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這其他的事,是指將你們的傀儡戲排入壽誕獻藝的曲目?”華鋼追問道。

柳鶯看了看華鋼,羞澀地笑了笑道:“應該是吧,不過具體指什麽,官爺還是直接去問洪司樂好了。”

“兩位官爺還有什麽要問的?”柳鶯撩了一眼皇甫誌高。

皇甫誌高心神一**,胖乎乎的手動了動又縮了回去。

“你們先下去吧,若還有疑問需要解答,會再傳喚你們的。”華鋼冷冷地說。

柳鶯和魯壯兩人叩頭退出二堂,皇甫有些悵然地望著柳鶯的背影,而華鋼卻在心中盤算,楊俊寶是要將林歡兒的“十麵埋伏”推上皇帝的壽誕,一個要自尋短見之人怎會如此竭盡全力地做事,“走火入魔”的說法就更難讓人接受了。

洪喜則是想把柳鶯和魯壯的“八仙過海”推上萬壽節,在這件事上兩個人應該是有分歧的,能夠在皇帝的壽誕獻藝,這樣的機會對於樂人來說**確實很大,但也不至於做出殺人這樣的事來。

“鋼子!鋼子!”

華鋼的思緒回到當下,皇甫誌高那張大圓臉正擔心地看著他,堂下洪喜恭敬地垂首站著。

“華百戶,還需要找哪名樂工?”

“洪司樂,你看哪名樂工與雲娘比較親近,我想找來問問。”華鋼想了想說。

洪喜的表情有些為難,半天才說:“這雲娘性情孤傲,向來獨來獨往,與一般的樂工交往甚少,也就是我們幾個官員能和她說上話。”

“對了,尊夫人在教坊司時與她倒也算是談得來。”洪喜想起來補充道。

華鋼點點頭,“那就麻煩洪司樂將教坊司所有的樂工都集中起來。”

“所有的?”洪喜有些驚訝。

“是,我們待會會派人去逐個問話,不會放過一絲命案的線索。”華鋼正色道。

皇甫臉色一變,立馬用手扶著額頭:“鋼子,我昨天沒睡好,有些頭痛……”

“千戶,那您就在此等候吧,我們的人加上兵馬司的弟兄應該夠用了。”華鋼抱拳道。

皇甫一隻手捂著臉,另一隻手無力地揮了揮。

洪喜偷眼看看皇甫,臉上笑意一閃而過,轉身帶著華鋼出了二堂。

華鋼帶著錦衣衛的校尉和兵馬司的差役用了幾乎一整日,對所有教坊司的樂工一一進行查問,目的是了解案發當日楊俊寶和雲娘的行蹤。

所有的問話都做了記錄,華鋼整理了一下,大致勾勒出兩人當日的行動軌跡。

楊俊寶一直和林歡兒兩人在他的值房中研習‘十麵埋伏’,傍晚時分,右司樂李清去值房找過他,此時林歡兒已經離開,李清走後,有樂工看到楊俊寶也出了值房。

之後,多名樂工在教坊司不同的地方見過他,洪喜也遇到過一次,而且是行色匆匆的樣子,華鋼判斷楊俊寶似乎是在找什麽人,在夜禁鼓聲響起時,還有人見過楊俊寶,所以可以推斷楊俊寶身死的時間應該是在夜禁之後,這與驗屍的結果倒也吻合。

雲娘一整日都在和樂堂練舞,直到傍晚,有樂工見她從楊俊寶的值房中出來,華鋼判斷此時楊俊寶已經離開了值房,所以兩人並沒有碰麵,之後就再也沒有樂工見過她了。

這一日中,似乎是白天兩人各忙各的,到了夜裏楊俊寶在尋找雲娘,雲娘也在找他,而兩人在夜禁之後不知在何處相遇,一起到了霓裳樓,一番雲雨之後,楊俊寶刺死了雲娘,然後自刎。

不過案子還有幾個疑點,楊俊寶殺人用的寶劍是李清丟失的禦賜之物,這劍為何到了他的手上。

楊俊寶和雲娘之間的私情,雖然一直有這樣的傳言,但樂工們卻從未見過他們兩人私下裏在一起,倒是有樂工看見洪喜和口技師柳鶯經常廝混在一起。

還有案發當場異樣的血跡和那一段即將燃盡的蠟燭,以及雲娘的衣物似乎被人動過手腳,這又是為何?

“兩位上官,還有什麽吩咐?”洪喜恭恭敬敬站在二堂上問。

皇甫轉頭看向華鋼。

華鋼想了想說,“楊俊寶和雲娘兩人的住處在哪裏?”

“他們兩人都沒有家室,所以一直住在我們教坊司的樂工舍”,洪喜回稟道。

“洪司樂,我們去楊俊寶和雲娘的住處看看。”

“對,去他們的住處看看。”皇甫誌高附和道。

洪喜領著皇甫誌高和華鋼兩個人,從二堂出來往左手邊走過一段遊廊,又走過幾間庫房,前邊有一扇垂花門,穿過垂花門是一個院落,這裏就是女樂工的館舍。

雲娘是右韶舞自然比一般的樂工要住得好一些,有一個單獨小院。原以為女兒家的院子必定是花香滿園,華鋼進去看到的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可謂荒草叢生,淩亂不堪。

院子很小,隻有一間正房和兩間耳房,洪喜領著兩人走到正房門口,掏出了一串鑰匙。

“洪司樂,館舍的鑰匙平日裏是誰在保管?”華鋼突然問道。

“樂工舍一般有兩把鑰匙,一把歸使用人保管,一把平時集中起來放在我們奉鑾的值房之中。”洪喜一邊開門一邊解釋道。

三個人走進屋內,裏麵陳設也十分簡單,絲毫沒有女子閨房應有的花哨裝飾,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和疊起來的幾隻衣箱。

華鋼先去床頭翻了翻,沒發現什麽東西,又看了看書桌也是一無所獲。

“千戶,我們把衣箱打開看看。”

皇甫誌高點點頭,洪喜也上來幫忙,將衣箱一一打開,卻發現也隻有一些日常的衣物和幾件漂亮的舞衣,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華鋼衝著上司皇甫搖了搖頭,這時他突然瞥到墊底的衣箱裏有一個用金線繡成的彩雲圖案,就算是在幾件五彩繽紛的舞衣中也顯得十分惹眼。

他將壓在上麵的衣物撥開,原來是繡在一雙錦靴上的圖案。

“鋼子,有什麽發現?”皇甫好奇地問。

華鋼將那雙繡著彩雲圖案的錦靴遞給他,“千戶,您看……”

皇甫拿過來翻來覆去地仔細瞧了瞧,“確實是雙上好的錦靴,不管是用料還是做工,還有這上麵繡得圖案的確都是難得的上品。”

“隻是……鋼子,這與案子有何關聯?”

華鋼皺著眉道:“屬下隻是感覺這雙錦靴有些特別,這雲娘的芳名中有個‘雲’字,但我看這房中與雲相關的物件卻獨此一件,而且又壓在最底層的箱子裏……”

“這件東西不是主人最珍惜的,就是最討厭的。”皇甫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