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導火索

監控普通人,對於刑警隊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可監控藺東科和霍連寶就有點費勁了。他們一個是快遞員,一個是送餐員,工作都是流動的,穿梭在城市的每一條大街小巷。雖然海曲市隻是個三線城市,但因地處東部沿海,經濟飛速發展,人口密度大,城市建設也是日新月異,在這樣的城市裏監控一個快遞員和一個送餐員,就顯得有點費勁?了。

藺東科和霍連寶每天騎電動車穿行在車流當中,工作地點遍布海曲市的每個角落,這給監控行動增添了很大麻煩。藺東科開的是小型麵包車,每天走街串巷收發快件,而霍連寶的交通工具是電動車,送餐的時間大多在下班的高峰時段,路上的車輛密集,跟蹤他的警員就不能開車,隻能像霍連寶一樣,騎著電動車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裏。

刑警隊的人分了幾組,一組負責跟蹤監控重點排查的兩個人,一組負責繼續排查可疑人員,一組負責搜集和排查證?據。

常規的刑偵方式是根據手中掌握的證據來鎖定嫌疑人,而對於這種心理犯罪的案件則不能按常規出牌,隻能反其道而行,通過留在現場的心理痕跡對凶手進行模擬畫像,通過模擬畫像來鎖定符合特征的嫌疑人,圍繞鎖定的嫌疑人來搜集證據。這樣工作的弊端就是,如果模擬特征有偏頗,很容易先入為主地認定被排查的人就是要找的嫌疑?人。

人都是帶著潛在的目的去找東西的,如果潛意識裏把被排查的人當作凶手,那就會特意留心他是凶手的證據,從而忽略他不可能犯案的證?據。

這類以心理需求為動機的犯罪,凶手與受害人在現實生活中一般沒有交集,沒有一般意義上的財、色、情、仇的世俗動機,受害人不過是凶手的獵物,是一種凶手有犯罪需求時,符合凶手要求的受害人出現在周邊環境允許凶手實施心中幻想的一種多點重合的特殊事件,是很難靠排查受害人的社會關係以及留在現場的物質證據鎖定凶手?的。

為了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周昊宇讓警員仔細篩查,將幾次案發時間段都不在場等證據明顯的人排除,再圍繞案發前是否有應激源,案發時間段,是否出現在案發地點附近等條件進行排除和鎖?定。

監控小組由肖楠和展文睿負責,證據收集小組由王曉妍負責,別處的排查小組則由苗靖與沈博聞負責,而申童則負責技術的支援,隨時為幾組人提供所需要的信?息。

通過秘密走訪,警員得知藺東科雖然經曆喪母之痛,父親後來再娶,但繼母對他視如己出,並未區別對待,更沒有在身體和精神上進行虐待。母子二人交流雖然不算很多,但也如一般家庭中的母子,和睦共處、互相牽掛,兄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也很融?洽。

今年六月份,藺東科還在做出租車司機,在袁桂蘭被害前一天,他接了一個包車的活,搭載乘客去了市區四十多公裏外的筆架山風景區,案發當天還帶著客人在筆架山和海曲市的大小景點轉了個遍,晚上才返回市區。經過調查取證,袁桂蘭案藺東科沒有作案時?間。

六月底,他與出租車公司解除勞動合約,在現在的快遞公司做起了快遞員。而莊小美案發的當晚,藺東科與弟弟在海邊遊泳,直到十一點多二人才回家,其間二人一直在一?起。

二人遊泳的海邊離莊小美案發的地方有十公裏左右,他是不可能出現在莊小美的案發現場?的。

林瑜被害時,藺東科獨自在外,沒有時間證人。但是丁雯被害的那一天下午,他一直在九夷區送快遞,並未出現在丁雯家附近,這些可以通過交警隊設在各個路口的天網視頻得到印?證。

藺東科的嫌疑被排除了。監控他的那一組就被撤了下來,投入到另外的排查當中?去。

霍連寶的家庭結構比較完整,父親霍占興在港城區衛生局工作,母親在港城區醫院的收費窗口工作,還有一個小他五歲的妹妹。妹妹出生後,他自己就搬去跟外祖父一起生活,與父母、妹妹感情疏離。其母陳肖性情潑辣,喜怒無常,一說話就是大嗓門。讓王曉妍感到既驚喜又訝異的是,陳肖一米五八的身高,七十二公斤,一頭黃色的燙發,喜歡穿棉布的碎花裙,身材臃腫,大腹便便,與生活中的袁桂蘭體態風格極其相似,就如一家姐妹一般。霍連寶現在居住的房子,是他外祖父的房子,在去年已劃入了拆遷改?造。

霍連寶是在今年七月初才開始做外賣送餐員的,之前,在匯友快遞公司做快遞員,也就是在丁雯遇害時,苗靖查到出現在丁雯家所在小區的那個快遞員所穿製服的那家快遞公?司。

王曉妍還查到,霍連寶在匯友快遞公司工作期間,與同在快遞公司工作的女性孫玉貞關係密切。袁桂蘭遇害那天,霍連寶和孫玉貞都休息,第二天,孫玉貞就急急忙忙辭職離開了,而霍連寶第二天也沒來上班,公司的人打他電話他也不接,之後就再也沒出現在公司,連那半個月的工資也沒領,公司的製服也未交?回。

王曉妍把這一情況向周昊宇匯報了一下,那天二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很可能就是一係列案件的應激源。從霍連寶的家庭關係以及案發前發生的不尋常的事件,越來越多的符合周昊宇描述的特征出現在霍連寶身?上。

這一消息是振奮人心的。周昊宇一方麵令監控組盯緊了嫌疑人,一方麵加緊搜集證?據。

周昊宇找到孫玉貞的時候,她正在超市裏上班。孫玉貞算不上多漂亮,但也相貌端正,體態豐腴,現在沙嵎區一家商場的超市裏做導購?員。

一看到有警察找她,孫玉貞有點緊張,王曉妍道:“你別緊張,我們來隻是問你一些事情,你據實回答就?行。”

孫玉貞拘謹地點點?頭。

周昊宇問道:“你跟霍連寶是怎麽認識?的?”

孫玉貞聽他們問起霍連寶,神色一變,之後又極力作平靜狀,她低下頭並不看二人,道:“就是在以前上班的匯友快遞公司認識的,那時候他是送快遞的,我在門頭上對快件進行分區分貨的。他出什麽事了?嗎?”

周昊宇不答,隻是向她問道:“你們倆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就是同?事。”

王曉妍道:“你不用擔心,我們隻是找你了解一些問題,你要實話實說。”孫玉貞點了點頭。王曉妍道:“我們在你以前的快遞公司了解到,你跟霍連寶不隻是同事關係,有人說你們在談戀愛,有這回事?嗎?”

孫玉貞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可能自己一臉嚴肅的表情讓人緊張,周昊宇幹脆閉上了嘴,由王曉妍來繼續剛才的問?話。

“你能說說霍連寶這個人嗎?”?王曉妍明白了周昊宇的意圖,幹脆按照自己的思路問?道。

孫玉貞卻沒有說話,低著頭不看二?人。

王曉妍換了個問話方式道:“霍連寶這個人性格怎麽樣?愛不愛說話?脾氣好不?好?”

孫玉貞好像找到了方向,說道:“以前他是送快遞的,我是在門頭分區分貨的,我們也沒有多少時間見麵。他這個人吧不太愛說話,更不愛開玩笑,除了工作上的事,很少說別的,公司裏的人對他了解都很少。至於脾氣……”說到這裏,她的眉頭皺了一下,繼續說道:“脾氣挺好的,跟誰都沒吵過?架。”

“說實話!”周昊宇嚴肅地說道,“他這麽內向,除工作之外都不說別的,怎麽會跟你談戀愛的?你要知道跟我們說謊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孫玉貞本就對警察問話心存畏懼,被周昊宇一問,急忙解釋道:“是我主動追的?他。”

周昊宇見過霍連寶,在他的印象裏霍連寶相貌一般,屬於那種在街上一抓一大把,扔到人堆裏挑不出來特色的路人甲,又性格內向,不善言辭,是什麽讓眼前這個長相還算可以的姑娘主動追求他的?呢?

孫玉貞看周昊宇一臉的不信,趕忙解釋道:“是真的,是我追的他,我們公司的人可以做?證。”

周昊宇還是不說話,隻是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她。孫玉貞咬了咬嘴唇道:“我家是農村的,進城打工後就再也不想回去了,可我今年也二十七了,在我們家鄉這個年紀早就結婚了,我要想留在城裏,就得嫁個城裏人,可是條件好的人家看不上我,條件差的又沒房子,我不想嫁人後還住在租的房子裏,後來我聽公司的同事說,霍連寶還沒對象,他家在城裏的小院已經在拆遷了,除了能分到一套房子外,說不準還有一筆拆遷費能拿,加上也沒聽他跟父母一起住,也就是沒負擔,我覺得他條件還不錯,所以就主動對他好,就這樣我們開始交往了一段時?間。”

“你們為什麽一起從快遞公司辭?職?”

當周昊宇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孫玉貞臉上掠過一絲奇怪的表情,有無奈、有難堪,甚至還有一絲恐懼,她眼簾低垂,不說話也不敢抬頭看二?人。

周昊宇、王曉妍二人對視了一眼,從他們掌握到的情況,在孫玉貞與霍連寶同時辭職的前一天,二人一起休息,戀愛中的男女一定會抽盡可能多的時間待在一起。可到了第二天,孫玉貞辭職離開了,而霍連寶則選擇了從快遞公司一聲不響地消失,並且連半個月的薪水都沒領。那一天,二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一件非比尋常的事情,更為重要的是,那天晚上袁桂蘭便被殺了。直覺告訴周昊宇,霍連寶與孫玉貞二人之間發生的事情,很可能是整個事件的導火索、應激?源。

王曉妍道:“你一定要把實情說出來,這對我們很重要,你放心,今天你所說的內容我們會保密,並且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

孫玉貞還是不肯開口,她咬著嘴唇,垂著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周昊宇,馬上又收回了目?光。

王曉妍猜想可能有些隱私的內容,孫玉貞不希望有男士聽到,就向周昊宇使了個眼色。周昊宇站起身來道:“你們聊著,我去買幾瓶?水。”

看到周昊宇出去並把門帶上,王曉妍道:“隻有我一個人了,可以說了吧。你們辭職的前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警察問話,她不能不答,但是孫玉貞又覺得實在難以啟齒,臉漲得通紅,王曉妍一再承諾會對今天的談話保密,孫玉貞才支支吾吾地開了?口。

“我今年已經二十七了,家裏早在催我結婚了,我真的不想再回農村去種地了,可他又不主動,連我的手他都沒摸過。”說到這裏,孫玉貞一臉的難堪和委?屈。

王曉妍知道事情快講到關鍵的地方了,便適時地安慰和鼓勵道:“你說的我能理解,不要覺得難為情,主動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你很勇敢,這種勇敢可不是每個姑娘都能做?到。”

王曉妍的話讓孫玉貞得到了鼓勵,她繼續說道:“家裏催得緊,我也沒辦法了,就想著我們的關係能進一步,也好把這事定下來。正好那天我們都休息,我知道他平時休息都很少出門,所以那天,我就打扮了一下,去他家找?他。”

王曉妍沒有再說話,隻是用一種關注和鼓勵的目光看著她,孫玉貞眼神迷離,似乎回到了那個藏在她記憶深處的下?午。

那天是六月七日,霍連寶休息,孫玉貞想與他有進一步的發展,便在那天與同事換了班調休。在經過一番打扮後,孫玉貞帶上給霍連寶買的禮物,便去了霍連寶的住?處。

那是九夷區的一片老城區,除了一些已建成幾十年的老式居民樓外,就是一些小院,很多牆上已經用紅油漆寫上了一個大大的拆字。霍連寶居住的小院也不例外。孫玉貞看到這樣的情景不禁心動,似乎看到一套新房正在向她招?手。

那天的孫玉貞化了妝,一直挽著的頭發也散披在肩上,一身白底紅花的連衣裙煞是鮮豔醒目,出門之前還特意噴了香水。她覺得那天她是漂亮的,她想,這樣的自己一定能打動他的?心。

當她敲開霍連寶家的大門時,從霍連寶的眼中,孫玉貞並未看到她所期望的欣喜的眼神,這讓她稍稍有些失?望。

霍連寶帶她進了屋。他的家雖然是幾十年的老房子,裏麵的光線有些暗,也有些陰涼。孫玉貞在心裏對自己說:沒關係,反正快拆遷了,很快就能有新房子,隻要自己與霍連寶的關係能定下來,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雖然房子老舊,但並不像大多數單身男人的家一樣髒亂,還可以用整潔來形容,這讓孫玉貞比較滿?意。

二人聊了一會兒天,雖說是聊天,也是孫玉貞在問,霍連寶簡短應答。孫玉貞雖然覺得這樣的交流乏味,她卻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她拿出自己為霍連寶準備的禮物,霍連寶打開盒子,原來是一男一女兩條情侶**。對於這樣的暗示,再木訥的男人也能看懂它的含義。霍連寶抬頭看著臉紅紅的孫玉貞,眼睛裏有了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的那種熱情。孫玉貞並不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自然看得出她的禮物有效果了,她順勢靠在了霍連寶的肩上,也許是香水的味道刺激著嗅覺,也許是身體接觸產生了反應,霍連寶的身體變得滾燙,再看向孫玉貞,眼神裏也有了該有的熾?熱。

孫玉貞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去試試吧,看合不合適。”她的這句話讓霍連寶打消了所有的顧忌,他拉著她走進了旁邊的臥?室。

郎有情、妾有意的男女,在這樣的環境裏,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自然是任誰都想得到。二人倒在了那張單人**,霍連寶急切而粗魯地撕扯著孫玉貞的衣裙,而這個結果正是孫玉貞想要的,她用行動積極地回應著他。就在二人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被褪去的時候,霍連寶卻停止了動作,他立在床邊,呆呆地看著孫玉貞不著寸縷的身體,眼神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熱烈,取而代之的是厭惡和憤怒。他的身體反應更是由剛才的亢奮瞬間變成了冷漠,還在羞澀和興奮中的孫玉貞讀懂了霍連寶眼神中的厭惡和拒絕,孫玉貞的熱情徹底被他的反應擊退,她翻身坐了起來,鼻腔中不自覺地發出一聲冷哼,看向霍連寶的眼神中滿是不屑和鄙夷,一聲不響地開始穿衣服。霍連寶被她這種鄙夷激怒了,冷漠的神情開始變得暴怒,他一把推倒孫玉貞,騎在了她的身上,抬手就打了孫玉貞一耳光,緊接著又是第二下,被打的孫玉貞這時才反應過來,開始反抗。而遭遇反抗的霍連寶更加憤怒,他停止了毆打,雙手死死地扼住了孫玉貞的脖子。孫玉貞隻覺得脖子生疼,喘不上氣來,耳朵也開始嗡嗡作響,她反抗的力氣越來越弱,臉漲得通紅,意識慢慢地開始模糊起來,就在她窒息得快要完全失去意識時,扼住她脖子的雙手突然鬆開了,她開始努力地呼吸著空氣,並劇烈地咳嗽起?來。

霍連寶慌忙撿起地上的短褲套在身上,光著上身就出去了。等孫玉貞稍稍平息了咳喘,這才聽到外麵是一個男人的說話聲。想到剛才霍連寶臉上猙獰的表情,顯然是想要把自己掐死。得了這個空,孫玉貞根本顧不上聽二人的對話,手腳並用地爬下床,撿起地上的衣服,胡亂套在身上。她也顧不上麵子,保命要緊,趁二人說話的機會,衝出房間,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差點要她命的地?方。

孫玉貞說到這裏,似乎那件事就發生在昨天,心有餘悸地用手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幹咳了幾聲,眼神中滿是驚?懼。

王曉妍仔細端詳了一下眼前的孫玉貞,她身上穿著超市員工的工作服,腹部微微隆起,整個軀幹部分上下一樣粗,沒有女性該有的曲線腰身。王曉妍從一係列的攻擊事件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霍連寶非常痛恨懷孕的女人。而當他看到孫玉貞那猶如孕婦一般的腹部時,滿腔的**立時褪去,強烈的憤怒湧上心頭,孫玉貞的不屑和鄙夷更是刺激了他敏感的神經,他攻擊了孫玉貞,還差點掐死她,要不是意外出現的那個男人,孫玉貞很有可能就成為了霍連寶的第一個受害者。而未發泄的憤怒和鬱悶積蓄在心裏,恰巧當天晚上,他在家裏附近的街上,看到身形相似的袁桂蘭,並看到她責打幼子,他的憤怒再也壓製不住了,便在袁桂蘭回家的路上殺死了?她。

難以想象,如果孫玉貞要是把那天下午在他家裏發生的事情說了出去,公司的人會說出怎樣的話,敏感脆弱的神經讓他無法承受他想象出來的別人的譏笑,加上他殺死袁桂蘭後,心裏的緊張和恐慌,使他不願也不敢再回快遞公司上班。於是第二天,霍連寶便采取了不辭而別的方式,連半個月的工資都沒領就消失了。他窩在家裏好多天,等風頭過去了,看到沒有事發,才又找了現在這個外賣送餐員的工?作。

當然,這些推斷隻在王曉妍的腦中閃過,她是不會告訴孫玉貞的。孫玉貞看王曉妍沉默不語,也不敢多問。片刻後,王曉妍才緩過神來,繼續問道:“第二天你就辭職了,是嗎?”?

孫玉貞點了點頭,道:“他那天就跟瘋了似的,我真怕再見到他,他要是控製不住就會再次掐死我,就再也不敢在那裏上班了,他負責的是九夷區那邊,沙嵎區的快件不歸他送,所以我就在這裏找了份工作,遠遠地躲開?他。”

王曉妍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便站起身來告辭。雖然霍連寶已在警方的嚴密監控當中,可王曉妍還是叮囑孫玉貞要注意個人安全,然後與周昊宇一起離?開了。

周昊宇對王曉妍的推論持相同的看法。綜合各方麵的線索,霍連寶的嫌疑越來越大,但這一切不過是推論,警察是不能憑借這些就把霍連寶抓起來,法院更不會僅憑這些來定他的罪。刑警隊需要找到紮紮實實的物質證?據。

“最好還能找到他的作案工具,或是從受害人身上拿走的東西,那就掌握了他無可辯駁的鐵?證。”

“可是我們都問過受害人的家屬了,受害人並沒有丟?失東西。”

“從那次在莊小美的被害現場發現他之後,從犯罪心理的角度來講,他很有可能會帶走受害人身上的某件東西,以供他回味案發時的刺激。當這種刺激不能再滿足他的心理需求時,他才會再去犯案。在案發後的一周內,他會處在一個興奮的、恐慌的狀態,但是接下來的日子就需要靠回味來支撐他的精神。他的這種回味會寄托在某件讓他興奮的物品上,這件物品最有可能就是受害人所有的,最能喚起他心中對作案過程的記憶和滿足他心中對犯罪的幻想。隻是我們還不知道他從受害人身上拿走了什麽而已。我們仔細找,一定能找得到的。”周昊宇從犯罪嫌疑人心理角度給出了結?論。

聽了他的分析,王曉妍更有信心了,道:“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秘密取證的工作,我一定會找到?的。”

既然各條線索都指向霍連寶,周昊宇決定對霍連寶的住處進行秘密搜查取證。霍連寶是一個外賣送餐員,白天的時間都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加上他一人獨居,白天家裏沒有人,這對刑警隊的取證工作是有利?的。

王曉妍是負責痕跡檢驗的技術人員,取證工作是她的強項,搜證的任務就落在了她身?上。

但是,取證的工作並不像他們預想得那麽順利,霍連寶的家裏雖然是老房子,屋裏有點陰暗,原本的白牆已經泛黃,卻並不像一般單身男人的居所那樣髒亂,而是窗明幾淨,所有的擺設都幹淨整齊,井然有?序。

在他家裏沒有找到屬於女性的東西,更沒有女性受害人的。繩子倒是找到幾根,但形狀材質都與作案用的工具相去甚遠,這讓王曉妍很失?望。

技偵組搜證的人十分小心,凡是動過的東西都小心翼翼地照原樣複位了,以免打草驚?蛇。

周昊宇聽了他們搜證的結果,問道:“那些東西他肯定會經常拿出來回味,收藏的地方多在他的臥室,查得夠仔細?嗎?”

王曉妍道:“我就著重查了他的臥室,床、衣櫃、桌子,還有天花板我們都查了,就差把地板磚掀起來,再掘地三尺?了。”

王曉妍做事很仔細,這一點周昊宇是放心的。難道他真的沒有帶走死者的任何東西,或是自己的判斷錯了,霍連寶根本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連環殺?手?

周昊宇道:“在霍連寶的住處有沒有發現類似凶器的東?西?”

王曉妍道:“沒有,我特意留意了法醫提供的疑似凶器的東西,沒有符合相關特征?的。”

周昊宇想了想,叫來了跟蹤組的人,吩咐了幾?句。

當天夜裏,王曉妍從試驗室出來看到周昊宇時,無奈地搖了搖頭。原來周昊宇看了肖楠跟蹤霍連寶的照片,發現霍連寶電動車後麵置物箱的綁紮帶,與幾個案件的凶器特征相符,但在白天沒有機會拿到,便等他晚上休息時,讓肖楠他們把疑似凶器的綁紮帶拿回來檢查。結果並不樂觀,幾條綁紮帶並不是新的,而是用過一段時間了,雖然各項參數都符合凶器的特征,但在上麵沒有采集到任何關於幾名死者的生物樣本。因為法醫說過,每個死者脖子上的勒痕都有表皮剝脫現象,凶器表麵有編織狀的花紋,如果是凶器,上麵肯定會留有死者的皮膚組織,一定會驗得?出。

這樣案件就陷入了一個僵局,從各條線索的匯總情況來看,條條都指向霍連寶,可己方卻沒有找到能指證他的證據。他們不能僅憑心理分析就把懷疑的人送上法庭,甚至就連請他回來問話的條件都不充?分。

從丁雯案發後,時間又過去了大半個月,這次排查投入了大量的警力,卻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案件的偵破走到了瓶?頸。

周昊宇沉默良久,讓大家回去休息後,一個人出了公安局的大門,直奔杜若居住的晨輝花苑。

此時已是晚飯時分,他到的時候,杜若正把一條清蒸鱖魚端上餐桌。周昊宇道:“做好吃的也不叫我,這段時間吃盒飯吃得我都快吐?了。”

“你沒看到短信嗎?”杜若奇怪地問?道。

“什麽短信?沒看到。”周昊宇拿起筷子,夾了塊魚放進嘴裏,讚了一聲“好鮮!”然後拿出手機,按了幾下,屏幕沒有亮,原來手機沒電了。他把手機在杜若麵前晃了晃:“你看,沒電?了。”

杜若無所謂地聳聳肩道:“我再加兩個菜就可以吃飯?了。”

周昊宇忙把手機連接到了電源上,手機一打開,一條短信就跳了出來:今天晚上,我做了清蒸鱖魚,如果不忙的話,就回來吃飯,如果忙就不用回了。時間正是十幾分鍾?前。

“原來你真有發短信給我,我知道你一直在趕稿,所以也不敢來打擾你。你說,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沒收到你的短信,我卻按時來了,你說這是不是就是情人間的心靈感應?啊。”

杜若笑道:“什麽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不是?嗎?”

“怎麽樣,你的稿子寫完?了?”

“哪有那麽快,剛寫完了前九集,想做點好吃的慰勞自?己。”

“慰勞自己,你做的明明都是我愛吃的,”周昊宇滿臉笑意地看著她道,“一個星期沒見到我,是不是想我?了?”

杜若笑道:“是啊,是啊,想又怎麽樣,在你心裏工作才是第一位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排第幾?位。”

“你吃醋了?你為我吃醋,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周昊宇從後麵將她擁入懷中,道,“在我心裏,你是我的愛人,破案是我的工作,你和工作對我同樣重要,我不能失去任何一個,所以你不要因為我忙於工作沒時間陪你就生?氣。”

“當然不會。”杜若笑道,“我還不是一接到工作就忙著趕稿,幾天都要安安靜靜的,不喜歡別人打擾。如果你是個沒事做的閑人,整天黏著我,那我才受不了?呢!”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不過,你也得注意休息,勞逸結合才行。”?

“知道了,你先坐會兒,我再加兩個菜就可以吃飯?了。”

周昊宇也挽了袖子幫忙,不一會兒,一頓豐盛的晚餐就擺上了餐桌。為了盡興,杜若還特意開了瓶紅?酒。

周昊宇吃警局食堂的飯菜和外賣都快吃吐了,現在吃著杜若做的菜,加上看著自己的心上人,不禁胃口大?開。

很久沒這樣放鬆了,周昊宇酒足飯飽,整個人半躺在沙發上,杜若遞上一杯茶,在他身邊坐下問道:“飯吃完了,該說正事?了。”

周昊宇聽她這麽一說,便笑道:“女人太聰明可不好,會讓男人有壓?力。”

“案子沒破你就回家,這可不是你的風格,早說完你就可以早點回去休息,我又何必裝糊塗浪費你的休息時間呢,說吧!”杜若不以為然地?道。

周昊宇歎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我來找你還真有事需要求教。”他便把自己對凶手的模擬特征以及調查到的與線索相關的材料拿給杜若看。杜若看得很認真,看完後便凝神思?索。

許久之後,周昊宇才道:“杜若,這個人符合我做的凶手的所有模擬特征,可我們卻沒有掌握到實質性的證據,這樣跟下去也不是辦法,會不會我對犯罪人做的模擬特征有偏頗呢,我也怕自己心裏有了預設立場,就會一葉障目而不見泰?山。”

杜若在心裏斟酌了一下才道:“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你對犯罪人做出的特征描述沒有問題,就作案動機來說,這種係列案件,動機多與性需求有關,並且成因多由童年的創傷形成。從你們調查的材料來看,這個嫌疑人在他的妹妹出生後,就被外祖父帶回去,從此一直跟著外祖父生活,這不合常理。雖然那個年代重男輕女的思想已經很輕了,但趕走兒子,獨寵女兒,這在一般家庭中並不多見,除非兒子並非他們親生,又或是他犯下了父母難以容忍的大錯,可一個五歲的小男孩能犯什麽錯呢?這之後他就一直跟著外祖父生活,再也沒有享受過父愛和母愛,這件事不尋?常。”

“我查過戶籍登記,霍連寶是通過正常的出生證明登記的戶口,我也懷疑這中間有什麽隱情,隻是怕打草驚蛇才沒有找他的父母進行詳細的調?查。”

“兒童心理發展的關鍵期是在零到六歲之間,如果在這段時間沒有形成良好的依戀關係,兒童就會缺乏安全感,性格敏感多疑,不自信,形成懷疑他人的性格。成人後,在社會交往中很難與人建立和保持良好的信任關係,進而會影響到他的交友和婚戀以及組建家庭後對配偶的態度。”杜若說到這裏沉默了,周昊宇也不去打斷她的思路,而是靜等下?文。

杜若沉思了片刻,繼續說道:“雖然你們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但是卻沒有拿到相關的證據,加上離前一起案發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從幾起案件的案發時間規律看,他的冷卻期會越來越短,也許他心裏已經在蠢蠢欲動地尋找下一個目標了。這樣被動的監控、搜證效果不理想,我覺得你們應該變一下策略?了。”

周昊宇道:“與我所想一致,這麽長時間沒有落實證據,難免對自己的判斷產生懷疑,有你的支持,讓我安心不少,我要變被動為主動,他不動我沒有辦法,他隻要動起來,就離收網不遠?了。”

杜若笑道:“你離勝利已不遠?矣!”

周昊宇看向杜若的眼神中滿是欣賞:“杜若,有你在我身邊,我做事情總是能很快柳暗花明,你真是我的福?星。”

杜若咯咯一笑:“那你以後可要好好疼我?哦。”

周昊宇在她耳邊低低地笑問道:“你想讓我怎麽疼你?以身相許行不行?”杜若被他一句話問得紅了?臉。

這天傍晚時分,霍連寶騎電動車拐進了一個破舊的小區,那已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建成的小區,都是六層的低層建築,物業管理不到位,小區裏隨處可見丟棄的垃圾,外牆的塗料已在風雨的侵襲下斑駁不?堪。

霍連寶把電動車停在了一幢樓下麵,這個小區離他負責送餐的飯店較遠,且在這一片隻有一份訂單,這也是他今天晚上最後一份任務。出單老板說,送完這些單子他就可以下班了。他拿出一個單子看了看,最後確認了一遍地址,便從電動車後麵的儲物箱裏拿出最後一個塑料袋,裏麵有四個一次性餐盒,他提著袋子走進了樓?道。

一聲盤子摔在地上的碎裂聲和一個女人惡狠狠的咒罵聲從半掩著的門裏傳了出來:“你這個死孩子,好好的飯讓你撒了一地,碗又讓你摔碎了,飯不要錢?還是碗不要?錢?”

罵到這裏,隻聽得有一個小男孩尖利的哭聲傳來,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似的。霍連寶不由得在三樓停下了腳步,聽著門內女人的咒罵聲又起:“哭、哭、哭,就知道哭,給你吃,給你喝,你還天天嚎喪,不許哭,再哭就滾去找你媽!”咒罵聲夾雜著男孩想哭又不敢哭的抽?泣。

霍連寶站在三樓的那道門外,門半開著,雖然看不到裏麵的人,哭聲和咒罵聲卻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他的耳中。他臉色鐵青,眼神陰冷,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突?起。

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那是一個身形矮胖的中年女人,一頭黃褐色的卷發胡亂地紮在腦後,一條背帶裙套在臃腫的身上,肥大的衣服掩不住隆起的腹?部。

她站在門口看著門外的霍連寶,立時叉著腰,一臉凶惡地嗬斥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看到眼裏挖不出?來。”

霍連寶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呼吸急促,極力控製著心中洶湧澎湃的感覺。那女人橫眉怒目地罵道:“說你呢,你聾了?沒見過你媽教育孩?子?”

霍連寶雙眼直直地盯著女人,眼神從她的臉上向下移到了她的腹部,眼神變得貪婪,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女人似乎並不怕他,而是惡狠狠地又罵道:“你——”剛說了一個字,屋裏傳來撲通一聲,接著是一個男孩淒厲的哭聲。那女人轉身進了屋子,隻見屋子裏餐桌邊的地上,有一個摔碎的碗,地上撒了一地的粥狀物,一個五六歲的男孩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女人一隻手拽著男孩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一隻手在他的背上狠狠掐了一把,嘴裏罵道:“你還有臉哭?好好的飯不吃,把碗都摔了,我看你以後拿啥吃飯?就知道哭,再哭就把你從樓上扔下去喂?狗!”

男孩被女人掐了一把,哭得更凶了。女人一邊咒罵一邊背對著門口坐下,自顧自地夾起盤子裏的菜大嚼起來,全然不顧一地的碎玻璃會讓孩子受?傷。

霍連寶全身**似的,雙手不受控製地肌肉緊張,手中的塑料袋掉落在地上,他邁步向屋裏走去,就在他剛要跨進門口的時候,外麵傳來急救車由遠及近的聲音,接著樓下傳來急刹車的聲音,幾個人雜亂的腳步聲從樓底下傳?來。

霍連寶打了個激靈,像是剛從夢中被驚醒一般,他向後退了一步,轉身向樓下跑去,差點與上樓而來的醫護人員撞到一?起。

霍連寶有些走神地騎著電動車,不是險些撞到路人就是幾乎與汽車刮擦。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將桌子上的半壺涼開水一氣喝了個幹淨。之後便倒在**,傍晚看到的那一幕仿佛電影膠片一幀幀劃過他的腦?海。

他無心吃飯,拉過被子胡亂蓋在身上。他用被子蓋住了半張臉,眼睛出神地盯著天花板,目光裏既焦灼又迷離。半晌,他從**坐起來,把手指伸到嘴邊,開始啃咬自己的指甲。他站起來,在屋裏來回地走了幾圈,然後又坐到**。這樣起起坐坐多少次,他像是心裏有二十五隻小老鼠一樣,百爪撓?心。

他在家裏坐不住了,便騎著電動車在城裏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

最後,霍連寶停在了一個小區的門口。他騎坐在電動車上,抬頭看去,眼前的建築物挺熟悉的,紅磚砌成的小區圍牆,老式的樓體,斑駁的外牆,這就是下午,他最後送外賣的地?方。

他的閑逛雖是漫無目的,但他的潛意識卻真實地出賣了他的內心,帶他來到了連他自己都沒有明確意識到的、他最想來的地?方。

他的記憶力極好,他記得今天傍晚,有個姓周的客人在他的店裏訂了兩個菜一個湯,還有一份米飯。在送這份外賣到四樓的時候,他在三樓聽到一個女人在責打一個孩子的聲音,當他看到女人時,他隻覺得像是有一個錘子重重地打了在了他的心髒上,讓他渾身發熱,肌肉緊繃,有點透不過氣?來。

時間已是晚上九點四十分,外麵散步的人已經各自回家,隻有晚歸的人偶爾從他身邊經過——有些人手裏提著打包的夜宵。打包的塑料袋一下刺激到了霍連寶,讓他想起了下午到這個小區的目的,他是來送快餐外賣的。在他控製不住要動手的時候,手裏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要不是急救車的聲音,隻怕那個女人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想到這裏,他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一點準備都沒有,小區有不少人看到自己進了這幢樓,屋裏還有一個孩子,難道也把他殺了嗎?如果像上次一樣,家裏突然出現其他人怎麽辦?要是今天傍晚自己真的動手了,可能現在就已經在公安局?了。

一邊想他一邊後退,差點被自己的電動車絆倒。他顧不得腳踝處的疼痛,慌忙騎上車離開了小?區。

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刑警隊的監控。看到他慌張離去,肖楠連連扼?腕。

下午那場戲實為周昊宇安排的誘餌。他在霍連寶負責送餐的區域,找了一個合適作案的地點,之後,他找來一個與凶手選擇目標具有相似特征的女警,根據對霍連寶的心理分析,設計了下午的橋段。他又在霍連寶所在餐館訂了快餐,靜等霍連寶出?現。

周昊宇選擇地點的時候,就考慮到了突然出現的人會對霍連寶行動造成影響。他在樓上樓下都安排了人,可是千算萬算,算不到這個單元裏有個老人病發叫了急救,驚了即將咬鉤的魚。

行動前,周昊宇讓人在不同的方位安裝了無線攝像頭。即使對象沒有出手,他們也能從他的反應中驗證他是不是就是警方一直要找的連環殺人?犯。

魚兒雖然沒釣到,但從魚兒的反應,周昊宇知道他們鎖定的目標是對的,並且已經投下了魚兒愛吃的餌料。即使今天被意外的事件打斷了魚兒咬鉤的行為,按照凶手作案的時間規律,近期是他的活躍期,隻要投放了合適的魚餌,不怕魚兒不上?鉤。

霍連寶躺在**輾轉反側,夜不能寐,許多事情在他眼前閃?過。

那天,孫玉貞在他家寬衣相就,他卻沒能完成一個男孩到男人的蛻變。當他看到孫玉貞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時,一種莫名的厭惡代替了興奮,一個不屑的眼神、一聲鄙夷的冷哼點燃了他心中熊熊的憤怒。一個時常出現在夢境中的血腥場景控製了他所有的思維和理智,他瘋狂地發泄著長久以來壓抑的鬱悶,要不是被意外事件打斷,他一定會掐死孫玉?貞。

之後他在家待了整整一天。他不敢跑,雖然他怕警察和孫玉貞找上門來。直到晚上,他才發現家裏沒有食物,於是他走出門去吃飯。在吃飯時,他看到了箱包店裏一個大肚子女人正在咒罵和責打一個小男孩時,那種沒有完全發泄出來的憤怒又重新襲上他的心頭,他控製不住自己,他跟蹤小男孩回了家,知道了他家的位置,於是便在巷子裏伏擊了回家的女?人。

雖然他無意殺人,但是他還是嚐到了一種發泄的快感。夢境中女人痛苦的呻吟聲讓他興奮,似真非真的血腥味讓他癡迷,他無法控製發泄的欲望。他控製不住自己。他是個智力正常的人,他知道,殺了人,就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之後最初幾天他著實緊張得要命,他怕警察找上門來,怕那一雙鋥亮的手銬讓他失去自由,怕自己被押上法場。當他得知案子被定性為搶劫殺人,並因此通緝了一名嫌犯後,他不禁暗叫僥幸。他在心裏告訴自己,既然有人頂下了這件事,等於是上天給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機會,以後自己要忘記這件事,重新開?始。

那種發泄時的快感和之後的輕鬆,讓他久久回味。很快,這種回味在他的記憶裏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他的心情就越來越失落,越來越抑?鬱。

那種發泄的快感讓他欲罷不能。時間越久,他就越是渴望,直到那一晚,在巷子裏遇到了獨自一人的莊小?美。

在他看到莊小美的那一刻,他心裏漸漸蘇醒的惡魔吞噬了他脆弱的理智、控製了他的行為。一切都像在夢中一樣,他把掙紮的莊小美拖進小院,很短的時間,莊小美便不再反抗,他瘋狂地一下一下捶打著她的肚子,直到那種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嗅覺,他呆呆地蹲在那裏,他隻覺得渾身肌肉緊繃,雙手止不住地發抖,身體像是被一股電流擊中,瞬間傳遍全身,很快這種電流集中於他身體的某個部位,洶湧澎湃的熱浪就衝破了他身體的一個點,脫困而出。他不由得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身上重新有了力氣,他看著地上的女人,看著那已經平坦的腹部,他心裏竟然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滿足感,是一種什麽樣的失而複得呢?他不知道。他突然對躺在地上的女人產生了一種內疚的情感,他不想讓她那麽難看地躺在地上。於是他替她理順了淩亂的頭發,合上了圓睜的雙眼,整理了發皺的衣裙,把她的雙手交疊在腹部,還把掉落在外麵的拖鞋穿在了她腳上,讓她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看著麵前的女人,他並沒有一絲恐懼,心中竟充滿了無限的憐?愛。

為了留住那種氣味,他用隨身帶著的手絹浸滿了死者的血液。之後的幾天裏,他都沉浸在那種感覺裏。他既興奮又困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那種氣味那麽熟悉又那麽眷戀?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那種氣味會有那麽大的身體反應?那種釋放的快感就像吸毒,讓他既害怕又沉?迷。

那種氣味一直刺激著他,讓他忍不住去回味。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氣味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有點模糊,他不能再憑著回味讓自己達到興奮來排解身體和心理上雙重的緊張和壓?抑。

當他走在人群中的時候,那些身材高挑、纖細窈窕的身影引不起他的任何興趣。他的眼睛會不自覺地被懷孕的女人吸引,他控製不住地想去靠近她們,想從她們身上嗅到那讓他興奮的腥甜味。這種身體和心理的雙重需要讓他變得焦慮,他無法克製自己對那種快感的渴望,那種他形容不出的血腥是唯一能喚起他快感的氣味。這種快感必須通過他不斷地攻擊得到,得到後不久,他就需要新的血液來刺激自己達到快感。這是一個惡性循環,他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雁棲湖公園裏的女人也成了他滿足自己變態欲望的犧牲品。後來他聽說警察當場打死了凶手,為了這事,他還冒險去了一趟刑警隊,在那裏他確認了警察已經破案的信?息。

他心裏暗自慶幸,有人做了自己的替死鬼,自己可以不用再擔驚受怕了,但是自己也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不然遲早有一天還是會被警察抓到。於是他幾次重回以前的作案地點,重溫當時的那種刺激。沒想到有一次卻被警察堵在了那裏,要不是有一隻過路的野貓,隻怕自己當時就被抓住了。更可怕的是,在那裏他清晰地聽到了兩個警察的對話,他們從現場留下的痕跡對凶手的個人情況進行了分析。他驚訝地發現,他們比自己更了解自己,這讓他非常恐慌,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他都小心翼翼地控製著自己的欲望,最後還是在不受控製下,把罪惡的雙手又伸向了海藝路長興街東明小區某單元五樓房間裏的女?人。

今天下午和晚上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那扇房門成了他心中最大的**也成了最深的恐懼。冷靜下來他才細想這件事,他不知道當時屋子裏除了那個女人和孩子,還有沒有別的人?如果還有別人,不光自己的目的達不到,還會讓自己有被抓的風險。即使僥幸成功了,那個孩子怎麽辦?難道也要殺了他嗎?再說有好幾個人看到自己進了這個單元,一旦警察調查起來,很快就能找到自己,風險太?大。

這讓他想到了二十幾天前,在海藝路長興街東明小區的那個女人,就因為自己對她家情況不了解,才會在自己動手的時候,被突然出現的老頭堵在屋裏,害得自己不得不連老頭也一起殺了。後來看新聞說老頭還在醫院搶救,他心裏惶惶不可終日,身邊隻要有穿警服的人或警車經過,他都會嚇出一身冷汗,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他才知道老頭沒搶救過來。他在心裏暗自慶幸,同時他也知道,自己殺了四個女人,隻要自己被抓,除了死,沒有第二條路?走。

他心裏升起一股強烈的恨意,原本自己也應該像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子,過著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女人們把自己變成了雙手染滿血腥的魔?鬼。

他想到這裏,又記起了掉在那扇門口的外賣,明天又少不了被老板一頓臭罵,扣半天工?錢。

他一夜無?眠。

第二天,他頂著滿眼的血絲去上班。像往常一樣,脾氣火暴的老板正在就昨天的投訴罵人,然後就是投訴的處理,無非就是按情況扣工錢。今天老板罵了另外幾個送餐員,並扣了他們幾個人的錢,這裏麵卻沒有?他。

以前,因為送晚了或是湯灑了,客人都會投訴,何況是晚餐他根本就沒有送到,這讓他非常意?外。

雖然經過秘密搜查,在霍連寶的家裏沒有找到他犯罪的證據,但是從心理分析和霍連寶的反應,條條線索都指向了他,再這樣無限期地監控下去並不是個好辦?法。

雖然餌撒下了,但魚兒並沒有咬鉤,在之後的幾天裏一直風平浪靜,按照他的作案規律,他再次作案的時間就在最近幾天,周昊宇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一時間又陷入了僵持的狀?態。

“要是能把他抓來,我就不信以我們的審訊手段,會拿不到證據!”跟蹤了這麽久,霍連寶卻沒有動靜,跟蹤組的人都疲憊不堪,肖楠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泄,他恨恨地說道,“周隊,我們要不要把他抓?來?”

“怎麽抓?你有什麽理由把他抓來?”周昊宇問?道。

“想找個理由把他弄來還不容易。隻要能把他帶進審訊室,我就不信,他一個普通人,能扛得?住!”

周昊宇能理解肖楠隻是嘴上說說以發泄心中的鬱悶,無奈道:“我們不能濫用手中的職權,何況上次我們使用誘導偵查,到現在還沒有結果,我們現在非常被?動。”

肖楠這也隻是氣話,在沒有證據,對方也沒有犯事的情況下,貿然把人抓來,這可不是什麽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