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出兵日本

中日自古交往密切,唐代以來日趨頻繁。到南宋中葉,日本進入幕府時期,建立於1186年的鐮倉幕府在對華貿易和文化交流方麵采取積極態度,熱衷於引進中國的禪宗,因此,日本與南宋間的貿易往來從未間斷過。然而,這一時期日本政府與統治中國北部的金朝幾乎沒有任何往來,更沒有和代金而起的蒙古發生過接觸。直到1270年,蒙古改“元”以前,日相營原九成在《贈蒙古國中書省牒》中還說:“蒙古之號,於今未聞。”

在忽必烈統治中原以前,蒙古帝國的前四汗,成吉思汗、窩闊台、貴由和蒙哥都未曾留意過馬蹄所不及的海國日本。直到1265年,高麗人趙彝向忽必烈報告說:“日本與本國鄰近,漢唐以來都通使中國,可令高麗向導與之通使。”忽必烈才注意到日本的存在。

1266年8月,忽必烈派遣兵部侍郎黑的、禮部侍郎殷弘來到已經臣服蒙古的高麗,要求高麗協助蒙古曉諭日本,使其臣服。國書的內容大致如下:

大蒙古國皇帝奉書日本國王:朕惟自古小國之君,境土相接,尚務講信修睦。況我祖宗,受天明命,奄有區夏,遐方異域,畏威懷德者,不可悉數。朕即位之初,以高麗無辜之民久瘁鋒鏑,即令罷兵還其疆域,反其旄倪。高麗君臣,感戴來朝,義雖君臣,歡若父子。計王之君臣亦已知之。高麗,朕之東藩也。日本密邇高麗,開國以來,亦時通中國,至於朕躬,而無一乘之使以通和好。尚恐王國知之未審,故特遣使持書,布告朕誌,冀自今以往,通問結好,以相親睦。且聖人以四海為家,不相通好,豈一家之理哉。以至用兵,夫孰所好,王其圖之。

由此可見,忽必烈的這封國書實際上是一封通牒。

盡管在13世紀,高麗沿海受到日本海盜的侵擾,但毫無疑問,高麗人希望避免戰爭。高麗人處於兩難境地,他們采用了折中的謀略。他們護送蒙古使者到達巨濟島以後,高麗宰相李藏耍了一些手腕。他知道蒙古人從來沒有橫渡過日本海峽,於是,他以“風濤險阻”為借口,再三勸阻蒙古人返回。盡管蒙古人也看出這是一個騙局,但高麗人在表麵上信守了承諾,在禮儀上也麵麵俱到,最關鍵的是如果得不到高麗人的幫助,蒙古人無法出海。沒有辦法,這次曉諭的計劃隻能取消。

曉諭的失敗使忽必烈勃然大怒。他對高麗王進行了嚴厲申斥,嚴令高麗立即與日本交涉,使日本臣服進貢。在這種情況下,高麗王室無可奈何,隻好在1267年9月1日再度派使者前往日本勸降,結果在日本太宰府滯留長達5個月,最後被遣還。1268年,忽必烈又令高麗王派大臣陪送黑的等赴日,使者抵日本對馬島,日本人拒而不納,隻捕得日本島民塔二郎、彌二郎回朝複命。忽必烈對這兩個日本人說:“今天朕要你們的國主來我元朝朝賀,並不是要逼迫你們,隻是我想要垂名後世而已。”在後來的一段日子裏,忽必烈讓這兩個日本人遊覽了燕京。1269年6月,命高麗派使臣金有成送他們返回了日本,並傳遞了用中書省名義寫給日本國的信。

日本收到忽必烈的國信後,日相營原九成起草了複牒,可卻被鐮倉幕府否決,未能交付給來使。在這以後,蒙古、高麗的使者來往於日本海,從1269年到1272年前後又進行了5次交涉,均被日本拒絕。

日本的鐮倉幕府對蒙古的態度如此強硬,是有著多方麵原因的。首先,日本當時正處於變革時期,社會動**,為了維護鐮倉幕府的統治,鐮倉幕府的統治者北條時宗就不能在對外政策上表現出軟弱,使國內的反對派對自己的地位構成威脅,否則他的統治就可能在頃刻間瓦解。另外,忽必烈本人的傲慢態度也不能讓擁有無邊的大海這一天然屏障的大和民族屈服。畢竟當時的日本人對中國的這個新興政權並不了解,更何況忽必烈根本就沒把這個海上的島國放在眼裏,在諭詔上口口聲稱日本天皇為“小國之君”。在這幾次交涉中,日本對元朝使者的態度一般是扣留或驅逐,因此,可以看出盡管抵抗的態度非常明顯,但鐮倉幕府還不想走到最後一步——兵戎相見。

1274年,和南宋的襄樊戰役已經結束,蒙古人有了足夠的精力去對付不聽話的日本了。這一年的11月,蒙古與高麗的聯軍共2.8萬人,乘坐900艘海船從高麗合浦出發,向日本發動了第一次遠征。應該說這次的遠征是元朝征服日本的最佳時機,因為鐮倉幕府並沒有預見到元人的突然進攻,他們沒有足夠的防備。史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元朝的遠征軍很快就渡過了對馬島西海域,在對馬島登陸。這裏的日本幕府守軍很少,但很頑強。日本守護代宗助國勇敢地率領著80名騎兵迎戰元軍,最後全部戰死。跟著遠征軍又在一岐島登陸,隻一天便攻陷島城。幕府守備部隊崩潰,守護平景隆自殺。隨即聯軍很快就逼近了肥前鬆浦郡,幕府在這裏的軍隊也很快就被打敗了。

直到這個時候,幕府方麵才得到元軍大舉入侵的戰報。日本人很快做出了反應,他們在鎮西奉行少二資能和大友賴泰的指揮下,向元軍可能登陸的沿海地帶集結。10月19日,元軍到達博多灣,第二天在今津、博多一帶登陸,元軍與日本武士在這裏展開了激烈戰鬥。這是一場血戰,戰鬥一直持續到日落。元軍副將劉複亭在戰鬥中負傷。日本武士所付出的代價則更高,傷亡慘重,博多、箱崎各地均淪陷。逐隊趕來參戰的九州各武士團也被元軍逐一擊潰,被迫向大宰府水城方向退卻。

而就在這時,元軍內部的蒙古與高麗兩方的將領發生了分歧。高麗名將金方慶主張一鼓作氣解決九州島的戰役,然後靜待己方的援軍。而蒙軍將領忻都與洪榮丘被日本武士那種頑強的戰鬥意誌所震撼,他們考慮到士卒疲勞,將帥負傷,為防止日本武士夜襲,最終決定先撤回海船暫歇。現在回顧這段曆史,如果當時采用了金方慶的主張,日本的命運就要發生變化了。

當天夜裏,博多灣風高浪急,聯軍海船多觸礁沉沒,將士落水溺死者無數,軍心極度動搖。在這樣的狀況下,繼續作戰已完全沒有可能,於是殘軍撤退,第一次遠征以失敗告終。此役發生在日本龜山天皇文永十一年,日本史上稱為“文永之役”。

如果說元軍第一次遠征的失敗是一種巧合的話,那麽第二次遠征的失敗就要在軍事準備與指揮兩方麵做相當的自我檢討了。

1279年,南宋滅亡,元朝開始了第二次遠征的準備工作。從物質方麵的準備來說,這次遠征無可挑剔。這次,元人不止在高麗建造戰艦,還同時由南宋的降將範文虎指揮,在江南一帶也開始大批建造海船。經過了相當長時間的準備,1281年遠征開始。忽必烈的計劃是:元將忻都、洪榮丘和高麗將領金方慶率領4萬遠征軍組成東路軍,依舊從高麗合浦出發;另一路由阿剌罕、範文虎率領10萬南宋的新附軍,自浙江寧波出發。兩軍於一岐島會合,共同攻擊日本。為了保證遠征軍持續作戰的能力,忽必烈指示遠征軍攜帶鋤頭、鐵鍬等農具以備登陸後就地屯墾之用。

5月3日東路軍首先從合浦出發,於當月21日,占領對馬島和一岐島。

但他們沒有按照忽必烈的指示,在一岐島就地休整,等待南軍會合,東路軍在一岐島隻停留了不太長的時間便繼續遠征。6月6日,東路軍到達博多灣,這次就沒有上次那麽順利了。幕府在這裏建起了堡壘,進行了嚴密防禦。東路軍隻好在博多灣的誌賀島和能古島下錨,自始至終無法登陸博多灣。

在誌賀島有狹長海灘通往陸地,遠征軍隻能利用退潮時這一海中通道與日本武士進行殊死拚殺,無法發揮其集團作戰的能力。加之是在海上,騎射與火器戰術也失去了效用。戰鬥持續到6月13日,元軍傷亡甚重,卻毫無進展。

東路軍見無法獨力登陸博多灣,決定先回一岐島與南軍會合。但到達一岐島後,東路軍卻發現南軍並未到達。由於欠缺糧草,加上海上疫病肆虐,東路軍軍心開始動搖。忻都、洪榮丘提出撤回高麗,而金方慶對此表示反對,將領間出現了對立的情緒。這時江南軍的先頭部隊到達了一岐島,說明了南軍失約的原因。原來南軍統帥阿剌罕急病,忽必烈隻好任命阿塔海取代。可阿塔海卻遲遲未能到任,範文虎隻好先把情況通知給東路軍。就在東路軍等待南軍的時候,日本方麵組織了一次冒失的出擊。從6月29日到7月2日,尾隨南軍先頭部隊而來的日本武士對一岐島進行了兩次攻擊,但很快就被火力強大的元軍擊退了。

7月上旬,範文虎久等統帥阿塔海不至,擅自率領南軍出發,和東路軍在平戶島附近會合。就這樣,一個多月的時間白白浪費掉了。而利用這段時間,日本幕府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7月27日,遠征軍東進,占據鷹島,開始為登陸日本本土做準備工作。就在這天晚上,突然刮起了台風。

因為元軍以船為寨,台風一起,戰船由於靠得太近,無法散開,相互撞擊,大部分沉沒。這場台風,在日本曆史上被稱為“神風”。台風過後,元軍統帥落魄喪膽,竟然拋棄大部分軍隊率領殘存的船隻退往了大陸。致使遺棄的數萬士兵失去統帥,讓日本武士在海上逐漸殲滅。日本人殺死了蒙古人和高麗人,而認為俘虜中來自南宋的新附軍是唐人,所以留作為部民。

規模浩大的第二次遠征日本就這麽失敗了。14萬人回到中國的還不到原來的五分之一。

第二次遠征日本失敗後,忽必烈一直都在計劃做第三次遠征,而由於江南人民的起義反抗,直到1294年,忽必烈征伐日本的計劃也沒能實行。

忽必烈逝世後也就再沒人提及了。

雖然元朝與日本官方一直關係緊張,但雙方的貿易與民間往來一直不斷,文化交流仍然十分繁盛。雙方政府不但不加禁限,而且有意促成。

1277年,有日商持金來換銅錢,元朝給予準許。第二年,允許海官司同日本國人進行沿海貿易。1279年,日本四艘大商船載商人、水手兩千餘人到達慶元,經查明確實是來經商的,便批準交易。在元朝,可考證的與日本的貿易往來就有近50年的曆史。有時就是日本官方的商船為籌集建寺經費和其他目的也會來元朝貿易。如日本幕府於1325年為修建長寺、1328年為造鐮倉大佛、1341年為建天龍寺都派過商船到中國進行貿易。

在中日交易中,中國輸出的商品主要是瓷器、藥材、經卷、書籍、繪畫、什器、綾羅錦緞以及銅錢等;從日本輸入的主要有黃金、刀劍、木材、扇子、螺鈿等。除商人外,來中國的日本人就以禪僧為最多。禪宗在日本因得到幕府和武士階級的尊崇而大為興盛,在元朝統治時期,來華參禮禪學在日本的僧人中蔚為風氣。在元代史冊中留名的來華日僧就多達220餘人,他們中不少人不僅禪學精湛,文章、書畫亦佳。日僧雪村友梅住元朝20年,就曾拜訪趙孟切磋書藝。據說他的書法筆勢雄渾,使趙孟大為驚歎,同時,趙孟的書畫也在日本大受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