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上司皇甫誌高小聲跟華鋼說:“這次的案子我們要小心行事。”

華鋼皺了皺眉頭,“千戶,您這話什麽意思?”

“兵馬司的呈文到了不多久,禮部祠祭司趙郎中的名帖也到了,催促我們盡快辦結此案,聽著就是讓我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皇甫誌高砸了砸嘴。

“千戶,這案子兩條人命,怎麽可能大事化小。”華鋼憤憤地一抱拳。

皇甫急忙說:“我也沒說要按他的意思辦啊,這教坊司歸禮部管,我們錦衣衛他可管不到。”

見華鋼鐵青著臉不說話,老皇甫幹笑了兩聲:“鋼子,你盡管放手去查,這案子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一行人進了霓裳樓,兵馬司的方劍急忙領著兵馬司的差役們迎了上來,教坊司的洪喜和趙峻嶺也來跟皇甫見禮,皇甫也不客套,簡單地見禮之後便要華鋼帶路。

華鋼領著他轉過“韓熙載夜宴圖”的屏風,血腥的場麵讓皇甫誌高臉色發青,差點一口噴出來。

之後,皇甫就完全是在神遊了,他捂著鼻子,這裏瞟一眼,那裏掃一目,跟在後麵的人相互交換著輕蔑的眼神。

一圈繞完,一行人又眾星捧月地將皇甫送出霓裳樓。

在石橋上,等與教坊司的人拉開了一段距離,皇甫在華鋼耳邊低聲說:“這女子看著不像是**之後再被刺死的。”

華鋼一愣,上司難得能對案子這麽上心。

哪知皇甫誌高換了一副猥瑣的嘴臉,色眯眯地說:“我不敢保證這楊俊寶是不是有些小癖好,但無論是‘金風玉露一相逢’還是‘霸王硬上弓’之後的衣物怎麽會是那樣子的,看著就像是故意擺出來的。”

“千戶的意思是?”

皇甫擺出一副高深的樣子,“情之所至意亂性迷,肌膚相親,衣物也是相互廝磨必是褶皺叢生,哪有這樣整整齊齊的。”

“多謝千戶指點。”華鋼低頭拱手道。

皇甫撓了撓頭,憨憨地笑了笑,“鋼子,我們接下去怎麽查?”

“千戶,我想再找幾個樂工問一問。”

教坊司的二堂,皇甫誌高坐在左手邊,華鋼坐在右手邊,堂下跪著一名白襖粉裙不知所措的年輕女樂。

“人倒是長得標誌,你叫什麽名字?”皇甫誌高晃著大腦袋問。

那女樂急忙叩頭,“小女子名喚林歡兒。”

“什麽時候來的教坊司?”

“小女子自蘇州教坊來教坊司隻有半月。”

“聽說這些日子你跟你們奉鑾經常在一起?”華鋼在一旁問。

“是的,這些天來,小女子一直跟我們奉鑾在研習琵琶曲‘十麵埋伏’。”林歡兒又叩頭回答。

“那這些天來,你們奉鑾有沒有什麽異常?”華鋼探出身子看著林歡兒問道。

林歡兒小心地看了看華鋼:“千戶的意思是?”

“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

林歡兒直起上半身,想了想,“我們奉鑾做事的時候十分認真,也從來不與我閑談,小女子看不出他有什麽奇怪的舉動。”

華鋼有些失望地往椅子上靠了靠。

林歡兒歪著頭又想了一會,低聲說:“我們奉鑾這些日子倒是有些感慨霸王這樣的英雄也終究化為一堆枯骨。”

華鋼不置一詞地點點頭。

“你們教坊司平時都是這樣日夜研習曲目的麽?”皇甫誌高好奇地發問。

“小女子剛來教坊司,也不是很清楚。”林歡兒仰起頭,“不過小女子隱約知曉,我們奉鑾加緊研習這曲子是為了能在萬歲爺壽誕上獻藝。”

皇甫又問,“萬歲爺的壽誕要到九月,時間上來說還很充裕啊?”

林歡兒遲疑了一下,說:“官爺,教坊司在萬歲爺壽誕上獻藝的曲目也是要經過選拔的,同時有好多曲目在準備,我就知道還有一具傀儡戲也在準備之中。”

“選拔?”華鋼看了一眼上司皇甫,轉頭問林歡兒:“據你所知選拔是怎麽進行的?”

林歡兒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等林歡兒出去,皇甫轉頭問華鋼:“鋼子,你是覺得因為萬歲爺壽誕上的曲目,有人對楊俊寶起了殺意?”

華鋼點點頭,“屬下認為有這個可能。”

教坊司的左司樂洪喜臉色凝重地進來,“兩位上官,還需要問詢哪名樂工?”

不等皇甫誌高開口,華鋼搶白道:“洪司樂,你們教坊司有沒有表演傀儡戲的樂工。”

洪喜一愣,想了想道:“華百戶,真是巧了,我們教坊司本是沒有演傀儡戲的樂工,這次‘掐尖試’裏泉州府選送了一對,曲目非常精彩,被我們留了下來。”

“那就麻煩洪司樂將演傀儡戲的樂工叫來,我們要問話。”

洪喜拱手轉身出去了,半炷香的時間,一男一女兩名樂工走進來跪在堂下。

皇甫的眼神被那女樂工吸住了似的,連開口問話都忘記了。

華鋼重重地咳嗽了一下,“堂下報上姓名。”

兩人一齊叩頭。

“草民,姓魯名壯,壯實的壯。”

華鋼和皇甫對望了一眼,心說確實夠壯的。

“小女子,姓柳名鶯。”

“可是那弱柳的柳,黃鶯的鶯。”皇甫眯起眼睛,細聲細氣地說。

女子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忽閃忽閃地望著皇甫,笑盈盈地回道:“官爺,您猜的真準,小女子正是這個‘柳鶯’。”

“聲如其名,好聽,人也長得好看。”皇甫興奮地搓了搓手。

“你們是不是演傀儡戲的?”華鋼斜了一眼上司,自顧問道。

“正是,官爺。”柳鶯轉過來柔情似水地望向華鋼,華鋼臉一紅,坐直了身子。

“他是操弄傀儡的傀儡師,小女子是替傀儡出聲的口技師。”柳鶯指了指身邊的魯壯。

“你們最近是不是在準備萬歲爺壽誕獻藝的曲目?”華鋼躲著柳鶯的目光繼續問道。

柳鶯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沒有呀,我們才來教坊司沒有多少時日呢。”

華鋼與皇甫又對望了一眼,心中都升起不小的疑竇。

“那你們知不知道,教坊司要在萬歲爺壽誕上獻藝?”華鋼穩穩了心神,盯住柳鶯問。

“這事我們倒是聽洪司樂說起過。”柳鶯轉頭看了看魯壯,半是詢問道:“是吧?”

魯壯立刻拜倒在地,連聲道:“正是,正是。”

“他怎麽跟你們說的?”華鋼摸了摸臉頰的橫疤問。

“洪司樂讓我們在‘八仙過海’中加一些祝壽的詞,其他的事他會安排。”柳鶯頗為得意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