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王彬麵露紅光，興奮地搓著手：“假造武官身份，調細作入京，這李景隆好大的膽子啊。”
“不過……還得去兵部核實一下。”王彬眯起三角眼，想了想說。
華鋼點點頭，“也有可能是都督府抄錄的時候漏掉了。”
“還有杭州衛那邊，”王彬又想了想，“那邊也有選簿的存檔，我回頭就派人去核實。”
“這回一定可以把李景隆扳倒！”王彬咬牙道。
王彬轉向華鋼，抱拳道：“華百戶，這次你立下了大功，隻是錦衣衛那邊你要盯住張仁。”
華鋼本來就準備以張仁為突破口，毫不思索地點點頭。
“雖然有他調細作入京的證據，”王彬頓了頓，緩緩道：“萬歲太過仁厚，恐怕還要有更多的佐證。”
華鋼摸了摸臉頰的傷疤，開口道：“其他幾個調入京師的細作也可以盯著，說不定有收獲。”
“對，對。”王彬讚許地看了一眼華鋼，“華百戶，你提醒對，這些人都要派人盯著。”
華鋼跟王彬說了幾個名字，兩人在街角處抱拳分別，各自忙碌去了。
青溪在夜色下猶如一條黑色巨蟒，悄無聲息地滑過京城。在影影綽綽的樓台掩映下，青溪小姑祠像一名等待丈夫歸來的思婦，冷冷清清地獨立在青溪岸邊。
正對著青溪小姑祠的河岸上有個石垛口，十幾級的青石板將河岸與青溪連接在一起。
就在靠近河麵的陰影裏，蹲著一個高大的黑影，他癡癡地望著川流不息的河水，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又過了不知多久，隻是一眨眼的時間，黑影的身邊又多了一道黑影，仿佛憑空出現了似得。
黑影嚇了一跳，轉頭望了一眼蹲在身邊的蒙麵客，沒好氣地說：“你們白蓮教的人走路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蒙麵客冷冷地回答：“屬下從小孤苦無依，走路腳步太重就偷不到東西吃了。”
黑影咳嗽了一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緩緩開口問：“今天怎麽選在這鬼地方？”
蒙麵客冷冷地回答：“這青溪小姑祠裏現在都住滿了北麵跑回來的流民，你不想被他們看到吧。”
黑影的眼睛看著河麵，沒有說話。
“這都是你們造的孽！”蒙麵客惡狠狠地說。
“跟我有啥關係？”黑影嘿嘿笑道。
“佛母說如果不是你們這些勳貴們在背後鼓動，燕王也不會叛亂，我們百姓也不至於再受這戰亂之苦。”黑夜人一提到佛母，語氣裏滿是崇敬。
黑影又笑了，“你們佛母還挺有見識的嘛。”
“南無彌勒尊佛！佛母是彌勒的使者，是救百姓苦難之人。”蒙麵客微微合上眼睛，雙手合十道。
“所以你們更要盡心地幫我，”黑影又轉頭望向河麵，“如果能早一日弄明白那個什麽暗語，燕王就早一日結束這場動亂，百姓們才能重新安心過日子啊。”
蒙麵客啐了一口：“假慈悲！”
“算了，我不跟你爭，”黑影拍拍他的肩膀，“怎麽樣，計劃進行地順利嗎？”
“很順利，”蒙麵客別過頭去，“華鋼十分信任他。”
“那就好，”黑影點點頭，又轉過頭看著蒙麵客，“你隻要記著你是要解救這天下蒼生的呀。”
黑影嘴唇上翹，邪邪地笑起來。
蒙麵客沒有理會黑影惡毒的玩笑，冷冷地說：“我有些擔心華鋼會先我們一步查到真相。”
“沒事，讓他接近一點真相也好。”黑影笑得如同鬼魅。
長安街是斜穿東城的一條大街，東端連接著大明的紫禁城，西端連著京師南邊的通濟門。尚書巷就在這條大街的西端，這一片街道明亮寬敞，兩旁又有高槐遮陰，一溜高宅大院，是吏部、戶部、兵部官員的私署。
這日，尚書巷口走來一高一矮兩個人，高個子棱角分明的臉孔上一道細疤分外醒目，此人正是華鋼，而另一個瞪著三角眼的矮個子自然就是禦史王彬。
王彬斜了一眼華鋼：“張仁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華鋼抿了抿嘴：“他這幾天確實在查我父親的案子，說是查到兵部尚書府大約一個半月前曾經向應天府報過案？”
“應天府？”王彬一皺眉。
華鋼點點頭，“大概是覺得事情太小，就直接報到了應天府。”
“這事跟你父親的案子有關？”王彬追問道。
說到這，王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急忙補充道：“上次的事確實是我沒了解清楚，父子之親，人之大倫，確實非同一般。”
華鋼低頭輕聲道：“也怪我太衝動……”
“沒事，沒事，”王彬鼓起肚皮，拍了拍，“都好了。”
華鋼反而窘迫起來，一時間手腳都不知該放到哪裏去了。
倒是王彬雲淡風輕地轉移了話題，開口道：“兵部尚書府到底向應天府報了什麽案子？”
“說是府裏有狐仙作祟。”
“狐仙？”王彬露出了一口黃牙，嘿嘿地笑起來。
“估計是府裏的家眷報的案。”華鋼猜測道。
“那這事怎麽又扯到了你父親？”
華鋼長長吐了口氣，緩緩道：“不久之後，父親應好友齊泰之邀來京師查案。”
“你的意思是令尊被請來就是查這件狐仙案的？”王彬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
“據張仁說，當日應天府的衙役來過尚書府。”華鋼繼續說。
“這班衙役查到什麽了？”
“我去應天府確認過，”華鋼頓了頓道，“據當日去府裏勘查的衙役說，尚書府裏的仆役晚上常常在府裏看見狐仙，所以報了案。”
“子不語怪力亂神，”王彬冷哼一聲：“這些仆役一定是看走了眼，添油加醋，以訛傳訛。”
“幾個衙役查了一圈，最後也是這個結論。”華鋼點點頭。
“這不就結了，令尊應該查得不是這個案子吧。”王彬篤定地說。
“恰恰相反，幾日之後，兵部尚書齊泰親自修書將我父親請到京師，”華鋼看了看王彬，繼續道：“據我家老仆人說，就是為了查這件所謂的狐仙案。”
王彬瞪圓了眼睛，轉而低頭沉吟道：“齊尚書不會是這般糊塗之人，但為什麽偏偏對這個狐仙……”
華鋼悠悠道：“是的，就是為了這個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