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夜晚,天台上的風冷得徹骨。

“五年前,溫紫涵就是這從兒跳下去的。”任豔玲把我拽到天台邊沿,示意我朝下看。

我剛一探頭,頓時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與冷風同時穿腦而過的,還有一個女孩的聲音—

“要我重複一百遍嗎?我沒有叫人去教訓任豔玲,難道你就隻相信她的話,而不相信我?”

我心下一激靈,眼前突然出現了女孩的身影。

溫紫涵!

她竟爬上了隻有一米寬的天台邊沿,風吹得她的衣裙“嘩嘩”作響,而她長長的青絲在風中零亂飛舞,淒美得就像一朵即將飄零的花。

她望著前方一臉震驚的餘知原,露出慘淡的笑。

“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你是不是就會相信我?”

“別開玩笑了!”餘知原臉上終於現出驚慌的神情,連聲說,“你快下來,快點!”

女孩突然俏皮一笑,故意轉過身,張開雙臂,像一隻想要投向夜空的飛鳥。

“如果你相信我,就抱我下來!”她任性地說。

或許在她心裏,此刻自己就像泰坦尼克號上站在船頭迎風展臂的女主角,身後會有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然後將她抱下高台,告訴她,自己錯怪了她。

她靜靜地站在高處,就像一隻立在懸崖上的孤鶴,緊張而又期待,等著命運的羅盤停下來。

她用自己的生命下了一注,賭餘知原不會讓她有事,賭對方對她也有好感。

這是屬於女性的直覺,無理可循,卻又準確之極。

餘知原僵立片刻,終於朝前邁出一步—

女孩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微笑。

然而下一秒,我耳邊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仿佛有一股大力從背後推來,眨眼間已失去女孩的蹤影,然後是一種恐怖的墜落感,瀕死的絕望和痛苦瞬間充斥了我的大腦……

救護車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夜的沉寂,跟著響起一片零亂的人聲。

“醫生,她怎麽樣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鑽進耳中。

是馮凱!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她傷勢太重,無法救回,你們去看她最後一眼吧。”

“紫涵……紫涵……”

撕心裂肺的哭聲,是幹媽!

“紫涵,你還能聽到爸爸說話嗎?你放心,爸爸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跳樓,我一定要找到那個傷害你的凶手,為你討還公道!”

壓抑著悲痛的聲音,是幹爹!

“她的心髒沒有受損,真是一個奇跡!不知道你們是否願意將她的心髒移植給別人,讓她的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下去。”

“心髒移植?”

“溫叔叔,紫涵曾跟我說,她看過一篇報道,有人移植了別人的心髒後,竟然變得很像那個人,還具備了以前沒有的才能。她還說,如果自己死了,就把心髒移植給別人,那不是又可以活過來了嗎?所以,我想紫涵一定很願意移植心髒,而這也是我們唯一的希望,說不定奇跡真的會出現呢?”

伴隨著馮凱哽咽的聲音,我的心髒一陣劇痛,就像突然被人從胸腔中生生挖了出來。

我痛得呻吟一聲,抱著腦袋急促地喘著氣。

“怎麽,不舒服了是嗎?你要不要站上去,體驗一下溫紫涵跳下去之前的感受?”

一個邪惡得像女巫一樣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然後,我感覺到一雙手正把我朝外使勁推去—

我突然驚醒,本能地拚命掙紮起來。

“去死吧!”

伴隨著惡毒的咒罵聲,我看見任豔玲瘋狂而扭曲的麵容,恐懼突然漲滿了我的胸膛,那顆心激烈地跳動著,像在尖叫,在怒吼……

“夠了,豔玲,你還想發瘋到什麽時候?”

餘知原不知何時也衝上了天台,用力一把將任豔玲推開,而我則驚魂未定地躲到他身後。

任豔玲大笑起來,她此刻的樣子,真的就像一個喪失了理智的瘋婆子。

“發瘋?對,我是發瘋了!當我偷偷跟蹤你們,看到你走過去想要抱住她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發瘋了!

“你說過,如果沒有她,我們就能平平靜靜地度過一生,是不是?

“所以她應該消失,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的瘋話裏帶著隱秘的信息,在我腦中驀地擦出火花。電光石火的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了一切。

“原來是你!”我尖聲叫道,“是你把溫紫涵推下樓去的,對不對?因為你嫉妒她,怕她搶走餘知原!”

“是我又如何?”任豔玲像朵有毒的罌栗,笑得格外猙獰,“我隻想

跟知原好好過日子,那丫頭偏要來橫插一腳,所以她必須死!”

“你太狠毒,太可怕了!”我望著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