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道雷，萬道雷
打雷了，下雨了，快點回家收衣服啊！
在這一刻，我的腦海裏卻突然浮現起在華東法術學院裏教書的時候，與小顏師妹在被窩裏看《大話西遊》時裏麵的經典台詞。
在這樣的生死時刻，我卻想起這事兒，說起來實在可笑。然而仔細想一想，那幾年的時光，何嚐不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呢？沒有紛爭，沒有死亡，沒有血腥，沒有各種各樣的戰鬥，以及壓在肩頭沉重的責任。
接著我抬頭瞧向了天空，感覺那雷聲轟鳴，卻是先前的春雷綻放，先是停歇了一會兒，此刻又轟隆隆地響了起來。而這雷聲之上，隱約還有閃電浮現，盡管我們被籠罩在這酆都十二封魔陣中，瞧不見外邊的景色，卻也曉得此刻的外界，雷聲轟鳴，連綿不絕。
從惡鬼墓令旗中跳出來的諸般修羅惡鬼，不但畏懼陽光，對這種至陽至剛的天雷，更是懼怕無比。故而盡管被這法陣籠罩，卻也慌亂起來。盡管它們依舊張著獠牙，但是突然間，我感覺它們沒有先前那般凶狠了。
聽到這雷聲，唯一沒有動手的師父卻笑了，衝著虛空平靜地說道：“顏家妹子，哦，錯了，現在應該叫作陰魔大人。若是平日，你這久負盛名的酆都十二封魔陣，確實能夠將我們這些人攔在此處，又或者通過蠶食之術，將我們給一點一點地磨死。不過百密一疏，你終究還是沒有想到，這打雷天，對你太過不利了！”
所謂陰魔，顧名思義，便是和我那梅浪師叔一般，都是禦使鬼物修羅的大拿。或者說，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懂得鬼物的人之一。在黯淡的夜色之中，他們固然威脅倍增，但是我自小都知道一點，那就是鬼怕打雷。
這道理，是我那對這個行當什麽都不知曉的母親告訴我的。一件連鄉下人都明白的事情，就是真理！
而恰好，茅山宗抓鬼降妖的手段眾多，最為出名的，就是本部天雷正法。而我師父最厲害的雷法應該就是茅山宗最為隱秘的手段，也是唯有掌教真人和傳功長老所能夠知曉的——神劍引雷術。
這術法，我們都聽說過，但是沒見過。而此刻，我終於瞧見師父使了出來。他將單手撮成了劍指，接著直直地指向了天空，口中平靜地念了一聲：“至道，雷罰！”
“至道”，是我師父領悟天地規則之後，所表現出來的真言手段。而“雷罰”二字，則顯得意味深長許多。何為罰？站在什麽立場上，方才能夠說出這般理直氣壯的話來？那可不是城管處理小商小販，也不是交警在路邊給違規停車的車輛貼條。所謂罰，那是在替天行道！
轟隆隆！
我聽到一陣雷鳴從我師父的身體裏傳了出來，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幻覺，隨後我發現，這居然是我師父的骨頭在響。這般雷音骨鳴的手段，自然是修行已入至道，身體完全隨著心意而動的時候，方才能夠出現的異象。而這雷鳴如同一份引子，通過血液、骨髓和毛發傳播，一直朝上蔓延而去。
它一開始還隻是很輕微的顫動，但到了後麵，卻隱隱與我們頭頂之上的雷鳴一同共振起來。又經過幾秒鍾的停頓，我感覺到整個空間一陣焦躁不安的震動，接著就好像被撞到一般，天地都為之一顫，緊接著耳邊突然一聲炸響：“轟！”
我下意識地穩住了身子，餘光處卻瞧見一道雷電從天而落，直接砸在了頭頂灰蒙蒙的天空，而且一擊即破。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卻見我師父手掌高高舉起，一道蒼藍色的電光在他掌邊半米處倏然凝固住。
這凝固，並非是僵硬不動，那道遊離不定的雷電停了下來，而尾部卻不斷地掙紮，顯示出了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這道雷電，居然被師父控製，隨心意而為之。
我整個人都震驚了，而師父卻衝著我喊了一聲，一開始我還未曾聽清，等到他重複了一遍之後，方才曉得，他是在問那封魔榜，有可能藏在何方。
我此刻的眼中，臨仙遣策已然消退，唯有憑著直覺，朝著前方的某一處猛然一指：“那兒！”
盡管這雷電可控，但顯然這種暴戾不安的力量根本無法停久。等我一指定方向，他立刻一甩劍指，那道凝固住的雷電立刻被放出了籠，朝著前方射了出去。
滋啦——轟——
事情發生得那般迅速，卻見這道雷電一路劃過無數惡鬼，滋啦作響，無數哀嚎升起，而最後則轟到了法陣的邊緣處。恐怖的炸響之後，我們卻沒有瞧見那藏匿在暗處的陰魔。第六感，預知失敗了。
我滿肚子的無奈，衝師父解釋道：“對不起，師父，我的血勁今天用得太多了，此刻不太準……”
我有些灰心，師父卻衝著我平靜一笑道：“無妨，春雷動地布昭蘇，滄海群龍競吐珠，一個不準沒關係，我這裏還有一些！”
這話音剛落，仿佛應了他的話，無數的雷鳴之聲陡然而起，緊接著頭頂上灰暗的天空被無數絢爛的雷電擊穿。
一道、兩道、三道……
數十道雷電在我師父頭頂的不遠處懸停，他都不用挑選方向，將這些雷朝上舉著，平靜地說道：“當真是好時節，平日裏耗費心神，此刻卻是不費吹灰之力！”
他說這話的時候，仿佛是有意停頓了下，而黑暗中果然傳來一聲受創的尖叫聲：“陶掌門，你這般做未免也太欺負人了吧……”
師父這時臉色變得極為肅穆，猛然一揮手，口中真言而出：“破！”
在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無數恐怖的雷意在天地之間翻湧，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隻剩那白色的光芒，毀滅性的力量在四周蔓延。盡管我知道師父不會誤傷到我，卻也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將諸般魔功全部收斂到了丹田之中，運起了修煉茅山掌心雷之時的一整套心法，讓自己處於免疫狀態。
閉上眼睛之後，我直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整個世界唯有那打鼓一般的巨響聲不絕於耳。
轟隆隆，轟隆隆……
如此持續了三十多秒鍾，方才停歇下來。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瞧見酆都十二封魔陣早已被破，我們身處於四處冒火的樹林之中。腳下依舊一片泥濘，但是那些樹林則大部分被雷劈得焦黑，倒落的樹幹燃起冉冉的火焰，旗幡爛布般被扔在了地上，四周一片狼藉。而師父則平靜地站在原地，嘩啦啦的雨水依舊從他的身邊滑開，鎮定自若。
我是完全呆住了，而南海劍妖則是見過大場麵的江湖老油條，衝著師父不滿地抱怨：“老陶啊，剛才的那神劍引雷術，自然是靚爆了。不過你明明可以留人的，為何將顏芸芸放走？難不成，你對她還有什麽想法不成？”
師父被他說得哭笑不得，一臉無奈地解釋道：“盡管春雷適合，但是倘若她拚命留在此處，用那封魔榜與我們共存亡，還是會平添許多麻煩的。不如放她離開，免得橫生阻礙。”
南海劍妖依舊不信，念念叨叨地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顏芸芸當年豔絕川陝，你別說自己沒動心。這話怎麽聽，都像狡辯……”
師父不再理會他，回過頭去，卻見並未入陣的楊師叔狼狽地跑到了跟前來。師父平靜地點了點頭，問道：“情況如何？”
楊師叔好像被剛才那萬般落雷波及了，一身的泥水，對師父稟報道：“人跑了，好像遭受重創，沒有去峰頂，而是繞道從另一邊衝到山下去了。”
師父點頭，指著前方說道：“如此便好，我們繼續走。拖了這麽長的時間，還不知道上麵情況如何！”
眾人通過入峰頂的必經之路，一直來到了最頂上。而這個時候，我們卻並沒有再聽到任何搏鬥之聲。
這情況讓我的心沉了下來，難道在剛才陰魔阻攔我們的時間裏，邪靈教的人已經將那龍蟒給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