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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客室裏傳出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仿佛整個樓層裏都散發出哀傷的氛圍。顧詩茵皺了皺眉頭,推門走進去。會客桌邊坐著一男一女,此時正背對著她,走廊裏的哭聲便源自那個女人。顧詩茵慢慢挪動腳步,拘謹地走到桌旁。此刻,就連她也有些緊張,畢竟算上她在內,這裏有六名參與調查的警察。

“怎麽樣?確認了嗎?”顧詩茵小聲問在她身旁的周明遠。

“給他們看過照片了,那女的稱女性死者正是她的母親陶雅。”周明遠輕輕歎口氣,“哭了快十分鍾了,我心裏都有點不是滋味。”

“那男的是誰?她老公嗎?”

“差不多吧,說是她未婚夫。”

顧詩茵抱著肩膀點點頭,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多言無益,便不再出聲。

又等了幾分鍾,女人的哭聲漸漸減弱。她身旁的男人將紙巾遞到她麵前,又低聲安慰了幾句,女人的情緒總算是穩定了些。

“請問方便嗎?如果可以,我們現在想問你們一些問題。”於江林開口道。

“行嗎?”男人看向女人。

女人邊擦著眼淚邊點頭,小聲跟男人嘀咕了什麽。

“那個。”男人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未婚妻想問她母親是怎麽死的。”

“這個問題我會回答的,但在這之前,請先讓我們按順序問一些事情。好嗎?”聽到對方肯定的答複後,於江林看著手裏的材料問道,“再次確認一下,吳若雪女士和陸佳朋先生,沒錯吧?”

“沒錯。”男人答道。

“你們在前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五日報過案,稱吳若雪的母親陶雅失蹤了,對嗎?”

陸佳朋點頭表示讚同。

“你們是怎麽發現她失蹤的?”

吳若雪慢慢抬起頭,邊抽泣邊左一句右一句地回答,有時候話說到一半又哭起來。負責做記錄的刑警忍不住皺眉,費了好長時間才把她說的話整理清楚。六月二十四日那天,她接到母親單位打來的電話,說陶雅無故缺勤,手機也打不通。一番尋找無果後,她選擇在第二天報警。

顧詩茵邊在筆記本上記錄關鍵詞匯,不時望著吳若雪。剛剛聽到於江林說出他們的名字時,她就是一愣。雖然時隔十幾年,但在仔細觀察對方白皙的麵龐後,顧詩茵仍立刻認出了她。在這個場合遇到熟人,還真是尷尬,顧詩茵這樣想。

“你母親在哪裏工作?”

“市中心醫院,做護士長。”

“你最後一次見到你母親是在什麽時候?”於江林問。

吳若雪和陸佳朋相互看了一眼,說話的是陸佳朋。“上周六晚上,她和我們一起吃過飯,那時候我父母也在。”

“在那之後,你就沒有再聯係你母親嗎?”

“沒有,我又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吳若雪低下頭捂著嘴,看樣子是勉強止住了眼淚。

“那麽在吃飯的時候,陶雅有提到什麽嗎?”於江林揚起眉毛,“比如最近正在做什麽,想要去什麽地方之類的。”

陸佳朋想了想,然後搖搖頭說:“因為我和若雪馬上就要結婚了,所以飯桌上聊的大部分都是關於婚禮的事。對了,飯後她又單獨找到我,告訴我以後要照顧好若雪。別的就沒什麽了。”

於江林聽他說完,從桌子上拿起一張證件照片推到桌子對麵。“這個人名叫杜斌勇,請問你們見過嗎?”

“杜斌勇?嗯……我沒見過這個人。”陸佳朋拿起照片看了看,而後又麵帶疑惑地把它遞給吳若雪。

接過照片時,吳若雪的眼睛慢慢睜大了,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緊接著,她怯生生地掃視著對麵的警察,目光又慢慢落在照片上。

“你認識他嗎?”於江林死死盯著吳若雪紅腫的眼睛,問道。

“隻……隻見過兩次麵。”

“能具體說說嗎?”

“確切的時間我記不清了,我第一次見到他,大概是一年以前吧。”吳若雪稍微停頓一下,喘了口氣,“我和媽媽去某家洗浴中心洗澡,洗好以後走出來時,這個人就和我們打招呼。他自稱是我爸爸以前的同事,認出了我媽媽。可是聊了幾句話以後,我們就離開了,也沒在多說什麽。後來我問過媽媽,媽媽說這個人的確是爸爸以前的同事,那時他就住在我家附近,還經常找我爸爸喝酒。”

“後來你又見過他,是嗎?”

“嗯,大概過了兩三個月,他又單獨找到我,跟我聊了聊。在那之後,我就再沒見過這個人。”

“聊什麽了?”

“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簡單的家常話。”

“是他主動聯係你的還是偶遇的?”

“嗯……他聯係我的。”吳若雪輕輕咬著嘴唇,“我當時還納悶,我們之間根本就沒留聯係方式。後來我才想到,可能是我在預訂那家洗浴中心時留下了手機號碼。”

“他為什麽會找你呢?”

“我不知道,之前甚至都沒聽說過他。”

“在那之後你媽媽對你說起過這個人嗎?什麽事情都可以。”

吳若雪想了想說:“沒有了,再沒提到過。”

“是嘛。”於江林沉吟一聲。

“那個……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媽媽的死跟這個人有關係嗎?”吳若雪不解地問。

於江林和身邊的張洋交換了一下眼神,張洋微微點點頭。“你母親的屍體就是被發現在這個名叫杜斌勇的男子家裏,發現時,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刀。”

“怎麽會?這不可能,為什麽?他為什麽要殺了我媽媽?”吳若雪喊叫著站起來。一旁的陸佳朋急忙拉住她的胳膊,緊接著,吳若雪又開始號啕大哭起來。

“那你們還在這裏做什麽?趕緊去把那個叫杜斌勇的抓起來啊!”陸佳朋也衝著幾位刑警喊道。

“請你們冷靜一下,我的話還沒說完。”於江林不慌不忙地解釋,“房屋中一共發現兩具屍體,而另一個死者正是杜斌勇。”

“什麽?”對麵的兩個人都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所以,請二位好好回憶一下,陶雅和杜斌勇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

吳若雪慢慢坐了下來,目光呆滯地望著擺在麵前的照片,仿佛靈魂出竅了一般,好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你們不好意思講,那我就主動問了。”於江林把胳膊肘慢慢搭在桌麵上,“你媽媽和杜斌勇會不會是男女關係?”

“不會!絕對不會的!”吳若雪用力搖頭,毫不猶豫地喊道,“我媽媽那麽愛我爸爸,她絕對不會另外找男人的!”

聽到這句話,張洋向前探了探身,搶先問道:“那你爸爸現在在哪裏?”

“我爸爸……他在我五歲那年就去世了……”

張洋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奈地看了看於江林,好像是在說: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就這樣沒了。

一旁的周明遠差點笑了出來,貼近顧詩茵耳邊,輕聲說道:“這女的可真會自欺欺人。”

顧詩茵一臉不悅,瞪了他一眼。周明遠連忙閉上嘴。顧詩茵又瞥了眼吳若雪,心裏琢磨著:過了這麽多年,這個傻丫頭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我說的都是真的,請你們相信我。”吳若雪帶著哭腔,又補充道,“從我記事起,我媽媽就是一個人把我帶大的。她從來沒有找過男人,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這樣啊。”於江林點點頭,沒再抓著這點窮追不舍。接著,他又詢問了陶雅的日常生活狀態,朋友關係以及有沒有和誰結過仇之類的問題。吳若雪和陸佳朋一一回答了他。

這時,一位年輕的刑警推門走了進來,趴在於江林耳邊說道:“杜斌勇的弟弟已經到了,現在要不要見他。”

於江林說了句“知道了”,而後挺起胸脯,扭頭招呼周明遠:“你和顧詩茵帶著他們兩個確認一下死者的遺物,完事以後就先讓他們回去吧。”

“明白。”周明遠點頭答應,對吳若雪和陸佳朋說道,“二位請跟我來。”

出了會客室,顧詩茵跟在吳若雪身後。看著她纖細的身軀半靠在陸佳朋身上,顧詩茵在煩惱著如何跟她打招呼。

聽到母親死訊的那一刻,吳若雪的情緒便臨近崩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警察局,又如何被帶到會客室的。在她眼中,屋裏那幾個警察的身體輪廓都是模模糊糊的,提問的聲音仿佛更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詢問結束後,警察把他們帶到另一間會議室。幾名男子圍站在一張圓桌旁,他們都穿著警服,用冷峻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吳若雪。桌上擺著若幹裝著東西的塑料袋,吳若雪揉了揉眼睛,那些熟悉的物品一一映入眼簾。

“請遺屬確認一下死者的遺物。”帶他們來到這裏的年輕刑警說道,“從最左邊的手提包開始確認吧,可以隔著塑料袋觸摸,拿起來確認也沒有問題。”

吳若雪慢慢拿起這個黑色的手提包,直愣愣地看著它。這的的確確是母親的,吳若雪清楚地記得,這個手提包正是母親陪自己逛街時買的。當時吳若雪看中了紅色的那一款,可母親說那太豔了,便勸她買黑色的。對於母親的建議,她向來都是言聽計從,所以就把它買了下來。可過了沒多久,陸佳朋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也是一個包。就在吳若雪左右為難之際,母親又笑著說:“之前買的那個我接著用吧。”於是,母親便使用這個手提包直至現在。

“是你母親的吧?”一位刑警問道。

吳若雪點點頭,雙手仍緊緊抓著手提包不放。

“請看看包裏麵的東西吧,如果發現有什麽不見了或是可疑的東西,請一定告訴我們。”

手提包裏的錢包、手機、身份證、口紅等物品都被分別裝到不同的塑料袋裏,吳若雪雖然不清楚母親的包裏具體會裝些什麽,但大致都有印象。最終,有兩樣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是兩包速溶咖啡,二是一個小小的方形白色紙袋,很像是食品包裝裏的幹燥劑。

“有什麽問題嗎?”刑警問。

“這是什麽東西?”吳若雪指著那個白色紙袋問。

“應該是白砂糖,估計是加在咖啡裏的吧。”

“嗯?”

“想到什麽了?”

“沒事。”吳若雪說,“我記得以前我媽媽隻喜歡喝黑咖啡,從來不會加糖。而且,她最喜歡手工咖啡,很少喝速溶的……”

說出這些話時,吳若雪又感到鼻子一酸。這些隻是媽媽以前的習慣啊,最近自己都沒有好好陪著她,她的口味改變了也說不定……

刑警掏出筆記本把這一點記了下來,“還有嗎?你覺得不正常的地方。”

“別的就沒什麽了。”

“那好,今天就先到這裏,我們派人送你們回去。感謝你們今天的配合,如果回去以後想起了什麽,隨時都可以聯係我們。”

“哦,我們是開車來的,就不麻煩各位了。”陸佳朋撫著吳若雪的肩膀說道。

“那個,”吳若雪吞吞吐吐地說,“我媽媽的遺體我能見一見嗎?”

“不好意思,遺體已經送去司法解剖了。”刑警回答,“解剖一結束,會立刻通知你們。”

聽到“解剖”這兩個字,吳若雪又一次陷入到了絕望當中。她默默轉過身,正好與麵前的女警撞個滿懷。

“不好意思。”她輕聲道歉,想繞開她往外走。可是突然間,她好像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停下腳步再次麵對這位女警時,她瞪大眼睛,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驚歎。

對方微微一笑,把食指豎到唇邊,示意她不要說話。

吳若雪和陸佳朋走出會議室,女警和之前引路的年輕刑警也跟了出來。陸佳朋和那位年輕刑警握手,並相互說了幾句客套話。趁著這時候,女警來到吳若雪身邊,小聲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真是好久不見了,詩茵。”吳若雪勉強著笑了一下。

自從高中畢業兩年以後,吳若雪再也沒有見過顧詩茵。雖說兩個人在高中時期是很好的朋友,但也沒能阻止畢業後的分道揚鑣。吳若雪知道顧詩茵去了公安大學,也在同學會上見過她幾次。可說到底,兩人已經快十年沒有聯係了,再加上現在這種場合,吳若雪根本沒心思說一些類似“你最近怎麽樣”之類的話。

“你放心,我們會盡快破案的。”顧詩茵也沒說別的,拍了拍吳若雪的肩頭,接著輕輕擁抱了她一下,“節哀順變吧,生活總是要向前看的。”

“謝謝。”吳若雪微微動了下嘴唇。

在吳若雪背後,陸佳朋還在小聲跟年輕刑警說著話,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這些,顧詩茵都看在了眼裏。

時間不大,陸佳朋走了過來,牽起吳若雪的手。他們衝著兩位警察微微鞠了一躬,轉身走出了警察局的大樓。

吳若雪重新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係好安全帶。陸佳朋長出了口氣,試探著問道:“直接回家休息,好嗎?”

吳若雪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點了點頭。與高中好友的意外重逢並沒有緩解她內心的悲痛,車子開動時,她的眼淚又不禁流了下來。在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已經不在了,今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她歪著頭,窗外的景色一掃而過。她沒有興致看下去,輕輕閉上了雙眼。

他殺的可能性很高,這是刑警們給出的結論。“你母親的屍體就是被發現在這個名叫杜斌勇的男子家裏,發現時,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刀。”那位年長一些的刑警說的話仍在吳若雪耳邊回響。剛聽說這些時,她有些發懵,緊接著刑警們又懷疑母親與杜斌勇是男女關係,又讓她感到憤怒和羞恥。可現在她冷靜了下來,仔細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毫無疑問,就現在所了解的情況分析,母親的死一定與那個叫杜斌勇的男人有關。究竟發生了什麽?母親怎麽會與那樣的人有染?想到這裏,吳若雪終於意識到:原來自己對母親幾乎一無所知。

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年多以前的那個晚上,那是她與母親第一次見到杜斌勇時的情形。在與陸佳朋同居之前,吳若雪一直與母親生活在一起。平時除了上班、與陸佳朋約會以外,其他時間她幾乎都陪著母親。

那天,她在手機上看到一家好評如潮的洗浴中心,於是從網上預訂了兩張票。和母親去了以後才發現,這裏比圖片上看到的還要氣派,大門內外都有保安,內部的裝修是歐式風格的,就跟宮殿一樣。

洗完以後,吳若雪與母親說笑著往外走,商量著要去哪裏吃頓夜宵。可剛到門口,迎麵走過來一個男人,他穿著保安服,臉上笑眯眯的。

“請問你是不是陶雅?”對方問她的母親。

母親一愣,狐疑地點點頭:“請問有什麽事嗎?”

“原來真是你啊。你們之前進去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來了,你左眼角邊上的那顆淚痣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請問你是?”

“啊,你不記得我啦?我是杜斌勇啊,之前在山裏的時候,咱們兩家還離得挺近,我跟吳澤宏還是同事,這些你都忘啦?”

母親恍然大悟般地捂著嘴巴:“我想起來了,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兒,再怎麽說都過去快三十年了,想不起來也正常。”自稱杜斌勇的男人擺擺手笑道,又看了看她身旁吳若雪,“哎?這是你閨女嗎?”

“對。”母親回答著,又扭頭給吳若雪介紹著,“這個人,你應該叫杜伯伯。”

“杜伯伯好。”吳若雪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對方能說出自己父親的名字,看來應該和父母是老相識了,她這樣想著。

“啊,你好。”杜斌勇抬起一隻手敲了敲額頭,“嗯……讓我想一想……啊,你小名叫小雪對吧,我記得當時你爸爸還帶著你來我家裏玩過呢,你有印象嗎?”

吳若雪尷尬地搖搖頭,笑著說沒有。

“哎呀,也對,那時你才兩三歲,怎麽可能記得嘛。”杜斌勇哈哈大笑,“現在都長這麽大了,怎麽樣?已經結婚了吧。”

“還沒有。”吳若雪漲紅了臉。

杜斌勇看著吳若雪的臉笑道:“長得這麽漂亮還沒結婚,是不是眼光太高了……”他說到這裏時突然愣了一下,話也停住了。

“孩子還太小,再等一兩年吧。”母親回答道。

杜斌勇把目光又落在陶雅身上,連嘖兩聲,說道:“還小呐!弟妹,你這麽大的時候小雪都上小學了吧?”

“差不多。”母親應付似的說道。

杜斌勇又歎了口氣:“唉,我之前聽說澤宏去世以後你一直一個人帶著孩子,真夠不容易的。這麽多年了,你就沒想著再找一個人?”

“這些都沒什麽。”

“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你說,那時候要是我和老楊兩家沒有出去旅遊,或許澤宏就不會死了。唉,等我和老楊回來時,你們家已經被燒的一點不剩了。當時我們四處打聽才知道,澤宏由於火災意外去世,你和小雪也搬走了。”

“嗯……能不能別提這些了。”母親打斷了他。

“哎呀,對不起,怪我怪我。”杜斌勇賠笑道。

“那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好吧,那我也去忙了。以後你們要是再來這裏的話可以找我,我能托人給你們優惠。再見。”杜斌勇揮揮手,轉身離開了。

出了洗浴中心的大門以後,母親一直眉頭緊鎖,表情嚴肅。吳若雪感覺她見到杜斌勇後有些心事重重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有和熟人久別重逢的喜悅感。

“媽,剛才那個人說是爸爸以前的同事,是真的嗎?”吳若雪問道。

“啊,對,他們是一個單位的,都被分配到了一片林區。”

“哦,看樣子他跟咱們家還挺熟的……”

“小雪啊,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店很好吃。咱們趕緊去吧,我有些餓了。”母親打斷了她的話。

“嗯。”吳若雪點點頭。可能是母親又回想起了那些她不願意回憶的過去了吧,她這樣想著,也沒再提起這件事。

從那以後,吳若雪和母親再沒去過這家洗浴中心。原以為一切就這樣到此為止了,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接到那個令人意想不到的電話是在這件事發生的三個月以後。對方自稱是杜斌勇,說有一些重要的話要當麵跟她說,隻要五分鍾就可以。吳若雪想了半天才明白對方是誰,由於當時她還在學校,就讓他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館等候。

他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跟我說呢?吳若雪抱著這樣的疑問見到了杜斌勇。可杜斌勇一見到她就聊起了過去的一些家長裏短,過去兩家人一起護林時發生的事他說的頭頭是道,讓人不禁感慨他竟然記得如此清楚。

剛開始的時候,吳若雪隻是一頭霧水地聽他說著。她對那段時期發生的事沒有一點印象,可由於自己也經常出現在他的故事裏,所以聽著聽著她竟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不知不覺間,她也向杜斌勇打聽了一些關於自己父母的事。

“你爸爸剛被分配到那裏的時候就是窮小子一個,不過我們當時都很看得起他。畢竟那時候也沒有多少大學生,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娶了那樣一個年輕漂亮的老婆。”杜斌勇感歎著,“聽說你爸媽是在上大學期間就好上了,而且好像那個時候就有了你。”

“沒錯,我也聽我舅舅說起過這事。嗯,好像就因為這事,當時媽媽還跟家裏人斷絕了關係。”

“對的,你爸爸說他特別感動,有幾回喝醉了,他還當著我們的麵說過要好好對你媽一輩子。”

吳若雪聽到這裏不禁覺得臉紅了。

“當時我們這些一直生活在農村的人,看到他們都特別羨慕。尤其是他們身上自帶的那種氣質,跟我們就是不一樣。尤其是你媽媽笑的時候,就跟電視上看到的女明星一樣,她左眼角那顆淚痣就算到了現在也同樣那麽迷人。”

“我也很喜歡媽媽那顆痣呢,可惜我就沒有。”吳若雪笑道,“我甚至問過媽媽這點為什麽沒隨她,媽媽還笑著回答說我長得像爸爸。”

“是嘛,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接著,兩個人又聊了十幾分鍾。快到晚飯時間了,杜斌勇才提出告辭。他離開以後,吳若雪才想起來自己此行的目的,杜斌勇不是說有重要的話要對我說嗎?那些重要的話到底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