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供認不諱

再說王曉妍這邊,這次他們有方向地搜查,重點搜查了霍連寶的臥室。最後,她在霍連寶的**發現了異樣,拉開被罩時,兩塊棉布手絹用線縫在被子裏麵,每塊手絹上都結了大片咖啡色的硬?痂。

沈博聞向王曉妍問道:“這是什麽?”?王曉妍把鼻子湊在上麵聞了聞,說道:“已經聞不出有血腥味了。他屋裏很幹淨,隻有這被子上有異味,我就說不尋常。莊小美、林瑜、丁雯,這三起案件,死者都有出血,有兩塊這樣的手絹,我懷疑這是兩個案件中,凶手從現場帶走的血。不過,我得先檢驗一下這上麵是什麽物質。”?王曉妍將幾滴化學試劑滴到那幾片咖啡色的棉布上,反應讓王曉妍非常興奮:“是人血!我要把上把這兩塊手絹帶回去化驗。看看是否與幾起凶案受害人的DNA吻合,這可是紮紮實實的證?據。”

王曉妍回去做檢驗了,沈博聞則帶著幾個人繼續搜查,看是否還有其他的證據。最後,沈博聞在霍連寶家的閣樓裏找到了一本畫冊,裏麵有許多張工筆畫,每幅畫的內容都是同一個場景,圖上是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大肚子女人,那女人躺在一攤血漬之?中。

當兩份血樣的DNA比對結果放在周昊宇麵前時,結果跟預想的一樣,與莊小美、林瑜兩個受害人的DNA完全吻合。“再審霍連寶!”周昊宇嘴角微微向上翹起,說,“在鐵證麵前,我一定要他開?口。”

審訊室,霍連寶神情委頓,眼神渙散,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氣。

周昊宇走進審訊室,他先在霍連寶身邊轉了一圈,霍連寶隻是垂著頭,對發生在身邊的事情似乎沒有任何反應。周昊宇在他麵前站定,霍連寶眼中隻看到了周昊宇的鞋,他抬起頭,與周昊宇對視了一眼,他的眼神中已看不到剛被抓進來時的那種激烈的絕望,也沒有對著肖楠的那種挑釁的嘲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了無生趣的死?寂。

因為霍連寶是危險的嫌疑人,所以手銬腳鐐整套刑具加身,還被固定在一個裝有鎖具的審訊椅上,周昊宇索性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霍連寶的對麵,與霍連寶之間不過隻有半米的距離。“霍連寶,你抬起頭來,我有話問你。”看到他這個樣子,周昊宇不欲跟他多費唇舌,決定開門見山,把罪證擺在他麵前,看他如何解釋。霍連寶還是不理不睬,不抬頭也不說?話。

周昊宇把幾張畫拿在手裏,一張張翻看著,他並不看霍連寶,隻是自顧自地說道:“這工筆畫畫得不錯,筆法細膩生動,線條流暢,可是為什麽每個女人的麵容都模糊不清呢?為什麽每幅畫都一樣呢?也是,如果把那種充滿怨恨的眼神留在記憶裏,晚上一定會出現在你的夢中,就算你心裏再覺得她們該死,這也畢竟是犯罪嘛,是傷害無辜,半夜被噩夢驚醒也是情理之中?的。”

霍連寶臉上慢慢有了表情,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聚焦在周昊宇手中的那幾張畫紙?上。

周昊宇又回頭從身後的桌子上拿出幾個證物袋在霍連寶麵前晃了晃,道:“霍連寶,你看,這是什?麽?”

當看到這些時,霍連寶黯淡的目光裏突然閃出了亮光。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想伸手去搶周昊宇手中的東西,但卻受困於審訊椅和手銬的束縛,霍連寶沙啞著嗓子喊道:“給我!給我!給我——”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警員早已伸手將他按在了椅子上,口中大聲嗬斥道:“老實點坐好,不許亂動!”霍連寶的目光依然盯著周昊宇手中的證物袋,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目光中滿是貪婪的光?芒。

“這麽說,你承認這是你的東西了!”周昊宇嘴角微微向上挑起,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他手中的兩個證物袋裏分別裝的是從霍連寶家被子裏得到兩塊染血的棉質手絹。周昊宇隔著證物袋用手在那幾塊手絹上輕輕撫過,似是撫摸著情人的肌膚一樣溫柔,然後又放在鼻邊,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幾口,一副陶醉其中的樣?子。

他的樣子徹底激怒了霍連寶,霍連寶又一次像發了狂一樣,想撲過來搶奪他手中的東西,雖然椅子限製了他的行動,但手腕與手銬摩擦的地方,也因為他的激烈掙紮,磨破了皮,他也渾然不顧。身後兩名身強體壯的警員才勉強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周昊宇沒說幾個字,隻幾個動作,已掌握了主動。霍連寶反應強烈,卻在周昊宇的意料之中,有反應總比死不開口?好。

霍連寶喘著粗氣,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周昊宇手中的東西。“你告訴我,這上麵是什麽?你是怎麽得來的?”霍連寶還是那樣,沒有說話,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周昊宇手中的東?西。

周昊宇向他身後的一名警員道:“既然不說話,你把這個拿出去燒了,他以後別想再看見?了。”

那警員答應一聲,接過周昊宇手中的畫稿和手絹往門外走去,霍連寶目送著那名警員離開,身子被椅子固定,身後又有一個警員按著他,當那名警員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後,霍連寶發出低沉的吼叫聲,像一隻絕望的野獸一樣,突然將頭重重地磕向審訊椅前麵固定其雙手的木板處。他這個行為來得突然,周昊宇及警員都未及防備,椅子的木質堅硬,他的額頭重重地磕在木板邊緣,頓時血就流了下來,霍連寶繼續向那裏撞去,警員一伸手抓住了他的頭發,這才將第二下撞擊止住。周昊宇上前,二人合力把霍連寶按住,使他的身體動彈不?得。

“叫醫生!”周昊宇向旁邊的書記員喊?道。

杜若在監控室裏看得真切,向局長道:“康局長,我去?吧。”

康維生看著她,杜若又道:“我能安撫他的情緒。”康維生點點頭同意?了。

書記員應聲跑了出去,不多時,杜若提著急救箱出現在審訊室裏。今天,她穿一條湖藍色的長裙,與昨天一樣,長長的頭發披在腦後。她走到近前,把急救箱放在地上,打開箱子,拿出棉簽,沾著藥水要替霍連寶處理傷?口。

從她出現在霍連寶的視線裏開始,霍連寶停止了掙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杜若,眼神中既詫異又迷?惘。

杜若走到他麵前輕聲道:“你別動,我給你處理一下,一會就不疼?了。”

霍連寶聽到她的聲音,迷惘的眼中有了變化,他顫動著嘴唇,用沙啞的聲音,試探地問道:“你,昨天——”

杜若微微點頭,停下了處理他頭上的傷口的手,蹲下身去,與他保持平視,然後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地說道:“是的,昨天是我帶你回來的,你現在安全了,以後都不能再傷害自己,知道?嗎?”

霍連寶口中喃喃地問道:“你,是警察?還是大?夫?”

杜若道:“我不是警察,是大夫,是一個能醫治你內心創傷的大夫,隻要你給我信任,我就一定能解你心中的困擾,還你心中一顆暖暖的太?陽。”

杜若簡單地處理了傷口,用紗布把他的傷口包紮起來,做完這一切,杜若又看著霍連寶問道:“你的嗓子啞了,是不是一直沒喝?水?”

霍連寶點點頭。杜若又問道:“你是不是很累?了?”

霍連寶又點點頭,杜若道:“你回去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我在這裏等著,等著你把心裏的委屈說給我聽,好?嗎?”

霍連寶夢遊似的點點頭。杜若向周昊宇道:“放開他,他不會再做傻事了,送他回去休息?吧。”

周昊宇示意警員鬆開了霍連寶,果然霍連寶不再掙紮,隻是眼睛一刻也不眨地盯著杜若看。周昊宇讓人把他帶下去休息,又悄悄地叮囑看守人員,一定要小心看守,不能再出意外,而他則與杜若一同回到了辦公?室。

“杜若,你又給他做了催眠?”康維生問?道。

“算不上催眠,隻是那天我給他的心裏下了暗示,他在心裏種下了一顆信任的種子,願意相信?我。”

康維生道:“那就好,物證已經掌握了,隻要再拿到他的口供,這個案子也算是圓滿?了。”

杜若道:“我明白您的顧慮,我也知道你們的審訊紀律,如果用非正常手段拿到的口供不能作為證據呈堂,那天要不是為了救人,我也不會輕易對人使用催眠術。再說,我的導師曾告誡我‘催眠術是為了以後治病救人,不能用來炫耀,更不能用來作惡’,我牢牢地記住了他的話,在用這項技能的時候都很謹慎,從不敢亂?用。”

康維生局長道:“手中有利器,但要慎用。小杜,有機會請你的導師來給我們的警員上上課吧,我們的警員也能掌握更多與罪犯較量的本?領。”

“我導師最近身體不是太好,我有事也不敢太去麻煩他。不過,我可以爭取一下。”杜若?道。

周昊宇在一旁插嘴道:“康局,她導師就算來上課也不過是短期的,並且,我們的工作強度高,風險也大,警員們心理承受能力是一個很關鍵的因素。我看,不如就請她來做我們的心理顧問,遇到心理學上的難題時,可以隨時為我們提供幫助,並且還能為我們的警員進行心理評估和輔導,一舉兩?得。”

康維生並沒有立時表態,周昊宇道:“康局,您不用為難,這筆費用我們刑警隊自己承擔,不用局裏出?錢。”

康維生嗬嗬一笑道:“這點錢局裏出不起嗎?你可問過小杜的意見?你能替她做決定?嗎?”

周昊宇尷尬一笑道:“杜若,不知道我們刑警隊能不能請動?你?”

康維生把目光投向杜若,杜若推辭道:“如果需要我提供幫助,我義不容辭,說到聘請就大可不必了。”鑒於自己與周昊宇的關係,她知道如果自己接受,其他人對周昊宇的看法並不一定像康維生一樣客觀,周昊宇可以不在乎,可自己卻不能不為他考慮到這一點,再說了,自己還是比較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被什麽人或事束縛住,所以她婉拒?了。

“別這麽快拒絕,先考慮一下,這也是我代表海曲市公安局向你發出的邀請。”康維生笑著說?道。

經過一夜的休息,霍連寶吃了東西,又睡了一覺,神色看起來好了一些,這次為了避免再刺激到他,周昊宇換了便裝與杜若一同進入了審訊?室。

杜若先倒了一杯水給霍連寶。霍連寶把那杯溫熱的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似是杯中放著非常珍貴的**一般。杜若蹲下身去,將視線與他平視:“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霍連寶微微點頭。杜若又道:“把一切說出來吧,把你的委屈,你的心痛都說出來,我會幫助你?的。”

霍連寶道:“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杜若微微一笑道:“我叫杜若。”她又指著坐在桌子後麵的周昊宇道:“他叫周昊宇,是我的朋友,他也會幫助你的,別害?怕。”

霍連寶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們問?吧。”

杜若這才坐回到周昊宇的身邊。周昊宇按照程序問道:“告訴我,你的姓名、年?齡。”

霍連寶答了。周昊宇又問道:“兩天前,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兩點多,你在九夷區長春路七十九號的東興家園一號院五號樓頂劫持了一名女子,當時你為什麽那麽?做?”

“我以為那些警察是抓我的。”霍連寶答?道。

“你為什麽覺得警察是抓你的?”周昊宇引導著訊問的方向,他不想由自己點出罪犯,而是想讓犯罪嫌疑人自己說出?來。

霍連寶不說話了,他抬起頭看向杜若,看到杜若以鼓勵的目光看著他,猶豫了半晌才說道:“因為我殺了人!”他這麽說雖在周昊宇的意料之中,但也沒想到這麽順利他就坦承了自己的罪行。周昊宇看了杜若一眼,眼神中滿是欣賞的目光。他還不忘乘勝追擊,接著問道:“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用什麽東西殺了什麽?人?”

霍連寶想了一下道:“應該是今年的六月七號晚上,我在東園巷,殺了一個女人,她叫什麽我不知道。”

“你為什麽殺?她?”

霍連寶低下頭把雙手的十指都插進頭發裏,使勁地撓了幾把,最後在臉上又搓揉了片刻才道:“因為她讓我很生氣,我開始沒想殺她,隻是想打她一頓出出氣,誰知道我沒控製住自己,最後她還是死?了。”

“說說事情的經過。”周昊宇的話,將他帶回了那個可怕的夜?晚。

那天天陰得很沉,他記得很清楚,那裏離自己的家不遠。在孫玉貞從他那裏跑掉之後,一下午他心裏都惶惶然,他怕孫玉貞會去報警。然而一下午就那麽過去了,警察並沒出現在他家。他的神經稍稍放鬆,這時他才覺得餓了,看看家裏沒什麽可吃的。八點多,他出了家門,在離他家不遠的一家快餐店解決了他肚子的問?題。

他要了份快餐和一瓶啤酒,坐在門前的桌子上喝了起來。快餐店的對麵是一家箱包店,他抬頭看到對麵店裏的女人在罵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那個女人長得很凶,一臉橫肉,他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潑辣凶悍的女?人。

他還記得很清楚,那個女人一手點著孩子的額頭一邊罵道:“就知道要錢,哪有錢給你,自己都吃不飽,還充什麽大尾巴兒狼,還捐錢,你怎麽不得個大病,讓你老師也號召別人給咱們家捐點錢。要錢沒有,再要錢連學都別上了,我可沒錢去填你這個無底洞。”罵完還在小孩身上狠狠掐了一把,男孩張嘴想哭,卻被她瞪得連哭都不?敢。

一般人看到這樣的情景都會生氣,可霍連寶的憤怒是異於常人的。那一片是小商品匯集區,街道很窄,女人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到了霍連寶的耳中。他把酒瓶含在嘴裏都忘了吞咽,酒水順著嘴角流向了脖子,洇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後來女人又罵男孩道:“看什麽看,這飯是給你吃的嗎?你還有臉吃飯,給我滾回家去睡覺,別讓我再看見你,看見你我還打?你。”

男孩背著書包出了箱包店,沿著路向東走去,霍連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拋下沒吃完的飯菜,就跟在了小男孩後麵。男孩一直向東走,走到一個賣麵包的店門口,停住了腳步,看著擺在裏麵的麵包、蛋糕露出渴望的眼神。他看了很久,最後店裏的女店員走出來問道:“小朋友,你要買麵包?嗎?”

男孩搖搖頭,但又不走,最後從褲兜裏翻出了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一元紙幣,怯生生地向店員遞過去。店員接過這一元錢有些猶豫了,店裏最便宜的麵包也要三塊錢一個,當她看到孩子伸出舌頭舔著幹燥的嘴唇,眼神中充滿渴望時,她拿起一個標價五元的夾心麵包,微笑著遞給孩子道:“小朋友,這個給你。”那孩子拿著麵包,臉上露出笑容,他在麵包上輕輕咬了一口,轉身跑開?了。

霍連寶就這樣跟在他身後,最後拐進了一條巷子,巷子裏沒有路燈,加上天陰得很沉,巷子裏很暗,小男孩在裏麵七拐八拐,最後用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打開一個大門的門鎖走了進去。這就是女人的家?了。

他一看到那個女人就生氣,看到她那樣無所顧忌地咒罵和責打那個孩子,霍連寶的胸中被憤怒填滿,但多年的壓抑讓他學會了隱忍,他沒有當時發作,而是跟著孩子找到了女人的家,然後他就在巷子裏等著女人回?家。

巷子有偶爾經過的人,他就順著巷子緩緩地行走,路過的人隻以為是行人,也沒人對他多加關注。就這樣,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終於等到了那個女人,他想狠狠地打她一頓,出一出心中的悶?氣。

當時巷子裏很黑,不時有隆隆的雷聲傳來,女人穿過巷子的時候,他從巷子旁的岔道突然躥出,一拳打在了女人的臉上。女人被打得有點懵,手中的包和雨傘落在了地上,還沒等她喊出聲,霍連寶已用胳膊勒住了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向了拐彎處,這裏是巷子的盡頭,不會有太多人經過。那女人用手使勁掰著捂在口鼻上的手臂,掙紮著想呼救。霍連寶用手按著女人的頭向牆上撞去,發出沉悶的“咚咚”聲。“你這樣的女人才該打,我也讓你嚐嚐挨打的滋味!”霍連寶惡狠狠地說?道。

這時他聽到巷子裏傳來口哨的聲音,吹的是一首流行歌的曲調,哨聲越來越近。他心裏一陣緊張,加上女人的奮力掙紮,他就緊緊地勒著女人,捂住她口鼻的手也加了力道,生怕她發出聲響讓來人聽到。這時一道閃電劃亮了夜空,口哨聲就這樣停了,之後傳來一聲響亮的雷聲。口哨聲沒有再響起,腳步聲也遠去?了。

霍連寶緊張的心情稍稍得已緩解,再看被他勒著的女人時,她早已停止了掙紮,沒有了任何聲息。他一鬆手,女人的身體軟軟地順著牆壁滑落下去。他發現這具身體已沒有了呼吸,心裏一驚,不由得倒退了幾步。他本想打她一頓出出氣,沒想到居然殺了人。這時他的心裏被恐懼填滿,他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又一聲響亮的炸雷,他才驚醒過來,他要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便不再管倒在地上的女人,在巷子裏拐了幾個彎,向自己家的方向快步跑?去。

這就是整個事件的經過,霍連寶說完,他把雙手十指插進頭發裏,在臉上抹了一把,把雙手舉到自己眼前,口中喃喃地道:“我沒想殺她的,我隻是想教訓教訓她。真的,我沒想殺?她。”

對此,周昊宇不作評價,杜若卻問道:“你為什麽那麽生?氣?”

霍連寶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看到她就覺得討厭,聽到她罵那個孩子就更氣,我實在忍受不了才打她?的。”

周昊宇插嘴道:“你說你忍受不了,可是你當時並沒有發作,而是埋伏在她回家的路上等了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都沒能平複你心中的怒火?嗎?”

霍連寶喃喃地道:“我越想越氣,就像她罵的人是我一樣,我心裏的氣快要把身體撐裂了,我在巷子裏走了好多個來回,可是都不能讓自己消氣,最後就等到了?她。”

“那你殺了她,氣就消?了?”

“我說過了,我沒想殺她,我隻想打她一頓消消氣,可是她掙紮得太厲害,加上巷子裏有人經過,我怕她喊出聲來,所以就下手重?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殺了她,氣就消了嗎?”周昊宇繼續問?道。

霍連寶似乎是想了想才道:“可能吧,打了她一頓之後,我就沒有那種身體快被撐裂的感覺?了。”

“你說你這次殺人是因為她責打那個男孩激起了你心中的憤怒,那莊小美呢?她隻是從巷子裏經過,你為什麽要殺?她?”

霍連寶聽到莊小美的名字時,臉上有點迷茫。周昊宇說道:“莊小美就是你在秋楓巷的小院裏殺死的那個女?人。”

霍連寶抬頭看著天花板:“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到她的時候就感覺一種情緒,我說不上來是什麽,隻是我控製不了自己,我跟在她後麵,看到她走路的姿勢,我心裏就非常生?氣。”

杜若說道:“你說你不知道為什麽那麽生氣,你是不是看到她的樣子,就想起了某個類似的人或場?景?”

霍連寶像是極力在腦海中搜尋一般,最後他雙手抱頭,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

杜若安慰道:“你別緊張,放鬆點,說出來你心裏就痛快?了。”

霍連寶的手在顫抖,紙杯被他的手捏得有點變了形,水從杯子裏溢了出來。他舉起杯子,將水倒進嘴裏,水有一半灑了出來,順著脖子流到了衣襟?裏。

周昊宇不再糾纏於這個細節,先讓他交代了事件的經過,至於動機再分析也不遲,問道:“那你說說吧,事情的經過是怎樣?的?”

霍連寶把紙杯握在手中,那天的記憶又浮上了心?頭。

那天晚上,霍連寶送完最後一個單,又在超市裏買了一些日用品,看到已經十點多了,便抄小路回家,巷子裏迎麵走來一個女人。霍連寶沒有注意到那個女人的容貌,但她的身形卻清晰地落在了霍連寶的眼中,她挺著大肚子,一手在身後撐著腰,一手揉著眼睛,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看到那個女人的樣子,心裏的火一下子就衝到了腦子裏,渾身上下就像有一股熱氣在身體裏流竄,特別難受,可是又沒法發泄出來。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女人,當車子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還差點撞上她,她被嚇了一跳,但是卻沒有對霍連寶口出惡言,而是稍一停頓便接著往前走?去。

霍連寶沒有停留,騎車與女人擦身而過,把車子拐進了一條更小的巷子。他停下車來,返身朝女人的方向走去。女人走得很慢,也許是累了,她停下了腳步,擦幹了臉上的淚痕,長長歎了口氣,這才又舉步向前走?去。

當她停下腳步的時候,霍連寶還以為她發現了自己,心裏非常緊張,可是她並沒有回頭,停頓了片刻後繼續向前走去。這時的霍連寶已經完全被心魔控製,他跟了上去,看到了一個門口掛著白花的大門,他以前為這家換過煤氣,前兩天經過這裏知道院裏的那個老頭過世了,現在這是個空院子,沒人?住。

他像是被魔鬼附體了一般,在小院門前,他掏出了裝在衣兜裏的尼龍綁紮帶,從後麵勒住了女人的脖子,快速地拖進了小院。這一切就發生在很短的時間內,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女人已停止了掙紮。他手一鬆,女人癱軟在地上,口鼻間已經沒有了呼?吸。

當他再仔細看向那個被他勒死的女人時,一幅畫麵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同樣是一個大肚子的女人躺在自己麵前,身子下麵被鮮血浸透,痛苦的呻吟聲和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神經,他不知道那幅畫麵為什麽會反複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就像是自己親身的經曆一?般。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清醒過來。他隻覺得衣服黏黏地貼在身上,宣泄的快感讓他有點虛脫,他站起身來有種腳下發飄的感覺。他抬頭向外看去,大門半開著,門口還有一隻女人的拖鞋,他忙去把拖鞋撿了回來,並關上了大?門。

興奮過後,他被恐懼包圍著。第一次他隻想教訓那個女人一下,沒有想殺死她。也許是他運氣好,他在電視中看到了案件的相關報道,警察已經偵破了那起搶劫殺人案。當時他在心裏暗自慶幸。但這次他看到自己手中的尼龍綁紮帶時,他這才驚覺,殺人的念頭早就存在於自己的心底了。在那次誤殺人後,他就在衣兜裏準備了一根平時根本也用不上的綁紮帶,在人群中他的目光會被身懷有孕的女人吸引,不是因為喜歡而被吸引,而是他在尋找潛在的攻擊對象,自己就是一個被惡魔附身的傀?儡。

這個發現讓他既害怕又沮喪,但那種宣泄的快感又強烈到讓他無法抗拒,他癱坐在地上。這樣下去,自己會徹底變成一個嗜血的魔鬼,不行,自己不能被魔鬼控製。他看到了地上那攤血漬。於是他又從衣兜裏拿出一塊平常用的棉質手絹,在鮮血裏浸了一下,然後放到自己鼻子下麵嗅了嗅,那種味道依然強烈地刺激著他。有了這個,就可以控製自己不再傷害無辜,又可以宣泄自己壓抑的情?緒。

他做完這一切,看著地上的女人,心裏還是有愧疚的,畢竟她跟自己沒有任何恩怨。他懷著愧疚的心情把女人身上的衣裙整理了一下,把蓋在她臉上的頭發梳理到腦後,用手合上了女人半睜著的雙眼,把她的雙手疊放在了已經變得平坦的小腹,然後又把拖鞋給女人穿上,最後他站在院門外聽了聽,外麵沒有動靜,才出了院門,騎上停在另外一條巷子裏的電動車回了?家。

霍連寶交代的事件經過與他們所掌握的證據可以相互印證,與他們做出的心理分析也是吻合的,霍連寶的交代應該是可信?的。

“你勒死人用的綁紮帶?呢?”

“燒了,我回去就燒了,我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從電視上也知道,你們會找凶器,所以回去我就把它燒?了。”

“說說你在雁棲湖公園殺的那個女人吧。”周昊宇問?道。

霍連寶把目光投向天花板,似是在回憶:“一個多月,從我那次在小院裏殺了那個女人後,我對那件事情好像上了癮一樣,每天夜裏都要拿出來看,一邊聞著上麵的血腥味,一邊回味釋放的快感。最初還行,可到後來,那種刺激越來越提不起我的興趣,我就像是中了毒一樣,隻有鮮血和一拳一拳地打在女人的肚子上才能讓我的神經放鬆。越到後來,我就越坐立不安,煩躁、失眠、不想吃東西。我知道,我已經戒不掉對鮮血和暴力發泄的渴望,索性把心一橫,我已經殺了人,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被警察抓住也就是死,與其受這種萬蟻噬心的煎熬還不如讓警察抓著我來個痛快。於是我在晚上走出家門,在街上的遊**,看似漫無目的,其實我是在找可以下手的目標。”霍連寶說到這裏,臉上的痛苦和無奈變成了一種決?絕。

審訊室裏沒有人說話,這種死寂讓杜若心裏泛起了陣陣悲涼。霍連寶的心理畸形並非一天形成,但沒有一個人關心他的心理需求和狀況,導致他發現自己的需求異常時,並沒有得到疏導和製止,他才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身體的疾病危害的可能隻是個人的健康,而心理疾病不光讓患者本身失去感知快樂和幸福的能力,更有可能傷害到身邊的人。可是有多少人去關注了自己家人的心理健康呢?又有多少人遇到異常的心理問題時會求助於專業的心理人士呢?這讓杜若既無奈又悲?哀。

“說說那件事情的經過。”還是周昊宇打破了沉?寂。

“那天大概是九月十號吧。我在街上遊**著,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麽地方。我看到一個大肚子的女人走在我前麵,我看到她,心跳立時加速了,血液衝上了大腦。她一個人在路上走著沒有叫車。我就這樣跟在她身後,她也沒有察覺。很快她就拐進了一個公園的小道。那裏雖然是一個開放式的公園,可綠化帶離人群有一段距離,我也跟著她進了綠化帶。在拐過一個彎後,我就快步追上去,從後麵勒著她的脖子,把她拖進了樹叢,之後她就死了,我發泄了一通後就離開?了。”

“你勒死人的帶子?呢?”

“燒了,燒了幹淨,燒了你們就再也找不到了。”霍連寶長長地歎了口氣?道。

“之後呢?你又做了什?麽?”

“這個女人死了之後,我靠著那些血腥味支撐了一段時間,我發現我又需要出去尋找目標時,整座城市裏氣氛變得非常緊張,到處都是閃著警燈的巡邏車,還有很多穿製服的警察也在街上巡邏。後來我才知道,在公園又有一個女人被殺了,聽說還是個警察,我知道警察被殺了,你們會更賣力地抓人,這樣我也不敢隨便在街上遊**?了。”

“接著說。”周昊宇?道。

“沒過多久,看新聞說,那個殺警察的人被你們打死了,前麵我殺的那些人也是他殺的。我當時還慶幸,幸虧他殺了個女警察,正好讓你們把案件算到他頭上,我也就安全了。”霍連寶說著,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周昊宇心頭升起一種既憤怒又無奈的情緒。憤怒的是自己被張顯牽著鼻子走,以至於差點就結錯了案子。無奈的是警隊的形象在市民的眼中就是這麽不堪,破不了的案子,隻要抓到一個人就會統統算到他頭上。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周昊宇道:“既然有人為你背了殺人的罪名,你為什麽不收手,還要繼續做下?去。”

霍連寶道:“你以為我不想嗎?如果我能控製,我會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殺人嗎?如果這是一種病,我想我已經無藥可救?了。”

杜若道:“如果你能早意識到這是一種病,你也並非無藥可救。假如你早去求助於心理醫生,你就不會走上現在這條不歸?路。”

霍連寶詫異地看著她:“為什麽?我為什麽會得這種病?我為什麽跟別人不一?樣?”

“現在我無法告訴你,但你隻要配合,我就能找出你的病因,解你心中的一切困惑。”杜若認真地?道。

霍連寶點點頭道:“我知道我已經是死罪,我隻想做個明白鬼,不想稀裏糊塗地?死。”

“我答應你,一定讓你明白。”杜若承諾?道。

周昊宇輕咳一聲,示意杜若不要輕易給嫌疑人做出承諾。他接著他的審訊節奏問道:“繼續說?吧。”

霍連寶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道:“又過去了一段時間,我看風頭過了,自己也實在忍不住了,就又到街上去找人,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目標下手。天氣變涼了,街上的女人少了,大肚子的女人就更少了,偶爾看到一個,身邊還都有人跟著,我也無法下手。”說到這裏,霍連寶似乎很無?奈。

“那你是怎麽選定下一個作案目標?的?”

“街上的女人少了,能提起我興趣的就更少了。我想起了前一段時間我給送過餐的一個女人。那天下午正好休息,我就去了那一?片。”

“你第一次入室殺人,你是怎麽確定家裏隻有她一個人的?”周昊宇問?道。

“你知道,訂外賣的大多數是一個人,最多兩個人,嫌做飯麻煩才訂餐的。前段時間她不止一次在我工作的店裏訂餐,每次都是一人份,有時是中午,有時是晚上。我想她很可能是一個人住,所以就去了。”霍連寶停頓了一下,似是回?憶。

“為什麽那天選在下午而不是在晚上?晚上不是更安全?嗎?”

“那棟樓裏住的很多是租戶,白天都在上班,晚上樓裏人就多了,加上天黑了,人的警惕性變高,不容易敲開門。”霍連寶答道,“我那天穿了一件有快遞標誌的上衣,所以那個女人沒有猶豫就打開了門,當時我還擔心,我給她送過幾次餐,她會認出我,可是她沒有,我給了她一個空的快遞信封,說是到付款。她沒有懷疑,回身去拿錢,我趁機進屋關上了門,她聽到關門聲,還沒回過頭來,我已把繩子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後麵的事情,你們應該都知道?了。”

“我們知道是一回事,要你再說一遍又是一回事。”周昊宇?道。

“我勒死了她,我在她的肚子上使勁打、使勁打,一直打、一直打,直到鮮血流了一地。”?霍連寶臉上變得潮紅,眼睛裏又現出了那種興奮的神色,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杜若看他這種神情,不由尷尬地轉過頭去。周昊宇大聲說道:“霍連寶!霍連?寶!”

連叫兩聲,霍連寶像是才從夢中被叫醒一樣,他微微喘息著。周昊宇輕咳了兩聲後,問道:“你從她那裏帶走什麽東西沒?有?”

霍連寶搖搖頭道:“沒有,當時我還處在恍惚中,就聽到了敲門聲,我一下子就被嚇醒了,就聽見門外有個男人的聲音,‘不在家,出去了?’然後就聽見掏鑰匙開門的聲音,我嚇壞了,就順手摸起茶幾上的一個煙灰缸躲在了門後麵。”說到這裏,霍連寶低下了?頭。

“接著?說。”

“打開門進來的是一個老頭,手裏提著一個旅行包,他進來順手就把門關上了,一抬頭就看到了地上的女人,我怕他喊出聲來,就用手裏的煙灰缸打了他的頭,我沒想殺他,隻想打昏他逃走,所以下手輕了。一下子沒打昏他,他反而轉過頭看到了我,我害怕了,如果我不讓他閉嘴,他看到了我就會報警,那樣我就死定了,我就又連續打了他的頭幾下,看到他沒動靜了,這才急急忙忙跑了。”說到這裏,霍連寶臉上現出懊惱的神情,“我真的沒想殺那個老頭,他不是我的目標,可是他看到了我,我不能不殺他。你們相信?我。”

幾起案子霍連寶都交代了,他敘述的情況和警方掌握的線索基本吻合。周昊宇又問道:“那天你挾持人質時,提出要見一個叫趙玉芬的女人,說你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她害的,她是誰?跟你什麽關?係?”

說到這裏,霍連寶臉上現出憤恨的神情,嘴唇嚅動了幾下才道:“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周昊宇跟杜若已猜到趙玉芬與霍連寶關係非同一般,卻也沒有想到是霍連寶的生母。“你是怎麽知道的?她現在在?哪?”周昊宇問道。

“那你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嗎?”周昊宇問?道。

霍連寶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也問過,姥爺隻是搖?頭。”

至此,所有關於案件的事情,霍連寶已交代清楚。周昊宇合上了麵前的卷宗。杜若突然問道:“霍連寶,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跟著外祖父一起生活?的?”

對於她的問話,周昊宇一愣,他沒想到杜若會開口詢問,更沒想到杜若會詢問一些細枝末節。霍連寶聽到她問話,便說道:“可能是五六歲?吧。”

?“你為什麽不跟你的父母,哦,是你的養父母一起生活,而跟著你的外祖父母呢?他們對你不好?嗎?”

“我不記得了。”霍連寶迷惘地搖搖頭道,“小時候的事我不記得了。我的記憶是從跟著姥爺一起生活開始?的。”

“你沒問過你姥爺嗎?為什麽你跟著他們而不是跟著父母一起生?活?”

“我問過姥爺,他跟我說我父母都上班,還要照顧比我小的妹妹,所以他就把我接過來了,我問他我為什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他說我小時候生了一場病,發燒把腦子燒壞了,所以以前的事都忘了。”對於杜若的問話,霍連寶回答起來就輕鬆多?了。

周昊宇看杜若問的都是霍連寶的生活瑣事,他知道杜若是想從他的成長背景來分析他這個人,所以也就任由她問?了。

“你說了半天,隻提到你姥爺,你姥姥對你怎麽樣?”杜若認真地看著他問?道。

霍連寶低下了頭,道:“她不喜歡我,姥爺在的時候她不理我,姥爺不在,她不是打我就是罵?我。”

“她都罵你什麽?”杜若又問?道。

霍連寶似是難以回答,他低了頭不說話。杜若說道:“我不是警察,我的問話你可以不回?答。”

霍連寶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他抬起頭來,一臉痛苦地說道:“我小的時候她罵我是災星,差點害死她的孫女,我長大了她就罵我是野種,還經常與姥爺吵架,一吵架就罵?我。”

杜若想了想又問道:“霍連寶,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隻能通過暴力和血液喚起興奮?的?”

她的問話讓霍連寶愣住了,他迷茫地看著杜若。杜若又換了一種問法:“你以前談過女朋友?嗎?”

霍連寶搖搖頭:“沒?有。”

周昊宇湊過來,在杜若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杜若點點頭,她又向霍連寶問道:“那孫玉貞?呢?”

對於杜若問到孫玉貞,他麵露訝異,但還是答道:“她,算是吧。我長得一般,又不會說話,所以一直也沒有女人喜歡,是她主動跟我好,我也快三十歲了,就試著相處,誰知道,誰知道——”說到這裏,霍連寶痛苦地低下頭,把臉埋在雙掌當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這是為什麽?為什麽我不能像個正常男人一?樣?”

霍連寶把水杯捧在手裏,他抬起頭,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杜若道:“昨天你跟我說,隻要我配合你們的調查,你就解我心中的困惑,我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對女人沒有正常的反應,卻對大肚子的女人和鮮血有這種可怕的需要?你能告訴我?嗎?”

“我能告訴你,但是,我需要了解你的成長經曆。”杜若認真地說道。霍連寶連忙點?頭。

“你第一次發現自己這種不正常的需求是什麽時?候?”

霍連寶麵色茫然,他仰起頭似是回憶。周昊宇把一份筆錄遞到了杜若麵前,杜若快速瀏覽了一遍,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半晌,霍連寶才道:“我第一次發現我不正常,可能是在今年的六月七日吧,那天孫玉貞來我家找我,她很主動,我也——可是,當我看到她的身體時,我、我感覺到的不是剛開始那種衝動,而是心裏有一股無名火,看到她那種看不起的眼神,我就想打她一頓。”說到這裏,霍連寶的臉上出現了憤怒的神?情。

杜若聽他的描述跟筆錄上所記錄的一致,沉思了一下又問道:“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對血液有反應?的?”

這個問題似乎更讓霍連寶難以回答,他眼中的迷惘更甚,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杜若盯著他的眼睛道:“你不要想得太複雜,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說什麽都?行。”

想了好一會兒,霍連寶才苦惱地說道:“我這些年經常做同一個夢,夢裏有一個女人躺在地上,身下有一大攤血,我很害怕,卻又很開心,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經常做同一個夢?為什麽在夢裏會有那種感?覺?”

杜若拿起他的那些素描畫問道:“是這些?嗎?”

霍連寶忙不迭地點頭道:“是,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做這個夢,所以就把它畫下來?了。”

霍連寶該說的都說了,但是零到五歲的記憶他不記得了。也許霍連寶的心結就埋在他那段失去的記憶中,要想找到這個結並解開這個結,就得深入到他那段被封存的潛意識裏了。杜若心裏已經有了底,她盯著霍連寶的眼睛,誠懇地說道:“我一定能解開你心中的困惑,但是還有些事我們需要調查,你相信我?嗎?”

霍連寶不答,還是看著杜若。杜若認真地道:“你相信我?嗎?”

霍連寶這才點點頭。杜若道:“我們今天就到這裏,你好好休息,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到時候一定讓你明?白。”

從審訊室裏出來,警員向周昊宇二人道:“局長剛才去了咱們的會議室,說讓你們過去?呢。”

會議室裏,周昊宇坐在康維生的對麵,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康局,嫌疑人對他所犯罪行供認不諱,交代的細節也與我們掌握的線索相印證,他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連環殺手,接下來我們就帶他去指認作案現場。如果不出意外,我們便可以提交給檢察院?了。”

杜若道:“康局長,兌現對霍連寶的承諾隻是一方麵,我想這樣異常的案子並不多見,既然遇到了,總要追根溯源,這樣在向省廳寫匯報材料時,凶手的作案動機才是有本之木、有源之?水。”

周昊宇一反常態地與她唱起了反調:“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可是,我們是警察,不是心理醫生,我們隻要能憑他的行為分析出他的作案動機以及將他緝捕歸案,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就夠?了。”

“我不否認你說的話,誠然,你們隻要案發、破案、抓到人、結了案就算成功了,這是你們警察的職責。分析成因是社會學家該做的事,預防犯罪比犯罪後再追責更有意?義。”

周昊宇也無言,杜若說的他並非聽不懂,隻是每個行業都有各自的分工,警察的職責就是破案,追責是法院的工作,預防也能隻是宣傳,至於更深層次的研究,公安係統就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看到杜若沉默不語,還是康維生說話了:“杜若,你想怎麽?做?”

“既然你們警察有自己的職責,那有些事我想我可以做。我想探究他這種變態的需求是如何形成的,給周隊長的匯報材料提供一個可靠的證據支持,以後遇到類似案件時,也可以有供參考的案?例。”

康維生想了想道:“的確,我們的工作隻是案發後的破案,即使把凶手繩之以法,也避免不了類似案件的發生。而你做的工作,能滅罪惡於萌芽,意義重大,我支持!需要什麽盡管向我提,小周做不到的就來找?我。”

“謝謝您,康局長!”杜若眉宇間是滿滿的堅?定。

“周隊,這回你是不是該給我們講一講,你是怎樣利用犯罪心理把他從人群中辨認出來的?他又為什麽有這麽變態的行為呢?”王曉妍興致勃勃地?道。

周昊宇笑而不語。康維生道:“刑警隊不能隻依靠你一個人,你的隊員需要成長,你需要有人幫你分擔肩上的重?任。”

王曉妍得到了局長的支持,更是滿懷期待地看著周昊宇。周昊宇道:“把他從人群中識別出來,我們做到了,但是他的心理成因還沒弄清楚,給省廳的匯報材料還不完整。等我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都調查清楚了,寫一份詳細的匯報材料,到時候我會詳盡地回答你們的所有問?題。”

大家聽他這麽說,也隻得按下好奇心,靜等周昊宇調查完畢後的匯報材?料。

私下裏,杜若白了周昊宇一眼,說:“你用不著對我使用激將?法。”

周昊宇並沒有小陰謀被揭破的尷尬,笑道:“你的知識隻用來寫文章真是暴殄天物,讓你腹中才學發揮更大的作用不是更好?嗎?”

周昊宇笑道:“我們明天去指認現場,之後便開始調查他的成長經曆,我全程陪伴,怎麽?樣?”

“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