思。

幾個人跟著安力在樹林裏繞來繞去,最後,終於看到了那個躺在地上的陌生人,果然是陳瑜沒錯。

葉瀟見狀,立刻撲了過去,抱著陳瑜哭了起來。

“你先不要哭了,他還沒死!”還是欣欣更加冷靜,她用手探了探陳瑜的鼻息,說道。

聽到欣欣的話,葉瀟終於破涕為笑。

“不要愣在這裏了,我們先把人弄回去再說!”

村長一聲令下,李思、安力和白澤就抱起了陳瑜。這時他們才發現陳瑜的手裏居然攥著一把柴刀,上麵還沾染著已經凝固的血跡……

2

在老祖宗的房間,陳瑜依然不省人事,躺在**一動也不動。大家仔細查看了他的身體,發現後腦處有被重擊過的痕跡,這應該就是他昏迷的原因。

“果然他是被人滅口了嗎?”白澤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看了葉瀟一眼,生怕會觸動她的神經。不過還好,葉瀟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陳瑜身上,沒有理會他的話,這讓他既放心又嫉妒。

“也不一定……”李思像是回答白澤的問題,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在找到他的現場,他的手裏有一把柴刀,而且上麵還沾染著血跡。所以,也可能是陳瑜殺死了醫生,然後用柴刀將醫生分屍,接著因為害怕所以想要逃走,結果在森林中不小心摔倒,碰到了後腦,昏了過去。”

聽到李思的推理,白澤感到很詫異,他想不到這個蝸居在村子裏的年輕人居然會有這樣的邏輯思維能力。

李思看白澤正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立刻猜到了他在想什麽,所以開口說:“你不要小看我呦,我可是這個村子裏幾十年來唯一的一個大學生。讀大學的時候,我也很喜歡看推理小說,什麽阿加莎、奎因、卡爾……隻要是圖書館裏能找到的書,我基本都看過。”

“你是大學生?”聽到李思的話,羽羽忽然來了興致,“你現在畢業了?”

“是的。”

“那你為什麽不去找工作,反而回到這個落後……”說到這,羽羽覺得“落後”這個詞有些不妥,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用什麽詞代替。

“你不用在意,這個村子確實挺落後的,手機沒有信號,電視隻能搜到幾個頻道,也沒有寬帶……不過,也正是因為落後,村子才不像外麵社會那麽功利,所以我覺得待在這裏更愜意一些。我們雖然隻能靠種茶賣茶葉賺幾個錢,但是幾乎沒有什麽消費,反而生活得更輕鬆。”

“而且,這裏還有讓你牽掛的人吧。”白澤插嘴說道。

“對,對……”李思聽到白澤的揶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牽掛的人?誰啊?”羽羽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問道。

“當然是夏菁嘍,白癡。”欣欣時刻不忘記挖苦自己的妹妹。

“哦,原來是她。對了,你說誰是白癡?”

此刻,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姐妹倆日常鬥嘴上,誰也沒有注意到林芸唯一露在口罩外麵的雙眼閃過了一道嫉妒的光芒。

“我,我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躺在**的陳瑜睜開了眼睛。

“你終於醒了……”葉瀟一邊哭著一邊撲在了陳瑜的懷裏。

看到陳瑜醒了,大家都圍了過來。幾個人問候了幾句後,白澤就率先開口說:“我知道你現在還很虛弱。但是有幾個問題,你務必如實回答我們。”

“什麽問題?”陳瑜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是不是你殺了薩克醫生?”白澤眼睛直直地盯著陳瑜的臉,生怕錯過任何微妙的表情。

“誰?薩克醫生?他死了?”陳瑜沒有回答白澤的話,反而拋出了一連串的反問。從他的表情看來,這些反應都是真的,除非他有媲美奧斯卡影帝的演技。

“沒錯,薩克醫生死了。大家一致認為凶手是你。而且,在找到你的時候,你手裏還攥著一把帶血的柴刀。”雖然之前白澤還在為陳瑜極力辯護,但是此刻他必須給陳瑜施加更大的壓力,這樣才能進一步判斷他到底是不是凶手。

“怎麽可能!我和他無冤無仇,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麵,我為什麽要殺他?!還有什麽柴刀,我從來都沒見過!”陳瑜大聲地辯解道。葉瀟見狀也有些激動,她剛想站起來反駁白澤幾句,卻被欣欣按住了肩膀,示意她不要說話,看來欣欣已經理解了白澤這麽做的用意。

“好,你說你不是凶手,那你就給我們講講你是怎麽昏倒的吧!”

這一刻,白澤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偵探,他代表大家問出了這個眾人最關心的問題。

3

陳瑜示意葉瀟扶他坐起來,喝了一口水後,才緩緩開口:“昨天晚上,我因為口渴醒了過來,喝完水後煙癮忽然犯了,但是在別人家的屋裏抽煙實在不好,所以我就去樓下抽煙,順便方便一下。”

“那時大概是幾點?”白澤插嘴問。

“我當時看了眼手機,是十一點半多點,那時葉瀟還躺在**用手機看小說,我看她也有些困了,告訴她不用等我,困了就先睡,然後就出了門。那時,隔壁女孩們的房間還亮著燈,我聽見裏麵有嬉笑聲,當時還在感慨她們精神頭真足。”

陳瑜說完,看了欣欣她們一眼。

“我們因為昨天一天的經曆太跌宕刺激,所以睡不著,聊了一會兒天,大概是十二點左右才睡的。”欣欣在睡覺前關燈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時間。所以,這也側麵認證了陳瑜的話是真的。

“我下樓後,先去衛生間方便了一下,然後害怕在院子裏抽煙會惹老祖宗不高興,因為很多老人都討厭煙味,所以我就打開大門去外麵抽煙。這時……”說到這,陳瑜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怕的經曆,打了一個冷顫,頓了一下,他平靜了些才繼續緩緩開口,“這時,我聽見巷子裏麵傳來了一些聲響,起初我以為是風雨聲,後來感覺不太對,所以我就走過去看看。”

“你說的巷子裏是指哪個方向?”問題的答案其實顯而易見,但是為了保險起見,白澤還是追問了一句。

“老祖宗家不是在村口嗎,巷子裏當然就是村子深處了。”

陳瑜沒有理解白澤的意圖,有些不高興地白了他一眼,“我朝裏走了不一會兒,拐過一個牆角,正好看到一個長長的人影消失在小巷深處,我很好奇,打算跟上去看看,可是沒走出幾步,我又聽到了身後有腳步聲,還沒等我轉身,就感到後腦勺被什麽東西擊中。然後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等我再睜開眼睛,就已經在這裏了。”

“你是說你跟著黑影,然後被人從後麵襲擊?”白澤再次確認了一下。

“沒錯。”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這件案子可就棘手了。”

“為什麽這麽說?”看到白澤皺眉的樣子,眾人不解地問道。

“陳瑜是跟蹤黑影的時候被人襲擊的,那就說明這起案件的凶手至少是兩個人。”

聽完白澤的解釋,眾人恍然大悟。

“能給我們再說說那個黑影和襲擊你的人嗎?”欣欣又補充了一個問題。

“我轉過街角的時候,隻是看到有個黑影正離我遠去,從腳步聲來判斷,對方的速度應該很快。而襲擊我的人,因為是從我身後出現的,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他的樣子,甚至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陳瑜說完這句話,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葉瀟扶著他輕輕躺回**,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我覺得犯人也不一定就是兩個人。”李思也加入到案情討論中來。

“為什麽這麽說?”自己的推斷被人反駁,白澤顯然很不高興。

“如果陳瑜看到的黑影就是醫生呢,因為後麵有凶手在追他,所以他跑得很快,而那個凶手因為察覺到後麵有人過來,所以躲在了暗處。等到陳瑜從他的藏身處經過時,就在後麵追上去打昏了陳瑜,然後又追上醫生殺了他。”推理邏輯清晰,看來真的如李思所說,他的確是個推理迷。

聽完李思的推理,白澤覺得確實有道理,不覺有些喪氣。

不過,很快他就又露出了笑容,因為他發現了李思推理中的漏洞……

4

“從推理愛好者的角度來說,你剛才的推理已經很不錯了,隻可惜離專業的偵探還差了一點……”白澤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才是專業的偵探,其實他之前也僅有一次成功的經驗,而且不過是幫助鄰居李奶奶找回跟母貓私奔的大公貓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的推理有漏洞?”李思虛心請教道。

“你推理的整體思路是對的,隻不過有一點不合理,以至於失之毫厘謬以千裏,”白澤說到這,得意地看了幾個女孩一眼,這一次,她們都在聚精會神地盯著他,白澤強忍著內心的欣喜,故作鎮定地繼續說,“那就是——如果薩克醫生是被凶手追逐,他為什麽隻顧著逃跑,而不大聲呼救呢?他是村裏受人敬仰的醫生,如果他呼救的話,一定會有人出來的。但是黑影卻沒有呼救,那隻能說明陳瑜看到的黑影不是醫生……”

“也許,醫生之前已經被凶手抓住了,並且封住了他的嘴。後來,他伺機跑了出來,但是嘴上還被封著,所以沒法呼救。”

欣欣說出的另一種可能讓白澤有些不悅,他認為欣欣心裏向著這個容貌俊朗的帥哥,所以才千方百計地替他的推理辯護。不過,妒意很快轉化成了動力,白澤立刻就想出了如何回答她。

“他都能逃跑,卻沒時間把封在嘴上的東西拿掉?或者你覺得他逃跑時,雙手也是被綁著的,隻有雙腳能自由行動?不過,就算他雙手被綁著,身體總能受控製吧,他為什麽不撞門?要知道大舅、李思和村長的家都在他逃跑的方向,他隨便撞開誰家的門,都比無頭蒼蠅似的一直向前跑要好得多吧?”

聽完白澤的分析,幾個人終於徹底相信了他的推斷:陳瑜看到的人影不是醫生,而是幫助凶手運送屍塊的同夥。

“之前,大舅口口聲聲說他們村民絕對不會在夜裏進山,因此斷定凶手是陳瑜。現在如果陳瑜的話屬實,他在夜裏十一點多就被打暈了,那麽殺人並且分屍的凶手肯定就另有其人,而且至少有兩個人,且其中一人不是本村的村民,因為隻有外人才可以在夜裏去祭祀廣場分屍或者把在別處分屍後的屍體送到祭祀廣場上。”

“陳瑜一定不會說謊的。”葉瀟既是替陳瑜辯護,也是替她們這些外來者辯護。

“嗯,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在送他回來後,我曾經查看了他後腦的傷口,受傷的位置在後頸偏上的後腦部,痕跡是從右上至左下斜著的,而且右上位置的傷情更重一些。這就說明,這個傷口是被人從後麵襲擊形成的。”

“可是,傷口也可能是自己打的啊。”

羽羽並沒有針對陳瑜的意思,就是覺得有這種可能性而已。然而,這無心之言又被白澤當成了維護李思的借口,他冷冷地說:“我剛才不是說了,傷口是從右上至左下,而且右上位置的傷情更重一些。如果是陳瑜自己用右手拿鈍器打昏自己偽裝被人襲擊的話,是沒法準確打到這個位置的。而且,如果是他自己打昏了自己,那麽手裏的鈍器哪去了?我們在案發現場可是除了那把柴刀外,沒有看到任何鈍器,就連形狀差不多的木棍都沒有。所以,當時應該是凶手打昏了陳瑜,再把他拖到了村外的樹林中,然後在他手裏放上殺死醫生用的柴刀,偽裝成他在逃跑時摔昏的樣子,把他嫁禍成凶手。而且,凶手應該也知道安力有在雨天外出尋找蘑菇的習慣,所以故意把陳瑜放在他采蘑菇的必經之處,以保證陳瑜會在第一時間被人發現。”

這下,包括李思在內,所有人都對白澤的推理能力心悅誠服。然而,白澤接下來的話,卻讓大家更為震驚。

“我想,凶手這次殺人應該是臨時起意。促使他實施殺人計劃的,應該就是我們這些偶然來到村裏避雨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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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我們會成為這次殺人事件的契機?”欣欣表情並不像其他人那樣驚訝,看來她應該是早就理解了白澤推理的邏輯,這句話隻不過是她代替其他人問的。

白澤很享受這種被關注被追問的氛圍,所以宛如老學究掉書袋一樣搖著頭又開始了他的推理秀:“村子裏不是有夜裏不許進山的規定嗎?因為村子地處偏僻,所以不會經常有外人前來。我們的出現,讓凶手覺得這是老天爺賜給他的機會——嫁禍給我們這些外人的機會。醫生的屍體出現在廣場上,而村民都不可能夜裏上山,所以,凶手隻能是我們這些可以在夜裏毫無顧忌進山的外來人。因此,他的嫌疑自然就被排除了。”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我們村子裏的人?”李思吃驚地問。

“沒錯,而且還是一個很聰明,懂得隨機應變的人。”

“對了,你說的幫凶又是什麽意思?”林芸插嘴問道。

“這還不簡單,身為村民的凶手夜裏不能進山,所以他殺了人後,一定還有一個幫助他運送屍體進山的外來者。起初,我以為是陳瑜受到了凶手的脅迫,幫助他運送的屍體。然而,現在從陳瑜的話中可以得知,他從一開始就被打暈了,所以運送屍體的不可能是他。剩下幾個外來者,你們三個女孩一直待在一個房間裏,可以互相提供不在場證明。而葉瀟雖然獨自睡在自己的房間,但是在陳瑜出門時,她還在房間裏,所以她絕對不會是陳瑜看到的黑影。如果她是在陳瑜外出後,悄悄跟在他身後,發現他注意到了黑影才出手打昏了陳瑜,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看她那麽在乎陳瑜,應該不會是和凶手串通、差點害死自己老公的那個共犯……”說到這,白澤看了幾個女孩一眼,“那麽,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就隻有我了,我雖然沒有不在場證明,但是我可以很肯定自己不是凶手。因為,這世上哪裏有偵探是凶手的道理?”

“其實,真的有推理小說裏偵探就是凶手的。”李思似乎不甘心一直被白澤壓製,所以低頭嘀咕了一句,不過大家都沒有在意。

“另外,凶手臨時起意找來的共犯,肯定是他之前就認識。大家都是第一次來這裏。所以,我想共犯應該是附近村子的人。”

“不好意思,附近隻有我們一個村子,離我們最近的一個村子,開車差不多要兩三個小時,現在這種暴雨天加上山路被阻,車無法通行,如果走過來的話,起碼要十幾個小時。”李思說的是實話,不是在和白澤抬杠。

“這樣的話……”白澤沒想到自己的推理這麽快就被推翻,尷尬地撓了撓頭,不過很快他就想到了對策,“這樣的話,那就更簡單了,說明共犯不是被凶手臨時叫來的,而是碰巧這幾天來村裏串門,凶手就隨機應變地讓他幫自己實施殺人計劃。我們現在隻要去村裏挨家問問,看看這幾天誰家來客人了就知道誰是共犯了。因為這麽小的一個村子,來了外人肯定會有人知道的……”

“我想,這次你的推理又錯誤了,因為村子裏不但最近幾天沒有外人來,最近幾個月也隻有你們來而已。”

“你怎麽知道沒有外人來?”白澤覺得李思是在故意打擊他,所以毫不在意地說。

“我們村子因為位置偏僻,所以很注重安全防範,防火防盜都是村子裏的大事。每天晚上九點,在睡覺前,村長都會挨家挨戶去查看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安全隱患,如果誰家裏來了客人,也必須和村長打招呼。”

白澤感覺李思應該不是撒謊,因為這事隻要問一問村長和村民就知道了。不過,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會不會是誰家來了客人,但是因為涉及隱私,所以瞞著村長不說呢?”

“這個應該也不太可能。安全防範是大事,村民都不會在這件事上犯糊塗。而且如果有客人隱瞞不報,是很容易被發現的,一旦被發現,今後在村子裏就沒法立足了。”

聽完李思的回答,白澤表情有些嚴肅,很快,他又露出了微笑,這是一種孩子發現新玩具時的喜悅之情。

“村民在夜裏絕對不會去山裏的廣場。我們肯定不是幫助凶手半夜運送屍體的共犯。而村子裏除了我們就再沒有其他外人。這真是一起有趣的‘不可能犯罪’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