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分別

錦衣公子正是江紅月的哥哥江星原。

他道:“我是前天接到計公子傳來的信息,說你在這兒,所以就立刻趕來了。”

計家店鋪遍及江南各地,為了方便聯絡,各處都設有鴿房養育信鴿,作為通信而用。

計紹先在前天下船後,便先去了附近計家的店鋪,把發現江紅月的消息用飛鴿傳信至家中,再由計家人將消息告知江家。

江星原得到消息後,立刻日夜兼程,趕往此地的計家店鋪。

而計紹先在來這兒之前,已經留言給江星原,告知江紅月的去向。

江星原看到留言後,不顧身體疲憊,又連夜趕往此處,生怕錯過,再失妹妹消息。

剛才騎馬而行,他聽到江紅月和計紹先的聲音,所以才找到客棧之中。

一旁的計紹先道:“江兄來得挺快啊。”

江星原轉身向計紹先行禮:“幸虧計公子傳信與我,我才找到了妹妹,多謝計公子。”

這時聶雕也過來與江星原見了禮。

江星原看到一旁的傅輕鴻時,卻不認得,便問:“這位是……”

江紅月忙介紹:“這位是傅輕鴻傅先生。”

回頭又對傅輕鴻道:“他是我大哥,江星原。”

江星原施禮:“智盜之名早有所聞,久仰久仰。”

江湖人用“智盜”二字稱呼傅輕鴻的,多了讚賞之意。

傅輕鴻見對方客套,馬上還禮:“幸會幸會。”

“小妹頑劣,獨自外出遊玩,有幸認識傅兄,承蒙照料,安然無恙,非常感謝。”

“紅月是個聰明能幹的女人,應當說我有幸認識她才對,這段時間她給我們帶來了很多快樂。”

“自從小妹外出,母親非常掛念,最近又身染疾病,臥床難起……”

江紅月聽到“母親身染疾病”時,失聲驚呼:“母親病了?”

江星原點了點頭:“半個月前,母親突感不適,便臥床不起,醫生診斷說是神思鬱結,氣血不暢,導致舊疾複發。”

江紅月用手捂住了嘴,眼中已有淚光在閃動。

“母親雖然病重,卻還念叨著你,不知道你在外麵如何,生怕你有個閃失,不止一次對我說,不該強迫你……隻希望你能安然回來。”

江紅月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她轉過身低下頭,淚水撲簌簌而落。

“我知道你的下落後,並沒有告訴母親。連我來這兒也沒有對她老人家說,怕她著急,也怕她失望。”

江星原說到這兒,歎了口氣,看著自己的妹妹道:“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去見見她老人家。”

江紅月仰起頭努力止住了淚水,她用手抹了抹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讓自己的神情盡量地平靜。

然後她轉頭迎向兄長的目光:“哥,我可以跟你回去,但在回去前,你讓我把這邊的事處理完行嗎?”

江星原問:“這邊有什麽事?”

江紅月一指計紹先:“計公子要趁著鴻哥身體有傷,找鴻哥的麻煩,我若走了,他們肯定會羞辱折磨鴻哥,甚至會殺了他,我不能不管。”

江星原看了看計紹先,又看了看傅輕鴻,知道他們之中肯定發生了摩擦。

這種江湖中事是自己這個局外人所無法解決的,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計紹先這時走了過來,來到江紅月的身邊:“紅月,你隻要肯回去,我可以不要那幅畫,也不再為難這個人。”

這一番話讓江紅月感到莫名其妙:“你……你……”

計紹先鄭重地道:“我說的是真的。”

江紅月仍是無法接受這種態度上的突然轉變,滿臉驚訝:“你沒有騙我。”

“我不騙你,我說過,隻要你肯回去,我就不再找姓傅的麻煩,其實今晚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讓你回去,如果當初你肯答應跟我走,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計紹先這次來,確實是為了江紅月,他太喜歡這個女人了,要從傅輕鴻的身邊奪回她。

至於那幅畫,失去了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父親臨行前對他交代過,那幅畫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他們計家隻想做好自己的生意,不願意再涉足江湖中事,而擁有那幅畫,就是擁有一個危險,送給鬆嘯山莊,是對好友弘伸的一個交代。

計紹先後來執意要奪回那幅畫,更多的原因是以此為借口,打敗傅輕鴻奪回江紅月,也要在江紅月麵前,挽回失去的尊嚴。

而他也深知傅輕鴻在江湖上是什麽人,得罪他之後是什麽後果。

他的那麽多朋友,單單殺手寒那殺手無情的手段,想一想都膽戰心驚,敢於對付傅輕鴻更多是出於憤怒和衝動。

此時聽說江紅月要離開傅輕鴻,返回榮城,他覺得沒有必要再去找對方的麻煩。

也正好借此機會,給自己在紅月麵前已經不堪的印象帶來一絲轉機,以便將來返回榮城後再次追求紅月,留下一個好的開端。

江紅月仍然有些懷疑:“是否你跟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計紹先點頭:“是的。”

雖然這次計紹先不像是在說謊,但是經過之前的事情,江紅月對他的話也不能完全相信,隻有走一步看一步。

江紅月又對他哥哥道:“哥,鴻哥受了重傷,他的朋友季靈魚現在正趕往這兒,估計明天就要到了,能不能等季靈魚到了後,咱們再走。”

江星原一聽到“季靈魚”這個名字,眼睛一亮:“他明天來嗎,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

江紅月知道大哥和季靈魚是多年好友:“是的,我估計他明天最晚不過中午便能趕到。”

江星原道:“行,等他來了再走,我也想見見他。”

當天晚上江星原,計紹先,聶雕全部入住了這家客棧。

那掌櫃的半夜被這突然發生的江湖糾葛嚇得膽戰心驚,渾身冒汗,躲在屋內沒敢出來。

此時見幹戈化玉帛,一場爭端消弭於無形,並且又多了幾個入住的客人,掌櫃的這才心裏安穩下來。

本來他打算天亮就去報官的念頭也取消了,安安心心地回去睡覺了。

那一晚,江紅月待在屋裏,一宿未睡。

她坐在桌前,望著窗外,呆呆地出神。

不知是因為聽說母親病重有了心思,還是擔心計紹先出爾反爾,再對傅輕鴻突施不測,那一晚她就那麽靜靜地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季靈魚趕來了。

他是昨天傍晚才得到消息,立刻騎馬趕來,狂奔了一夜,終於在早晨到達這家客棧。

首先見到是江星原,他一怔,問:“你怎麽找到這兒?”

江星原便把計紹先飛鴿傳信給他的事說了。

季靈魚感歎:“這事也怨我,當初我也勸紅月回去,她不聽,我也沒敢多說什麽,本來想這次事完之後,回去後再告訴你們她的下落,沒想到底還是讓你先找到這裏來了。我若知道老太太病重,打死我也不讓她在外麵亂跑,趕緊回去。”

江星原笑道:“我母親若是知道這幾天她同你在一起,也會心安的。”

季靈魚從江紅月傳來的信息中已知道傅輕鴻胸口受了重傷。

待見到傅輕鴻,看到他胸口纏著藥布,問他傷情如何,到底是怎樣受的傷。

傅輕鴻便把遭遇黑衣人的事,以及昨晚發生的事簡單地說了。

季靈魚聽了後,感慨道:“沒想到我們分開短短一天的時間,你身邊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一旁的江紅月道:“現在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江紅月為傅輕鴻最後一次煎了藥,服侍他服下。

在傅輕鴻服藥的時候,江紅月突然低聲道:“我這次走,以後可能不再回來了。”

傅輕鴻差點讓藥水嗆著,他愕然地抬頭,卻看到江紅月已經轉身忙碌其他的事了。

他明白那話中的意思,為了母親的身體,她以後要做個聽話的女兒,況且母親也需要照看,她不能離開。

她將留在母親身邊,過著平靜安謐的生活。

仿佛突然間失去了什麽,傅輕鴻的心裏竟然有一種空空的感覺。

江紅月向季靈魚詳細地說了如何煎藥、服藥的時間,以及外敷的藥什麽時候更換等等事情。

待一切交代完畢,她便和傅輕鴻、季靈魚告別。

傅輕鴻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牌送與江紅月:“這個你拿著,也許將來你遇到困難的時候,對你有用。”

江紅月看那玉牌雕刻著一隻展翅飛翔的大雁,她微笑著收了起來,揣入懷中:“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去盜七魔劍了,你們要小心。還有,救出黃貓後,你對他說,我不會忘記他的。”

傅輕鴻點了點頭。

江星原,計紹先和聶雕已經備好了坐騎,等在外麵。

傅輕鴻捂著胸口,在季靈魚的扶持下,到外麵去送別。

江紅月回頭道:“鴻哥,你身上有傷,就別出來了。”

傅輕鴻仍然堅持著將紅月送到了門口。

江紅月接過兄長遞過來的馬韁,牽著馬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道:“鴻哥,你以後會不會想我?”

傅輕鴻微笑著看著她:“會的,一定會想你。”

江紅月笑了:“我也會想你的,一定不要忘記我啊!記得要去看我。我……我以後出門的機會少了,但是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看望你們的。”

傅輕鴻點頭:“恩,我們有時間也會去看你。”

“一定要去看我啊。”江紅月的臉上仍是充滿了燦爛的笑容,但聲音已經哽咽。

她不能把離別的悲傷掛在臉上,她要把自己最美的容顏留下來。

傅輕鴻重重地點頭:“一定會。”

“那我走了。”江紅月擺了擺手,然後跨上坐騎,不顧身邊江星原等人,打馬而去。

淚水從她的眼中無法遏製地流了下來。

她知道這次回去,也許以後就再也不能出來了。

為了母親,她隻能待在家裏,聽從母親的安排,過一個普通女人過的那種生活。

這一段“異盜”的經曆,也許永遠隻會成為一段經曆,以後不會再有。

但這是她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她將永生難忘。

也許在將來的某個日子裏,在收拾完屋子後,她坐在窗前,看著天邊的流雲,想起那一段波**起伏,充滿刺激和挑戰的時光,她將無比懷念,為此淚流滿麵。

她縱馬狂奔,不顧兄長在身後的叫喊,一任內心的悲傷在獵獵風中肆意地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