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木偶心

1

“我沒有把握一定可以完成,你確定你是要這麽做嗎?”做木工的男人問。

“我必須這麽做。”獵少女說。

她現在身處的房間到處擺放著木頭做的玩具,從木頭小馬、木頭兔子一直到木頭人偶,雖然隻是半成品,但已經栩栩如生。就連這個木匠的右腿也是木頭的,那樣子仿佛傳說中的獨腳海盜,但他不是海盜。他是東方的天才木偶師。她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找到他。

木偶師正在刨木花。旁邊眉目如畫的女孩微笑著給她遞上一杯香茶。獵少女接過了茶,忍不住看了看她。女孩的美麗世所罕見。

“這是我女兒。”他說。

“令愛非常美麗。”獵少女說。

眉目如畫的女孩臉紅了一下。

“她才是我最得意的傑作。”木偶師笑嗬嗬地停下手上的木工,和她一起喝茶,“你真的想要我做那樣一個木偶?”

“我已經去過很多地方,詢問過幾乎所有的醫師,甚至去請求處理屍體的黑巫女。可是她們都無能為力,因為她們隻能治療活著的人。黑巫女說,我請求的事超出了她們的能力。世界上隻有木偶師才有辦法。”獵少女說,“所以我才來請您製作一個木偶,不管是什麽酬勞我都答應。”

“我可以做出來像你要求的那樣的木偶,但是我有三個條件。”木偶師沉吟了一會兒,拿起兩塊木頭,“第一個要求是原料,我需要永恒溫泉的溫血木;第二個條件是我木工倉庫的鑰匙,鑰匙被鋼鐵城堡的匪徒們奪走了,你要幫我把它拿回來;至於第三個條件……等你完成這兩個,我再告訴你。”

三塊積木疊在一起,疊成了一個木頭金字塔。

“好的。”獵少女說。

她走出木偶師的木屋,跨上鐵摩托。鐵摩托一旦跑動起來,仿佛永遠不會停下,一直向永恒溫泉的方向奔去。

2

永恒溫泉位於冰雪島的中心,據說是一潭永遠保持溫暖的泉水,溫泉水長年累月澆灌出一棵巨大的溫血樹。這種樹的木材仿佛人的身體那樣溫暖,但是幾乎從來沒有人能夠拿到哪怕一塊溫血木,因為溫血樹底部的洞穴裏,盤繞著一條巨大的白蛇。

白蛇的腰圍比水桶還要粗,身長足以吞下兩頭巨龍。它的皮膚閃爍著冰晶似的光澤,每一片蛇鱗都像一麵鏡子。誰要來砍伐溫血樹,它要麽把這個人一口吞下,要麽一尾巴抽飛。

獵少女已經走到了白蛇的樹洞前,白蛇看上去懶洋洋的,但眼睛眯了起來,一刻不停地盯著她,蛇信伸縮不停。

“白蛇,我沒有惡意,我隻想要一塊溫血木,然後我就會離開。”獵少女對白蛇說。

“如果每個人都來砍一塊木頭,那麽我很快就沒有樹洞住了。那樣我就會凍死在冰雪島。”白蛇說,“你還說你沒有惡意?我剛吃了兩個人,有點撐到了。趁我不想吃你,你走吧。”

“對不起,可是我必須拿到。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她退後幾步,取下了背著的弓箭。

“對人類來說,還有什麽比命更重要?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我要救一個朋友。”獵少女說。

白蛇的眼眯了起來。

“如果要救你的朋友……你要是給我偷來一顆火鳥的蛋,我或許可以考慮讓你拿走一小塊木頭。火鳥蛋熱力十足,足以溫暖我的身心。”

“一言為定。”獵少女說,“火鳥在哪裏?”

“在火山島的火山口。”

白蛇巨大的頭顱點了點,蜷起了身體,閉上了窗戶大小的蛇眼,不再關注她。

獵少女離開冰雪島,沿著相反的方向前往火山島。即便是鐵摩托,也受不了火山的高溫,還沒到山腳下,鐵摩托的車身就已經紅得像烙鐵一般。獵少女把坐騎停靠在一塊黑乎乎的火山岩後,隻帶著弓箭就開始登山。

她先用海水把渾身都澆濕了,然後用濕布蒙上口鼻,防止嗆入致命的毒煙,另外還準備了一大袋的清水。但是剛攀登到半山腰,她身上的衣服就已經蒸幹,**在外的發絲都被烤焦卷曲了起來。她隻好停下來用水袋裏的水澆淋身體,但是很快水袋裏的水就到了沸點,在袋子裏沸騰了起來。

她拋掉水袋,感覺身體都快要燃燒起來。就在這時,她的手摸到了地上青色的羽毛,入手一片清涼。這是火鳥的羽毛,火鳥羽毛具有隔絕高溫的能力,所以會用脫落的羽毛做成鳥窩。

她往前看去,發現火鳥窩就搭在火山口的邊沿,四周沒有成年火鳥守衛。畢竟幾乎沒有其他生靈能夠生活在這麽炎熱的環境中,就連火鳥也不會想到有人類會來到這裏。獵少女走到鳥窩邊上,看見鳥窩裏有一個金色的鳥蛋。她伸手拿起。火鳥蛋隻有拳頭大小,正好可以用一隻手托起來,它帶著些許的體溫,可以感受到裏麵小火鳥的心跳。

就在這時,空中忽然傳來刺耳的尖嘯,一隻成年火鳥猛撲下來。她護住鳥蛋,往旁邊一滾,閃過了這次襲擊。成年火鳥落在窩沿,身高與人相等。它渾身的青羽都炸了開來,緊緊盯住了獵少女,顯得又著急又憤怒。

獵少女把手伸向火山穴口,手上托著那枚鳥蛋。

“別再過來。再靠近一步,我就把它扔下去。”

“請不要這麽做!”火鳥口吐人言,哀求說,“我隻有這麽一個孩子。你既然是人類的女性,應該明白孩子對我們來說有多麽重要。”

獵少女低下頭,她也於心不忍。

“可是我需要它,我需要把它交給冰雪島的白色冰蛇,這樣它才肯讓我砍走一塊溫血木。隻有溫血木才能救我的朋友。”

“你不能用我孩子的性命去換你朋友的性命。”火鳥說,“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但是沒有別的辦法……”

“聽我說,勇敢的人類少女,我有一個辦法。”火鳥說,“在離火山口不遠的地方,有一座森林花園。花園裏結有金色的蘋果。金蘋果看起來和我的鳥蛋一模一樣。你可以用金蘋果代替鳥蛋送給白蛇,一定可以騙過它。”

獵少女想了想,歎了口氣,走上前把鳥蛋還給了火鳥。

3

她轉身下山,不久就找到了那座森林花園。現在已近冬天,森林蕭瑟,落葉繽紛,花園裏所有的果樹都已經枯萎,隻有一棵樹頂還吊著一枚金燦燦的蘋果。獵少女心中生起了淡淡的歡喜,所有疲勞仿佛都消失了,她爬上果樹,攀到樹頂,金蘋果觸手可及。

她剛剛要伸手去摘,就聽到樹下有什麽動物在輕輕鳴叫,低頭一看。一大一小,一對九色鹿正抬頭看著她,準確地說是望著她手裏的金蘋果,眼巴巴的。小鹿一邊仰起脖子,一邊很用力地吞口水,小小的身體瘦弱不堪,好像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請問,”那頭大的九色鹿開口說,“可以把那個蘋果給我的孩子吃嗎?”

“你們怎麽了?”

“冬天了,找不到什麽吃的。這個花園的蘋果是我們留著過冬的,”九色鹿說,“我的孩子已經餓了好幾天,就等著這個蘋果掉到地上。”

小九色鹿很響地吞了口口水,肚子發出鳴叫聲,明亮的眼睛仿佛也在無聲懇求。

“可是我要用這個蘋果來代替火鳥蛋,去白蛇那裏交換溫血木……我要救一個朋友……”

一大一小兩頭九色鹿都不說話,隻用目光來哀求。獵少女本想狠心不理,但是九色鹿濕漉漉的目光總讓她想起那個人來。那個人也曾經用這樣可憐的眼神看著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一咬牙,摘下了金蘋果,然後像羽毛一樣輕盈地落到了地麵。她看了看手裏金光燦燦的蘋果,慢慢攤開了手掌,小鹿柔順地伸過脖子,用舌頭舔了舔蘋果,也舔了舔她的手心,像是在感謝她似的,然後叼走了唯一的,也是最後一個金蘋果。

獵少女摸了摸小鹿的腦袋,又從口袋裏找到一塊冰糖,喂給小鹿,然後她走到花園出口,騎上鐵摩托。九色鹿跪下前蹄向她致謝。她揚了揚手,開動了坐騎。

獵少女再次回到了冰雪島的永恒溫泉,空著手走到了溫血樹下,白蛇的麵前。

白蛇抬起巨大的腦袋,蛇信像是嘲笑一樣扇動著空氣。

“我看見你雙手空空,你沒有帶來火鳥的鳥蛋。”

“我沒有拿走鳥蛋,因為火鳥隻有一個孩子。”

白蛇直起上身,身上鱗片像盔甲般互相撞擊。

“我以為你會拿和火鳥蛋相似的金蘋果來愚弄我。”它說,“可是你連金蘋果都沒有取來。”

“金蘋果我留給了小九色鹿。”獵少女說,“沒有蘋果,小鹿很難度過冬天。”

“那麽,你是放棄溫血木,不打算救你的朋友了?”

“我沒有放棄。”獵少女說。

“這麽說,你是打算和我戰鬥,殺死我然後砍倒溫血樹?”白蛇睜開眼睛,露出獠牙,“你的勇氣和愚蠢都讓人驚訝。”

“不,我沒有想和一條巨大的白蛇戰鬥。”獵少女說,“我給你帶來了這個。”

她用力將一個圓滾滾的袋子扔向白蛇。袋子慢慢滾向了蛇身,能聽見水在袋子裏搖晃。

“這是什麽,水囊?”

“準確地說,是熱水袋。袋子裏是熱水,我小時候在北方的寒國生活過一段時間。那裏的人冬天就靠熱水袋取暖。”她說,“你隻是怕冷,所以其實不用吃掉火鳥蛋也可以。這個熱水袋可以焐暖你。”

白蛇盯著熱水袋,明顯有點發呆,隨即大怒。

“你是在忽悠我嗎?”

“她沒有忽悠你。”有個聲音說。

“我也可以作證。”另一個聲音說。

一頭高大的九色鹿慢慢走了過來,走到白蛇身前才停下。青色火鳥收起了翅膀,輕巧地落在了鹿背上。

“我們兩個可以作證,這位人類少女完全有資格獲得溫血木。”

獵少女吃驚地望著它們。現在就連白蛇明顯也咧開了大嘴,發出了嘶笑聲。

“我也這麽想。”白蛇說。

“你們這是?”

“一切都隻是考驗。隻有在我們看來有資格的人才能獲得溫血木。”它用尾巴卷起熱水袋,“你勇敢,但並不殘忍,又有同情心,何況熱水袋也挺暖和的。”

“去砍一塊溫血木吧,”九色鹿說,“不要擔心,溫血樹還會長出來的,就和蘋果一樣。”

獵少女走到溫血樹下,選擇砍不會傷及根脈的枝幹。斧頭砍入樹身後,紅色的樹液慢慢流了出來,像人體內汩汩流動的血一樣溫暖和鮮紅。

“所以它才叫溫血樹嗎?”獵少女問。

“是的,溫血木具有和人類一樣的血管和筋脈,非常特別,所以才被采伐一空。”白蛇說,“請好好使用它吧,獵少女。相信這才是它最好的去處。”

獵少女得到了足夠的溫血木,她謝過白蛇、火鳥和九色鹿後,用白蛇蛻下的皮包裹了木料,綁在鐵坐騎上,然後去完成木偶師布置的第二個任務。

4

第二個任務是去鋼鐵城堡取回木偶師的鑰匙。她駕著鐵坐騎,馬不停蹄地飛馳了兩周時間,連備用的黑鬆油都差點用盡,終於來到了冷漠高地。冷漠高地無論地勢還是植被都要比別的地方缺乏溫情,而鋼鐵城堡則是其中最冷硬的所在。

整個城堡像一個巨大的陀螺坐落在一片空曠中,整體好像都是由鋼鐵搭建成的,外殼上的巨型鉚釘反射著陽光,城堡的窗口架著大型弓弩和火炮,仿佛是一頭野性十足的怪獸。城堡不知道是誰建造的,傳說這是古代人類的要塞,但在古代文明消失後,它就成了鋼鐵城堡。

城堡防範嚴密,壁壘森嚴,高高豎立著鋼鐵牆壁,從外麵很難闖入。而且還有一支守軍二十四小時輪流換崗。獵少女在遠處觀察了幾天,直到某個晚上,有個換崗的守衛喝醉酒去樹林小解。獵少女潛到這名守衛身後,二話不說,用板磚砸暈了他,脫掉他的盔甲,然後將其拖進灌木叢綁成了粽子。這個可憐的守衛不省人事不說,褲子都被尿濕了。

獵少女穿起盔甲,戴上頭盔,又假裝感冒戴上了口罩,結果就這樣混進了鋼鐵閘門,直接走入了城堡內部。問題是鑰匙肯定藏在保險密室裏,而保險密室位於城堡的中心,去往那裏的一路上都危機重重。

走廊牆壁上每隔幾步就插著一個火把,不時有一隊守兵巡邏經過。好在獵少女行動謹慎,就算被盤問到了也假裝感冒發燒混了過去,有一次還故意打了個噴嚏,嚇得兩個巡邏的士兵忙不迭跳開,怕鼻涕沾到盔甲上。

“真討厭,鼻涕很難洗掉的,生鏽就麻煩了。”守衛不滿地嘟囔說,“要知道盔甲幹洗的費用又漲價了,這樣下去薪水都不夠付服裝費了。”

“對不起。”獵少女壓粗了嗓子說。

“你要去哪就趕緊去吧,別感冒了沒事在走廊上瞎晃,還想傳染給我們嗎?”

“我要去保險密室那裏。”

“沒事去那裏幹什麽?那兩個怪物脾氣很壞……算了隨便你吧,從這裏上樓直行,再轉兩個彎就到了。喂,還不快走!別再對我們打噴嚏了!”

於是再沒什麽人阻攔她了。獵少女順利地一直走到了密室門口。

5

密室前的走廊很安靜,除了獵少女自己的腳步聲外,沒有任何動靜。密室大門緊閉,門口有兩個銅獅子雕像,這裏連一個看守的衛兵都沒有,可是獵少女卻比在走廊上還要警惕。她憑著獵人的直覺感覺到一絲危險。

她小心地走到門口,站在兩個雕像中間,正要伸手去推門,忽然兩頭銅獅子都睜開了銅球一樣的眼睛,歪過腦袋盯著她。她迅速往後退了兩步。銅獅子從底座上跳了下來,沉重的身軀讓地板都震了兩下。

“你並不是這個城堡的守衛,雖然你穿著守衛的盔甲。”一頭銅獅子盯著她說,“你是誰?摘下你的頭盔。”

銅獅子雖然在說話,可是聲音裏沒有包含任何人類的感情,嗓音也很奇怪,就像是兩塊金屬摩擦發出的聲響。

她摘下頭盔,露出了紮起來的長發。

“我是賞金獵人。”她說,“我來拿走不屬於這座城堡的東西。”

“賞金獵人不收女孩。”另一頭銅獅子說,“再說就算真正的賞金獵人也不能從我們手裏拿走任何東西。”

“不妨試試看。”獵少女說。

“不自量力。”

銅獅子一齊搖頭,然後撲了上來。

兩頭獅子的攻擊幾乎無懈可擊,像是排練了很多次。獵少女一個前滾翻剛好避開它們,但獅子馬上轉過頭,這次它們一左一右分別夾擊。

獵少女扔出手裏的頭盔,砸在一頭銅獅子的腦袋上,“當”的一聲,銅獅子毫發未損,頭盔反而癟了進去。獅子將頭盔踩在爪下,頭盔被踩扁了。

“你的腦袋會像它一樣被我們踩扁。”

獵少女沒有時間開口說話,她迅速脫去礙事的盔甲,閃避開銅獅子的夾擊,順便將盔甲蒙在其中一頭的臉上。趁它看不見搖晃腦袋時,躍起空中,拿起長弓,彎弓搭箭,一箭射向剩下的一頭銅獅,她在空中不停彎弓,在落地前就將箭袋裏的弓箭全部用光了,箭支頭尾相連,像一條長蛇飛出,射在那頭銅獅的身上,發出一串銀鈴般的叮叮聲。

她剛一落地,就抽出腰間的長劍,全力斬向剛剛甩掉盔甲的獅子。長劍斬在了獅子的脖子上,一下子就崩斷了。然後那一串飛箭也橫七豎八地落在了地上。

她的攻擊一點都沒有傷到兩頭銅獅子。

“我們是銅頭鐵身,是機械獸,你無法給我們造成任何傷害,就算百獸之王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銅獅子毫無感情地說,抬頭盯著眼前的獵物。

“機械獸?”

獵少女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也想起了自己的鐵坐騎。她一邊後退閃避銅獅子的攻擊,一邊仔細觀察獅子們的動作和身體,她一直退到後背頂住了密室大門。銅獅子一起猛撲了過來,她迅速蹲下,猛地一蹬,轉到了兩頭獅子的背後,兩隻手正好分別找到它們背後的開關,用力一按。

兩頭銅獅子撞碎了密室大門後,同時停止了動作。

“你……怎麽知道……控製開關……”

銅獅子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眼睛直直地望著獵少女。

“以前我有個朋友,做過很多的機械兵玩具。我看見他這麽操作過。”獵少女說,“現在你們應該知道了,女人比老虎更厲害。”

“這座城堡屬於我們的主人……鐵王子……”獅子說,“等他回來……不會放過你……”

話說到一半,它們銅眼裏的紅光也消失了。兩頭獅子重新變成了不會行動的雕像。

“鐵王子?”

獵少女搖搖頭,想到了另一位王子。這個世界的王子太多了。

密室更像是城堡的控製中心,裏麵有各種各樣的搖杆、羅盤和按鈕,獵少女在密室裏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鑰匙。她更仔細地找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早知道就再晚一些關掉它們了,看能不能套出什麽線索來,她不甘心地抬起眼睛,望著銅獅子雕像。

一個不起眼的吊飾掛在其中一頭獅子的脖子上。

她眼睛一亮,拿起那個吊飾。吊飾是一把小鑰匙的形狀。

鑰匙就掛在銅獅子的脖子上。

6

少女的身影上了飛馳的鐵摩托,長發飄散在夜風中。

一個黑影佇立在懸崖邊,遠望著離開高地的獵少女。

“真是有趣,……鐵坐騎的賞金獵人……”黑影好像在自言自語,“父親,你終於決定拿走我的鑰匙了嗎?”

等獵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線那端,黑影才甩了甩馬鞭,催動坐騎轉頭,向著鋼鐵城堡奔去。來到離城堡大門不遠的地方,燈光照亮了黑影騎著的馬。那匹馬和銅獅子一樣,渾身好像都是鋼鐵鑄就的,是一匹高大的鐵甲馬。

守衛們立刻認出了黑影。

“是鐵王子!鐵王子回來了!”守衛趕緊下跪,“參見王子陛下!”

所有的守衛都跪倒在地,仿佛就連鋼鐵城堡也俯下了身子。鐵王子沒有說什麽,騎馬進了城堡,鐵閘再次閉合,鋼鐵城堡關上了大門。

帶著完成的兩個條件,獵少女回到了木偶師的木工作坊。她先把一人高的原木拖進房間,打開蛇皮包裹,又從懷裏取出鑰匙,交到木偶師手上。

木偶師看了看手上的鑰匙,微微點頭,然後掀起蛇皮,撫摸溫暖的木料,就像父親撫摸自己孩子的腦袋一樣。

“兩個條件我都完成了。”獵少女說,“現在請你告訴我第三個條件是什麽。”

“這塊木料非常好。我用它一定能做出一個最完美的木偶。”木偶師說,“我這就開始工作,大概三個月時間可以組裝成型。你隻要再等待三個月。三個月後,木偶完成後,我告訴你第三個條件。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把成品交給你。”

獵少女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路上她受到了獵人公會的通知,三個月時間正好可以用來處理別的任務。

“很快,我們就能見麵了。”

獵少女對著桌上那個銀色的箱子悄悄說。然後她再度騎上鐵摩托,離開了木偶師的作坊。

7

“你醒了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睜開眼睛,就好像剛剛出生的嬰兒那樣注視著眼前的世界,眼神中一片迷茫。

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孩。

“你可以說話的吧?”女孩問,“你還記得怎麽說話的吧?”

他努力了好久,但是話語總是卡在胸口,聲音像是牙牙學語的孩子一樣含糊。很久後他才結結巴巴地說了第一句話。

“我,我是……是誰?”

眉目如畫的女孩笑了。

“你剛剛做出來,還沒有最後完工,你看,你還沒有上色呢。”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的皮膚還**著木頭的紋理,就跟一塊原木一樣。但是身體所有的關節都很靈活,像一個真正的人那樣。

“……木偶?”

“是的,我父親是木偶師,你是我父親做出來的木偶。或者說,你現在變成了一個木偶。”女孩說。

“我是木偶?”他覺得有件很重要的事沒有想起來,“我到底是誰?”

“你不是普通的木偶,你是我父親的第三件作品。而且你的身體裏有一顆人類的心髒,就是說,你擁有一顆真正的心。”

他困惑地望著女孩。

女孩笑了起來,憐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木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