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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準備出門時，新的問題出現了。

小女孩總是要跟著我。我走到哪裏，她就會跟到哪裏。我穿好衣服背上書包，發覺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要去學校讀書，你……一個人在家裏吃冰淇淋好嗎？”

“Ice cream。”

“好的，Ice cream。回家的時候再給你買多一點。”

她點點頭。

但是當我關上院門，走了兩步就發覺有什麽東西在拉我的襯衫。

她還是跟著我。

“Ice cream。”

她看著我。

我有點不忍心拋下她一個人在家裏。可能是因為她的眼神吧。

她的眼神看起來又孤單又無辜，就好像在這個世界上完全無所依靠的樣子。

沒辦法，我隻好帶她去學校一起上課。

我立刻成了當天的話題人物，連上課時都安靜不下來。

“好卡哇伊啊！”

同係的女生一看見她就兩眼發亮，好像看見了什麽可愛的玩具洋娃娃一樣。的確，她是一個漂亮到誰都無法拒絕的小女孩。

“從哪裏拐來一個這麽好玩的小MM 啊？”她們問，“不會是你的私生女吧？”

我被夾在一群驚喜的女生中間動彈不得，一句話也說不出，汗流浹背。小女孩一邊緊緊拉著我的衣角躲在我後麵，一邊小心地舔著路上我給她買的蛋筒冰淇淋。

我們到底被分開了。她們都圍住了女孩，像摸小狗小貓一樣輪流摸她，在我看來完全是趁機揩油。

我身邊隻剩下一個女生，就是那個借我周傑倫唱片的女孩。

我們認識純屬偶然。開學第一天，她走路時一邊看書一邊聽MP3，結果一頭撞在了籃球架上。那時我無所事事地站在籃球架旁，目睹了這一幕，拾起地上的書還給了她。她看的是《聖經》，聽的歌是“雙截棍”，相當奇特的組合。後來我才知道她的父母信仰天主教。給她起的名字與聖母同名―― 瑪利亞。

“是你的親戚嗎？”瑪利亞問我。

“是……是的。她父……父母有……有事，讓……讓我……照看一下。”

“真可愛，她叫什麽名字啊？”

“叫……叫……”我冥思苦想，“……蛋……叫小蛋。”

對，就叫小蛋。因為是從水晶蛋裏出生的。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什麽別的名字來。

“名字也這麽可愛，就跟我家以前養的旺財似的。”

“……”

旺財？我無語。

“小蛋，小蛋！”

女生們叫得很親熱。小女孩，不，現在應該叫小蛋，不太明白似的偏著腦袋看著女生們。

“小蛋，他是你什麽人啊？”有人指著我問她。

我以為她會說“Ice cream”，但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出乎意料的詞。

“親愛的。”

哄笑聲裏，我差點休克過去。

“喂，小蛋她怎麽穿成這個樣子啊？”瑪利亞一邊給她梳理頭發一邊問我，“不會是家裏沒有合適的衣服吧？”

我的衣服當然不合她的身，不過她穿起來也挺可愛的。T 恤衫鬆鬆地仿佛大號的裙式睡衣，牛仔褲拖到了地上，倒也有幾分波希米亞風格。腳上的運動鞋是我在上學的路上剛給她買的。

“是……是啊。”

“那我做件好事吧。等會口語課結束以後，我帶她去買真正女孩穿的衣服，怎麽樣？”

不愧和聖母同名。我感激地看著她。

“不過，費用還是你來承擔哦，還要附加小費的。”

“……”

還是算了，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吧。

瑪利亞帶小女孩去學校附近的百貨公司，買了粉色吊帶裙、蕾絲花邊襯衫、牛仔褲，還有一根銀色的發帶。我付了裙子襯衫和牛仔褲的錢。

“發帶算是我送的，”瑪利亞說，“小費嘛，以後請我在星巴克喝咖啡好了，要卡布其諾，不帶賴賬的哦。”

“不……會的。”

一天的課程結束以後，我帶小女孩回家。小女孩習慣性地牽著我的手。她穿著新買的吊帶裙，就和真的小天使一樣。

“為什麽說我是‘親愛的’？”路上我問她。

“因為羅密歐、朱麗葉。”

我想起來了，昨天她是把《羅密歐和朱麗葉》拿在手上看著，我還以為她讀不懂呢。

“不可以說‘親愛的’嗎？”她問。

“……也不是不可以。”

“什麽是‘親愛的’？”

“有的時候，人們會這樣稱呼自己喜歡的人或東西。”

“嗯，親愛的！”她想了想，“那麽Ice cream 也是親愛的。”

“……應該也可以這麽說吧。”

我不太有把握地回答。

“小蛋是小蛋的名字嗎？”

“這個嗎……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名字？”

“喜歡的。像Ice cream 一樣喜歡。”

“那就算是吧，你的名字。”

“小蛋的名字是小蛋。”

女孩認真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舔了舔手上的蛋筒冰淇淋，像小貓一樣眯起眼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