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殺手

故事發生在本世紀初。

江州市土地局副局長夏中和的住宅,建造在西山風景區旁的一個高級住宅區裏,是眾多別墅中最顯眼的一幢。說它最顯眼,不但是因為它高大美觀,還因為它附有一座美麗的花園。進入高高的院牆,便是一片紅花綠蔭,蜂飛蝶舞,宛如進入一片仙境。

夏中和閑暇之時,常愛在花園裏坐坐,一邊飲茶一邊賞花,以緩解工作的勞累。

這一天又到了難得的星期天,妻子帶領孩子回娘家了,夏中和因為有事沒有一起去。他上午去局裏處理了兩份文件,接著赴約去與一位開發商共進了午餐。飯後回到家裏,看看園子裏的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便讓張嫂泡了一杯茶,搬來一張躺椅,在園子裏躺下。

正是桂花飄香的仲秋時節,聽著鳥語,聞著花香,夏中和感到無比舒適,沒有多久就呼呼入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夏中和忽然從夢中醒來,感到有點口渴,拿起椅旁的那杯茶喝了兩口,接著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但他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

大概是在下午四點多鍾的時候,張嫂忙完了手中的活,準備進屋去做飯,看見主人還睡在躺椅上,便好心地叫道:“先生,天涼了,進屋去睡吧!”叫了兩聲不見回答,走過去一看,隻見夏中和臉色鐵青,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伸手去他的鼻子底下一試,已經沒有了呼吸。她一驚,這事可非同小可,連忙奔入客廳,拿起電話筒撥打了110,接著又打電話給女主人,要她趕快回家……二

江州市公安局刑偵科長何釗和他的助手趙憶蘭,是在案發的第二天才接手這個案子的。

那一天上午,何釗他們正在辦公室裏整理一份案卷,忽然接到西山區派出所刑警隊李隊長打來的報案電話:“喂!獵神,有一件奇案需要你們介入。昨天下午三點多鍾,市土地局的副局長夏中和死在他自己家的小園中,是中毒身亡……”

“昨天下午……現場留下什麽線索了嗎?”何釗問。

“就是沒有線索呀,沒有指紋,沒有腳印,除了一杯死者喝過的有毒的茶水以外,現場什麽線索都沒有留下。”他說。

“是嗎?那麽請法醫湯平做過屍檢了嗎?”何釗又問。

“當然做了。湯平還把屍體運回去做了屍體解剖。快來吧!我和湯平都在現場等你。”老李又催促說。

“好的,我們這就去。”

何釗放下話筒,對趙憶蘭說:“又是一件奇案,立即隨我去現場。”

“好的。”趙憶蘭迅速收拾起桌上的案卷,回答說。

因為路途較遠,何釗駕著警車一路風馳電掣,用了半個多小時才趕到現場。

老李一見何釗立即向他介紹說:“死者叫夏中和,現年三十八歲,是我市土地局的副局長。他昨天下午獨自一人在這院中躺著休息,是他家的女傭張嫂發現主人死亡打電話報的案,當時是四點三十五分。我們接到報案的電話後立即趕到現場,進行了一係列的現場勘查工作……”

法醫湯平也向他介紹說:“死者眼瞼有出血點,嘴唇與舌頭呈青紫色,是明顯的中毒死亡。根據屍僵與屍斑的狀況以及胃內食物的消化程度,可以確定死亡的時間是下午三點至四點之間。另外,在躺椅旁的茶幾上,有一杯死者喝過的茶。我在茶裏檢測出一段斷腸草。斷腸草是一種劇毒毒草,喝了它浸泡出來的液汁,是會立刻使人死亡的。”

湯平接著拿出一隻裝了一段草梗的塑料袋,將它交給何釗說:“看!就是這根毒草。這是一根經過曬製,很快就能將毒質浸泡出來的斷腸草。”

何釗接過塑料袋看了看,點頭說:“不錯,是斷腸草。這草梗比茶葉大,應該不會是一早就混在茶葉裏的吧?”

“當然不是。”湯平說。

“那麽,杯上有指紋嗎?”何釗問。

“有。從杯上提取到兩個人的指紋,一個是死者的,另一個則是這家的女傭張嫂的。”湯平回答說。

“現場勘查呢?有什麽發現沒有?”何釗又問。

“這園子昨天上午打掃過,現場隻有死者與女傭張嫂兩人的腳印。

我們裏裏外外仔細地勘查了幾遍,都沒有發現有外人進來過的任何印跡。”老李回答說。

“怎麽隻有死者與女傭的腳印?這家的其他成員呢?死者總不至於會沒有妻子兒女吧?”何釗問。

“事情是這樣的。”老李解釋說,“昨天是星期天,死者的妻子一早就帶著孩子去外婆家了,死者因有事沒有一起去,所以家中隻有死者與女傭二人。”

“唔,是這樣。”何釗點頭說,“那麽,這個張嫂為人如何?她有可能投毒謀害主人嗎?”

“那不可能。這個張嫂已經在他們家幫傭五六年了,為人誠實可靠,與他們一家人相處得也不錯,她幹嗎要投毒殺害主人?再說,這杯茶是張嫂泡的,也是她發現主人死亡而報的案,這也完全不像是凶手的做法。”老張回答說。

何釗點點頭,開始查看現場。他發現這個園子雖不算大,總共也隻有一百多個平方米,但卻綠色掩映、花草芬芳、金菊盛開、桂子飄香,整治得有條有理十分美好。在園子的中心處擺放著一張躺椅,這就是死者生前躺著午睡之處;緊靠著躺椅放著一隻茶幾,那是擺放這杯茶水的地方。茶杯不大,距離四周的院牆又遠,凶手又是怎樣將那一段小小的毒草投放進茶杯裏去的呢?

何釗想了一下,得不出結果,便對老張說:“老張呀,看來這還真是一個難以解釋的疑點。現在,你去把這家的女主人和那位女傭叫來,讓我們一起再對她們做一些詢問吧。”

“好的。”老張回答說。

死者的妻子是一位三十多歲、瘦弱美麗的女子。她告訴何釗說:“昨天一早我就帶著孩子去外婆家了,老夏因為局裏還有些事要處理,沒有一起去。午後,我還接到過他的一個電話,說他午飯多喝了一點酒,想睡一會兒,就不過來了,晚飯再開車來接我。誰知到下午四點多鍾,卻忽然接到張嫂的電話,說他竟然死了……”她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悲傷,掩麵痛哭起來。

張嫂是一位四十多歲健壯的婦女,雖然來自農村,但在城市打工多年,見多識廣,遇事倒也鎮定,並不慌張。她告訴何釗說:“先生是午後一點多鍾回來的。他回來後看這園子裏陽光很好桂花又香,便叫我給他搬來一張躺椅,躺在這園子裏休息起來。”

“他經常會躺在這園子裏午睡嗎?”何釗問。

“是的,遇到天氣好而他又有空閑的時候,先生總愛在這園子裏躺一會兒,常常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那一杯茶,應該是你給他泡的吧?”何釗又問。

“是的,先生的茶一直都是我泡的。”

“泡那杯茶時,你發現茶葉裏有什麽雜質沒有?”

“當然沒有。我把茶泡好,送去給先生,先生當即就喝了兩口,也沒見有什麽不妥。”張嫂回答說。

“唔,”何釗點點頭,又問,“昨天下午,有沒有外人進來過這個園子?”

“沒有。我一下午都在這園子裏沒有離開過,根本沒有人進來過這園子。”

“會不會有人趁你不注意偷偷地溜了進來?”

張嫂笑了,說:“先生你真有意思!這園門一直鎖著,院牆又高,我不去開門,又有誰能溜得進來?”

“那麽,在那一段時間裏,有沒有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情?比如說一陣大風把一些樹葉和灰塵從牆外吹了進來。”趙憶蘭忽然插嘴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昨天下午天氣很好,根本沒有刮風。”張嫂回答。

何釗忽然笑了,對趙憶蘭說:“你懷疑那段毒草是被風刮進茶杯裏的?哪有那麽巧的事。”

“我還有一個想法,”趙憶蘭又說,“凶手會不會是利用一架能遙控操作的飛機模型,把這一段毒草投擲進茶杯裏去的?前幾天我在電視上看到過一段新聞,我國的空軍可以遙控無人駕駛飛機準確無誤地把炸彈投擲到目標物上。”

“不錯,我也看過那段新聞。但那種高科技的飛機模型,市場上恐怕還沒有吧。退一步說,就算有那種模型,凶手在園子外麵,隔著高牆根本看不到茶幾上的茶杯,又怎麽去做投彈操作呢?”何釗說。

何釗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見趙憶蘭不再說話,便轉身詢問死者的妻子:“夏夫人,請你仔細想一想,你丈夫生前是否有過什麽仇人,那種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的仇人?”

夏中和的妻子此刻已停止了哭泣,但仍然滿臉淚痕十分悲痛。她抬眼看了一下何釗,猶豫了片刻,這才緩緩地回答說:“老夏為人還比較低調,從未與人結下私仇。隻是這幾年他負責市裏的土地購銷和房屋拆遷工作,您知道,這是一個容易得罪人的工作,就比如三年前小柳村強行拆遷民房那一場風波,就有不少人誤解老夏,對他記恨在心。”

她說的這件事何釗也知道。那年,為了城市發展的需要,征購了小柳村的一片土地。土地上有十多家農戶的住房需要拆遷,但卻遭到一些住戶的反對,抗拒拆遷。市裏幾次派人去調解都無效,最後隻好動用公安的力量,穩住帶頭的那幾戶人家強行拆遷……他們說到這裏,忽然“哇”的一聲,傳來一聲烏鴉的叫聲。何釗抬頭一看,發現頭上的一根樹枝上掛著一隻鳥籠,籠裏關著一隻小烏鴉,那叫聲正是那隻烏鴉發出來的。

何釗不覺有點驚訝地說:“這個鳥籠是怎麽一回事,怎麽養著一隻烏鴉?”

“這隻烏鴉是前幾天老夏的一個叫鄧世華的朋友送來的。當時,我覺得烏鴉不吉利不願意收。老夏說:‘烏鴉是一種很聰明的鳥,它不但能做許多別的鳥類做不到的事,還能恪守孝道反哺老鳥。在日本,人們還把它當作神鳥加以供奉禮拜。既然是神鳥,又怎麽會不吉利呢?’我見老夏喜歡,也就沒有堅持,讓他把這隻小烏鴉給留了下來。”夏中和的妻子說。

“說起這隻烏鴉,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張嫂忽然開口插嘴說,“昨天下午還曾飛來過另外一隻烏鴉,不停地叫著在這園子的上空飛來飛去。當時先生睡得正香,我怕吵醒先生,連忙去找來一根竹竿,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它趕走。”

“哦,還有這樣的事?我想,那應該是這隻小烏鴉的媽媽飛來尋找孩子的吧!”何釗說。

“我想也是的。”張嫂說。

“張嫂,你仔細想一想,在這以前,那隻烏鴉飛來過嗎?”何釗問。

“沒有,從來也沒有飛來過。”張嫂回答說。

“昨天你把它趕走以後,它還飛回來過嗎?”何釗又問。

“也沒有。它總共隻飛來過那麽一次,前後不過十幾分鍾。”張嫂肯定地回答說。

何釗心裏不覺浮升起一絲疑雲,說:“如果那隻烏鴉是自己尋找過來的,那麽它一定記得路徑,雖被張嫂趕走,一定還會再來;而那隻烏鴉卻僅僅是隻飛來過一次,再沒有來過。但如果是有人將它帶來這裏,將它放飛進園裏,事後又將它帶走了呢?如此則烏鴉不知道路徑,自然就不能再飛回來了。那麽這個人是誰?他又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想,那人也許是想用那一隻烏鴉來分散張嫂的注意,自己乘機潛入園子裏來投放毒草的吧?“趙憶蘭又說。

“那不可能。園子就這麽大,我再怎麽專心驅趕那隻烏鴉,也不會看不到有人進來。”張嫂回答說。

“是呀,即使張嫂一時分神,沒有發覺那人,但他也會在園子裏留下腳印呀。”老李讚同地說。

離開現場以後,何釗對趙憶蘭說:“下午,你去一趟小柳村,了解一下當年那次拆遷帶頭反對的都有哪些人,其中損失最多、怨氣最大的又都有誰?我去找一下那個鄧世華,問問他何以要送給夏中和一隻烏鴉,他那隻小烏鴉又是從哪兒弄來的?”

“你還是認為這個案子與烏鴉有關?”趙憶蘭問。

“是的。整整一個下午,沒有外人走進過那個園子;而那隻烏鴉卻不早不遲恰好在案發之前,凶手能夠投毒的那一段時間裏飛來,實在有點蹊蹺。何況,烏鴉還是知名的投擲高手,能飛到高空準確地把一枚堅果往地麵上的一塊岩石擲去,將堅果擊碎……”何釗說。

“烏鴉的這個本領我也知道。但把堅果投擲到岩石上是一回事,把毒草投放進茶杯裏又是一回事,現在就把兩者聯係在一起,是否太牽強了一點?”趙憶蘭說。

“不錯,是有一點牽強。但既有疑點,就有必要去弄清楚;更何況我們手頭並沒有任何其他線索。”何釗說。

何釗很快就找到了死者的那位朋友鄧世華。

鄧世華四十多歲、矮小精明,是華茂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總。他對何釗的來訪感到非常意外。他客氣地請何釗坐下,說:“不知我能為您提供一些什麽幫助?”

“您知道夏中和死了嗎?”何釗開門見山地說。

鄧世華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什麽,夏中和死了?什麽時候死的?怎麽死的?”

“就在昨天下午,是中毒死亡。有人在他的茶杯裏下了毒。”何釗說。

“凶手查到了嗎?是什麽人下的毒?”鄧世華又問。

“哪有這麽容易?”何釗笑了,說,“凶手無蹤無影,沒有留下一點線索。”

鄧世華自覺失言,改口說道:“那麽,我能為您做點什麽?”

“請協助調查,回答我兩個問題。”何釗說。

“請講!”鄧世華說。

“第一個問題:您知道夏中和有沒有什麽仇人?那種必欲置他於死地的仇人。”

“應該沒有。我與老夏交往多年,從未聽說過他與什麽人結下過仇,更何況是那種生死仇人。”

“第二個問題是您為什麽要送給他一隻烏鴉?”

“怎麽,這事也與案子有關嗎?”鄧世華奇怪了,驚訝地問。

“現在還說不準,也許有關,也許無關。但案發現場既然發現您送給他的那隻烏鴉,我們就必須查一查。”何釗說。

“好吧,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您。其實,這也是一種機緣與巧合……”

那是一個晴朗的秋天。天高雲淡,和風宜人;**盛開,金桂飄香。

在江州市郊的一處高地上,一高一矮地並肩走著兩個人。高的那個一米七左右,三十多歲,方頭大麵,年紀雖不算大,卻已開始發福,有了啤酒肚。他叫夏中和,是江州市土地局的副局長。矮的那個四十出頭,雖然比前者矮半個頭,但由於長得瘦,看上去也不見得怎麽矮小。

他叫鄧世華,是江州市華茂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總。他們是一起來這裏察看一塊山地的。鄧世華看上了這塊地,想請夏中和幫忙把它從農民手中買過來,改為商業用地。

兩人看完山地,沿著一條小路往下走時,忽然“啪”的一聲,從空中落下一顆核桃,砸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一塊岩石上,碎成了幾瓣。緊接著“哇”的一聲,從天而降地飛下來一隻烏鴉落在岩石上,開始一點一點地啄食核桃裏的果肉。夏中和看了,不覺感歎地說道:“這隻烏鴉還真夠聰明的。”

“是呀,烏鴉是飛禽中最聰明的鳥類之一。待會兒我帶你去看看另外一隻烏鴉,那才真叫絕呢。”鄧世華說。

下山以後,鄧世華果然將夏中和帶往一處鬧市,在一個測字攤前駐足停步。

擺攤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看相貌和衣著也沒有什麽特別,隻是他用來測字看相的卻不是一般相士所用的紙筆,而是籠子裏的一隻烏鴉。那是一隻全身漆黑、活潑伶俐的小烏鴉。隻要一打開鳥籠,它就會蹦蹦跳跳地走出來,從折疊在一起的一大疊簽紙條中抽出一張來交給漢子。漢子便打開紙條,按照紙條上的簽語頭頭是道地為顧客解析起命相與時運來。

“真沒想到,一隻烏鴉也能**得如此聽話。”夏中和說。

“怎麽樣,也弄一隻烏鴉去****吧?”鄧世華聽出他話中的喜愛之意,趁機說道。

夏中和笑了,說:“隻聽說有養鸚鵡、養八哥、養黃鸝、養翠鳥的,沒聽說有養烏鴉的。那種不吉祥的東西,有誰會去養它?”

“這你就真冤枉它了!”鄧世華說,“烏鴉與喜鵲同科,屬於雀形目鴉科動物,哪有什麽吉利不吉利之分。再說,烏鴉卻要比喜鵲聰明得多,是一種高智商的動物。在日本,人們還把它視作神鳥加以供奉禮拜;我國古代也有許多地方把烏鴉敬為神鳥。既然是神鳥,又怎麽會不吉利呢?”

“哦,你這麽說,有什麽根據嗎?”夏中和說。

“有。南宋的辛棄疾有詞雲:‘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辛棄疾就把烏鴉稱作神鴉。”鄧世華說。

“這麽說來,這個烏鴉也還是可以養的了。”夏中和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鄧世華回去以後,立即交代他的一名手下,要他設法去弄一對小烏鴉。也是機緣巧合,幾天以後,那名手下果然就給他弄來了一隻小烏鴉。鄧世華大喜過望,立即把那隻小烏鴉給夏中和送去。夏中和見那烏鴉小巧伶俐,一身羽毛油光水滑,在籠子裏不停地跳動,十分可愛,便要女傭張嫂收下,拿去掛在園子裏。

鄧世華把那天與夏中和一起去市郊,一路所遇所見,一五一十地敘述了一遍。最後,他歎了一口氣,總結似的說道:“也是出於一點私心,想要他幫忙拿下那塊地,回來之後,我便要手下設法去弄了一隻烏鴉來送給老夏。”

“那麽,您是否知道那隻小烏鴉又是從哪裏弄來的嗎?”

“這就不清楚了。您等一下,我立刻把那人叫來問一下。”鄧世華說著就拿起電話筒打了一個內部電話。

片刻之後,就有一位年輕人敲門進來。他恭恭敬敬地向鄧世華行了一個禮,說:“鄧總,您叫我?”

鄧世華指點了一下何釗,對他說:“阿招,這位是市公安局的何科長。你把弄到那隻小烏鴉的過程,向何科長說一說!”

“事情是這樣的。”阿招開始說道,“那天,我接到這個任務後,就一連往鳥市跑了好幾遍。誰知鳥市裏五花八門什麽鳥都有,就是沒有烏鴉。後來我想了一個辦法,請人寫了一張高價征求小烏鴉的招貼,張貼在鳥市最顯眼的地方。沒承想這辦法還真有效,沒隔幾天,就有人打電話給我,約我去鳥市交易。我如約去到鳥市,果然見到了那人,花了一千元的高價從那人手裏買來了兩隻小烏鴉。由於時間太晚,公司已經下班,我就先把烏鴉帶回家去,準備第二天交給鄧總。誰知當天晚上竟被鄰居的貓叼去了一隻……”

“好了好了,你知道那人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嗎?”鄧世華打斷他的話說。

“那我怎麽知道。您隻叫我去買鳥,並沒有交代要把人家的姓名和家庭住址都登記下來。”阿招說。

“別急別急,那人多大年紀,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麵貌有什麽特點,你總該記得一些吧?”何釗說道。

“那人二十多歲,中等身材。至於麵貌特征,我真的沒有注意,實在想不起來了。”阿招回答說。

何釗歎了一口氣,心中感到一陣失望。他之所以追查這隻小烏鴉的來曆,是為了尋找那隻大烏鴉;而尋找那隻大烏鴉,又是為了撥開迷霧,尋找到那個隱藏在烏鴉身後的罪犯。然而現在,這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了。

第二天上午,何釗剛走進辦公室在自己的桌旁坐下,趙憶蘭就走了過來,向何釗匯報說:“小柳村那年拆遷的事調查清楚了。那一次,帶頭鬧事抗拆的人雖然有好幾個,但後來都得到了補償,不再記恨了。隻有一個名叫彭誌文的人,因為妻子在被強行拆遷中受到了驚嚇,建造新房時又勞累過度,沒等新房造好就病倒了。他妻子的病時好時壞拖了兩年,最後還是不治身亡。因此,他心中的怨恨最深,至今仍未平息。”

“那個彭誌文現在人在哪裏?還在江州嗎?”何釗問。

“還在江州。這幾年他馴練了一隻會幫他抽簽測字的烏鴉,每天在菜市口擺個攤子,靠給人家測字算命為生。”趙憶蘭回答說。

“怨恨至今,又馴養了一隻烏鴉……”何釗不覺一拍桌子,興奮地說道,“好!疑犯終於現身了。我們這就去會一會那個彭誌文。”

但他們在菜市口卻撲了個空。一位賣水果的老漢告訴他們,彭誌文已有兩天沒有來擺攤了。於是他們便轉身去小柳村直奔彭誌文的家。

誰知他們在彭誌文的家裏也撲了個空。他的一位鄰居告訴他們說:彭誌文這幾年為了給妻子治病,欠了一身的債。為了還債,他把自己的新屋租出去了,自己一個人搬到山背後的一間破屋裏去住了。於是他們又往山背後跑。

最後,他們終於在山背後那間破屋裏找到了彭誌文。

那是一間被人遺棄的破舊小屋。小屋四處漏風,屋裏除了一張床、一張小方桌、幾張竹椅和一副鍋灶以外,就沒有別的什麽擺設了。

彭誌文四十多歲、瘦小羸弱,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但他那一雙眼睛卻仍然很有精神。

剛一開始,彭誌文對待他們還是很熱情的,但一待何釗亮明身份說明來意之後,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變得冷冰冰了。

何釗為了緩和氣氛,先不談案子,而是關心地問道:“大叔,您這兩天怎麽沒有去擺攤測字?”

彭誌文伸手往他身旁的鳥籠一指,說:“它病了,無法幫我去測字看相了。”

何釗往那鳥籠裏一看,果然見籠裏的那隻小烏鴉呆呆地站著,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不覺問道:“您怎麽沒多養一隻,這隻病了,也可以用那一隻來替補?”

“以前也還有一隻,就是這一隻的媽媽。過去都是帶它媽媽去幫我測字的。這兩年它媽媽長大了長胖了,不再小巧活潑惹人喜愛,我就訓練了這隻小烏鴉來取代了它。”彭誌文說。

“那麽,現在它的媽媽呢?”

“早幾天,讓我給放了。”

何釗一怔,不覺驚訝地問:“什麽?放了?您真的把它放了?”

“當然,那一天我是當著許多村民們的麵將它放生的,他們都能為我做證。”

“那您幹嗎要把它給放了?”

彭誌文看了他一眼,有點不太耐煩地解釋說:“今年我讓它的媽媽又孵化了兩隻小鳥,準備馴養一隻來做它的替補。前幾天,不知哪個沒良心的,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偷走了那兩隻小鳥,惹得它媽媽又叫又鬧的,吵得我幾天幾夜都無法休息。我就幹脆把它放了,讓它去尋找自己的孩子。”

“那麽大一座城市,幾百萬人口,它能找得到嗎?”何釗問。

“誰知道呢?烏鴉雖然聰明,但畢竟不是信鴿。就是信鴿,也要事先給它提供路線和目標。”

“那您還要放它去尋找?”

“也不過是這麽一句話,為自己找個理由。其實我是真心可憐它,把它放回大自然去,讓它舒緩舒緩自己的心情。”彭誌文回答說。

何釗點點頭。說到這裏,他決定換個話題切入案子,於是改口說道:“大叔,想問您一件事,您認識夏中和嗎,市土地局的副局長夏中和?”

“認識。那年他帶人來強拆民房,我見過他一麵。”彭誌文說。

“他前天死了,讓人下毒給毒死了。”

“我聽說了。那家夥作惡多端,死有餘辜!”

“您怎麽能這麽說?”何釗說。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些年他四處強行征購土地、拆遷民房,弄得老百姓苦不堪言;而他與他手下的那一批貪官卻一個個暴富。”彭誌文忽然一下變了臉色,憤憤地說。

“可是征購的土地都給了你們補貼,拆遷的房屋也給了拆遷費,讓你們去重新建造新房了呀。我到過你們的新村,一幢幢都是兩三層樓的漂亮洋房,比你們從前的住房好多了。”何釗說。

“不錯,我們是拿了補貼,造了新房;可是卻失去了土地,失去了祖祖輩輩留傳下來的、讓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那些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還好,可以出外去打工。我們這些四五十歲的人就隻能閑居在家裏,依靠每月一兩百元微薄的救濟款過著艱難的生活。”彭誌文回答說。

何釗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想了一會兒,決定撇開這事,另換話題,於是說道:“大叔,您可知道,在我們江城,還有沒有別人飼養烏鴉?”

“應該沒有。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會去飼養這種不吉利的東西。”彭誌文回答說。說完他想了一下,又反問了一句:“你問這事幹嗎?”

“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隻小烏鴉給夏中和。據送鳥的人說,這烏鴉本來有一對,不小心被鄰居的貓叼走了一隻……”何釗說。

“哦,竟有這麽巧的事!那兩隻烏鴉莫不就是從我這裏偷去的那兩隻吧?”

“還有更巧的呢。那天下午,夏中和的園子裏又飛來了一隻烏鴉,不停地叫著在園子的上空飛來飛去,好像是那隻小烏鴉的媽媽。”

“是嗎?烏鴉媽媽終於找到了它的孩子。它可真夠聰明的。唉!可惜它們都已經不是我的了。”彭誌文歎了一口氣,搖頭惋惜地說。

“還想問您一個問題:您平時都對它們做了哪些訓練?除了訓練它們幫您抽簽測字以外,還有沒有訓練它們數數?訓練它們投擲遊戲?”

何釗又說。

“什麽投擲遊戲?”彭誌文問。

“比如把一粒石子投擲進碗裏、杯裏,或是瓶子裏……”何釗說。

“我訓練它們做這些有什麽用?我隻訓練它們如何按照我的指示,去抽取出我需要的簽紙,幫我測字算命。”彭誌文不以為然地回答說。

告別彭誌文出來,兩人的心裏都充滿了疑惑。

這個彭誌文究竟是何許人?他的話裏既有公憤也有私怨,既有正義也有邪惡,讓人摸不著頭腦。而對於他所馴養的烏鴉,卻又說得滴水不漏。當然,他在話裏表達了對夏中和極大的怨恨,有明顯的作案動機;他這兩天沒有去擺攤,也有作案時間。但他究竟又是怎樣作案的呢?是借助那隻小烏鴉,還是借助那隻烏鴉媽媽?但前者這兩天正在生病,後者卻早已被他放生,離開了他……他們正走著,忽然“啪”的一聲,從空中掉下一顆核桃,砸在他們身旁的一塊岩石上,碎成了幾瓣。緊接著“哇”的一聲,一隻烏鴉飛了下來,旁若無人地落在岩石上,一口一口地啄食起核桃裏的果仁來。

“這隻烏鴉的膽子也真大,一點也不怕人。”趙憶蘭說。

“它一定是經常與人接觸,甚至是被人豢養過的。”何釗說。

“難道它就是被彭誌文放掉的那隻烏鴉媽媽……”

說話之間,那隻烏鴉已吃完了核桃展翅騰空,向不遠處的一棵鬆樹飛去。

“快看!那隻烏鴉好像又在投擲什麽了。”趙憶蘭叫道。

“不錯。”何釗說道,說著拔腿就往前跑。

跑到近前,他們這才發現有人在樹下燃了三支香,擺了一杯酒,正在祭奠土地菩薩。何釗拿起那杯酒看了一下,發現酒杯裏赫然浸著一片核桃的碎殼。

“太準了!投擲得實在太準了!簡直是匪夷所思。”何釗不覺連連稱道。

“這一定是被彭誌文放掉的那隻烏鴉。看來彭誌文還是對它做過許多投擲訓練,雖然他不承認,但他一定是做過的。”趙憶蘭說。

“不錯!現在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何釗點頭說道,“昨天下午,彭誌文將這隻烏鴉帶到夏家的院牆外,給它嘴裏銜了一段毒草,然後把它放飛進夏家的花園。烏鴉飛進花園以後,一眼看到茶幾上的茶杯,便習慣性地將毒草往茶杯裏一擲,然後再循著小烏鴉的叫聲去尋找自己的孩子。”

“不錯!就是這樣。這隻烏鴉雖然已經被彭誌文放走了,但養熟了的動物,大多會經常回來看望主人的。”趙憶蘭讚同地說。

“但所有的這一切,都隻是我們的推論。要證實它,還需要去搜索尋找證據。”

“但這一證據又該去哪裏尋找呢?唉,要是剛才把烏鴉投擲的景象拍攝了下來,那就好了。”趙憶蘭說。

“不用後悔。你就是拍下了那一段錄像,也不能證明毒死夏中和的那一段毒草,也是這隻烏鴉投擲到茶杯裏的;更不能證明是彭誌文把它帶往夏家,放飛進夏家去投的毒。”何釗說。

“那麽,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麽辦?”

“沒有辦法,看來這個案子的偵查就隻能到此為止了。”

“難道我們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逍遙法外嗎?”趙憶蘭說。一個案子偵查到這個程度,卻無法進一步采取措施,將罪犯繩之以法,她心裏總感到有些窩囊。

“有什麽辦法呢?他作案的手段實在太過神奇了。然而,法律現在雖然對他無能為力,但不會永遠如此。如果他不思悔改繼續作惡,就一定會受到法律的製裁。”何釗說。

其實,對於這樣的結果,何釗也心有不甘。他從事刑偵工作十多年,偵破過許多大案要案,還從未讓一名罪犯從自己的手中逃脫逍遙法外。然而,這個案子實在過於神奇,不同於他以前偵破過的任何一個案子,他又應該如何去進一步搜尋罪證坐實案子,將罪犯繩之以法呢?

登上警車離開小柳村時,何釗將駕駛席讓給了趙憶蘭,自己則坐在副駕駛席上苦苦地思索起來。

是的,這個案子的特點就在於罪犯沒有親臨現場,而是訓練了一隻烏鴉,讓它代替自己去投毒殺人。這隻烏鴉並且已經被他放生,消失在大自然中了,想要尋找到它,談何容易?退一萬步說,即使尋找到了這隻烏鴉,將它捕獲,一隻啞鳥也不會供認自己的犯罪事實,更不會供出隱藏在它身後,指示它去犯罪的主人。那麽究竟要怎樣的證據才能證實罪犯的犯罪事實呢?最直接的證據當然莫過於罪犯放飛這隻烏鴉去犯罪現場和這隻烏鴉投擲毒草的錄像,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去尋找那些能證明罪犯有可能進行犯罪的間接證據了。既然如此,那麽他下一步又應該去哪裏,如何去搜尋這一些間接證據呢……

何釗想到這裏兩眼忽然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何釗一回到局裏,立刻開始了他的第二步偵查工作。他首先給鄧世華打了一個電話,問他說:“喂!鄧總,問您一件事,那個阿招買鳥的一千元錢報銷了嗎?”

“您以為我會自掏腰包嗎?當然報銷了。”鄧世華在電話裏回答說。

“我想應該是臨時發票吧,那上麵應該有售貨人的簽名吧?”

“當然。不但有售貨人的簽名,還有他按的一個指印。”

“什麽,還有指印?您沒有搞錯吧?”何釗說。

“怎麽會呢,那張發票是我親自簽字批準報銷的。”鄧世華說。

“沒想到那個阿招在這一件事上倒是挺細心的。”

“不是阿招細心,而是我們的財務製度嚴。凡不是正式發票,都必須有開發票人的簽名蓋章,否則不予報銷。”

“好極了!請您通知一下財務,我們要借用一下那張發票。一會兒我就派人去取。”何釗說。

“好的,我這就通知財務。”鄧世華回答說。

何釗放下話筒,接著對趙憶蘭說:“你去一趟華茂房地產開發公司,去把那一張發票取來。我估計那發票上簽的是假名,但好在有一個指紋。取到發票以後,你直接去資料室,請他們協助把指紋庫裏的指紋都調出來,一一進行比對,看能不能找到那個賣鳥人。”

“好的,我這就去。”趙憶蘭回答說。

何釗又打電話給西山區分局的李隊長,吩咐他說:“老李,請你帶兩位同誌拿著彭誌文的照片去一趟夏中和家那個別墅區,挨家挨戶地去問一問,在夏中和被害的那一天,也就是前天下午一點到三點之間,有沒有人在小區裏見到過彭誌文這個人?如有人見到過,就再問一問,當時彭誌文手裏是否拿著一隻鳥籠,或是拿著一個能藏住一隻烏鴉的其他的什麽東西?”

“好的,我這就去。”老李也這樣回答說。

何釗最後又叫來兩名刑警,帶領他們來到小柳村山背後彭誌文的住處,親自選擇了一處地方,要他們隱蔽在那裏,輪流對彭誌文進行監視。

對發票的檢查最先有了結果。

當天下午,趙憶蘭就一陣風似的跑回辦公室,興奮地對何釗說:“找到了!找到了!我與資料室的同誌花了三四個小時,一個指紋一個指紋地比對,終於找到了一個與發票上的指紋一模一樣毫無差別的指紋。指紋的主人叫彭軍,也是小柳村人。這個彭軍一向不務正業,每天在市場裏鬼混,倒賣影碟、幫人卸貨、為賣家做托,什麽能掙錢就幹什麽。”

何釗點點頭,說:“好!我們今天就傳訊這個彭軍。”

然而,對彭軍的傳訊卻很不順利。從一開始起,他就抱著明顯的對抗情緒。

“請問,你們憑什麽抓捕我?”他一進來就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挑釁地說。

“不是抓捕,是傳訊。”何釗糾正他的話說。

“那還不是一樣。”他說。

何釗不再與他糾纏,開始直截了當地進行詢問:“我們把你傳來,是請你幫助我們弄清楚一件事,此事與一個案子有關。”

“什麽事?”他的態度稍好了一些。

“那就是前幾天你以一千元賣給華茂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兩隻小烏鴉,是從哪裏弄來的?”何釗問。

“當然是我從烏鴉窩子裏掏來的。”他說。

“不對吧?據我所知,烏鴉的窩都是築在大樹的高處,你能爬得上去嗎?”何釗說。

“是有點困難。但為了錢嘛,總得想辦法爬上去。你知道,那可是一千元錢呀,並不是什麽時候都能一下子掙到這麽多錢的。”他說。

“那好,這窗外就有一棵高樹,你爬上去給我們看看。”何釗指著窗外的一顆大樹說。

那是一棵高達十多米,枝葉參天的梧桐樹,樹幹筆直光滑,極難攀爬。

彭軍向那棵樹看了一眼,一吐舌頭,說:“別,別!我可爬不上那棵樹。算了,我還是實話實說吧,那兩隻烏鴉是我偷來的,從彭誌文的家裏偷來的。他每天都要出去擺攤測字,家中無人。他那破屋又很容易進去。”

“還是不對吧!那烏鴉見到生人是會大喊大叫的。應該是彭誌文把它們交給你,托你去賣的吧?”何釗說。

“不,不,不!那烏鴉確實是我去他家裏偷來的。彭誌文愛鳥如命,又怎麽會舍得把它們賣了呢?”彭軍急忙說道。

“彭軍呀,我實話對你說吧,”何釗見他有點慌張,便乘機說道,“本來,兩隻烏鴉的事小而又小,我們幹嗎要這麽追查?那是因為它們牽涉到一個大案,一個投毒殺人的凶殺大案,正是這其中的一隻烏鴉,引來的凶手。你可千萬不要把自己牽涉到裏麵去。”

彭軍忽然笑了,說:“我說同誌,你也太會糊弄人了,這世上有誰會為了一隻烏鴉去殺人?再說,那隻烏鴉至今不是還好好地在那裏嗎?”

“同誌,你別生氣!那兩隻小烏鴉我可真是偷來的呀。”彭軍說。

放走彭軍以後,趙憶蘭說:“這家夥的嘴還真緊,始終不肯把彭誌文招出來。”

“等著看吧,他會說的。”何釗說。

第二天,另外兩處的偵查也都有了結果。負責監視彭誌文的小組先送來兩卷錄像,匯報說:“那隻烏鴉飛回小屋,與彭誌文在一起的錄像,昨天就已經拍攝下來了。拍烏鴉投擲的錄像花了一點時間。昨天我們就在小屋的附近扔了一些核桃,放置了一隻茶杯,但直到今天那隻烏鴉才發現。它一連叼去了幾顆核桃,將它們在岩石上砸碎,吃完了之後,這才銜了一片碎殼飛起來,將它投擲在茶杯裏。”

何釗打開錄像看了一下,點頭說:“好!現在隻差彭誌文將這隻烏鴉帶往現場的證據了。”

“這個證據也找到了!”他的話剛說完,就響起了西山區李隊長興奮的聲音。緊接著老李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大家的麵前。他向何釗匯報說:“我們花了一天多的時間,分頭訪問了那一片住宅區的住戶,終於找到了一個在那天下午見到過彭誌文的人。那是一個叫王大山的老人。他說那天下午兩點多鍾,他出去購物,在距夏家不遠的地方看見過彭誌文。當時彭誌文手裏提著一隻小籃子,一隻能裝得下那隻烏鴉的小籃子。”

“好!”何釗一擊桌子,興奮地說,“立即逮捕彭誌文,對他進行突擊審訊。”

但對彭誌文的審訊卻十分艱難。

在按規定程序訊問完對方的姓名、年齡和家庭住址以後,何釗開始發問:“彭誌文,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把你帶到這裏來嗎?”

“應該不會是與烏鴉有關吧?”彭誌文冷淡地說,態度顯得非常鎮靜。

“不錯,是與烏鴉有關。你先說說,你的那兩隻小烏鴉到底弄哪兒去了?”何釗問。

“我不是對你說過嗎?是哪個沒良心的,趁我不在家時給偷走了。”

彭誌文回答。

“是嗎?可我這裏有一份證據,可以證明事情不是這樣的。”

何釗說著示意趙憶蘭拿出一台錄音機,將它打開。錄音機裏立刻傳出兩個男人的聲音:

“剛才公安找過我,查問那兩隻小烏鴉的事。”這是彭軍的聲音。

“你是怎麽說的?”這是彭誌文的聲音。

“我起先說是從烏鴉窩裏掏來的。他們不信,要我當麵爬上公安局院子裏的那棵大樹給他們看看。你知道,我哪裏會爬樹,就隻好改口說是從你這裏偷來的。”

“很好,你隻要一口咬定是偷來的,就沒有事。”

“可是他們說,那兩隻烏鴉牽涉到一個命案……”彭軍說。

何釗伸手“啪”的一聲關掉錄音機,說:“沒有想到吧?我就知道彭軍一定會去找你,趁他不注意,把一個微型錄音器粘在了他身上。”

“這又有什麽,我隻不過是自己不想露臉,托彭軍去替我把烏鴉賣了。這難道也犯法嗎?”彭誌文說道。

“那你為什麽要對我們加以隱瞞呢?”何釗問。

“我怕事情傳出去,會有一些親友來向我借錢。你知道,借出去的這種錢,是永遠也收不回來的。”彭誌文說。

“好吧,在這一點上,我姑且相信你的說法。現在請你回答第二個問題:你到底對你的烏鴉進行了哪些訓練?除了訓練它們幫你測字算命以外,還訓練它們數數,訓練它們做投擲遊戲了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除了訓練它們按照我的指示,抽取出一張簽紙條,幫我測字以外,我再也沒有訓練過它們什麽。”彭誌文回答說。

“你真的把那隻烏鴉媽媽放掉了嗎?”何釗又問。

“當然,我是當著許多村民們的麵將它放生的,他們都能為我做證。”彭誌文說。

“真是這樣嗎?我再給你看一個證據。”

何釗說著拿起桌上的一個遙控器,打開了牆上的一個電視機。電視機的熒屏上立刻出現了一隻羽毛豐滿的烏鴉。那烏鴉飛到空中,將一顆核桃對準一塊岩石擲去,將核桃擊碎。隨即飛落下來,一口一口地將核桃肉啄食完了以後,又銜了一片核桃碎殼飛到空中,“啪”的一聲,將它投擲進一隻茶杯裏。

“真準!你們是在哪裏拍攝到這隻烏鴉的?”彭誌文說。

何釗笑了笑,將遙控器一點,那隻烏鴉又出現在一座小屋的頂上。

隻見它展翅而起,在空中盤旋了兩圈,接著徑直而下,落在一個男人的腳下,開始啄食他撒下的穀粒。那個男人就是彭誌文。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彭誌文故作驚訝地說。

“請注意看烏鴉的翅膀!在這兩段錄像裏,那隻烏鴉的右翅上都有一個白色的斑點,那是它小時候你做的記號。”何釗說。

“我還真佩服你們的本領,能拍攝到這樣的錄像。”彭誌文說著臉色忽然一變,冷冷一笑,接著狡辯說,“但那又怎樣?就算我對它進行了投擲訓練,你也不能證明夏中和茶杯裏的那一段毒草是它投擲的,更不能證明是我指揮它去投的毒。”

“你別急,我還有一個證人。”

何釗說著拿起桌上的電話筒,叫進來幾個人,與彭誌文站在一起,接著要趙憶蘭去領進那位名叫王大山的老人,請他進行指認。

老人走進審訊室以後,向幾個人看了一眼,立即指著彭誌文說:“就是他!那天下午兩點多鍾,我出去購物,就看見他提著一隻小籃,往夏中和家的院子走去。”

“絕對不錯。因為有點臉熟,當時我還與你點頭打了一個招呼。後來仔細一想,才記起你就是那個常在菜市口擺攤測字的相士,我還請你測過字呢。”老人說。

送走老人以後,何釗兩眼盯著彭誌文,揶揄地說:“怎麽樣,是否要我把這些證據歸攏到一起,說說你的作案過程呢?”

彭誌文終於泄氣軟了下來。他兩眼怔怔地看著何釗,嘴唇囁嚅著,許久說不出話來。

“你把你妻子的死和你為妻子治病欠債的賬,都算到了夏中和的身上,對他恨之入骨,時時想著要對他進行報複。那一天你聽說華茂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總在為夏中和征購烏鴉,便認為機會來了。你早對夏中和的生活起居了如指掌,知道他經常在花園裏飲茶賞花,有時還會在園子裏睡上一個午覺,而烏鴉卻又是你手中現有的工具。於是你煞費苦心地製定了這麽一個報複計劃,利用烏鴉去替你投毒殺人。你先對那隻烏鴉媽媽進行投擲訓練,看看訓練得差不多了,就以三七開的條件要彭軍替你把那兩隻小烏鴉拿去賣給華茂的老總,讓華茂的老總輾轉送給夏中和,為以後引誘烏鴉媽媽飛進夏家花園布下內線。那一天下午,當你偵知夏家的女主人外出,夏中和又獨自一人在花園裏睡午覺後,心中大喜,立即帶著那隻烏鴉媽媽潛行到夏家的院牆外麵,給烏鴉的嘴裏銜了一段毒草,將它放飛。小烏鴉的叫聲立即將烏鴉媽媽引進了夏家花園。

那烏鴉飛進園子以後,看到夏中和的茶杯,又習慣性地將毒草投擲進茶杯……”

彭誌文聽著聽著,臉色變得愈來愈慘白,最後身子一軟,從椅子上滑下來,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