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有不測風雲

早上7點鍾起床,侯滄海站在衛生間鏡子前,用冷酷神情看著鏡中人,握緊拳頭放在胸口,道:“爸媽老了,我是家裏頂梁柱,要把家庭撐起來。”

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這是所有三線人都熟悉的一句話,侯滄海自然也不例外。他進入社會不久,敏銳地發現侯家和熊家的長輩已經失去了闖勁,要將兩個家庭帶出困難境地隻能靠自己。這種感悟從分配開始,到了辦女友調動時感覺更加強烈。

吃過早飯,侯滄海跳上公共汽車,前往黑河鎮。想著即將到來的新生活,他渾身充滿幹勁。

此時,區委常委會議室,決定許多人命運的會議正在召開。

鎮黨委書記楊定和在上班時間沒有出現在辦公室,接近11點才現身。

楊定和將侯滄海叫到辦公室,神情嚴肅地道:“我到區委開了會。市委組織傳達市委常委會決定,區委班子發生了變動,張書記調到市政協經濟委員會。新書記沒有到位時,所有人事全部凍結,包括事業單位人員調動。”他又補充了一句,“你也別太擔心,鮑主任這次得到重任,如今是分管組織的區委副書記。以前張強書記的安排他都清楚,應該影響不大。”

“上次見到張書記,他一點沒有透露消息。”侯滄海腦袋有些發懵。

楊定和臉色罕見地難看,歎息一聲:“這次市委常委會研究人事很突然,事前沒有聽到一點消息,我估計張書記也不知道。你別急,就算張書記離開了,我還在黑河鎮。隻是,熊小梅調江陽中學暫時有些困難。如果你們真想要團聚,可以把熊小梅先調到黑河中學。如果願意調到黑河中學,我出麵聯係區教育局。等調到黑河中學以後,慢慢朝城裏調動,曲線救國嘛。”

侯滄海實事求是地道:“熊小梅在秦陽二中工作,二中在秦陽排名全市前三。黑河中學是農村學校,不對等。熊小梅爸爸媽媽都在國營企業工作,他們滿腦子計劃經濟老思維,不會認同這種調動。”

楊定和道:“這樣啊,那就耐心等一段時間。”

這是一盆從天而降的冰水,凍住了改變命運的調動。侯滄海欲哭無淚,坐在辦公室發愣。辦公樓空空****,一陣風來,吹起幾張廢紙,在半空中飄來飄去。

呆坐辦公室,直到日落,侯滄海終於拿起了沉重無比的電話,講出令人無比沮喪的消息。熊小梅如被踩了尾巴的貓,跳了起來,道:“為什麽?憑什麽?這種事情別開玩笑,到底是不是真的?”

侯滄海語音低沉:“沒有開玩笑。剛剛得到了準確消息,楊書記親口告訴我的。”

好消息在肚子裏麵還沒有完全消化,緊接著就是壞信息,這讓熊小梅一顆心直往下沉,沉啊沉,沉到了溝底,摔成無數碎片。她用力捏著電話,半天說不出話。

侯滄海聽到女友急促呼吸聲,趕緊安慰道:“以前的區委常委、區委辦主任鮑大有升成了副書記,鮑大有是張書記心腹,張書記答應的事,肯定不會變。等到新班子到位以後,應該可以接著辦理調動。”

男友的勸解聲如子彈一般從話筒裏射了出來,在耳朵邊發出嗖嗖響聲,就是不能進入耳朵。過了好一會兒,尖利噪聲才消失,熊小梅用苦澀聲音道:“為什麽剛剛聽到好消息轉眼就變成壞消息,為什麽我們的命運總是操在別人手裏?”

侯滄海道:“不僅僅是我們,所有人的命運都握在別人手裏。”

熊小梅哀傷地道:“我好想有經濟自由,有了經濟自由,至少多了選擇權。我想辭職做生意,否則永遠不得自由。”

侯滄海最怕熊小梅在遠方獨自生悶氣。每當出現這種情況,他便覺得一顆心被百裏之外的繩子揪住,動彈不得,無能為力,就如被一根金屬條困住的孫悟空。

掛斷電話後,熊小梅仍然沒有從悲傷中解脫出來。

寒假將至,熊小梅早就盼望著到江州與男友團聚。得知調動被凍結後,她情緒低沉,前往江州的強烈願意猛然間消失了。

放寒假後,熊小梅來到黑河鎮,與男友住在一起,情緒才恢複正常。

一個多月後,楊定和提拔侯滄海為黨政辦副主任。這是黑河鎮在1993年自從撤區並鄉建鎮以來最年輕的黨政辦副主任。黨政辦原主任老楊出任工會主席,辦公室工作實際上是由侯滄海主持。

黨政辦主任以及副主任原則上連綠豆官都算不上。但是,在黑河鎮政府裏,黨政辦副主任進入了二級班子,算是一個人物了。

侯滄海升官之時,新任區委書記李永強走馬上任。

區委書記李永強是正處級領導幹部,以前曾經擔任過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如今擔任全市經濟最強的江陽區區委書記,誌得意滿,信心百倍。

新書記砍出的第一板斧是城鄉環境衛生綜合整治。

各部門對第一板斧相當重視。分管副區長管誌牽頭,成立了城鄉環境衛生綜合整治片區評分組。城郊組由城關鎮、黑河鎮等靠近城郊的七個鄉鎮組成,由區委督查室、區政府督查室、人大和政協兩個工委、環保、市政、規劃、建設等部門組織專家進行現場打分,每一組前三名重獎,後麵名次不獎不罰,成績排名要報給區委區政府領導。

拿到這個通知,侯滄海就開始搖頭。雖然工作時間不長,但是他已經對各類現場評比頗為頭痛了。各類評比考核不僅要產生大量接待費用,還要消耗很多精力。

鎮長劉奮鬥接到通知後,將侯滄海叫到書記辦公室,研究此事。

侯滄海坐在旁邊沙發上,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

“現在講的不要記在本子上。”劉奮鬥給侯滄海打了招呼後,又道,“新書記上任,大家都希望留下好印象,不希望排名墊底。有的鎮街已經開始活動,分別給考評組參加人員打招呼做工作,請客吃飯送紅包。我建議分頭行動,楊書記協調委辦和政府辦,我去找市政、規劃和環保的關係戶,建設口由林鋒去,他平時長期跟建設口接觸。”

楊定和無奈地歎息道:“現在的風氣啊,做正事不行,搞歪門小道一個比一個行。”

劉奮鬥道:“關係戶太多,吃吃喝喝麻煩,我們直接送紅包,簡單,直接,算起來還便宜一些。行不行,書記來定。”

楊定和想了一會,下定了決心,道:“黑河鎮最近的環衛整治工作有目共睹,明顯比周邊幾家要強,我不信會被排到最後一名,第一名我們不要去爭,保持個中遊水平就差不多了。鎮裏成立環境整治檢查組,王主席掛帥,每天到各個點督促,絕對不能掉鏈子。”

劉奮鬥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風氣不比以前,老實做事不一定討到好。”

楊定和當了多年黑河鎮黨委書記,胸中自有一股傲氣和自信,道:“不去勾兌,第一名肯定拿不到。但是,憑著黑河實實在在的工作,保持中遊還是沒有問題。”

書記下了決心,定下調子,鎮長劉奮鬥不再多說,離開辦公室去安排具體工作。

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推進,三天後,考評組來到。

考評組成員每人拿了一個文件夾,文件夾有一個檢查表,列了很多檢查項目,發現有一項未達標,就在檢查項目後麵劃勾。侯滄海陪同考評組到點上檢查時,利用身高優勢,偷偷看了好幾個考評組成員劃勾的情況。盡管黑河鎮做工作算得非常認真,可是畢竟是農村和城郊結合部,真要嚴格按表劃勾,問題也很多。

比如路邊溝無積水這一條,檢查點的路邊溝有很多地方沒有硬化,難免會有積水。一般情況下隻要積水不嚴重,長度不超過三米就算過關。考評組嚴格按標準來套,隻要有積水,那怕積水長度在一米之內,也標明有積水。

再比如“農戶住宅周邊衛生進行清理,徹底整治私搭亂建、糞土亂堆、畜禽散養”這一條,尺度可以放得寬,也可以收緊。

半個月後,考評組結果正式出籠,讓楊定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黑河鎮居然真成為倒數第一名。

這些年來,黑河鎮長期承包各種先進,就算偶爾沒有得到先進,也絕對不會掉入末流。多年來的成績讓楊定和產生了一種自信和錯覺。今天這種倒數第一名的名次完全破天荒。拿到這個結果,一向沉穩的楊定和終於發了火,用力拍了桌子。

侯滄海參加工作以來,長期跟在楊定和身邊,在他的印象中,楊定和總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慌張的神情,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楊定和發火。發火從某種意義上是失態,失態代表著對形勢把握出現偏差。

失態歸失態,考評組代表的是區委區政府,出來的結果就算實質上不公平,從程序上卻是公平的。楊定和明知道考評結果沒有反映實際情況,也沒有任何理由推翻考評組的結論。他想起當前自己不明朗的前程,心情灰暗起來。

侯滄海作為辦公室副主任,明顯感到了微妙變化,以前黑河鎮在重要場合發言的次數很多,寫發言稿是一件苦差,這一段時間(今年)發言稿數量至少降了一半。作為辦公室副主任,少寫發言稿自然是高興的事情,作為深深融入了黑河鎮的機關幹部,他對於黑河這顆璀璨之星慢慢暗淡感到心憂,想要為黑河鎮做些什麽,無奈人微言輕,心有餘而力不足。

在辦公室翻閱文件時,侯滄海看到了市委下發的簡報,猛地拍了腦袋,自語道:“我太傻了,明明有現成渠道不知道使用。既然區委辦覺得黑河環衛做得不好,我就讓市委辦出簡報來表揚。”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侯滄海來到了黑河鎮以後,受到楊定和書記頗多照顧,如今楊定和書記遇上這種倒黴事情,侯滄海感覺有一種義不容辭職的責任。

下班以後,侯滄海、陳文軍和陳華在小火鍋館見麵。陳華這次穿了一件淡黃色小西服套裝,腰肢纖細,前凸後翹,將傲人身材顯露無疑。

在火鍋香味和淡淡白霧中,三個初出校門的年輕人品味美食,互訴工作以來的喜怒哀樂。侯滄海講了發生在黑河的事情,直接提出想法,道:“我想在市委這邊發一篇簡報,從另一個角度給黑河鎮正名,能否行得通?”

陳文軍道:“要上市委簡報很難,必須是典型事例,有推廣和參考價值。你們搞個衛生要想上簡報,難度太大。”

侯滄海道:“從創衛角度來講,江州市今年創衛,江陽區是重點區,這應該是一個亮點。簡報不走區委辦渠道,走江州學院渠道。”

陳文軍沉吟道:“創衛角度倒也行,但是由江州學院轉過來,靠不上邊。”

侯滄海道:“黑河這次大掃除範圍很寬,把江州師範學院後牆的陳年老垃圾全部運走了。地盤是屬於黑河鎮,但是直接影響的是江州師範學院。我們搞綜合整治的時候,江州師範校報特意采訪過。”

陳華道:“我有印象,上周發過這篇文章。”

陳文軍望了陳華一眼,道:“點子不錯。但是我還得申明,最後能不能用還得主任說了算。”

侯滄海舉起酒杯,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實在發不了,也沒有辦法。”

喝了幾杯酒,陳文軍道:“你為什麽和詹軍關係搞得這樣僵,我和他接觸挺多,這人很謙虛,能力不錯。”

侯滄海道:“一言難盡,我想和他搞好關係,可是尿不到一壺。”

陳華接口道:“你是在市委辦,位置不一樣。媚上而傲下,這是人的劣根性。”

陳文軍眼睛有意地意總是落在陳華臉上,聽到此語,舉杯道:“陳華看問題很深刻,為了這個深刻幹一杯。”喝了酒,他又對侯滄海道:“李永強的秘書叫鄧強,以前我很關照他,抽時間我叫他出來吃個飯,滄海來參加。”

陳文軍要加班,聚會結束後,匆匆回辦公室。

侯滄海和陳華各自喝了兩瓶啤酒,站在市委大樓外麵看著陳文軍辦公室亮起燈光,與出現在窗口的陳文軍揮手告別。

“時間還早,我想走回去。”陳華喝了啤酒以後,臉色緋紅,豔若桃花,在路燈下更增添了朦朧之美,格外迷人。

華燈初上,燈光射透樹葉,在街道上留下許多移動的豹紋斑點。侯滄海平視前方陸續亮起來的路燈,道:“我陪你走回去,你進學院,我正好可以坐公交車,三站就回黑河政府。”

街道上行人漸多,有許多飲料攤子擺在路邊。攤子外麵掛著滿天星,滿天星閃爍,將飲料攤子罩在光影之後。在一個咖啡館前,侯滄海隨口道:“喝一杯咖啡。”陳華道:“好啊,喝一杯。”

侯滄海隻是隨口邀請,沒有料到陳華答應得十分爽快,便進了咖啡館。

自從進入大學開始,侯滄海基本上沒有和除了熊小梅以外的女生在一起單獨活動,今天與熊小梅閨蜜單獨喝咖啡,這種感覺很奇怪。另一方麵,也看得出陳華對回江州學院有一種潛意識抵觸,總是找各種理由推遲回學院。

侯滄海對陳華有深深同情。任何一個正處於青春年華的女孩子都希望有一個“白馬王子”,為了分配到好單位,陳華被迫放棄了“白馬王子”夢,非常現實地找了一個能安排工作的家庭,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用在這裏十分恰當。

“你和小梅怎麽辦?”昏暗燈光下,陳華臉上有淡淡憂傷。

“我們運氣不好,如果張強書記晚調走,我和她的調動都辦成了,在節骨眼上,張強走了,我們的調動被無限期擱置。算了,不說這件事,再說我就變成了祥林嫂了。”侯滄海自嘲道,“我現在天天都要上新浪網,這個網站看新聞最快。新浪創始人是1967年出生的人,比我大不了幾歲。我們算是同齡人,他創辦的新浪就要在美國上市,我還在為兩地分居苦惱,為賺幾百塊錢通訊員稿費沾沾自喜。真是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想起來令人憋氣。真想什麽都不管,辭職去江湖闖一闖。”

與熊小梅在一起的時候,兩人更關注現實問題。而與陳華關係不一樣,過於關注現實問題反而不太妥當,侯滄海在這種情況下能談一些脫離現實的事。

“互聯網是新興行業,創始人當然年輕。我們讀的是內地三流大學,接觸不了與互聯網有關的最新科技,天然比別人差一些。但是,條條大路通羅馬,隻要堅持,肯定能成功。不管你信不信這一點,我是信的。”陳華目光在侯滄海臉上略為停留,接著說“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你天天下象棋和打拳,在我們寢室眼裏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少年,都覺得你和小梅大學畢業肯定會分手。沒有想到你工作以後迅速成熟了,和以前比完全變成另一人。小梅比我有福氣。”

侯滄海道:“和陳文軍相比,我在大學的時候確實貪玩,是個沒有長醒的小孩子。陳文軍在大一加入學生會時,我還嘲笑過他。結果他搶先一步,分到了市委,我落後一步,就成為田坎幹部。”

一首老歌在咖啡館隱約飄**,歌聲傳達出90年代初期的氣息:

……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笑得春風跟著用力搖

……

在這首歌風靡大街小巷時,陳華剛剛進入青春期,還多次在學校舞台表演這首歌。進入新千年後,新歌越來越多,這首歌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陳華聽得五味陳雜,思緒又回到了90年代初期的小縣城裏。

在90年代初期,侯滄海生活在世安廠裏,也曾經聽過這首歌。他靜靜地聽著,等到這首歌結束,問道:“你家裏還有兄弟姐妹嗎?”

“還有一個弟弟,到了考大學年齡,成績一般,能考上江州學院就算不錯了。如果我弟弟沒有考到江州學院,我就跳槽,跳到政府機關,或者考研。”這句話明顯透露出陳華的真正心思:一直在尋找時機與冷小兵斷絕關係。

三人聊天之時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冷小兵。畢業分配是陳華心中一道深不見底的傷疤,大家都在保護這道傷疤,如果揭開,就會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喝過咖啡,聊到9點半鍾,侯滄海把陳華送到了學院大門口,這才離開。

陳華低頭獨自行走在熟悉的學院大道上,正準備回單身寢室。從一株大型鴨腳木後麵閃出小胖子冷小兵,冷小兵滿身酒氣,道:“陳華,你和誰吃飯去了?”陳華停下腳步,道:“我和誰吃飯,是我的自由,你管得著嗎?”

冷小兵這一段時間憋了一肚子氣,今天借酒發起瘋來,道:“你忘恩負義,不靠我們家,你能留在學院?留在學院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裏,不要在外麵逗貓惹狗。我剛才看到了,你和那個雜種侯滄海在一起,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和他有一腿。”

“放屁,我沒有你這麽心理陰暗。”

陳華在學院分有一間教師單身宿舍,她堅持住在宿舍,不住進冷家。她不願意和喝了酒的冷小兵爭吵,轉身就要回宿舍。

“不要走,跟我說清楚,是不是和侯滄海有一腿。”冷小兵跟在陳華後麵,伸手去拉陳華胳膊。

這一段時間,冷小兵和陳華一直在進行冷戰。今天喝完酒,坐車回學院,恰好看到陳華和侯滄海並排走在街上。看到這一幕,冷小兵嫉妒心大起,恨得牙癢癢。若不是當時車上有領導,再加上侯滄海打架凶狠,他就要跳下車捉奸。

“放開,你太卑鄙了。”陳華用力甩開冷小兵胳膊。

冷小兵上前一步,又抓住陳華的胳膊,兩人就在昏暗的鴨腳木後麵撕扯起來。冷小兵本身並不以“武力”見長,更喜歡動腦筋耍心眼,與陳華拉扯撕打過程中,沒有占到多大便宜。兩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願意驚動其他人,就在茂密的鴨腳木後麵咬著牙齒狠勁撕打。廝打中,冷小兵被陳華用皮鞋踢到小腿骨上,痛得忍不住抱著小腿直跳。

陳華轉身要逃跑,被冷小兵追上來抱住,兩人扭倒在地上。

冷小兵雙手握著陳華雙手,緊緊將其壓在草地上。陳華畢竟是女子,力氣在廝打中消耗殆盡,無力掙紮,道:“放手,要不然我就喊了。”冷小兵道:“你喊啥子,我們夫妻打架,隨便你喊,丟的不是我一個人的醜。”陳華道:“我就喊強奸。”

她正在張口喊叫時,冷小兵俯下身,用嘴巴堵住了陳華的嘴巴。如此姿勢非常曖昧,冷小兵被打鬥激發出燒心烈火,用肩膀將陳華壓住。陳華嘴巴被堵上,身體被壓住,不停地在地上扭來扭去。終於,她停止了扭動,仰望滿天繁星,眼角掛著點滴淚光。

冷小兵還是如往常一般迅速結束戰鬥。

陳華用手背擦掉眼珠,臉上掛著一絲冷笑,諷刺道:“進步了,十一秒。”

冷小兵瀉掉了所有火氣,翻身起來,拉起褲子。他又將陳華拉起來,聳起肩膀看著這個自己未能征服的女人整理衣褲。

陳華滿腹心酸地往宿舍走,冷小兵灰頭灰臉跟在身後。冷小兵小腿被踢得疼痛難忍,走路一瘸一拐。

陳華進了屋,沒有讓冷小兵進門,砰地關上了房門。回到寢室,她趴在**哭了一會,等到心情平靜以後就燒了熱水到衛生間衝洗。她分到單身宿舍不久,暫時沒有錢買熱水器。天冷時就到學生大澡堂洗澡,偶爾也到冷小兵家裏洗浴。她脫掉衣服,發現手臂好幾處青紫,左臉有手指印。

洗浴完畢之後,她下定決心要與冷小兵分手。隻是,弟弟正想要報考江州師範學院,然後通過冷家關係網留校或者安排一個好單位。想到了父親和母親蒼老無助的神情,她又猶豫起來。

猶豫隻是暫時的,她分手決心甚為堅定,如今猶豫的是分手時機。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一定要拿到最好的紅利才分手,否則就是不成熟不冷靜。

熱水抹過身體,陳華想起了侯滄海,心道:“如果我遇到了侯滄海這種男人,會不會全身心投入愛一場,而不帶任何個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