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石出

這是何釗調往北京中國刑事研究所之前,在江州偵破的最後幾個奇案之一。

初春的一個上午,何釗與趙憶蘭剛上班不久,就接到和平區派出所打來的一個報案電話。

“喂!獵神,春風街筒子巷十五號的民樓裏發生了一起凶殺案。你們快來!”該區刑警隊的隊長老李在電話裏火急火燎地說。

“好!我們馬上就來。”何釗放下電話,立即對他的助手趙憶蘭說,“帶上工具,立即去春風街。”

何釗駕著警車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就趕到了現場。

老李一見何釗立即向他介紹說:“死者是華雲開發公司的會計蘇景春,三十一歲,單身一人住在這裏,昨天夜裏被人殺死在他的住房裏。

現場已經被保護起來了。”

這是一棟六層樓的出租民房,死者在三樓租用了一個套間。套間很大,分一臥一廳,外加一廚一衛,家具齊全,布置得也還雅致美觀,幹淨舒適,隻是書桌衣櫃的門屜都被人打開了,衣物用品被翻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死者的胸前插著一把匕首,仰躺在客廳裏。

“是誰發現死者報的案?”何釗問。

“是這裏的清潔工早上打掃衛生時,發現死者被殺報的案。”老李回答說。

“左右鄰居呢,他們昨晚聽見什麽動靜沒有?”何釗又問。

“此房的左邊靠街,沒有鄰居;右鄰是一位單身白領,昨天加班,很晚才回家,沒有聽到什麽可疑的聲音。”老李又說。

何釗點點頭,立即帶領趙憶蘭與分局的刑警一起進行現場勘查。他們勘查得很仔細,連一點細節也不放過。

沒有多久,勘查報告就出來了。

1. 門鎖無撬動痕跡,凶手應該是死者開門放進室內的,凶手是死者的熟人。

2. 死者是被一刀刺入心髒致死,說明凶手有一定的腕力,甚至受過專業的訓練;按屍斑的狀態,可以推斷出死亡的時間是昨晚九點至十點之間。

3. 死者錢包裏的現金全部被盜,另外被盜的可能還有一部手機;但衣櫃與書桌的抽屜都被一一搜查過,說明作案動機不一定是劫財。

4. 現場未留下凶手指印,但卻留下了不少腳印,是四十一碼圓點花形膠底休閑鞋的鞋印……

“這個凶手總算留下了一種痕跡。”趙憶蘭指點著第四條說。在他們以往偵辦的案子裏,罪犯大抵都不留下任何痕跡。

“不錯。你能憑它推算出凶手的身高、體重與年齡嗎?”何釗點頭說。

“當然。鞋底長減去放餘量,減去鞋內外差,再減去後容差,然後乘以七,此人的身高應該是一米七三。鞋印的著力點落在前掌中心偏右的第二指上,年齡應該在二十九歲至三十五歲之間。隻是腳印是留在堅硬的瓷板地上的,輕重難分,此人的體重實在難以推算。”趙憶蘭迅速回答說。

“不錯。有了年齡與身高這兩個數據,尋找罪犯就容易多了。”何釗點頭說。

“但是年齡在二十九歲至三十五歲之間,身高一米七三的男人仍然很多很多呀。”

“你忘了,還有一條重要線索,那就是凶手是死者的熟人。在死者的熟人之中,符合這兩點的男人應該不會很多吧?”

“不錯!我們就朝著這個方向去偵查。”趙憶蘭興奮地說。

然而,事情遠不如他們所想得那麽簡單。

下午,他們就驅車前往死者的工作單位華雲開發公司,調查了解蘇景春生前的情況。

華雲開發公司是江州著名的大型企業之一,有著數百名員工。

在公司的會客室裏,分管人事的副總經理向他們介紹說:“蘇景春不是本地人,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老家豐城,在江州沒有別的親人。他在我公司擔任會計已經有五六年了,工作認真負責,與同事們的關係也都很好,從未與什麽人發生過爭吵。雖然由於工作的關係,他與公司裏所有的員工都認識,但因為他性格內向,不喜歡交際,關係也都隻一般,沒有什麽相處得最好的朋友。”

“那麽,他會不會因為工作或是別的什麽原因而得罪了人,對方對他懷恨在心,一心想要報複而起殺心呢?”何釗問。

“那不可能。剛才我已經說過,他與同事們的關係都很好,從未與什麽人發生過爭吵,又有誰會對他懷恨在心,甚至於會想要殺死他呢?”

他說。

“那麽,他在公司以外的熟人呢?他總不會是一天到晚都生活在公司裏吧?”

“那當然不是。”副總經理笑了,說,“隻是在這一方麵我實在知道甚少,無法為你們提供什麽幫助。”

“那麽,他的女朋友呢,像他這樣的年紀,總不至於還沒有女朋友吧?”

“當然,當然,他有一位很漂亮的女朋友,聽說已經談了三四年了,公司裏也有人見過那位姑娘,但卻沒有人知道她的姓名,更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

“那麽,你這裏總會有蘇景春的電話號碼吧?”

“當然,當然。”他立刻去拿來一本公司的通訊錄,翻了一翻,寫了一個號碼給何釗,說,“是移動的。”

何釗接過號碼看了看,把它交給趙憶蘭,對她說:“待會兒你去一趟移動,查一查這個電話最近的通話記錄。”

“好的。”趙憶蘭說。

“經理,還想麻煩你一件事。”何釗接著又轉身對這位副總經理說,“請你查一查公司員工裏二十九歲到三十五歲,身高一米七三的男性有多少,把他們的資料列一份簡表給我。”

“二十九歲到三十五歲,身高一米七三的男性,這又是為什麽?”副總經理疑惑地問。

“因為現場告訴我們,凶手是蘇景春認識的一個二十九歲到三十五歲,身高一米七三的熟人。”何釗說。

“原來是這樣。”副總經理連忙打電話叫來公司的人事科長,交代他立即去辦理這一件事。

人事科長不敢怠慢,立即帶領何釗與趙憶蘭前往檔案室,打開電腦,調出一份份員工的檔案,開始一張一張仔細地查閱起來。沒有多久,公司裏二十九歲到三十五歲,身高一米七三的男性員工都挑選出來了。但令他們意外的是,公司裏符合這兩條的男性員工竟有三十多人,這可是一個不小的數目。何釗無奈,隻好將這些人的姓名一一記錄下,附上一些家庭住址、職務及個人特長等簡要資料,準備帶回局裏去慢慢排查。

翌日上午,趙憶蘭拿回來一份電話通話記錄,把它交給何釗說:“蘇景春最後兩天的通話記錄不多,都是一些往來單位的業務通話。隻有與一個名叫白玲的人通話較多,兩天裏就通話了五次。估計這個白玲就是他的女朋友。”

何釗點點頭,拿起手機撥通了這個電話。

“喂!”手機裏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你是蘇景春的女朋友嗎?”何釗說。

“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市公安局刑偵科的警察。”

“什麽?警察?蘇景春他……他怎麽了?”對方的聲音變得急促驚慌起來。

“別急,別急!請告訴我你現在所在的地址,我們立即前去找你。”

何釗說。

“我現在就在家裏。我的家在……”

然而,正當他們準備出發去找白玲的時候,和平區的老李卻打來電話說:“喂!獵神,我們在春風街的附近發現了一行腳印,與案發現場凶手留下的腳印完全一樣,都是四十一碼的圓點花形膠底休閑鞋的鞋印。凶手有可能就在附近。”

“是嗎?我們立即就來。”何釗說。

他們很快就趕到了現場。

那是在距離春風街凶殺現場約半裏多路的一處住宅小區旁,剛打掃過的一處小路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腳印。

“我已經比對過了,鞋印的大小、鞋底的花紋都完全相同,就是同一個人的腳印。”老李指點著地上的腳印說。

但趙憶蘭蹲下去仔細查看了一下那行腳印後,卻搖頭說:“不錯,鞋就是那雙鞋,但穿鞋的卻不是同一個人。你們看,案發現場的那個腳印,重點落在掌心偏內的第二趾上,這個腳印的重點卻是落在掌心偏外的第二趾上。”

“什麽?同是一雙鞋,卻是兩個人!你不會弄錯吧?”老李懷疑地說。

“她說得不錯,這個人的年齡應該在五十歲以上。”何釗點頭證實說。

沒有多久,留下這一行腳印的人就找到了,是一個五十多歲的拾破爛的老人。老人交代說,這雙休閑鞋是昨天在這附近的一個垃圾桶裏拾到的,他見這鞋還很新,沒有一點破綻,便拿回去擦拭幹淨穿上了。

“要不要對這個小區的居民進行一次排查,凶手很有可能就住在這個小區裏。”老李說。

“不必了,在那份名單的三十多個人裏,並沒有居住在這個小區裏的人。”何釗說。

“什麽名單?”老李問。

“是這樣的,昨天下午我們去了一趟華雲開發公司,對公司的員工進行了一次排查,篩選出了三十多名年齡與身高符合凶手特征的員工,列出了一份嫌疑犯的名單。”何釗解釋說。

蘇景春的女友白玲是一位二十七八歲的靚麗姑娘。她一見到何釗就急切地問道:“景春他怎麽樣了?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景春他怎麽樣了?”看樣子,她已經坐立不安地在家裏等待許久了。

“別急,別急!請你做好思想準備。蘇景春他已經死了。”何釗說。

“什麽?他死了?不,不!這不可能……前天我還和他在一起。”她聽後一怔,連連說道。

“請相信我,他就是在前天晚上死去的。前天晚上九點至十點鍾,被人殺死在了他的住房裏。”何釗說。

“什麽?前天晚上被人殺死的?什麽人……”姑娘說著說著,眼淚就奪眶而出。明白自己的男友是真的死了之後,姑娘立即悲痛地哭泣起來。她雙手掩麵,哭得雙肩一抽一抽的,非常傷心。

何釗沉默著,一直待她漸漸平靜下來之後,這才試探著說:“你與蘇景春相識很久了吧?”

“是的,我們相識已經有三年了。最初,是一位朋友介紹我們認識的。我見他人長得還不錯,老實、厚道,特別是對老人有一份孝心,便答應與他交往。隻是由於我媽媽嫌他家在農村,有點反對,這才拖延著遲遲沒有結婚。”姑娘回答說。

“那你知道除了他公司裏的同事之外,他在江州還有什麽熟人嗎?”

何釗又問。

“公司以外的熟人?你問這事幹嗎?”

“事情是這樣的:根據現場留下的一些線索,我們推斷凶手是蘇景春的一個熟人,一個年齡在二十九歲到三十五歲之間,身高一米七三的熟人。昨天我們已經去他的公司排查了一下,找出了一些他們公司裏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員工。隻是我們還需要進一步了解,他在公司外麵是否還有這樣的熟人。”何釗解釋說。

“景春不喜歡交際,他在江州的熟人不多,除了他們公司的員工以外,就隻有大學的幾個同學了。他的這幾個同學我都見過,沒有一個身高是一米七三的人。”

“另外,你可知道蘇景春有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

“貴重東西?”

“是的,貴重東西。凶手除盜走了他錢包裏所有的現金、盜走了他的手機外,還翻箱倒櫃地把東西翻得亂七八糟,好像在尋找什麽東西。”

“是什麽東西呢?值得凶手這麽尋找。”

“這正是我們想要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許是凶手感到不滿足,還想尋找一些值錢的東西吧。”姑娘說。

何釗見沒有什麽可以再打聽的,便站起來告辭說:“請你再仔細想一想,如果想到什麽可疑的事情,就打電話告訴我。”

“等一等!”姑娘忽然又叫住他,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什麽事?請講!”何釗停步說。

“前天,蘇景春又去移動購買了一部手機。”

“什麽,他又購買了一部手機?也就是說凶手盜走的不是一部手機,而是兩部手機?”

“是的。新手機的號碼我不記得了;但新手機是用我的身份證登記上網的,隻要去移動一查就能查到。”姑娘說。

“好!我們會立即去查。”何釗說。

移動的業務員工作非常熟練,她聽了何釗的請求後,打開電腦操作了幾下,就找到了那部手機的信息。她打印了一張單子,交給何釗說:“上麵這個是新手機的號碼。這部手機總共隻打出了一個電話,下麵這個是打出電話的號碼。”

離開移動,進入警車,何釗立即拿出手機撥通了這個號碼然後打開免提。

“喂!這裏是市檢察院反貪局……”過了一會兒,手機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喂,趙東川,怎麽是你?”何釗驚喜地叫道。趙東川是何釗在市檢察院工作的一位老戰友,最近才被提升為反貪局局長。

“何釗呀!你這個獵神,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我嗎?”對方也高興地說道。

“是這樣的,前天下午有一個尾號是3140 的手機給你打了一個電話,我想知道電話的內容。”何釗說。

“不錯,是有這麽一個電話。電話是一名男子打來的,說是要向我舉報我市幾位領導幹部嚴重貪汙受賄的罪行,說他有重要證據。我與他約了一個見麵的時間和地點,但他卻沒有來踐約。我覺得事有蹊蹺,一連給他打去幾個電話都打不通,去移動一查,這個手機登記的戶主叫白玲,但找到登記地址,人們卻告訴我說,這個白玲早已搬走了……”

“這個白玲我已經找到了。不過那個電話並不是白玲打的,而是白玲的男朋友,華雲開發公司的會計蘇景春打的。”何釗說。

“是嗎?那個蘇景春現在哪裏?快告訴我他的聯係方式。”趙東川說。

“聯係不上了,他就在給你打電話的當天晚上,被人殺害了。”

“什麽?蘇景春被人殺了!凶手有線索嗎?”

“現場倒是留下了一些腳印,可以憑腳印推算出凶手的身高與年齡,但與凶手相同年齡與身高的人實在太多……”

“提個建議:是否可以縮小範圍,鎖定華雲公司的高層?”

“謝謝!我會考慮的。”何釗說著就要關手機。

“喂,等等!”趙東川連忙叫道,“有什麽收獲別忘了告訴我。”

“那是當然。”何釗說著關掉手機,開動了警車。

“剛才,你都聽清楚了?”何釗一邊開車一邊問趙憶蘭。

“是的,都聽清楚了。”趙憶蘭回答說,“現在知道蘇景春曾有過舉報行為,那麽凶手取走錢財之後,為什麽還要翻箱倒櫃就可以解釋了。

此案很有可能是殺人滅口。”

“就是殺人滅口。”何釗肯定地說,“我們得趕緊回去,把那三十幾個人的檔案重新排查一下。”

他們回到局裏,立即打開電腦,把那三十多人的檔案材料調出來,開始一份一份地審查研究起來。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努力,他們終於排除了一個個與案子無關的人員,把目標鎖定在兩個人身上,決定對他們進行重點偵查。這兩個人中的一個叫王大磊,是華雲開發公司總經理施寧的小舅子,在公司的物流部任經理,掌管著公司的運輸工作。另一個叫施石生,是總經理施寧的本家侄子,此人曾在某特種部隊當過兵,退伍後被施寧弄到公司裏來當了保衛科長。這兩個人都是施寧的親信,且又年輕氣盛,很有可能充當他的殺手。

然而他們的偵查工作卻很不順利。王大磊說案發的那天晚上,他一整夜都在與人打麻將;施石生則說那天晚上他先去一家歌舞廳看了一會兒演出,接著便去了他的情人那裏。總之,兩人都有不在現場的證明。

“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麵對這一情況,趙憶蘭不覺發出疑問。

“你認為他們二人的不在現場的證明,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何釗說。

“難說,”趙憶蘭問答說,“王大磊的那三個牌友,完全有可能是相互串通,為他做假證;而為施石生做證的又是他的情人,就更有做偽證的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應該抓緊時間,進一步去核實這些證明的真偽。”何釗說。

他們立即行動,先去王大磊那天打麻將的那家麻將館進行調查。麻將館的老板說,那天王大磊他們確實在他的館裏打了一個通宵的麻將。

那天晚上他的館裏一共有四桌麻將,其餘三桌在淩晨一點左右都收了場,隻有他們一桌一直打到天亮。大約是在兩點多鍾的時候,他還為他們送去過幾份宵夜。所以記得很清楚。

何釗又把那晚與王大磊一起打牌的三名牌友找來,一個一個地分別進行訊問,結果他們所說的打牌起止的時間、中間所吃的是什麽宵夜以及四人的輸贏情況,也都能對得上號。

看來,王大磊並沒有說謊,可以排除他的殺人嫌疑。

接著他們又去了施石生那晚去過的那家歌舞廳。歌舞廳的侍者看了看施石生的照片,說:“這人我認識,他是這裏的常客。”

“那麽,你可記得前天晚上他來過這裏嗎?”何釗問。

“來過。可就是演出沒多久他就又走了。”

“你再仔細想一想,不要弄錯。”

“絕對沒錯。像這種演出沒看多久就走的顧客很少遇到,就是他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所以印象特別深刻。”侍者回答說。

“那麽,他離開歌舞廳的具體時間應該是幾點?”何釗又問。

“大概是九點鍾,或者是九點不到。”侍者回答說。

施石生的情人是一個名叫謝春花的十九歲的姑娘,住在一處城中村的一幢私人出租樓房裏。

姑娘俊俏美麗,充滿了青春的氣息,但在她的眉宇間卻隱隱潛藏著一絲憂慮。

“請問,你是施石生的女朋友嗎?”何釗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一個年輕單純美麗的少女怎麽會與一個罪犯生活在一起?他猶豫了一下,這才開始彬彬有禮地問道。

“是的。”姑娘點頭說。

“不知你與他在一起生活多久了?”

“也就是一年多一點吧。”

“那麽,你準備與他結婚嗎?”

“結婚?”姑娘忽然一聲冷笑,撇嘴說,“像現在這樣,他供我吃,供我住,給錢讓我花,不是很好嗎,幹嗎要結婚?”

“事情是這樣的,”何釗感到這個話題難以繼續下去,便改口說道,“我們今天是來向你了解一點施石生的事情。施石生前天晚上來這裏了嗎?”

“來了。”她說。

“那麽他是幾點鍾來的,又是什麽時候走的?”

“具體時間我沒看,大約是九點或是九點多一些到的吧,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走。”

“請你仔細想一想,可別說錯!”何釗又說。

“這有什麽可想的,”姑娘笑了,說,“我難道連這一點事都記不清楚嗎?”

“你還是再仔細想一想吧!我們有理由懷疑前天晚上九點到十點他不在這裏,而是在另外一個地方。”

“那你們為什麽不到那個地方去問問,看他在那個時間裏到過那裏沒有?”

“你這是什麽態度?”趙憶蘭生氣了,嚴肅地說,“這事關係到一個重大的案子,請認真回答。”

“她說得沒錯,你的回答關係到一個重大的殺人案件的偵破。請你一定要據實回答,不要放過一個壞人,當然,也不要冤枉一個好人。”

何釗說。

姑娘聽了一怔,但隨即便笑了起來,說:“你們以為我連這一點是非觀念都沒有嗎?放心,我說的都是真話,他前天晚上確實是九點鍾來這裏的。”

談話已無法繼續下去,他們便告辭姑娘走了出來。

他們剛走下樓梯,準備出門,卻被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攔住了。

“兩位是公安吧?”那女人說。

“是的。”何釗回答說。

“我是他們的房東。幫幫她吧,那姑娘也夠可憐的。”她說。

“住在這麽好的房屋裏,有吃有喝,整天遊手好閑的,我看不出她有什麽可憐的。”趙憶蘭說。

“那是你們不了解她。其實,她原來有一個男朋友,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感情深篤,是被這個男人強行拆散,將她霸占過來的……”

女人接著向他們介紹了姑娘的一些身世……何釗聽後一怔,問趙憶蘭:“你不是事先進行了一些調查嗎,怎麽沒有了解到這些?”

“我……我們再回去找她談談吧!”趙憶蘭深感自己的疏忽,建議說。

然而對他們的再次拜訪,姑娘卻毫不歡迎。她擺出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麵孔,冷冷地說:“你們又回來幹什麽?”

“剛才我們的態度有一點生硬,話說重了一點,特地回來向你道歉。”何釗說。

“道歉?那倒不必。”姑娘的態度有了一些緩和。

“剛才我們聽說,姑娘是來自贛西的一個山村,那裏很窮,為了供弟弟念書,你很早就輟了學……”何釗說。

“那又怎樣?我們村裏都是這樣……”

“聽說你原來有一個男朋友,你們是一個村子裏的人,兩人從小青梅竹馬,感情深篤。他初中畢業以後還放棄了讀書,陪你一起出來打工。是施石生強行將你們拆散,霸占了你……”何釗繼續說道。

姑娘慢慢地低垂下了頭。

“我們還聽說,施石生對你並不好,經常罵你打你,有一次,還在深夜把你關在門外,讓你在寒風中一直坐到天亮……”

姑娘忽然放聲痛哭起來,哭罷一抹眼淚,咬牙說:“我說,我說,我幹嗎要替他說謊?他前天晚上是來過這裏,但不是九點,而是在十點鍾以後。”

真相終於大白。何釗當機立斷,決定立即拘審施石生。

然而對施石生的審訊卻並不順利,他負隅頑抗,一再狡辯說:“我與蘇景春無冤無仇的,幹嗎要殺他?”

“可是在案發現場卻留下了你的腳印,你穿著那雙休閑鞋的腳印。”

何釗說。

“你是說那雙休閑鞋呀,我嫌那雙鞋有點夾腳,早幾天就把它扔了。”他說。

“你再說說,那天晚上九點到十點,你在什麽地方?”何釗又說。

“我不是說了許多遍嗎?我先去一家歌舞廳去看了一會兒演出,接著就去了我的女朋友那裏。”他說。

“可是歌舞廳的侍者說你隻看了一會兒歌舞,不到九點鍾就走了。”

“不錯,那天的歌舞表演平淡無味,加上我心情有點鬱悶,便提早走了。”

“接著你就去了女朋友那裏?”

“是的,她可以為我證明。”

“可是,你的女朋友卻說你是十點鍾以後才去她那裏的。”何釗又說。

“你別誆我,這根本不可能。”他聽後反倒笑了起來。

“是嗎?”何釗說著拿出一台錄音機,把它放在桌上,說,“現在你就聽聽你女朋友的聲音,看看她究竟是怎麽說的。”

何釗說著按動開關,錄音機裏立即傳出他的情人謝春花的聲音:“我說,我說!我幹嗎要替他說謊?他前天晚上是來過這裏,但不是九點,而是在十點鍾以後。”

施石生聽後一怔,隨即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不!她在說謊……這個婊子的話,你們不能相信……”

然而第二天,案子就有了峰回路轉的可喜發展。

這天上午剛上班,白玲就來到公安局刑事科見何釗。

“聽說你們把施石生抓了?”她說。

“是的,他涉嫌謀殺蘇景春。”何釗回答說。

“他招認了嗎?”

“沒有,他的態度非常頑固。”

“如果他一直不招,你們會放了他嗎?”姑娘擔心地問。

“放了他?你說,一個殺人犯能放嗎?不!他就是至死不招,我們也能零口供辦案。”何釗說。

“好,這我就放心了。”白玲鬆了一口氣,拿出一個U 盤,交給何釗說,“這是景春放在我那裏的。他要我在適當的時候交給你們。”

何釗接過U 盤,將它插入電腦,熒光屏裏立刻顯示出一連串的賬單:

二○○九年十月一日,給副市長徐誌高送去四十萬元禮金。

二○一○年一月二日,將紡織機械廠撥來的二億過橋款作為紅利分給了股東。分給副市長徐誌高二百萬元,輕工局局長史瑞山一百五十萬元……

何釗將賬單看了一遍,關了電腦說:“這個U 盤,你那天為什麽不交給我?”

“那天我對你們還不敢完全相信,怕你們官商勾結……要知道,他們可都是一些心狠手辣的家夥。景春就是因為怕暴露,才去買了一部新手機打電話給反貪局,誰知還是慘遭殺害……”姑娘說。

送走姑娘以後,何釗立即拿出手機給反貪局的趙東川打電話:“喂!趙東川,你趕快來一下!剛才蘇景春的女朋友白玲交給我一個U 盤,裏麵有我市一批高官的貪腐證據……”

“好的,我馬上就到。”趙東川回答說。

兩天以後,反貪局獲省市檢察院的批準,一舉逮捕了以副市長徐誌高、輕工局局長史瑞山為首的十多名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