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領導,就愛不懂裝懂

身為中層領導,最害怕什麽?

不言而喻,答案當然是:最害怕背黑鍋。

尤其是那種對業務一竅不通、靠裙帶關係坐上中層領導位置的人,最怕被下屬蒙蔽,被上層出賣,一旦業務方麵出現什麽問題,那必然會被當做替罪羊推出來背黑鍋。

現在,身為X製藥集團研發部主任的韓國棟,顯然正深陷於這種倒黴的處境之中。他們部門所研發的一款新藥推出市場不到三個月,就有多名患者反應不良,甚至還有人因此搶救無效而死亡。於是,有關部門立刻叫停了這款新藥的發售,並且還成立了調查組深入調查。

作為該部門的負責人,在事發後的第一時間,韓國棟就召集手下科研人員詢問有關新藥的種種問題。

韓國棟是依靠親戚關係才進入該醫藥集團工作的,為了不落人口實,他還特意偽造了醫學專業的博士文憑。他雖然在研發部門擔任部門主任,但是對業務方麵實在一竅不通。

當新藥事故發生後,韓國棟把手下科研人員召集來詢問原因時,所有人員都仗著領導不懂業務,大著膽子從各個方麵進行糊弄。

“臨床試驗階段雖然很穩定,但是並不能保證這個藥就沒問題。”

“是啊,再說每個患者的身體情況都不同,對藥物產生不良反應也可能是自身體質造成的。”

“醫院方麵在治療的操作上也可能存在問題。”

總之,下屬們總能巧妙地避開自身責任和領導責任,一番閃爍其詞之後,最終把所有原因都歸結到意外因素或者偶然因素上。

韓國棟再不懂業務,也能聽出下屬們的虛與委蛇。他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索性散會讓大家都回去,單獨留下了傅義聰。

傅義聰是醫學院本碩連讀的高材生,對業務熟悉的他肯定知道新藥的問題出在哪裏。韓國棟之所以留下他而不留別人,是因為傅義聰愛占小便宜又摳門的性格使得他並不受其他同事待見。被部門同事孤立的人,自然是領導眼中最要爭取的對象。

“小傅,去,把門關上。”待其他人都走出辦公室,韓國棟點燃了一根南京九五之尊,吐了口煙圈,緩緩對傅義聰道。

能吸到九五之尊二手煙已然覺得占了大便宜的傅義聰屁顛屁顛地去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小傅,來,坐下,說一說,新藥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主任,剛才同事們都說得很清楚了啊!”

韓國棟笑了笑,慢慢踱步,繞到傅義聰的座位後麵,從煙盒裏捏出一根南京九五之尊,遞了過去。

傅義聰一愣,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抽到南京九五之尊的一手煙,忙不迭地站起身,低頭哈腰地接過來,借著韓國棟的火點燃了,又坐回座位。

“小傅,我知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樣。你真誠,講義氣,不向權勢折腰,不對金錢叩首。”

傅義聰光顧著吸煙,也沒怎麽聽韓國棟說些什麽,隻是不停地“是是是”。

韓國棟“嗬嗬”一笑,回到對麵辦公桌坐下,他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疊鈔票,拍在傅義聰麵前。

“說說吧,怎麽回事兒?”

傅義聰一愣,注意力由煙轉移到錢上,他遲疑地伸出手去摸那些

鈔票。

“主任,你這是給我的?”

韓國棟笑著頷首:“咱們部門新藥的臨床反應不是很好嘛,有關部門也批準上市了,怎麽一推出市場就出了這麽多問題呢?”

“哎呀,主任,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傅義聰一邊往兜裏揣錢,一邊道,“臨床時的製藥成分和推出市場時的成分不一樣了唄。”

“什麽!你的意思是,有人偷偷改了藥物的化學成分?”韓國棟驚愕不已。

“可不是嘛,之前成本多高,現在成本多低啊!唉,隻是沒想到,出了事故,也該著倒黴!”

“嗬嗬,公司光顧著掙錢,卻讓老子背黑鍋!休想,我必須要把偷換製藥成分的人揪出來,先保證我的安全,再說後麵的事。”韓國棟當即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拍著桌子道,“誰這麽大膽,敢背著我在新藥裏搞鬼?小傅,我再給你一筆錢,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人找出來?”

這次輪到傅義聰一臉驚愕了:“主任,更換製藥成分的事兒沒有背著你啊,是你簽字同意的。”

韓國棟一愣:“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簽字同意了?”

傅義聰道:“稍等,我去找簽字文件給你看。”說完,他便站起身出了辦公室,過了五六分鍾,拿著兩份文件走了進來。

傅義聰將兩份韓國棟簽字的文件擺到桌子上,指著其中一張,道:“這是臨床試驗時,關於新藥製藥成分,你的簽字核準文件。”說罷,又指著另一張道:“這是推出市場時,你簽字核準的新藥製藥成分的文件。”

韓國棟拿起兩張文件,確實都是自己親筆簽署的沒錯,再仔細一看,隻見裏麵密密麻麻的都是化學公式,直看得人頭疼,於是便道:“這兩份文件沒什麽區別啊!”

傅義聰驚訝道:“怎麽沒區別啊?!”說著,用手指各指著兩份文件中的一處,又道:“你看,這裏的分子式明顯改變了啊!”

韓國棟順著傅義聰所指看去,確實如此,兩份文件在密密麻麻的

分子式中有些不同。

“哎呀,老子以為是例行簽署,就沒仔細看。再說了,這密密麻麻整整一張紙的分子式,你們不說一下,誰能注意到有個地方改了啊?”韓國棟將兩份文件朝桌子上一丟,抱怨道。

“主任,你可是醫藥科博士畢業,這麽明顯的分子式改變,你跟我說你沒注意到?別逗我了!”

“我那博士……呃,好吧,不提這個了。就眼下這件事兒,如果我確實是因為沒注意到藥物成分改變而簽署了文件,將來追究起責任來……”

“這種事兒隻認簽字,你又是部門主任,恐怕很難逃避責任吧!”

聽到這裏,韓國棟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幽幽道:“臭娘皮的,不會有人在故意整老子吧?”

傅義聰眼見如此,覺得是時候退下了。於是,他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就在他開門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麽,又駐足回身。

傅義聰指著桌子上那兩份簽字文件,道:“主任,那個改變藥物成分的簽字文件,是咱們部門的內部文件,是不對外公開的。”

“為什麽啊?”

“通過臨床試驗的藥物在推出市場時改變製藥成分,這種行為本來就是違法的。”

“違法文件?我還在上麵簽了字!”韓國棟一下子癱坐在地。

怎麽辦?出了這麽大的問題,該怎麽辦?

韓國棟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那個親戚,也許隻有她能救自己!

一念至此,韓國棟當即往董事長辦公室走去。然而,當他快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口時,卻沒有再往前走,而是駐足在走廊的拐角處。因為他聽到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以前這樣操作,從來沒出過錯,沒想到這次這麽倒黴。”那聲音急切暴躁,在韓國棟聽來似乎在說自己。

“嚷什麽,就怕別人聽不見?給我進來說!”然後是砰的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韓國棟從走廊拐角處探出頭來,他來到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口,準備去敲門。手本已經抬起,對準了門板,卻始終沒有敲擊下去。韓國棟屏住呼吸,將耳朵貼近門板傾聽,卻毫無所獲。他警惕起來,忙直起身,返回之前的走廊拐角處。他從口袋裏掏出耳麥,連上手機,在APP上一番操作,耳朵裏登時傳來了董事長和那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不錯,從韓國棟進入集團的第一天起,他心裏就明白像他這種對業務一竅不通、靠裙帶關係坐上中層領導位置的人,最怕下屬的蒙蔽和上層的出賣,一旦業務方麵出現了什麽問題,那必然會被當作替罪羊推出來背黑鍋。

而此時此刻,這個竊聽裝置正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關鍵是後續如何處理。”是董事長的聲音。

“曹董,既然上麵派我過來處理這個事,你放心,財務方麵我絕對能給你把賬做好,至於業務方麵……”

“山哥,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最怕的就是賬的問題被發現。”

“曹董,聽你這口氣,新藥出問題這件事,你已經想好怎麽解決了?”

“差不多吧,大不了最後把韓主任推出去。”

“曹董,我可聽說那個韓主任是你的二表舅。”

“遠房的,八竿子打不著。當初叫他來研發部門當主任,就是備著這一手呢!”

“可是,這麽大的事情,就一個部門主任的失職,隻怕調查組不會輕信啊!”

“哼哼,這有什麽,據說咱這部門主任,博士學位都是偽造的,全公司都被這個騙子蒙騙了。”

聽到這裏,韓國棟不由倒吸了口冷氣,心裏道:“坑爹的遠房親戚,我還說當初怎麽會有這種好事兒,讓我來大集團當領導,原來是時刻準備讓我背鍋的啊!”

韓國棟正尋思時,耳麥裏說話聲又起。

“對了,曹董,出了那麽大的事,韓主任來找過你嗎?”

“沒有,哼,我那二表舅,土老帽一個。”

“土老帽歸土老帽,但他完全沒動靜,挺不讓人放心的。”

“山哥,你放心吧,我早找了人盯著他呢,跑不了。”

聞聽此言,韓國棟不由冒出一身冷汗。得,本來還打算仰仗自己董事長親戚來撈自己一把,沒想到人家真的早就把自己當成替罪羊來背鍋了。

憋了一肚子怒氣的韓國棟躡手躡腳地離開,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癱坐在辦公椅上發愣。

“怎麽辦,真的要背黑鍋嗎?那可是要坐牢的啊!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讓自己免於牢獄之災?顯然,從自己進入集團的那一天起,就已經被當成替罪羊擬進了整個計劃裏。一旦出現問題,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自己!在旁人暗示下辦的假文憑,以及那些文件上的簽字,都讓深陷其中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抽身離開。”

想到這裏,韓國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可惡,不能就這麽讓他們得逞,必須要抓到把柄予以反擊。

韓國棟靜下心來仔細思考,這時,剛才隔著董事長辦公室房門偷聽到的一句話突然閃入他的腦海。

“以前這樣操作,從來沒出過錯,沒想到這次這麽倒黴。”

這麽說以前應該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那肯定也有和他一樣的替罪羊。唯一不同的是,別人當部門主任時都安然無恙,到他這卻事發了,於是就被理所當然地推出來背鍋。

想到這裏,韓國棟當即又把傅義聰叫進辦公室。

被一根煙外加幾千塊錢收買,傅義聰儼然已經成為了韓國棟的心腹,對於領導的問詢,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傅啊,跟你打聽個事兒,以前研發新藥時,也都會這樣更換成分嗎?”

“好像是的。”

“那前幾任主任的簽字文件還有嗎?”

“有是有,但是隨著他們的離任,那些文件的原件應該都被人事部門當作工作檔案封存起來了。”

“哦,這樣啊!”韓國棟遺憾地歎了口氣。

傅義聰為了討賞,趕緊關心道:“主任,是有什麽需要嗎?”

韓國棟斟酌道:“也沒什麽,就是想看看咱們部門之前研發的藥物信息。”

“那可是部門的機密啊!”傅義聰道,“不過,主任,您是部門的總負責人,所以對你而言,就不是機密了。”

“那我在哪兒能查詢到以前藥物研發的信息呢?”

“集團的電子信息數據庫,你隻能去那裏查,用你的工號和密碼登錄內部網站,對應你的職務有相應權限。你說的那些信息,應該能查得到。”

韓國棟得到想要的答案,甩給傅義聰一盒南京九五之尊打發他離開後,自己便拿著優盤前往電子信息數據庫。

所謂“電子信息數據庫”,就是一間不大的放著四五台電腦的機房。這幾台電腦和集團內網相連,專供集團員工查詢資料。因為涉及製藥機密,所以前來查詢資料的員工是不允許帶進手機和優盤的。為了防止信息泄露,集團保安部在機房的外麵安裝了嚴密的電子安檢設施,且有保安搜身檢查。

即便如此,韓國棟還是打算進入電子信息數據庫拷貝資料。他拿了一個很小的優盤,把優盤的外殼拆下來塞入鞋裏,將裏麵的芯片取出貼在煙盒錫紙的內側。

過安檢時,保安人員先拿金屬探測器掃描他的身體,而這時煙盒是放在手包裏的。接下來手包過安檢時,韓國棟把煙盒從手包裏拿出,點完煙後順手塞進口袋裏。

雖然集團裏都傳言他是董事長的二表舅,但保安人員仍然像衛兵一般忠於職守、不畏強權,隻見其中一人走上前來,敬了個禮,道:“韓主任,這裏禁止吸煙!”

“不好意思!我這就掐滅。”韓國棟掐滅煙的時候,手包已經過完安檢了,隻有手機被登記留了下來。

韓國棟拍了拍那個製止他抽煙的保安,豎了下大拇指表示讚賞,

然後拎著手包進入了機房。

按照傅義聰所說,韓國棟登錄信息數據庫,輸入工號密碼,果真能查到之前部門研發新藥的信息,其中研發過程和臨床反應都有詳盡記錄,還有藥物成分的分子式。再經過對照,果然,在此之前,有好幾款新藥的藥物成分都發生了改變,而這些改變都是在臨床試驗結束之後推出市場的時候。

不錯,這就是證據,證明公司一直在做這種偷龍換鳳的勾當。

韓國棟馬上將這些信息數據儲存到優盤芯片裏。走出機房後,他並沒有返回辦公室,而是直接離開了公司。

走在路上,韓國棟一直在盤算著自己的出路。手裏雖然有了公司偷換藥品成分的證據,可自己確實是假冒博士在製藥集團謀職,並且那些文件上的簽字也確實是自己簽的。如果真把證據交給警方,就算能證明自己毫不知情,恐怕也免不了牢獄之災。

一想到自己即將坐牢,韓國棟就忍不住頭皮發麻。這些年舒適的生活已經讓他養尊處優慣了,如果突然把他丟進監獄,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想到這裏,韓國棟已經打消了把證據交給警方的念頭,於是盤算起如何拿芯片內容跟公司談判。以此為要挾,讓公司另找替罪羊,然後還可以訛一筆錢也說不定。

嗯嗯,這個想法似乎還是可行的。既然已經打算這麽做,自己在這段時間是不是該出去躲躲?去哪兒躲呢?

韓國棟正尋思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家名叫“不三之旅”的旅行社門口。略微遲疑了一會兒,他走了進去。

自由行,不跟團,可以徹底隱匿自己的行蹤。

選擇大巴車出行,萬一途中遇到變故可以隨時做出應對,不用像火車或者飛機那樣被困在裏麵無法脫身。

至於目的地選擇越南,除了因為距離近之外,落地簽證的優勢也可以讓韓國棟不用做過多的準備。

很快,選擇好了線路,交了定金,韓國棟便回到家中準備護照和出行的行李。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屏幕上突然跳出了傅義聰的來電

顯示。

略微遲疑之後,韓國棟還是故作鎮定地接聽了對方來電。

“喂,小傅,怎麽了?”

“主任,你在哪呢?”

“你有什麽事兒嗎?”

“半小時前,董事長打電話問你的去向來著!”

“問我去向?”韓國棟愣了一下,反問道,“你怎麽說的?”

“我當然說你還在辦公室啊!”傅義聰的語氣裏透著濃烈的邀功的味道,接著他又說道,“主任,你快回來吧。董事長那邊應該一會兒派人找你蓋章。”

“嗬,找我蓋章不打我手機聯係我,卻打給我的下屬打聽我的去向,這裏麵肯定有問題!”韓國棟心裏這樣嘀咕著,卻在手機裏對傅義聰道,“腦子有病吧,這都到下班的點兒了,我怎麽可能還待在公司裏給他蓋章?對了,小傅,你在公司還不走嗎?”

傅義聰趕緊表忠心道:“不走,主任,我還在加班。”

“部門其他人呢?”

“他們,早下班回家了。”

“要不這樣,一會兒董事長那邊來人要蓋章,你替我蓋好了。”

傅義聰受寵若驚道:“主任,那可是部門的公章啊!”

“我信得過你。”韓國棟繼續往下說道,“我辦公室門沒鎖,公章就放在辦公桌右邊中間的抽屜裏。對了,抽屜裏還有一盒九五之尊,你拿去抽吧!”

“謝謝主任!”傅義聰歡快地掛斷了手機。

結束通話後,韓國棟突然意識到,董事長很可能已經通過內網的瀏覽痕跡發現自己調查過以往新藥推出市場的信息,進而猜到了自己的意圖。既然如此,那麽家裏也不能長待了。韓國棟想到這裏,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趕緊出門。

剛出門沒多久,韓國棟的手機鈴聲突然又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一看,顯示正是董事長的來電。

“二表舅,你在哪呢?”

“死玩意兒,你還認我這個二表舅啊?哼哼,夠沒良心的,居然能把你二表舅推出來當替罪羊,你還是人嗎?”

電話彼端在短暫的沉默後傳來董事長低沉的聲音:“二表舅,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那我也敞開天窗說亮話,你今天調看集團以往的製藥信息幹嗎?”

“幹嗎?小兔崽子,老子幹嗎你不知道嗎?當然是備份下來,跟警方自證清白啊!”

“二表舅,你別天真了,就算你有那證據也沒用,警方還是會抓你坐牢的。要不這樣,咱倆談個交易,你把拷貝的信息還給我,我給你十萬,怎麽樣?”

“十萬?你真當打發要飯的呢!聽好了,三百萬,少一分免談!”

“三百萬,你開玩笑呢?我上下打點也花不了這麽多錢!”

“那你就等著我曝光後,拿錢去打點吧。”說完,韓國棟直接掛斷手機。

過了大約兩分鍾,董事長又打來電話,韓國棟沒有接,他心中已經有數了,芯片裏的內容確實對集團很重要,對方也很可能真會付給自己三百萬。

想到這裏,韓國棟一直愁悶的臉上終於現出了一絲笑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帶著芯片前往國外避一避。

所有證據信息都存儲在芯片裏,芯片就貼在煙盒錫紙內側,而煙盒放在韓國棟的手包裏,手包則與自己寸步不離。

經過幾天提心吊膽的顛簸,韓國棟終於登上了即將開出國境的大巴車,總算舒了一口氣,本來隻是打算在車上打個盹兒的,沒想到最後卻不小心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地似乎聽到有新聞在播報傅姓男子遇害的消息,“不會是傅義聰吧?怎麽可能呢,別亂想了。”在睡夢中,韓國棟這樣跟自己說,然後他又在座位上側了下身子。

但是讓韓國棟意想不到的是,當他再睜開眼時,懷中的手包居然不見了。

韓國棟很快發現那個叫田豐大的偵探有些眼熟,於是他推測對方

很可能是集團雇來跟蹤自己的。一開始,韓國棟認定自己的手包是被這個田豐大偷走的,但是經過幾番爭執,始終無果。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最後居然在那個叫王三喜的小黃毛的房間裏找到了自己失竊的手包。

拿回手包的韓國棟一回到自己的客房,就反鎖房門,將手包裏的東西全部傾倒在**,尋找那個藏著芯片的煙盒。

結果,找了半天,什麽都在,唯獨不見煙盒。

煙盒去哪了呢?難道被那個王三喜順走了?

想到這裏,韓國棟的臉上現出了凶狠的神情。他壓低腳步聲走到門前,輕輕拉開房門,探出腦袋左右窺視,見走廊裏沒人,這才躡手躡腳地朝王三喜的301房間走去。

被五花大綁膠布封嘴的王三喜一看見韓國棟進來,身體就不停地掙紮,嘴裏還一直“嗯哼”著,似乎有話要說。

韓國棟大步上前,蹲下身子,伸手撕掉王三喜嘴上的膠布。結果,他剛一撕去,王三喜就激動地大叫道:“我沒殺人……啊!”

這聲“啊”是王三喜突然中了韓國棟醋缽兒大小的拳頭所發出的慘叫。

韓國棟給了王三喜一拳後,怕他的慘叫聲引來外人,於是用左手卡住他的下巴,讓他發不出聲響。接著韓國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問:“懂不懂?”

王三喜如小雞啄食般忙不迭地點頭,韓國棟這才緩緩鬆開手。

“黃毛崽子,我問你,我手包裏的煙盒去哪了?”

王三喜以為對方發覺手包裏的錢少了,過來跟自己要錢,趕緊辯解道:“錢,錢在郝美那兒,我倆那個什麽,錢被她拿走了,我一分沒花……啊!”

韓國棟又是一拳結結實實打在王三喜的臉頰上,不等他慘叫,左手又卡住對方下巴。

韓國棟卡著王三喜下巴卻不鬆手,自己則欺身在他耳邊低語:“別跟我耍花樣兒,老子問的是煙盒,不是錢!”

王三喜像是聽明白了,連連點頭,韓國棟這才鬆開卡下巴的手。

“煙,煙在郝美那兒,我倆那個什麽,煙被她拿走了……啊!”王三喜話沒說完,又挨了第三拳,這次不等韓國棟伸手卡自己下巴,他吃著痛趕緊先閉嘴收聲。

“幹嗎還打我啊?”王三喜怯怯地問。

“問你什麽,都說在郝美那兒,你跟我耍什麽蛇皮呢!”

“不是,真在郝美那兒,我倆那個什麽,完事兒了抽事後煙,她看那煙不錯,就要去了。”

韓國棟看了王三喜一眼:“真的?”

王三喜拚命點頭。

韓國棟舉拳嚇唬對方:“要是讓我發現你騙我,老子不打出你粑粑來!”

“不敢!不敢!”王三喜喘著粗氣又道,“你要的答案我已經告訴你了,你能聽我說句話嗎?”

“什麽話?”

“楊師傅,真不是我殺……啊!”王三喜的臉頰再次中拳。

“淨他媽屁話!”韓國棟啐了口唾沫,又用膠布封上王三喜的嘴,這才從301房間離開。他回到走廊上,又去敲隔壁302郝美的客門。敲了半天,也沒人應聲。韓國棟正琢磨這娘們去哪兒了時,忽然發現前麵不遠處304客房,也就是田豐大的房,門似乎虛掩著。

“媽的,那個偵探又在偷窺我的一舉一動,有這麽個人盯著自己,做什麽都不方便。”一想到這裏,韓國棟氣就不打一處來,他三步並兩步來到304客房門口,突然伸手拉開房門。

原本貼在自家房門側耳偷聽的田豐大猝不及防地從房間裏摔到走廊上。

“喂!小子,偷聽夠了沒?”韓國棟冷冷地瞅著摔倒在地的田豐大。

“沒,沒偷聽。”田豐大尷尬地從地上爬起來,無力地辯解著。

“沒偷聽,那你在這兒鬼鬼祟祟做什麽?”韓國棟橫眉道。

“你是不是在找郝美導遊?”田豐大咳嗽著轉移話題。

“你知道她在哪兒?”

“剛才抓完小偷,她好像被那個叫劉力勇的殺馬特叫屋裏去了。”說到這裏,田豐大眨眨眼睛,道,“你是不是也很著急啊?”

“呸!急你大爺!”韓國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轉身朝自己的303客房走去。

就在韓國棟打開房門準備回屋的時候,他忽然停下腳步,對田豐大晃了晃他那醋缽兒大小的拳頭,警告道:“雖然手包不是你偷的,但是你要幹什麽,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今天早上偷遛進我房間這事兒還沒完呢!趕緊老實消停點兒,如果再讓我抓著,非揍死你不可!”說罷,“啪”的一聲關上房門,獨把名偵探自個兒留在走廊上。

等對方關上了房門,田豐大才用力地揮揮拳頭,算是叫板。

“誰怕誰啊,有本事比畫比畫!”

就在田豐大趁著敵人不在,給自己長威風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羅小梅的聲音。

“偵探大叔,你現在在查的案子是不是跟這個胖大叔有關啊?”

“哇,小妹妹,你什麽時候出現的,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覺得他就是你的調查目標。”羅小梅仰著她那張大而不失秀美的臉龐問道。

“你別胡猜了,我這次就是出來旅遊度假的,哪有什麽案子?”田豐大深知睜眼說瞎話要瞎得徹底。

羅小梅卻顯然沒那麽好糊弄:“剛才胖大叔都說了,今天早上你偷遛進人家房間被抓個正著,還不承認?”

“什麽偷遛進他的房間,明明是我看到有個女人先進去了,我隻是好奇跟著進去而已。”田豐大似乎被說到了自己心中的痛處,忍不住攥緊了拳頭,恨恨道,“誰知道,當我進去時,那個女人居然不在屋裏,這才讓我背上了偷溜進他人房間的罪名,實在太可惡了。”

身為推理發燒友的羅小梅立刻嗅到了詭計的味道,她興奮地說道:“哇,這不是推理小說裏人物在密室中憑空消失之謎嗎?對了,偵探大叔,那個女人進屋後,你是直接跟著進屋的嗎?”

“那倒沒有,我在門口偷聽了幾分鍾,見裏麵沒有動靜了,才進去的。”田豐大口中敷衍著,眼睛卻時不時地瞟向走廊盡頭301客房。

“也就是說,那個女人有足夠的時間在胖大叔的房間裏實施密室消失的詭計,這樣一來的話,就必須要到現場看一看才能破解謎題了。”羅小梅正喃喃自語的時候,一抬頭卻發現田豐大已經獨自走向了301客房,而那裏正關押著被五花大綁的王三喜。

“偵探大叔,你去那裏幹……”羅小梅正開口要問時,田豐大回身狠瞪了她一眼,接著做出“別嗶嗶”的手勢,然後推開301的房門走了進去。

羅小梅見狀趕緊用手捂住嘴,小跑著跟了過去。

一進屋,田豐大便見到了被五花大綁、膠布封嘴的王三喜。作為一直被誣陷為小偷的名偵探,見到真正的小偷落到如此下場,內心深處不由地生出一種“你丫活該倒黴”的歡喜。然而,王三喜看到田豐大時,卻完全沒有如此複雜的心情,他隻是在一邊不停地掙紮,一邊“嗯哼”著,似乎有話要說。

田豐大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撕去王三喜嘴上的膠布。結果,他剛一撕去,王三喜就激動地大叫道:“我沒殺人……嗚!”後麵那聲“嗚”是嘴被田豐大伸手捂住,所發出的尾音。

就看田豐大捂住王三喜的嘴巴,在他耳邊低語:“我問你什麽,你答什麽,別說多餘的廢話,懂嗎?”

王三喜連連點頭,田豐大見狀,這才緩緩鬆開雙手。

“剛才韓國棟來找你,問你什麽事兒了?”

“問我煙的事兒。”

“什麽煙的事兒?”

“他手包裏有一盒南京九五之尊不見了,就問的這個。”

“除了煙的事兒,還問別的了嗎?”

“沒有了。”

“啪”的一聲脆響,一個巴掌甩在了王三喜的臉頰上,伴隨著“啊”的一聲慘呼,王三喜的嘴又被田豐大捂住了。

“別忽悠我,想好了再說!”

王三喜拚命地點頭。

田豐大鬆開捂嘴的手,又問道:“除了煙的事兒,韓國棟還問你什

麽了?”

王三喜回憶了半天也沒想出別的來,他挨揍挨怕了,隻能小心翼翼地反問:“你指的是哪方麵?”

田豐大啟迪道:“關於‘人’的方麵,韓國棟問過誰?”

王三喜最先想到了“郝美”,但他又覺得“郝美”是自己告訴韓國棟的,不算韓國棟問的,不知道這答案對不對,正猶豫時,便看田豐大高舉巴掌做欲打狀,嚇唬道:“別跟我耍花樣兒,趕緊說!”

“郝美。”王三喜試探著回答,並偷偷觀察田豐大的神情。隻見對方拍了一下大腿,自言自語道:“我就猜嘛,就是她。”

眼見如此,王三喜自知是蒙對了,便長籲了一口氣,正要再說話時,突然被旁邊那個羅小梅開口打斷了。

“偵探大叔,我想韓國棟的房間應該跟咱們的房間布局差不多。我剛才查看了這間房,客房的床底下是可以藏人的,還有儲物櫃也能容下一個成年人。”羅小梅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剛查看完床底下,正在打開儲物櫃的櫃門比量著裏麵的大小。

就聽羅小梅又道:“所謂的‘人在密室中憑空消失’,應該是對方藏在了房間的某個地方,當時沒被發現,等其他人都擁進屋裏查看時,再偷偷溜出來,混在人群裏。”

田豐大被羅小梅這麽一說,不由回憶起今早的情形,他搖搖頭說:“那個女人應該沒有藏在客房裏。因為我一進屋就被那個胖子發現了,然後我倆一直在走廊上爭執,所以並不存在大家擁入客房,藏匿者偷偷溜出來混進人群的可能性。”說到這裏,名偵探頓了一下,接著又道:“何況,我倆爭執不久,郝美就趕過來了。她還進屋搜找過那個女人,並沒有找到。要知道郝美可是導遊,常年住宿這家賓館,以她對客房的了解,不可能沒搜查床下和儲物櫃這些地方。”

“咦,這就奇怪了,如果那個女人不是藏匿在客房的某個角落裏,那麽她肯定是通過別的途徑偷溜出去了。這樣一來,所謂的密室並不是真正嚴格意義上的密室!”羅小梅一邊念叨著,一邊朝客房的陽台走去。

羅小梅來到陽台,像是看到了什麽,臉上突然現出驚愕的表情。

田豐大見狀,忍不住跟了過去,他順著羅小梅目視的方向看去,一下子就看到相鄰的302房間的陽台石製欄杆上留著兩個清晰的腳印。

“小妹妹,你看到了什麽?”田豐大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

果然如他所料,羅小梅輕聲回複道:“我好像看到胖大叔翻身進入了郝美姐姐的客房。”

“哼哼,難道韓國棟的情婦就是郝美?也難怪,像目標人物這樣有錢的土豪,有女人送上門來,怎麽可能拒絕?看來,那些行為都是表演給別人看的,背地裏就這樣暗通款曲!”一念至此,田豐大又回想起今天早上的那一幕,“這麽說來,今早我發現的那個遛進韓國棟客房的女人八成也是郝美了。想想也是,身為導遊的她和這間賓館的老板熟識,很可能有韓國棟房間的備用鑰匙。趁大家不注意,遛進韓國棟房間,等韓國棟回來做苟且之事也是合情合理的。今早,有所察覺,這才利用陽台從韓國棟房間返回自己房間,繼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還過來搜查女人。嗬嗬,當然搜查不到,因為就是她自己!現在想來,他們兩個人,一個住302,另一個住303,這種緊挨在一起的住宿必然也是為**刻意安排的。”

田豐大想到這裏,所有的疑惑似乎都迎刃而解,而他目前要做的就是拿出手機,調出攝影攝像功能,將郝美和韓國棟的親密行為拍成視頻證據,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田豐大正這樣尋思,忽然看到旁邊的羅小梅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化妝鏡,伸長胳膊,通過鏡麵的反光,來觀察潛入郝美屋中的韓國棟的一舉一動。

“嗬,小妹妹,看不出你還有這智慧!”田豐大一邊說著,一邊湊過身來查看:隻見郝美並不在屋中,而那韓國棟在屋裏躡手躡腳地翻找了一番,然後突然鑽進儲物櫃裏躲了起來。

“哼,還挺謹慎的,是怕被別人發覺屋裏有人才躲藏起來的吧!”眼見捉奸在即的田豐大這樣想著,卻突然發現羅小梅還在身邊。多次破案的慘痛經曆,讓田豐大意識到必須把這個號稱偵探助手的小妹妹打發走,才能保證自己的調查取證萬無一失。

於是田豐大非常嫌棄地把羅小梅往門外推去。

“偵探大叔,到底什麽案件,不能讓我參與嗎?”

“都說了是少兒不宜的案子,你就不要再問了,趕緊回自己的房間老實待著吧。”

“是不是特別嚴重的案子,你怕我有危險才不讓我參與,對不對?”

田豐大正往外推羅小梅,突然聽到王三喜開口說話了。

“喂,喂,二位,能聽我說一句嗎?”

田豐大一愣,回過身來看向王三喜,隻見對方充滿殷切的目光。

“田大偵探,你要的答案我已經告訴你了,你能聽我說句話嗎?”

“什麽話?”

“楊師傅,真不是我殺……啊!”王三喜的臉頰再次被扇了一巴掌。

“這些屁話你留著跟警察說吧,我還要幹正事兒呢!”田豐大不由分說地再次用膠布封住了王三喜的嘴,然後把羅小梅推出門外。

“啪”的一聲,房門關上了。

田豐大來到陽台,輕手輕腳地從301客房的陽台翻進302客房的陽台。從陽台悄悄走進客房後,田豐大直接鑽進了床底下。名偵探做這一切的時候,故意壓低了聲音,生怕引起躲在儲物櫃裏的**者的警覺。

現在,田豐大就匍匐在床底下,他拿出手機,調出攝影攝像的功能,屏住呼吸靜靜等待。他確實在等,在等郝美回到房間和韓國棟“啪啪啪”的那一刻。

一分鍾……三分鍾……十分鍾過去了,可是郝美始終沒有回屋。

匍匐在床下,雙臂已然發麻的田豐大忍不住在內心深處呼喊:“那個叫郝美的導遊,難道你在劉力勇那裏接的私活還沒結束嗎?趕緊回來啊,和你**的男人正在屋裏等你呢!”

就在田豐大躲在床下焦急等待的時候,郝美在206客房辦事兒。完事後,她倚靠在劉力勇的床頭,點燃了一根南京九五之尊,悠閑地品味著事後煙的餘韻。

“小哥哥,沒想到你挺能折騰啊。知道嗎,本來我是打算讓唐老板把你安排在305的,就我那一層。可惜那兩個女生非要挨著304住,這才把你弄到206的。”

劉力勇笑了笑,道:“沒事兒,就多走幾步樓梯,不遠。”說著,他光著身子走下床,朝衛生間踱去。

郝美癡癡地看著他的**,不由想起了王三喜,忍不住吐了口煙圈,幽幽道:“沒想到那小子竟然是殺人凶手,真是看不出來。”

劉力勇走到衛生間門口,回身道:“可惜不能再做他的生意了?楊師傅死了,也沒見你多傷心。”

“他呀,我又沒跟他出幾次車,和他不熟。再說了,人都死了,還能咋的,不都是該掙錢掙錢,該生活生活。”

“說的也是,對了,看楊師傅那箱子挺重的,他一司機,都裝的什麽啊?”

“還能有什麽呀,幫唐老板捎帶的走私品唄。”

“唐老板還搞走私呢?”

“看不出來吧,光靠開大巴、開賓館能掙幾個錢?都有各自的門道呢。”說到這裏,郝美重重地歎了口氣,“唉,就我命苦,隻能靠身子。”

“那老唐,可謹慎著呢,怕警察查,注意到前台後麵那個小屋了嗎,有個密碼櫃子,都鎖那裏麵了。”郝美說到這兒,不由看了劉力勇一眼,問道,“怎麽,小哥哥,感興趣?”

“啊,隻是隨便問問。”劉力勇笑了笑,這才走進衛生間。不一會兒裏麵就傳出了淋浴的聲音。

郝美倚靠在床頭,側目看那衛生間毛玻璃透出的人影,不由道了句:“媽呀,這小哥哥身材真好!”正說著時,不由“啊”的一聲,原來是燃著的煙灰不小心落到了**。

郝美趕緊將剩下的煙灰點落進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裏,卻不小心將打火機碰落到了地板上,隨即滑進床下。

郝美“嘿”了一聲,趴在**探身去拾那打火機,就在這一瞬間,

她無意中看到床底下有一樣東西。當看清那樣東西後,她先是一愣,隨即慌慌張張地翻爬下床。

房間裏的聲響似乎引起了劉力勇的注意,就聽那衛生間裏淋浴水花聲一停,隨即傳來了男人的問詢聲:“小妹,怎麽了?”

“沒,沒事兒,不小心把煙灰落到床鋪上了。”郝美故作鎮定地顫顫巍巍道。

“小乖乖,可別把床鋪點著嘍。”劉力勇顯然沒有聽出郝美聲音裏的異樣,他隨口開了句玩笑,接著隻聽淋浴水花聲又起。

而此時此刻,郝美的臉色早已經煞白,她跪在床邊,將床底下的那樣東西輕輕拖了出來,那是一個白色的行李箱。

在郝美的記憶中,楊師傅似乎剛買了一個白色的行李箱。該不會就是這個吧?“應該是撞色了。”郝美這樣安慰著自己,但她還是輕輕地打開箱蓋。

一水兒的江詩丹頓的手表整整齊齊地碼滿整個箱子。

記得上車前,楊師傅曾不經意地說溜了嘴,他說自己這次幫唐老板走私的是義烏出品的高仿手表。

“難不成,就是這個?”郝美想到這裏,腦海裏立刻又閃過一個念頭,“楊師傅的行李箱怎麽會出現在劉力勇的房間?難不成,殺害楊師傅的凶手是……”

郝美不敢往下想了,恐懼像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地勒住她的咽喉,她無法呼吸。

短暫的不知所措之後,郝美趕緊穿上衣服,慌慌張張地朝屋外跑去。在經過衛生間的時候,她似乎聽到劉力勇透過淋浴水花說:“郝美?郝美?”

郝美沒有應聲,她不但沒有應聲,甚至連房門都沒有關,就這麽直接衝了出去。

劉力勇所在的206客房位於二樓走廊的最右端,郝美出了門跑過走廊,來到最左邊的樓梯,拾階而上,拐個彎便到了關押王三喜的301客房。

郝美想都沒想,直接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被五花大綁、膠布

封嘴、臉頰紅腫的王三喜。

郝美遲疑了一下,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撕去王三喜嘴上的膠布。被撕去膠布的王三喜則顯得很淡定,他緩緩道:“你先問,等你問完你想問的,求你給我留幾秒鍾,聽我把話說完,行嗎?”

郝美迫不及待地問道:“王三喜,快告訴我,楊師傅真的是你殺的嗎?”

王三喜似乎被打怕了,麵對郝美的質問,他過了片刻才說道:“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先問你想問的問題,等你問完,我再跟你說這個事兒啊!”

郝美愣了愣,以為王三喜腦子迷糊了,她咬咬牙,甩手給了對方一個大嘴巴子,然後不停地搖晃他道:“你醒一醒,趕緊告訴我!”

這一嘴巴抽得王三喜當時就急眼了:“有病沒病啊!都說了先回答你的問題,怎麽還打啊!”

郝美急道:“那你倒是回答我啊,楊師傅是不是你殺的?”

“你,你問的問題是這個啊?”王三喜頓時有一種要沉冤得雪的感覺,終於有人關心起他的冤屈了。想到這裏,他幾乎哽咽著回答:“當然不是啊!”

“那從你房裏找出了行李箱,是怎麽回事?”

“那是我偷206房間劉力勇的,和楊師傅八竿子打不著,鬼知道你們怎麽誤會是我殺的楊師傅?”

一言至此,郝美已經在腦海裏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顯然,先是王三喜偷走了劉力勇的行李箱,而劉力勇把楊師傅的行李箱誤當成自己失竊的那個,進而進入楊師傅房間將其殺死,再錯拿了他的行李箱。接著,郝美又回憶起楊師傅遇害那段時間,自己在三樓挨個敲門,301客房沒被敲開門,雖然可見王三喜不在屋中,但是那段時間劉力勇很可能也不在屋中,隻是自己沒去敲他的房門罷了!

王三喜看到郝美臉上陰晴不定,料想她知道了什麽秘密,忙催問

道:“小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麽發現,快說給我聽啊!”

郝美從自己的思緒中醒過神來,她深吸了口氣,幽幽道:“我知道是誰殺了楊師傅了。”

“誰?”

“206的劉力勇。”

聽到這裏,王三喜幾乎熱淚盈眶起來:“對,對,沒錯!就是他!大家把我偷的行李箱誤當成楊師傅的,那時我就猜到凶手是那個殺馬特了,可惜我說什麽都沒人信。”

確信已真相大白的郝美開始手忙腳亂地幫王三喜鬆綁。

“對了,小姐姐,我跟你說,那個韓國棟也很有問題,他剛才一臉凶相地跑來跟我打聽……”

可惜,他話沒說完,就被郝美打斷道:“你先別說話,這到底是怎麽係的,好像是個死扣,解不開啊。”

郝美一想也是,道了句:“那你等等我。”

“嗯嗯,小姐姐,你快回來啊!”在王三喜殷切的目光下,郝美轉身走出了房間。

從301客房走出來找剪刀的郝美正好在三樓走廊上碰到了女畫家李小佳。

李小佳驚愕地問道:“你跑到這殺人犯的房間幹哈?”

原本有些驚慌失措的郝美,看見李小佳,趕緊抓著她的雙臂,道:“我跟你說,殺死楊師傅的凶手不是王三喜。”

“那是誰?”

“是住在206的劉力勇!”

“這到底怎麽回事兒?你別著急,慢慢說給我聽。”

於是,在三樓走廊上,郝美將自己所發現的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說給李小佳聽。

聽郝美述說完這一切,身為女畫家的李小佳不由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郝美用力地點了點頭。

李小佳握緊郝美的手,道:“找剪刀給王三喜鬆綁的事兒,我來做,你趕緊回自己屋裏,反鎖好房門。”

郝美隱隱感到一絲不安,她遲疑了一下,問道:“為,為什麽?”

“傻了吧唧的,還不明白啊,你就那麽從劉力勇的房間跑出來,難免不會被他發現原因,真是這樣的話,他肯定會先找到你,殺你滅口,再來找王三喜啊。”

“對啊!你說我這腦子,一亂就把這事兒給忘了!”郝美對拍雙掌,深以為然。

李小佳摸摸郝美的腦袋,道:“快回屋去,鎖好門窗,誰叫都不要輕易打開。”

郝美用力地點頭“嗯”了一聲,回身快速朝自己房間走去。

郝美邊朝自己房間走去,邊想:那個叫羅小梅的女生曾說自己是狼人殺遊戲裏的小女孩。黑夜裏,當狼人開始殺村民的時候,所有好人都是閉眼的,隻有小女孩可以偷偷睜眼。所以小女孩知道狼人是誰,而狼人卻不一定能發現小女孩的身份。但是如果狼人知道小女孩是誰,那麽他們最想殺死的角色肯定是小女孩,對不對?因為隻有殺死小女孩,狼人的身份才會徹底隱藏起來!

想到這裏,郝美不由打了個冷戰,她趕緊用鑰匙打開房門。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在三樓走廊最右側的樓梯口,劉力勇正在冷冷地盯著她。

返回房間的郝美立刻鎖好房門,坐在床邊安撫著內心的恐懼。隨著呼吸漸漸舒緩,她突然又意識到一件事:“劉力勇之所以會殺害楊師傅,完全是因為錯認了箱子。那麽,那個箱子裏究竟裝了什麽,以致於他不惜殺人犯案。還有,當劉力勇發現我知道楊師傅被害真相的時候,他接下來會做什麽?真的會來殺我滅口嗎?”

這時,郝美突然想起一個細節,剛才在206客房時,劉力勇曾向她打聽唐老板存放走私品的地方。

不錯,那個家夥為了取回自己的行李箱,不惜錯殺了楊師傅,現在他知道了行李箱的下落,必然先去拿回自己箱子。這樣一來,唐老板豈不是有危險?

想到這裏,郝美驚愕不已,她趕緊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機,撥打起唐老板的內線號碼。

可是,也就在郝美撥打號碼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從後麵躥了出來。郝美先是一愣,隨即大驚失色起來,手拿話筒的她正準備回身查看時,突然感覺後頸一陣涼風襲來,接著聽到“啪”的一下響聲,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嗡”的一下頭痛欲裂,隨後便昏厥在**,不省人事。

而此時此刻,唐天正躲在自己的小屋裏研究行李箱上的密碼鎖。

“這個楊師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前要他換個結實點兒的行李箱走貨,這下可好,是換了個夠結實的,還帶著密碼鎖,你說你死之前從來沒有提密碼的事兒,現在可要我怎麽開箱?”

因擺弄密碼鎖而急得滿頭大汗的唐天,氣得忍不住咒罵起來。

明天山路一通,警察和救援隊趕到,這個行李箱勢必要作為證物交到警察手裏,可箱子裏裝著價值幾萬元的高仿名表,都是從國外走私回來的,所以要盡快將箱子裏的貨物替換出來。

想到這裏,唐天決定不能靠運氣猜密碼了,必須得來硬的了。於是,他站起身來,走到屋角找了一把鐵錘。

唐天拎著鐵錘回到行李箱前,將錘頭對準鎖扣比畫了幾下,正準備落錘時,忽然又生出一絲謹慎,害怕砸鎖的聲響引起賓館住客的注意。於是,他走到電視機旁,打開了電視,並將音量調到最大。

而這個時候,正是電視台插播新聞的時段,唐天偏頭看了一眼,播報員正在報道前幾天發生的一起凶殺案的最新進展。

“據警方最新信息,遇害的傅姓男子隸屬於X製藥集團的研發部門,而他的遇害地點是其直屬領導韓姓男子的辦公室,凶手殺人後

故意移屍別處,誤導警方。現在具有重大殺人嫌疑的韓姓男子不知所蹤……”

唐天瞥了一眼電視上的新聞,哼了一聲:“就知道殺殺殺,太野蠻了。”說著,他“啪”的一下落錘,就聽“咣當”一聲,那個密碼鎖頓時被砸成兩段,掉落到地上。

唐天不屑一顧地笑了笑:“什麽破密碼鎖,這麽不經砸。”忙去拉箱子上的拉鏈。

將拉鏈拉到箱底,然後掀開箱蓋,箱子裏的東西頓時映入眼簾,並不是一箱子的高仿名表,而是一袋袋白色粉包。

“咦?這是什麽?”

唐天好奇地拿起一袋,湊到鼻子底下使勁兒嗅了嗅。一瞬間,電視劇裏的畫麵閃入他的腦海,他整個人都不寒而栗起來。

驚駭不已的唐天頓時癱坐在地,他下意識地丟掉手中的粉包。

“這是從哪兒來的?名表去哪兒了?難不成楊師傅拿錯箱子了?難,難不成,賓館裏混進了毒販?”

當唐天產生這個可怕念頭的時候,隻聽有人在敲他小屋的房門。

“砰砰砰”,每一下敲擊聲都仿佛是惡魔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從地獄裏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