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證據?”華鋼莞爾一笑,“那晚你在集賢樓飲酒時說‘楊俊寶的死期到了’不就是向趙峻嶺炫耀你的籌謀麽?”

“喝酒時的醉話,豈能算數,”洪喜狡辯道,“再說用寶劍栽贓怎麽也不會害死師兄啊。”

“你那時確實不知道楊俊寶會死在你的手裏!”

“喜兒,你真不知道寶兒是怎麽死的?”李清佝僂著身子起身問道。

洪喜有些憤憤地轉向李清答道:“師父,您這是什麽話,剛才我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師兄被殺跟我沒什麽關係。”

“喜兒啊,你師兄可待你不薄,你要是知道些什麽就趕緊跟華百戶說。”李清眼睛又變得渾濁起來。

“師父啊,我說了不知道,你怎麽不信,”洪喜一跺腳接著說:“師父,你就是偏心我師兄,他說什麽都是對的,我說什麽都是錯的。”

李清顫抖著伸出枯槁的手拉住洪喜:“喜兒啊,是不是你殺了你師兄,是不是你?”

洪喜漲紅了臉一把甩開李清,氣鼓鼓地說:“師父,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師兄不可能是我殺的,師兄就是自殺。”

“誰說你不可能殺了楊俊寶?”華鋼突然高聲說。

“鋼子,他那晚夜禁之前一直在集賢樓,要說他殺了楊俊寶,確實不可能。”皇甫誌高拍拍腦袋有些不解。

華鋼冷笑了一聲,“洪奉鑾在集賢樓飲酒的事兒,還是得問問柳鶯姑娘。”

皇甫誌高轉向柳鶯,“鶯鶯啊,難道那晚在集賢樓還有什麽隱情?”

別過頭的柳鶯這時望向皇甫,“官爺,那晚我與洪奉鑾的確一起在內間休息,這事你可以問問兩位集賢樓的歌姬姐姐便知了。”

“柳鶯,你別忘了魯壯是怎麽死的,你別以為幫了洪喜,洪喜就會給你想要的東西,他與趙峻嶺是一丘之貉,你看看魯壯的下場就知道了。”華鋼厲聲對柳鶯說。

柳鶯一雙大眼睛來回轉動,心中似乎已經動搖了。

“華鋼,你別在這裏挑撥了。”洪喜跳著腳指向華鋼。

華鋼笑了笑繼續說:“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說說我們洪奉鑾那晚究竟在做些什麽。”

他轉向眾樂工,“那晚的洪奉鑾可謂躊躇滿誌,最重要的道具‘禦賜寶劍’已經通過雲娘向李司樂借好了,為趙峻嶺事先準備的不在場證明也安排妥當,隻是有一點小小的不安。”

“大家知道你們的趙韶舞表麵上肆無忌憚,但骨子裏膽小如鼠,洪奉鑾是怕連雲娘都說不動他,這就前功盡棄了。”

皇甫誌高點點頭,“鋼子,我問一句,這事為什麽非得搞得這麽麻煩呢,本來洪喜自己借了劍,自己去藏不就成了,現在弄出這麽多變數來。”

華鋼轉身一抱拳,“千戶,這就是洪奉鑾的好算計了,你想這一圈兜下來都有誰牽涉其中?”

“李清的劍,雲娘偷鑰匙,趙峻嶺藏劍,洪喜背後籌謀。”皇甫誌高扳著手指說:“教坊司所有的官員都在裏麵了麽。”

華鋼點點頭,“您說得很對,一旦事發,楊俊寶知道有人陷害他,他卻想不到教坊司所有的官員參與其中啊。”

皇甫衝著洪喜一挑大拇指,“高啊!洪奉鑾實在高明,萬一被楊俊寶知道真相,所有人都是罪犯,等於沒有罪犯。”

洪喜喘了口氣,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說:“皇甫千戶說笑了,華百戶的猜測太過離奇,我是想都不敢想。”

“所有的步驟都按照洪喜的謀劃進行,可終究有點不放心趙峻嶺,於是他決定跟去看看,如果趙峻嶺還是不敢做,他可以再推一把。”

華鋼看了看洪喜,繼續說,“可是身處雅間根本不知趙峻嶺究竟有沒有在雲娘走後,緊跟著換好衣服去教坊司。”

“是啊,這是個大問題。”皇甫點點頭。

“以洪奉鑾的縝密必然會想到這一點,這也是讓我疑惑的地方。”說到這裏,華鋼微微一笑。

“你已經知道了吧。”皇甫誌高惡作劇般笑起來。

“千戶,那次我去集賢樓勘驗,坐在洪司樂的位置上就突然明白了,”華鋼轉向洪喜,“洪奉鑾,我們再來回憶一下那晚你們兩人的座次,本應坐在背對窗口主位上的你卻坐在趙峻嶺左手邊的次席之上……”

“這次飲宴雖然是我做東,以趙韶舞為尊坐在主位也沒什麽吧。”洪喜輕描淡寫地說。

“無妨,無妨。”華鋼嘴角微微翹起,“隻是坐在洪奉鑾那個位置上稍一側身就能將樓下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這般,洪奉鑾便能掌握趙峻嶺究竟有沒有按您的謀劃行事了。”華鋼瞥了一眼洪喜,篤定地說。

“能看到又如何。”洪喜惡狠狠地說,“我又不一定會去看。”

“是啊。”華鋼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失望地說:“這確實也不能說明什麽,隻是我們查到在雲娘與趙峻嶺見麵之後,一炷香的時間,你就和柳鶯進了內間。”

“所以我一直都在集賢樓,有什麽問題。”洪喜冷笑道。

“據兩名歌姬的證言,你和柳鶯確實都在內間,因為那裏一直有你們兩個調情的聲音傳出來。”

“不過……”華鋼突然轉向柳鶯,厲聲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柳鶯身子一顫,偷偷看了一眼洪喜,卻還是沒有開口。

“柳鶯,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洪喜是什麽貨色了,他現在還需要你給他作證,但你想與虎謀皮,你師兄魯壯的結局就是下場啊。”

“如若你現在說出來,我們錦衣衛會將你從輕發落,若是被查出你幫他一起作假,妨礙我錦衣衛斷案,”華鋼冷笑幾聲,“錦衣衛的手段一般的人可受不了。”

“說!是不是你一個人在內間,利用自己的口技之術裝成兩個人同時在場,而洪喜……”華鋼一指洪喜,“他早就從另一個門出了集賢樓。”

“鶯鶯啊,你聽華百戶的話,華百戶既然已經如此說了,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你可不要放棄這最後的機會啊。”與華鋼的咄咄逼人不同,皇甫誌高語重心長地勸慰道。

“官爺,兩位官爺……我說啊……都是洪喜讓我做的,在內間其實隻有我一個人,他早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