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水始涸

密密麻麻的雨線籠罩大地,“嘩嘩”的雨聲使這個地方變得愈發遙遠和神秘。

周圍有幾座起起伏伏的小山,其中一座小山坡上有一隊騎士望著山下,那裏依稀可以看到一座高聳巍峨的石頭城堡。

“這就是教宗的宮殿了吧……”,在隊伍最前頭,月烈邊抹去臉的上雨水和淚水邊喃喃地說。

穆哥提馬前驅,與她並排相望,緩緩地說道:“是的,我們終於到了。”

身後的幾個騎手同時發出一陣歡呼。可是這支隊伍出發的時候浩浩****,現在卻隻有寥寥數人,而且剩下的人都是衣衫襤褸,疲憊不堪。

“不老赤不行了……”一個騎手低著頭淒淒地說。

幾個人撥轉馬頭,隊伍最後的一個騎手已經趴在馬背上不動了。

大家跳下馬,七手八腳地將不老赤抬下馬。

不老赤脖子、腋下出現黑色的斑塊,身體像被抽幹了似得。

“我們把不老赤安葬了吧……”女子輕輕地合上了不老赤的眼睛。

“我們蒙古勇士不需要這麽婆婆媽媽,一切隻要交給長生天就可以了”,一個壯如蠻牛的騎手甕聲甕氣地說。

月烈轉身看了看穆哥,後者點了點頭,“還是交給長生天吧。”

“好吧”,月烈也不再堅持。

眾人把死者的屍體又搬上戰馬,蠻牛騎手用刀背輕輕一拍,那馬就跑了起來。

那屍體落下的地方就是長生天安排的安息地。

“長生天,永遠與我們同在……”穆哥右手按住胸口,低頭說道。

“長生天,與我們同在……”其他幾個人也低下頭右手按胸。

月烈對另一個鼻梁高聳的色目人同伴說:“索瑪,我們也向主祈禱吧。”

隻見他們倆舉起掛在胸口的一個十字形的飾物,做起了奇怪的手勢。

一座雅致的小院落內,一名美婦人一動不動地趴在石桌上。

名叫月兒的丫鬟走過來,放下茶具,輕聲喚道,“夫人,夫人,你沒事吧?”

那美婦人慢慢睜開眼睛,臉上神情悲切,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夫人,您又夢到往事了麽”,月兒歎了口氣說。

美婦人慢慢抬起頭,一隻手握住胸口掛著的一個十字形飾物,另一隻手做著跟剛才那名叫“月烈”的女子同樣的手勢。

天色將明未明的時分,“啪啪啪!啪啪啪!”

華鋼睡得正熟,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枕邊的李嫣也醒了過來。

華鋼急忙按下要起身的妻子,披衣下床去應門,門口的錦衣衛校尉已經急得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華鋼趕忙回屋跟李嫣交代幾句,就匆匆忙忙地跟著去了鎮撫司。

找到上司皇甫誌高的時候,已經將近午時了。

“吵什麽,吵什麽,還讓不讓人睡個安穩覺了”,皇甫誌高從富樂院頭牌牡丹姑娘的**慵懶地爬起來。

“大人,出事兒了!”華鋼在門外焦急地說。

“如今天下太平,會出什麽事兒……”,皇甫誌高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

“大報恩寺出事了!”

“啊!那地方又出了什麽事!”

“大報恩寺的方丈智空大師說大報恩寺塔的鎮塔之寶不見了”,華鋼加重了語氣。

“我的天爺,怎麽就沒有一刻消停的,看來是要找個大師來我們鎮撫司看看了,是不是哪裏風水出問題啦……”

皇甫誌高一邊穿衣服一邊絮絮叨叨地跟著華鋼往外走。

一行人匆匆趕到秦淮河畔的大報恩寺,寺中方丈早就帶著眾僧在門前迎候,皇甫誌高也顧不得客套,趕忙跟著和尚們往裏麵走。

華鋼已經分派人手封鎖了整個寺廟,所以走到裏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頗有些如臨大敵的氣氛。

太祖爺的時候,馬皇後覺得皇帝殺伐太重,便從宮裏搬出來,住在此地吃齋祈福,這裏便成了皇家寺廟。

皇家之地丟了寶貝,錦衣衛鎮撫司自然責無旁貸。

眾人在方丈智空的帶領下,穿過山門,經過一段寬闊的石板大道,便到了金剛殿。

四大金剛高高在上,對下麵焦急的一行人怒目而視。過了金剛殿,繼續往上走,便是文殊和普賢菩薩分立兩邊的偏殿。

華鋼抬頭往上看,一個碩大的銅爐裏升起繚繚青煙,承托起“大雄寶殿”四個大字。

方丈智空也不說話,徑直帶著眾人穿過大雄寶殿。

經過高聳的釋迦摩尼像時,華鋼看到佛祖突然睜開眼睛,嘴唇微微張開似乎要說些什麽,可再仔細一看,佛祖依然閉著眼睛笑眯眯地看著地上的芸芸眾生。

前麵傳來皇甫誌高的催促聲,華鋼趕忙整理思緒跟了上去。

過了大雄寶殿,就看到一座九層的高塔,這就是大報恩寺塔,對麵就是剛落成的戲台,周圍一圈五層的看台也都已經完工。

方丈留下一眾僧人,獨自帶著皇甫誌高登上報恩塔,華鋼分派手下查看周圍有什麽蛛絲馬跡後,便也跟著上了塔。

因為夕月大典的彩排,皇甫誌高和華鋼都上過此塔,也算熟門熟路,隻不過那次隻上到塔身的第六層“秋閣”,再往上爬,皇甫誌高就有點吃不消了。

“我說智空大師,你這丟的是什麽寶貝,放那麽高,怎麽會有人來偷的呢,是不是你們看錯了啊”,皇甫誌高抱怨說。

方丈智空回過身來,頌了個佛號:“皇甫大人,莫要說笑,此物乃鎮塔之寶,當然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就這樣還是被盜了。”

“這裏平時可有僧人看管?”華鋼在後麵問。

“華大人,塔頂平日裏都有僧人輪班誦經,在寶塔的底層也是專門有一個僧人整日看守門戶”,方丈一臉無奈地說。

“照智空大師的說法,那寶塔豈不是時刻有人看守?”華鋼追問道。

方丈想了想說:“兩個僧人換班的時候,還是會有個空擋的。”

“那是哪位大師發現寶物被偷了呢?”華鋼繼續問。

“是貧僧的師侄覺慧”,方丈繼續往上走。

“鋼子,先別問了……快來……扶我一把”,皇甫誌高已經實在走不動了。

華鋼趕忙上前扶住皇甫誌高。

“再上一層就是供奉寶物的地方了”,方丈智空轉身說道。

皇甫誌高擺了擺手,直接癱坐在地上不肯再動了。

“智空大師,我們就在這層歇一歇吧”,華鋼走到前麵推開窗戶,冷風呼地吹進來,擾起樓層中間佛像上的經幡隨風飄舞。

“智空大師,那是什麽?”華鋼指著窗外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問道。

“華大人,那是後山一塊突出的岩壁,形如一頭躍起的猛虎,故此稱為‘躍虎崖’”,方丈湊過來往窗外看了一眼說道。

華鋼眼睛一亮,“那這塊岩壁可有上去的路徑?”

方丈搖了搖頭,“華大人,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此處往上看,似乎岩壁近在咫尺,但它離寶塔頂層窗戶的距離卻足有三丈。”

華鋼點了點頭,這個距離一般人確實很難跨越。

“退一步來說,即使有人能悄無聲音地從躍虎崖進入塔內,也不可能從這裏出去”,方丈智空繼續說道。

“哦?這又是為何?”,華鋼追問道。

“因為這躍虎崖隻有一條小路通向寺內,而它的後麵也就是整個寺廟的後山都是懸崖絕壁,不可能有人從那裏出去的”,方丈智空頌了個佛號道。

“我說……智空大師……你們到底丟了件什麽寶物啊?”,幾乎要躺在地上的皇甫奄奄一息地問。

智空大師口誦佛號答道:“一座七寶阿育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