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這些紙張應該是迷宮的設計圖紙。”“白小熙”沒有察覺到周凱的情緒變化，她將部分紙張鋪在書桌上說，“可是順序已經被完全打亂了，上麵沒有標前後順序，想要把這些圖紙還原幾乎不可能了。”
周凱也從一摞紙張中拿起幾張看了看，上麵都是用鉛筆繪製成的線條，單看一張看不出是迷宮的設計圖紙，但像“白小熙”那樣，將兩三張紙鋪到一起，便能夠很明顯地看出走廊和房間的布局。“不如全鋪開吧，雖然不知道順序，不過迷宮裏的走廊長度，以及房間的分布、規格都是完全一樣的，所以可能也不需要知道順序。”周凱提議道。
“也對，先攤開看看整體，沒準上麵有標注出口呢。”“白小熙”
將其中一摞紙張遞給周凱，自己拿起另外一摞蹲下身，開始把紙張依次排開。
剛才進入這個房間時，朱辛擔心戴萌會有危險，所以一直在外麵陪著她，等戴萌從驚恐中緩和過來後，兩人才走進房間。三十幾張圖紙，正好鋪滿了地麵。完事後，四人開始仔細研究鋪好的圖紙。
“你們看，這張紙的左上角標著A，而這張紙上麵標著B，我全部看了一遍，隻有這兩張紙上有標字母。”戴萌把兩張標有字母的紙拿起來重新換了位置，一個放在上麵，一個放在下麵，“這是不是說明迷宮裏其實是分了A 區和B 區？”
“有可能，有這個可能性。”“白小熙”打了個響指誇讚道，“還是你聰明。”
“可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A 區還是B 區呢？”戴萌盤腿坐在圖紙上一臉惆悵，“A 區和B 區該如何區分呢？應該有分別的，否則設計者把迷宮分為兩個部分就多此一舉了。”
“不知道這個有沒有用。”朱辛也拿起一張圖紙，指了指上麵的線條說，“我發現這些圖紙中有一部分走廊牆壁的設計多了個小框框，不知道代表著什麽。”
“是啊，我們一路走來牆壁上什麽都沒有，而這部分圖紙上卻多了小框框，這是不是說明A 區或者B 區，設計者在牆壁上掛了些東西用來區分？”戴萌有些興奮，又找了幾張有框框的放在一起開始推測，“我們假設走廊牆壁上沒裝飾的是A 區，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區域，那牆壁上有裝飾的就是B 區。看，看這張圖紙。”
周凱、朱辛，還有“白小熙”圍上前看著戴萌手裏拿著的圖紙，這張圖紙上麵寫著英文：EXIT（）。
“EXIT 是出口的意思， 但是它後麵有個（）， 在C 語言裏，EXIT（）是一個函數，代表的是結束一個進程，所以這張圖紙上繪製的房間就是出口，也可以說是退出程序回到現實中。”戴萌說完後又開始尋找鋪在地上的圖紙，找了良久，最後用肯定的語氣說，“出口在B 區，這兩張圖紙是相連的，走廊牆壁上有裝飾。”
“可是我們要怎麽去B 區呢？從在迷宮裏蘇醒到現在，我們已經連續找了十多個小時了。”朱辛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軍裝，“而且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明白於憶凡為什麽身上會有刀，現在他手裏拿著一把刀，我們幾個人的性命就受到了威脅。說真的，我對於憶凡一直有些懷疑。封閉式訓練的時候我跟他住一個房間，有一晚他被K 科技的人帶出了別墅，直到淩晨三點多才回來。”
“封閉式培訓不是說都不可以出別墅嗎？”“白小熙”有些驚訝，“K 科技的人帶他去哪兒了？”
“我試探性地問過他，但是他支支吾吾什麽都沒說。不過那晚他回來時滿身酒氣，躺**就睡過去了。我趁著他睡著，翻看了他脫下來的衣服，發現了一部手機。我們的手機在進入別墅前都被收走了，可他的沒有，而且通話記錄顯示，在封閉式培訓之前，他跟許思思聯係過。”朱辛特意強調了“許思思”的名字，一臉嚴肅地說，“這說明，在K 科技招募誌願者之前，他們就是認識的。”
“許思思是領咱們去別墅，負責日常生活的那個長腿秘書嗎？”
戴萌深吸口氣，略顯驚訝地說，“朱哥，你懷疑於憶凡是K 科技的人？”
“我不知道，但如果於憶凡真的是K 科技安插在咱們中間的人，那這場遊戲肯定不是隻要找到出口就能通關那麽簡單，他一定有別的目的。”朱辛活動了幾下手腕，似乎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所以我們應該……”
朱辛的話還沒說完，門外走廊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屏住呼吸，眼睛看向房門。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門前，這時朱辛兩步走到門旁身體緊貼著牆壁。門被緩緩推開，於憶凡看見屋裏站著的幾人剛想要說什麽，躲在門旁的朱辛就突然衝出去使勁兒撞倒他，緊接著將他的手腕擰到身後按壓到地上。於憶凡疼得“啊啊”叫了兩聲，接著說道：“是我啊，老朱，是我是我。”
“我知道是你。”朱辛右手抓著於憶凡的手腕，左膝蓋壓在他的脖頸上，左手一邊在他身上搜一邊問道，“說，你的刀呢？”
“刀？什麽刀啊？你輕點。”於憶凡被壓得有些透不過氣，吃力地解釋，“我剛才去尿尿，完事之後迷路了，一直在找你們。”
“朱哥，他身上沒有血跡。”站在角落的戴萌提醒道。
“我現在鬆開你，不過你千萬別打什麽歪主意。”朱辛搜遍於憶凡全身，沒有找到戴萌所說的那把刀，便將他放開翻身查看，這才發現於憶凡的胸口並沒有血跡。
“你們幹嗎呀，瘋了嗎？！”重新獲得自由的於憶凡站起身，氣急敗壞地指責道。
“之前戴萌見過你，說你拿著一把刀，身上也沾滿了血跡，所以剛才朱哥才會……”“白小熙”對於憶凡解釋道，“才會以為你有危險。”
“我一直在找你們，根本沒見過戴萌。”於憶凡一臉委屈，“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戴萌，你確認見到的是我嗎？”
戴萌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有些不太確定地說：“我也有些不敢確認了，因為他回頭把我推倒後就跑掉了，不過他的身高，包括穿的衣服跟你是一樣的，也是三毛快遞的工作服，我沒看清臉。可是迷宮裏就隻有我們幾個人啊，當時我跟朱哥、小熙在一起，那個人不是你，還能是誰？難道這裏除了我們還有別人不成。”
戴萌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包括於憶凡在內的四人紛紛將視線投向了周凱。
“我是聽見戴萌的叫喊聲才找過來的，在那之前我進了個房間，那房間裏有個箱子，箱子裏有幾件衣服和書，所以我換了身衣服。”
周凱原本在聽幾個NPC 相互猜疑爭辯，沒打算參與進來，卻沒想戴萌突然把話題引到他這兒來，所以說話時有些語無倫次。
“那個人不是你，雖然我沒看清臉，但身高和穿著這兩點都不匹配。不過……”戴萌皺起眉頭，“不過你一直沒解釋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最重要的是，既然迷宮裏不止我們四個，那是不是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存在？”
“我們四個都是參加誌願者招募，經過培訓進來的，隻有你，既沒參與過培訓，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從你出現的那刻起，我就對你表示懷疑，現在依然懷疑。”於憶凡成功岔開了自己的問題，把疑點轉移到了周凱身上。
“周凱跟我小時候就認識，能在迷宮裏碰到他我也很意外，不過我信任他。”“白小熙”上前一步擋在周凱身前，做出一副要與眾人為敵的架勢，“之前朱哥說過，於憶凡很可能是K 科技安插進來的臥底，沒準他的目的就是在故意挑撥我們。戴萌，你的立場太不堅定了，手裏拿著刀推倒你的人到底是不是於憶凡，你心裏應該清楚。”
“我們在這裏相互猜疑也無濟於事，不過我不信周凱，所以我建議，接下來我們分組吧，各自找各自的。”於憶凡向旁邊挪了兩步，抬手說道，“有人願意跟我一組嗎？”
沒有一人上前，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這時戴萌走向朱辛說道：“目前我隻信任朱哥。”
“既然這樣，我跟周凱一組，戴萌跟朱哥一組，至於你……”“白小熙”看向於憶凡擺了擺手，表示愛莫能助。
“好，我自己一組。”於憶凡不屑地冷笑一聲，“祝你們好運。”
“大家一起行動的確很浪費時間，像這樣分開三組大大提高了效率，建議我們檢查過的房間還是要做好記號。就用數字好了，1代表於憶凡，2 代表朱哥和戴萌，我和周凱用3，這樣其他組遇到門前刻有不同數字的房間就會知道走重複了。”“白小熙”想了想又說，“還有就是，我覺得不管我們誰找到了關鍵性線索，或者是通往B 區的路，最好都要告訴另外兩組。不管我們怎樣相互猜疑，但最終目的是一樣的。”
“我同意白小熙說的。可是有個問題，一會兒分開後找到關鍵線索怎麽通知別人？所以，我們是不是應該每隔一段時間集合到一起分享線索。”朱辛抿了抿嘴說，“之前找到的那個有食物的房間是最好的集合點，不過現在不一定能夠找到了，所以我建議把集合點定在這裏。剛才我在其他房間裏發現了幾支圓珠筆，正好現在這裏又有圖紙，我們可以在圖紙上標記出行走的路線，這樣就可以按照原路返回找到這個房間。”
“那就以三個小時為定，三個小時後回到這個房間。”“白小熙”
說完走過去從朱辛手裏拿過圓珠筆，自己留一支，另外一支遞給了於憶凡。
周凱用手機拍下圖紙方便之後查看，戴萌和於憶凡則分別從地上拿起幾張圖紙走出房間，隨後“白小熙”跟周凱也從房間出來，三組人分別去往不同方向。以這個房間為起點，每拐過一條走廊，周凱就負責在圖紙上畫出路線，“白小熙”則負責在門旁寫上記號“3”，並進入房間查看。
迷宮裏大多數房間都是空空如也，就這樣連續拐了幾條走廊後，“白小熙”有些疲憊地靠在牆壁上看向周凱：“我是頭一次這麽久沒抽一根煙，感覺就像嗓子裏有無數隻蟲子在爬，好難受。”
“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周凱在來到北都市之前也吸煙，是遇到白小熙後，她討厭煙味兒，他才戒掉的。
“小時候從親戚家逃走之後就染上了煙癮，抽了十多年了。”“白小熙”抬起兩根手指，假裝吸了口煙，做出吐煙的動作，“其實當初被親戚接到穀溪市後，我曾回去找過你，當時特別想見見你，跟你說說話，然而當我過去時你已經走了，你的父親告訴我，你高二便退學外出打工，一直毫無音訊。或許是這件事給了我靈感，回來後我也做了決定，要離開親戚獨自生活。”
周凱抬手偷偷看了下時間：二十點零六分。二○一六年十二月八日晚上八點六分，溪海書屋二樓，當他對麵前的白小熙說出“我喜歡你”時，白小熙也說了跟“白小熙”一樣的話。周凱感覺心怦怦亂跳，他深吸幾口氣平複一下情緒，然後說：“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最艱難的那一年，將人生變得美好而遼闊。”
“《島上書店》裏的一句話，不過我的人生從未因艱難而變得美好遼闊，隻有艱難和更加艱難。”“白小熙”擺手無奈地笑了笑，“這世上有些人是沒有辦法做出選擇的，隻有被選擇的份兒，不過我已經習慣了。知道整天跟我混跡在一起的那些姐妹背地裏怎麽評價我嗎？她們罵我心機婊，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攀上枝頭，甚至有人詛咒我這輩子就隻能在歌廳裏當個舞小姐。之前我說自己是帝豪KTV 的服務員吧，其實已經把自己美化了，我隻是那裏的一個三陪，陪喝陪唱陪睡，隻要客人給錢。”
“你有沒有後悔自己走過的路？”周凱有些心疼眼前的“白小熙”。
“沒有時間後悔呀，每天醒來就要擔心房租，擔心接下來的一日三餐，擔心丟了飯碗，我們這行吃的是青春飯，幹到四十歲根本一單生意都接不到，所以當然得拚命攢點錢養老了。事實上，跟那些九零後、零零後比，我現在已經是帝豪裏麵最老的三陪了，每月接不到幾單客人。因為沒有優勢，價錢也便宜，根本賺不到什麽，基本上算是坐吃山空的狀態。”“白小熙”閉上雙眼，語氣中略顯無奈，“這就是我要參加K 科技的誌願者的原因，成了有二十萬獎金，失敗了就回帝豪繼續幹我的三陪。”
周凱不知該說什麽，他伸手拍了拍“白小熙”，朝走廊對麵的那扇門走去，邊走邊說：“我先把這條走廊上的幾個房間查了，你休息會兒。”
“白小熙”沒有睜開眼睛，隻是輕聲道了聲“謝謝”。周凱來到門前，先在門旁用圓珠筆寫上“3”，然後推開房門探頭進去看了眼，見房間裏什麽都沒有，於是關上房門直接走向下個房間。
迷宮裏的每個走廊長度都在一百米左右，走廊兩邊各有三個房間，從剛才跟朱辛他們分開起，他和“白小熙”已經走了三條走廊，進了十九個房間，其中隻有一個房間裏的地上躺著幾個喝空的礦泉水瓶，剩下的全部是空的。周凱走到下一個房間門前停住腳步，朝不遠處的“白小熙”看了眼，“白小熙”也在看著他。四目相對，周凱有些難為情地躲開她的視線，推門朝房間裏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