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偌大的迷宮！
幾人利用手機上的指南針走了三個小時，依舊沒有走到迷宮的邊界，中途路過了四十幾個房間也沒找到下一步的“任務”是什麽。漸漸地，於憶凡開始變得有些煩躁，他抬腳狠狠地踹在雪白的牆壁上大吼道：“他媽的，累死老子了。”
牆壁被於憶凡這樣一踹，留下了一個腳印。戴萌走過去盯著腳印看了會兒，然後叫停走在前麵的“白小熙”和朱辛，說：“我們現在雖然有指南針指路，但是遇到分岔口就完全沒轍了，很有可能看上去是在朝南走，其實是在繞圈。不如我們在每個查看過的房間門前做個記號吧？這樣避免重複。”
“這個方法不錯，可是用什麽做記號呢？”掉頭回來的朱辛問道。
戴萌將自己戴的眼鏡拿下來，掰掉鏡框兩邊托耳的地方：“用這個，每路過一個房間我們就在旁邊的牆壁上劃一道。”
接下來“白小熙”負責指引方向，朱辛負責查看房間，戴萌則負責做記號，於憶凡跟在他們後麵，找到機會就在地上坐一會兒。
周凱發現於憶凡時不時地回頭看他一眼，眼神裏充滿了疑慮，似乎心裏還沒完全對周凱放下防備。
“有情況，有情況。”進房間查看的朱辛打開房門探出頭來喊道，“這房間裏有很多食物。”
聽了朱辛的話，幾人紛紛進入房間。這個房間也是六麵鏡子，不同的是正對房門的那麵鏡子前有個貨櫃，貨櫃上擺放著各種食物，薯條、泡麵、腸、雞爪等，貨架旁邊還擺著兩箱罐裝啤酒。
於憶凡進屋後撕開箱子，從裏麵拿出一罐啤酒打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我早就渴了，嗓子都要冒煙了。”
“不如咱們先在這裏休息休息吧？”戴萌走到貨架前拿過一袋薯片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又從裏麵拿出一片放進嘴裏，吃完後看向“白小熙”說道，“剛才你說這裏是虛擬迷宮，那按道理不應該會有饑餓感呀，而且這薯片也跟真的似的，放在嘴裏能品嚐出味道。”
“這隻是一種很普通的心理暗示，有人曾經做過這樣的實驗，通過一台VR 設備把人送去冰天雪地的場景，但是其實房間裏的溫度很高，可測試者卻感覺手腳冰涼，凍得瑟瑟發抖。”於憶凡在“白小熙”回答這個問題前搶先回答道，“最好玩的是，測試者明明知道這是假的，卻還是抵禦不了這種暗示。對了，還有個比較著名的例子，就是把兩個測試者分別關在不同的房間並且切斷他們的食物來源，每個房間都有一塊表，但是其中一塊表是正常的，另一塊的指針則被動過手腳，跳動速度比正常的表快兩倍。在測試者不知情的情況下，那個待在表被動過手腳的房間裏的人不到十個小時就已經餓得饑腸轆轆，變得焦躁不安，因為他認為自己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沒吃任何東西了。”
“對於一個快遞員來說，你懂得還真多。”“白小熙”語氣平淡，不知是諷刺還是誇獎，說完後她在貨架上翻了翻，然後有些失望地癱坐在地上，“我還以為這裏能準備煙呢。朱哥，也給我遞一罐啤酒。”
“你們還真別瞧不起快遞員這個職業。”一瞬間的工夫，於憶凡已經喝光了一罐啤酒，他又打開一罐說道，“對了，你是叫周凱吧？我們四個在培訓的時候都已經相互介紹過了，趁現在休息，你是不是也應該做個自我介紹？”
“我有個提議，大家都重新介紹下自己吧，深入地介紹下，比如因為什麽來參加這次K 科技招募的誌願者活動，家鄉在哪，從小到大都有過什麽特別難忘的經曆等。”戴萌盤腿坐在地上，一邊吃著薯片一邊說，“我先來。我叫戴萌，已婚，今年二十八歲。大家聽過一個叫《伴我成長》的直播節目吧？我是那個節目的編導，之前一直在超級大樓裏工作，自從葉子失蹤後我就失業了。前段時間我一直在找工作，始終沒找到合適的，正好這時電視台有個同事告訴我K 科技在招募誌願者，所以我就試著在網上報了名。我人生中最難忘的經曆是二○○八年五月十二日的汶川地震，當時我被埋在廢墟中整整十二個小時……”戴萌說到這裏有些哽咽。
“白小熙”走過去心疼地撫摸著戴萌的頭發，緊接著坐在她旁邊喝了口啤酒說：“我叫白小熙，以前在帝豪KTV 當服務員，之所以報名參加誌願者是因為前陣子我認識了一個男人。他說自己是K 科技高層領導，喝醉後跟我說，K 科技最近要為新項目招一批誌願者，雖然是誌願者，但其實是有報酬的，最後通過測試者會有二十萬的獎金。我是為錢報名的，所以我一定會通過測試。”
“你人生中最難忘的經曆呢？”剛才的某一刻，“白小熙”的眼神以及表情讓周凱有些恍惚，他順勢問道。
“上高中的時候，我的母親因為一場醫療事故變成了植物人，那之後我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父親因為要照顧母親，把我托付給了親戚，然而那個親戚並沒有像當初對父親承諾的那樣好好照顧我，反而經常辱罵我，還不給我飯吃。在親戚家待了半年後，我實在無法忍受當時的生活，所以偷了些錢逃跑了。”“白小熙”
說這些時雲淡風輕，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後來我被兩個男人騙去了另外一個城市，他們把我囚禁起來，逼我接客，我誓死不從，絕望下用碎玻璃割破了動脈。”
“白小熙”伸出手把手腕上那個觸目驚心的疤痕**出來，繼續說道：“囚禁我的人嚇壞了，把我扔到了醫院門口，那之後我就開始一個人打拚。一個女人在一個陌生城市想要生存下去，是件很難的事，經過種種被拒後我開始出入酒吧迪廳，跟一些小混混、小太妹廝混在一起，我們喝酒抽煙、打架鬥毆、收保護費、搶劫，反正能幹的壞事我們都幹過。再後來因為一次搶劫未果，我被警察抓住了，在牢房裏待了兩年。還記得出獄那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因為沒地方可去我隻能回到親戚家，進屋後親戚嗤之以鼻地告訴我，我的父親因為長時間照顧癱瘓的母親精神崩潰，親手殺死母親後自己上吊自殺了。那天我站在鏡子前，看著被雨淋濕的自己，第一次有被老天遺棄的感覺。”
眼前的“白小熙”的某些經曆跟周凱認識的白小熙如出一轍，比如母親出醫療事故，比如父親精神崩潰殺死母親後自殺。不同的是，一個白小熙心中始終有信仰，即使生活多不盡如人意，也忍辱負重，最後成了一名鋤強扶弱的記者；一個則被生活折磨得千瘡百孔，選擇了妥協，過起了自甘墮落的日子。
這世界上的大多數人，光是活著就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周凱內心泛起些波瀾，他開始同情眼前這個“白小熙”，他自我介紹道：“我叫周凱。跟你們不同的是，我沒參加過任何培訓，也沒報名參加過誌願者活動。現在我也記不起自己為什麽會被送來這裏跟你們一起參加項目測試。至於最難忘的經曆，可能就是我能夠再次遇見自己喜歡了很久的女孩吧。”周凱看向“白小熙”，他發現“白小熙”也在看著他，她的眼神裏有些異樣，繼續說道：“我跟那女孩小時候是鄰居，後來她出了些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直到二○一六年我們又再次相遇……”
“情情愛愛的事我可沒興趣聽。”於憶凡打斷了周凱的話，此時他已經喝了四罐啤酒，坐在地上身體有些搖晃，“輪到我了。我叫於憶凡，是三毛快遞公司的快遞員。跟你們相比，我的人生簡直平淡如水，沒什麽值得難忘的。”
“那你為什麽報名參加誌願者？”戴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詢問。
“好奇。雖然我的職業是快遞員，但平時喜歡一些高科技產品。
K 科技經常被媒體評為‘通向未來的蟲洞’，所以我想來看看‘未來’到底是什麽樣子，所以就報了名。”於憶凡摸了摸肚子，接著又打開一罐啤酒，“本來報名隻是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被選上了。
就這麽簡單。”
“白小熙”從戴萌身邊站起來，走過去一把搶過於憶凡手裏的啤酒：“別喝了，我們不是來野餐的，一會還要繼續尋找任務呢。”
“懶得理你。”於憶凡被搶走了啤酒有些不悅，他起身晃悠悠朝門外走去，邊走邊說，“去撒個尿。”
“你呢，朱哥，你為什麽要來參加誌願者？培訓的時候也沒聽你說。”戴萌看向一直沉默的朱辛，問道，“像你這個年紀還來參加年輕人的遊戲，應該有什麽苦衷吧？”
“我是來找兒子的。前陣子他被人抓走了，我懷疑是K 科技的人幹的，就跑去要人，他們說來參加誌願者就能見到我兒子。”朱辛簡短介紹完停頓了下，又攥緊拳頭說道，“我勸你們別太放鬆，千萬不要把這次測試當成簡單的遊戲，K 科技可是拿人命不當人命的，他們什麽事都能做出來。”
“參加個項目測試總不至於出人命吧，朱哥，是你神經太緊張了。”“白小熙”把手中的啤酒罐捏扁朝對麵的鏡子扔去，發出“啪”
的一聲響，她繼續說，“況且我們所在的是一個虛擬空間，即使死了，頂多就是退出遊戲而已，在現實中還是活生生的人。”
“介紹我來參加誌願者的那個電視台同事，她去年也參加過K 科技別的項目測試，當時她說類似這種找誌願者對新產品進行測試的公司有很多，這就跟新電影上映前也會有個點映會，找媒體和普通觀眾來觀影並給出評價一樣，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事了。”戴萌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後若有所思地看向朱辛，“不過我也有聽過一些K 科技的黑料，當然都隻是謠傳，說他們剛起步時拿活人做試驗什麽的。朱哥，K 科技為什麽要抓走你的兒子？”
“故事很長，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等有時間我再慢慢講。”朱辛說著轉身打開房門，“於憶凡怎麽尿了這麽久？”
周凱看著走出去的朱辛，腦海裏突然浮現出老朱副食店地下那囚禁朱禮仁的房間。假設眼前的迷宮真的如“白小熙”所說是虛擬空間，那在虛擬空間裏的朱辛的兒子也是被於憶凡帶走的嗎？還有那個於憶凡，在虛擬迷宮裏，他的設定究竟是好還是壞？
“你這上麵的時間日期也不準啊。”“白小熙”用密碼打開手機看了眼說道，“智能機不都是自動調整日期時間的嗎？你這上麵怎麽顯示的是二○一七年九月十五號十七點十二分？”
周凱是二○一七年九月十四日清晨從曲平鎮騎摩托車到北都市的，回家拿走地圖後他就去了淩遠木材加工廠，緊接著就進入了這座虛擬迷宮。從自己進入虛擬迷宮到現在應該也已經過去五六個小時了，所以按照這個時間推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準確的，可是“白小熙”為什麽說不準呢？周凱伸手摸了摸手腕，手腕上的那塊羅賓尼手表也還在，現實的時間也是下午十七點十二分。“時間怎麽不對了？”周凱問道。
“看來你的腦子是真的壞掉了。”“白小熙”撇嘴無奈地冷笑了一聲。
“封閉培訓的最後一晚，我們一起被注射了藥物，接著便各自回房間睡覺了，再次醒來時就在這座迷宮裏。先去掉我們昏迷的時間，我猜昏迷時間最多也不會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所以今天應該是二○一六年十二月八號，現在的時間大概是中午十二點。”戴萌一臉認真地分析完後搖了搖頭，“不過我覺得現在咱們沒必要糾結這個時間，找到任務，通關才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