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著調的值班人員

暴雨下到第七天,河水漲到了曆史的次高水位。

楊定和帶人來到青樹村。青樹村一個村幹部都沒有,經詢問村小負責人才知道所有村幹部都在蘭溪河邊,檢查河岸。

侯滄海轉到值班室找楊兵。透過玻璃窗能看到值班室有被子胡亂地蹬開,桌上還有方便麵殘骸,這正是楊兵風格,異想天開,不拘小節。侯滄海對於沒有將楊兵安置在家裏總是心存內疚,有時盼著早點開學,免得讓楊兵長時間住在值班室。同時,他又怕開學,開學,意味著與熊小梅又得兩地分居。

楊定和體形肥胖,走了這麽遠山路,累得夠嗆。坐了一會兒,他又到村辦衛生間小便。小便對他來說是費力的事情,先是噓到褲腿上,尿液減少以後,又滴滴答答,弄到褲襠上。每天小便之時,楊定和總會想起曾經的輝煌——小便衝得嘩嘩直響,能做拋弧線運動到兩三米外。想起昔日小便的順暢,對比如今的難受,他再次感慨人生美好時光易逝。

一行人正要離開,外麵傳來包青天大嗓門的笑聲,跟在包青天身後的是幾個村幹部,另外還有楊兵。楊兵挽起褲腿,褲腰上插著一把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蒲扇,活脫脫一個濟公形象。他將手搭在村民兵連長肩頭,說說笑笑,親熱得很。

“楊書記,我就知道這兩天你要過來,晚上到我家裏去喝雞湯,小須須草燉雞。”包青天心情挺不錯,主動打招呼。

楊定和望著雨水,道:“雨水太大,河道都漲起來了。”

包青天道:“我們順著河道走了十幾裏路,青樹村這一段沒有問題,最多就是在小河灣那裏漲水。每次漲水小河灣都被要淹,沒得辦法。”

小河灣是一塊極為肥沃的土地,肥沃的原因與季節性洪水有關。小河灣有調節河水功能,每次漲水都把小河灣淹到兩米深,然後必然退水。

楊定和看著搖蒲扇的楊兵,道:“這位是誰?”

包青天笑嬉嬉地道:“這位是侯主任同學,是大學生,到我們村做誌願者。”

這是侯滄海未曾料到的情況。他介紹道:“楊兵是我大學同寢室同學。楊兵,這是楊書記。”

楊定和對侯滄海極有好感,愛屋及烏,對楊兵也有好感,笑道:“大學生過來當誌願者,青樹村肯定歡迎,就是屈才啊。”

包青天道:“楊兵這個大學生能幹啊,寫個通知,不打草稿,唰唰就寫了。在村廣播室播音,比鎮裏播音員強得太多,比區裏播音員都好。”

“比村裏肯定要強,比區裏水平還差一點點。”楊兵有一半血統來自北方,普通話說得很不錯,擔任村級播音員綽綽有餘。

一行人來到包青天家裏,坐在堂屋,看大雨嘩嘩落下。電視裏正在播放省台暴雨預警,江州市是黃色預警,黃色預警意味著6小時內降雨量將達50毫米以上,或者已達50毫米以上且降雨可能持續。

在暴雨嘩嘩聲中,濃鬱雞湯味飄在空中,令所有人都感到饑餓。大家為了查看險情在外麵跑了幾個小時,肚子裏的食物、身體裏的能量全部消耗殞盡,喝著雞湯,嚼著滑嫩不柴的雞肉,覺得世間美味莫過於此。

“這雨下得不小,按照規定,得留機關幹部在村裏值班。”放下大碗,楊定和皺起眉毛望著天。

“我是駐幹,肯定是我留下。”在這種關鍵時刻,侯滄海知道脫崗的危險性。

雨太大,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地質災害,因此,晚飯一點酒沒有喝。讓楊定和鬱悶的是身體在未喝酒情況下突然出現狀況。他身體肥胖,血尿酸高,曾經發過痛風,事隔三年一直沒有再次發作。這一段時間在暴雨中為了查看地質災害,走路不少,喝了三碗雞湯以後,腳踝劇烈痛起來。

侯滄海久聞“痛風”大名,聽說這是最痛的關節病,隻是一直沒有親眼見到。楊定和原是威嚴的黨委書記,痛風襲來之時,痛得雙手抱腳,躺在**,用三床被子把腳墊高,仍然痛得齜牙咧嘴。腳裸以看得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半小時不到,紅腫得如饅頭一樣。

他試著下地,腳剛觸地,裸關節如被火烤,根本不敢沾地,隻得繼續躺在**。

包青天笑嗬嗬地道:“楊書記,真有這麽痛?你們城裏人就是嬌氣,我們農村人幹活的時候,弄個包,出點血,正常得很。”

楊定和罵道:“包青天沒有同情心,這是痛風,俗稱老虎咬,痛得鑽心。”

陳漢傑正要出門買藥,被侯滄海叫住。侯滄海道:“楊書記,陳師傅來回跑一趟,還不如我們現在坐車回去,節省時間,早點吃那個秋水藥。”

楊定和咬著牙道:“我現在這個樣子,腳都沾不得地。”

侯滄海道:“我背你回去。村裏其他人背你都不方便,我可以直接將你背到樓上。”

楊定和望著仍然在砸向地麵的大雨,道:“算了,你還是在村裏值班。”

“包青天在,應該問題不大。如果有人抽查值班,讓楊兵接電話。”侯滄海不由分說地蹲在地上,背起楊定和。

正在走出門,楊定和突然道:“等一等,我還得給包青天說一句話,這一段時間光顧著防洪,把正事耽誤了,等暴雨小了,你要把變電站地塊落實了,不管困難再大都要搞定。”

包青天笑道:“書記給我戴了高帽子,又解決了我娃兒讀書的事情,就算這事辦得被社員罵,我也認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侯滄海年輕,身體好,可是肥胖的楊定和沉重異常,背久了也受不了。他挺直腰,背著楊定和走進風雨之中。

楊兵和侯滄海在一個寢室混了多年,知道侯滄海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渾身帶刺的人物,如今在小小的鎮黨委書記麵前居然當起牛馬,亮瞎了楊兵的眼睛。從大學畢業以後,他以為自己變化最大,心態已經由青春少男變成了滄桑中年人。誰知,關係最密切的侯滄海居然心甘情願地當牛做起馬,這給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帶來了直接衝擊。

楊兵望著背負胖子書記進入暴雨中的侯滄海,陷入沉思,覺得自己還年輕,真不能再這樣沉淪下去。

市委辦,詹軍也在望著窗外暴雨。省裏對暴雨相當重視,防訊指揮部派出了檢查組已經到達江州市。檢查組將現場檢查暴雨最集中的地點,具體位置臨時決定。

桌子上放著全區所有行政村名單和駐村幹部名單。詹軍看著黑河鎮青樹橋村和侯滄海的名字,有些猶豫是不是推薦這個點。如果省裏檢查組來到青樹橋村沒有見到侯滄海,則侯滄海是在值班期間脫崗,這對正在追求上進的人是一次沉重打擊,甚至是不能承受的沉重打擊。他隨即又想:“如果侯滄海在崗怎麽辦?豈不是要給增加印象分。哼,在崗是應該的,檢查組不會留下太深印象,不在崗則會留下深刻的壞印象。”

在張強時代,會下棋的侯滄海是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差一點就調到區委辦來工作,對詹軍構成嚴重威脅。僅憑這一點,詹軍都要將侯滄海壓製住,更別提還有世安廠舊恨。

晚上8點鍾,檢查組來到江陽區。

區委書記李永強和區長吳誌武親自來到區應急指揮中心,與檢查組同誌見麵。雙方略做寒暄後,檢查組同誌道:“我們沿著蘭溪河走,抽查三個村,區領導不參加,區防訊辦的同誌帶我們去。”

李永強客氣地道:“省裏領導都到現場,我們怎麽能坐在辦公室?”

檢查組帶隊領導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同誌,很直接地道:“李書記應該指揮全局,那才是你的崗位。”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隻能由著檢查組自己決定到什麽地方。在出發前,詹軍悄悄交待防訊辦的同誌,道:“想辦法朝黑河鎮帶,他們工作紮實。青樹村工作最好。”

詹軍是區委辦副主任,在防訊辦麵前代表區委,防訊辦的同誌自然把詹軍的話記在心裏。

在區應急指揮中心,省檢查組把話說得很硬,不讓區領導參加。可是真到了現場,還得聽熟悉情況的區防訊辦具體安排。在區防訊辦帶領下,他們直奔黑河鎮青樹村轄區。

黑河鎮政府宿舍,侯滄海把楊定和背到了家,累得夠嗆。所幸他人年輕,體力尚好,休息一會就緩過勁來。

“你在看什麽?”

“雨太大,我怕青樹村出事。今天我應該值班。”

駕駛員陳漢傑跟著楊定和跑了一天,剛剛休息又讓他動車,侯滄海實在開不了這個口。此時風急雨驟,沒有車,無法前往青樹村。他在屋裏焦灼不安地轉了幾圈,給村辦打去電話。

打電話隻是一種心理安慰,他根本不相信**不羈、不受紀律約束的楊兵真會在村辦值班。

楊兵居然還真在村辦,接了電話。

“你真在村辦?”

“嘿,我是誌願者,要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楊兵笑道,“村辦有一個大吊扇,吹起來才涼快。我跟著包青天跑了兩天,他們是真把我當成誌願者了。”

“給你說一件事情,我是駐幹,按照區防訊應急方案,凡是大雨黃色預警及以下,我應該在村裏值班。工作方案就是這樣定的。如果有人打電話來抽查,你不要說是誌願者,就說是值班人員。”

“老包住在附近,值班起個屁用,一點都不實事求是。知道了,放心嘛,我就在這裏麵睡覺,接到電話報你的名字。”

“村裏成立了領導小組,有應急預案,預案放在老包桌子裏,你可以抽時間翻一翻,免得一問三不知。”

“翻個屁,我和村裏天天混在一起,他們開會時,我坐在一邊看報紙,什麽事情都知道。”

“我的前途就交給你了,出了事,我們兩人一起流浪,當流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工作以後變得多,剛才背那位胖書記,我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無節操啊。”

“我背楊書記是發自內心。你不是圈內人,不明白這種感情。少廢話,把電話給我守好。”

楊兵放下電話不久,找到侯滄海所提的防訊工作預案,翻了兩下,覺得枯燥無味,就扔到桌上。他拿起一疊堆在書櫃旁邊小桌上沾滿灰塵的報紙,用力拍了拍,一片薄霧在燈光下跳將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空中彌漫。他翻開報紙,看到第一版整頁是《政府工作報告》,第二版有一個標題為《實現我國跨世紀發展的宏偉目標》的長篇報道。

看到報紙,他最初有點迷惑,還以為兩會改時間了。再看報紙日期,居然是3月報紙。

外麵傳來了汽車響聲,一道刺眼的車燈直刺村辦公室。

楊兵抽著煙,站在窗口望著這一群人。

來者是三輛吉普車,高底盤,車身大。下來一群人都披著雨衣,朝村辦公室走來。

楊兵盡管想要扮演侯滄海的角色,在行動上還是與真正的侯滄海有差異。侯滄海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是快速地到樓下迎接來者,這是一個黨政辦副主任條件反射式的行為。楊兵明明知道有人檢查,仍然抽著煙,巋然不動。

“這是省防訊辦馬總,我是區防訊辦的。”區防訊辦的同誌進了辦公室,立刻表明身份。

“這麽大的雨,你們還真要來啊,佩服,佩服。”楊兵拿了包煙,準備給來人散煙。作為體製外人,對省防訊辦這些機構也沒有敬畏,笑嬉嬉的,態度隨意。

頭發花白的省防訊辦馬總道:“你是誰?”

“我是駐村幹部,今天雨大,我在這裏值班。”楊兵有些心虛地看了眼報紙和放在桌上的花生,道,“值班一個人無聊,剝點花生,看會報紙,不礙事吧。”

“沒事,隻要有人就好。”馬總仔細地觀察房間,道,“那份文件是什麽?”

楊兵將文件遞給來人,道:“這是防訊預案,預案沒有啥用,是辦公室那些人拍腦袋想出來的,還抄了一部分上級文件。”這句話來自侯滄海的評價。楊兵本人從來沒有操作過這些文件,對此並無體驗,是現學現賣。

這又是一句真話,馬總笑了起來。他坐在桌邊,翻閱起這份防訊預案。防訊預案出自侯滄海,中規中矩,各種要素完全符合預案要求,將青樹村防訊工作現狀講得很清楚。馬總最初對村級預案一點都不以為意,誰知這份預案水平超過了他的預期,比起市區一級的預案都不遜色。

他將預案放在桌上,道:“預案誰做的?”

楊兵見馬總沒有笑容,還以為預案水平很差,出於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道:“我寫的。”

馬總臉上露出笑容,道:“你叫什麽名字,村裏幹部?你很謙虛啊,這份預案不錯。”

楊兵耍起了幽默,道:“侯滄海,駐村幹部。水平嘛,一般一般,全國第三。”

馬總覺得楊兵言行不太像機關幹部,問道:“你是大學生,才畢業?”

楊兵道:“早就不是大學生了,出來一年多了。”

得知楊兵大學畢業隻有一年多時間,用這種方式跟省檢查組說話就很正常,馬總坐在桌邊,道:“談談村裏的情況?”

楊兵有著自來熟的本事,住進青樹村以後迅速就和包青天諸人成了朋友,在一起喝酒,打牌,聊天,閑來無事還跟著包青天到村民家裏去辦事或者吃飯,今天跟著包青天將轄區內河道走了個遍,算是熟悉了情況。他嘰裏呱啦地講了現場情況後,發牢騷道:“省裏有這麽多錢,為什麽不整點錢維修河道,現在都是村裏找人維修,隻能算是補鍋匠,如果遇到更大的河水,靠補禍匠小敲小打就沒有辦法了。”

聽到楊兵牢騷,白發老者知道這個才分來的大學生對河道情況還算熟悉,於是真誠地道:“以前欠賬太大,要彌補得花巨量資金。我相信很快就有大筆資金用於水利建設。”

楊兵裝模作樣地道:“那我代表青樹全村一千五百多號老少爺們,感謝省防訊中心。”

檢查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區防汛辦的同誌手裏有駐村幹部名冊,按名冊上顯示,青樹村駐村幹部是黨政辦副主任,而眼前這人言談舉止與“黨政辦副主任”格格不入,他不禁大為佩服黑楊定和不拘一格的用人方式。

在辦公室交談以後,檢查組同誌來到曾經出過事的一段河道。這處河道有著明顯進行新加固痕跡。楊兵站在河邊,道:“今天上午我還和包青天一起來檢查了,沒得問題。”

馬總道:“包青天是誰?”

楊兵道:“青樹村老大,書記。”

青樹村防訊工作確實不錯,盡管這個值班幹部明顯異類,但是瑕不掩瑜,馬總與楊兵握了手,表示鼓勵。

送走檢查組,楊兵趕緊給侯滄海打去電話,道:“我的媽啊,你還有點預見性,剛才來了一撥人,自稱是省防訊指揮中心的。幸好我這一段時間天天跟著包青天混,答得天衣無縫,就算你本人來,都沒有我這麽應答自如。”

侯滄海心裏一個激靈,道:“有沒有人懷疑人你的身份?”他是黨政辦副主任,與區委兩辦打交道的時候多,如果有區委兩辦的人跟隨著檢查組,自己就慘了。

楊兵回想一下,道:“應該沒有吧。那個老頭領導對你做的工作預案有興趣,後來又看了一處現場,然後拍屁股走人。他們這種走馬觀花的檢查,有個狗屁作用。”

侯滄海耐心地解釋道:“他們下來是督導作用,不用做具體事。光靠省防訊中心是搞不好防訊的,具體的事情還得基層單位做。但是沒有他們指揮督促也不行。你今天晚上就在辦公室睡覺,免得他們殺回馬槍。”

打完電話,侯滄海終究不放心,準備前往村辦。

屋外不時有雷聲響起,炫目閃電從天空直落而下,聲勢驚人,響雷就如在窗邊,震得窗戶嗡嗡作響。熊小梅攔住侯滄海,道:“這個時候出去太危險,楊兵在辦公室已經應付了省防訊辦,你不要去了。”侯滄海道:“我到樓下找楊書記,給他匯報省防汛辦來巡查的事情,然後把陳漢傑叫上,坐車到村辦。你放心,從鎮裏到村辦全是好路,沒有問題。”

熊小梅見侯滄海前往村辦的態度十分堅決,不再阻攔,隻是不停地叮囑要注意安全。侯滄海回頭望著倚門而立的熊小梅,揮了揮手,快速下樓。

楊定和痛風發作,如果是一般事情肯定不會打擾他,如今是涉及省防訊中心督查之事,必須打擾他。下了樓,侯滄海先站在門口打電話,又敲門。等了好幾分鍾,張老師才出來開門。張老師一臉愁容,道:“楊定和為了工作不要命了。明明血尿酸高,天天還為了工作大魚大肉,現在痛得在**叫喚。以前吃了秋水仙堿很容易見效,今天吃了還是痛。”

侯滄海道:“對不起啊,張老師,以後我一定不準楊書記喝酒。”

張老師搖頭道:“他就是那種性情中人,遇到朋友、熟人,不喝酒怎麽得行。”

楊定和在裏屋聽到外麵的說話聲,道:“小侯,進來嘛,啥子事情?”

臥室裏,楊定和躺在**,腳墊在三床被子上。得知省防訊檢查組已經對青樹村進行了督查,他拍了拍大腿,道:“不知小楊能不能應付這種場麵?”

侯滄海道:“楊兵說沒有紕漏。我不放心,萬一省檢查組殺回馬槍,或者市、區領導下來查崗,我不在場不好應對。”

“都怪這痛風發作得不是時候,別人痛風都是半夜發作,我是隨時發作,這幾年黑河鎮搞了太多建設,我喝了太多大酒,真想歇歇了。”楊定和感歎幾句,隨即又回到工作狀態,道,“你趕緊叫陳漢傑送你到青樹村。到辦公室以後,你還要給河邊四個村值班室通通打一遍電話,凡是沒有人值班的,馬上通知他們立刻到村辦。”

安排以後,他又覺得不妥當,問道:“鎮辦公室是誰值班?”

侯滄海道:“杜靈蘊。”

查崗的事情交給小杜,你這兩天也辛苦,在青樹村好好睡一覺。我對包青天有信心,他一直生活在河邊,他說沒有事,應該就沒有事情。”楊定和安排工作時,目光炯炯,一點沒有痛風發作的病態。他拿起床頭的電話,親自給陳漢傑做了安排。

與張老師說了幾句關於楊書記身體的閑話,侯滄海這才出門。在樓下站了幾分鍾時間,陳漢傑將車開了出來。

車內放著音樂,頭頂是暴雨和閃電。車燈刺破黑暗,如威武的野獸一般前行。即將到達時,陳漢傑道:“我有個哥們是青樹村的,侄女在商院讀書,想要專升本,你和李院長關係不錯,如果機會合適,幫我說句話。”侯滄海覺得很奇怪,道:“你可以直接找楊書記啊,楊書記和李院是老同事了。”陳漢傑道:“楊書記是長輩,又是領導,我不好經常麻煩他。你和李院關係也好,說話一樣管用。”

來到青樹村辦公室後,侯滄海撐著雨傘,飛快跑進辦公樓。天空有電閃和雷鳴,雨傘又是鐵尖,他擔心自己成為一根移動避雷針,會引來強暴能量,把自己變成一隻烤熟的火雞。

等到跳進辦公樓,沒有挨雷劈,侯滄海覺得又與死神擦肩走過一次。他是一個愛做白日夢的人,在特定環境下會做出白日夢。今天在雨中衝刺讓他又幻想起自己就是在曹營裏左衝右突的白馬小將常山趙子龍。這個聯想很怪異,卻很真實。

辦公室黑暗一片,沒有響動。侯滄海來到寢室窗外,聽到裏麵傳來呼嚕聲。楊兵隻是一個名義上的“誌願者”,無法真正進入角色中,回去睡覺,無可指責。

侯滄海從村辦櫃子裏取出青樹村防汛工作動態圖,掛在牆壁上。

前兩天村辦公室刷牆,包青天將這幅花了不少心血的動態圖收進去,昨天巡查一天,回到辦公室挺疲憊,他沒有把圖掛出來。侯滄海在辦公室無所事事,把掛圖翻開,細細地看了一遍。

目光投向河道下遊時,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