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蛇禍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伴隨著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駱文佳又開始了他一天的生活。

這裏是揚州郊外一處山明水秀的小村莊,村前小橋流水,村後群山環抱,風景十分秀美,遠近聞名。村裏大部分人都姓駱,因此也叫駱家莊。駱文佳是村裏唯一的秀才,其祖上還是告老還鄉的京官,隻可惜到駱文佳父親這一代,就因為好賭不僅當盡了家財,還被人催債逼得上吊自盡,駱家從此家道敗落。幸好駱文佳有一位知書達理、勤勞善良的母親,一刻也沒放鬆對兒子的管教,不僅獨自將他撫養長大,還送他到鄰村私塾伴讀,終於將他培養成為村裏唯一的秀才。在母親的嚴厲管教下,駱文佳從小就立誌要通過科舉出人頭地,像先祖那樣學而優則仕,以振興家門。為了分擔母親的重擔,駱文佳在苦讀詩書準備考舉之餘,還借村中的祠堂開設私塾,除了幫助村裏那些讀不起書的孩子,也是掙點小錢貼補家用。

窗外傳來的馬蹄聲吸引了孩子們的目光,讀書聲不由弱了下來。駱文佳循聲望去,就見兩個衣衫錦繡的富家公子,在幾名隨從的蜂擁下,正策馬緩緩從窗外經過。兩個人談興正濃,其中一個白衣白馬的儒雅公子還不住用馬鞭指點著周圍,意態頗為瀟灑。

駱文佳認出那白衣公子名叫南宮放,揚州城有名的南宮世家三公子。當年父親將家產都輸給了南宮世家,因此駱家莊大部分田產現在都屬於南宮世家,隻有寥寥幾塊祖宗墳地還在村中族長手裏。最近聽說南宮世家要收回駱家莊的田地,準備在這兒建造休閑山莊和賽馬場。這消息令村民們人心惶惶,大家都希望族長駱宗寒能阻止這件事。

“別看了,繼續讀書!”駱文佳拍拍桌子警告孩子們。他對這些公子哥兒一點也不感興趣,隻想苦讀詩書,早日考取功名。

直到日影西斜,駱文佳才收起文房四寶讓孩子們放學。孩子們打打鬧鬧地逃出祠堂,各自匆匆歸家,祠堂中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駱文佳將桌凳整理好後,也收起書卷準備回家。一出門,就見一個青衫少女挎著籃子等在門外,一見駱文佳便有些羞澀,卻還是款款迎了過來。

“欣怡!”駱文佳眼中露出異樣的神采,連忙拱手為禮。

“文佳哥!”少女來到駱文佳麵前,低著頭將手中的籃子遞過來,“這是我家今年新摘的果子,給你和伯母嚐嚐鮮。”

駱文佳連忙將籃子接過來,本想說幾句感謝的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隻是訥訥地愣在當場。那姑娘偷眼看了看一臉窘迫的駱文佳,不由嫣然一笑,對他擺擺手:“你早些回去吧,莫讓伯母擔心。”

“是!”駱文佳連忙答應。少女低著頭又等了一會兒,這才低聲說:“我走了!”

“哎!”駱文佳答應著,目送少女款款走遠。隻見對方走出數十步後,又回頭揮了揮手,一臉嬌羞。駱文佳心神一**,不由看癡了。直到那少女再看不見蹤影,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拿起籃中一個紅豔豔的蘋果,放到鼻端輕輕嗅著,卻舍不得咬上一口。

怡兒!駱文佳在心中叫著那姑娘的小名,隻感到一陣甜蜜。那少女是村中殷實大戶趙富貴的女兒。趙富貴是外來戶,當年為了尋個靠山,曾與駱文佳的父親指腹為婚,早早便把女兒許給了駱家。後來駱家敗落,趙富貴便有了悔婚之意,隻是兩個孩子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早已難舍難分。趙富貴為此差點與駱家翻臉,不過後來見駱文佳勤奮好學,與其父完全不是一類人,小小年紀便考取了秀才,前途不可限量。趙富貴這才對兩人的往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暫且默認了這門親事。

本來按禮教,有婚約的男女在成婚前不能見麵,隻是荒野小村,所有禮數都刪繁就簡,所以駱文佳與趙欣怡才有機會常常見麵。但隨著二人年歲的增長,加上十七年前那一紙婚約,反使二人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隨和自然,兩小無猜。

駱文佳癡癡望著趙欣怡離開的方向,好半晌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嗅著手中的蘋果慢慢往家走去。

趙欣怡拐過路口後沒有走遠,卻隱在樹後回頭偷看。見駱文佳呆呆地抱著籃子往回走,她不禁抿嘴一笑,輕輕罵了一聲:“傻瓜!”這才一甩發辮轉身就走。

剛一回頭,一聲猝然而發的馬嘶聲把趙欣怡嚇了一跳,隻見一匹潔白如緞的駿馬在自己麵前人立而起,差點將馬上騎手掀了下來。那騎手一臉惱怒,正要開口責罵,待看清趙欣怡的模樣,卻不由愣在當場。

趙欣怡半晌才回過神來,方才光顧著偷看駱文佳,竟沒有聽到身後的馬蹄聲,一回頭差點跟奔馬撞在了一起。她正要道歉,卻發現馬鞍上的騎手正直勾勾地望著自己。雖然村中也有不少小夥子喜歡偷看自己,但像這種肆無忌憚的目光趙欣怡還是第一次遇到,心中不禁有些害怕。顧不得道歉,一低頭匆匆走了。匆忙間竟沒有看清那人的模樣,依稀覺得是一個白衣勝雪的年輕公子,長得似乎也不難看,就是目光有些嚇人。這種人在趙欣怡心目中屬於另一個世界,跟自己全然無關,所以當她回到家中時,已經將方才的邂逅完全忘記了。

“美!真美!”馬上騎手直到趙欣怡走遠,尤在喃喃自語,“想不到這偏僻小村,竟有空穀幽蘭!”

“三公子好眼力!”他身旁一個錦衣公子連忙點頭附和,“揚州雖是佳人雲集的繁華都市,卻也很少看到這等不染一絲俗粉的人間絕色。”

那位被稱作“三公子”的白衣男子沒有搭理對方,卻望著趙欣怡消失的方向輕輕吟道:

“山村有佳人,年方二八整。

眉如遠山月,膚如凝雪脂。

腮邊染桃紅,鳳目暗含春。

唇啟如花綻,舉步似蓮生。

駿馬驚豔停,躑躅不敢前。

驚鴻一瞥間,疑是天上仙!”

“三公子好文采!”那錦衣公子鼓掌讚道,“出口成章,三步成詩。想來傳說中那些風流才子,也不過如此吧!”

“唐公子說笑了!”白衣公子連忙擺手,“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在下一首陋詩,哪能形容那姑娘之美於萬一!隻可惜,咱們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

那唐公子忙嘻嘻笑道:“那公子何不追上去問問。憑南宮世家三公子的風流倜儻和博學多才,這還不是手到擒來?”

“咱們還有正事要辦呢!”南宮公子有些遺憾地搖搖頭,“如今這方圓數十裏,就隻剩下這駱家莊,再不抓緊拿下,豈不顯得我南宮放無能?”

那唐公子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咱們這次出了高價,再加上公子你親自出馬,恩威並用,我不信駱宗寒那老家夥會不識時務。”

南宮放搖了搖頭:“駱宗寒是個硬骨頭,恐怕不會就範。”

“硬骨頭?”唐公子一聲冷笑,“難道能硬過公子的無影搜魂手和我唐笑的獨門暗器?”

南宮放臉上閃過一絲嘲笑,嘴裏卻淡然道:“咱們南宮一族,在揚州畢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戶人家,豈能公然恃強淩弱,授人以柄?就算萬不得已要動粗,也決不能親自出手。”

唐笑頗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哪有這麽麻煩?此事若是在我川中,誰要敢讓咱們唐門不痛快,三天之內既遭橫死。”

南宮放鼻孔裏一聲輕蔑冷笑,沒有再說話。卻突然勒馬在一座青瓦紅牆的四合小院前停了下來,揚鞭一指:“到了!”

當駱文佳回到家中時,天已擦黑。母親在廚房中忙碌,家中飄**著飯菜的香味。駱文佳忙把手中的籃子遞給母親:“娘!欣怡送來的,讓您老嚐嚐鮮。”

母親沒有接,卻幽然歎道:“我吃不下。”

“這是為何?”駱文佳見母親神色有異,慌忙問道。

“咱們家境貧寒,卻還是書香世家。你難道就甘心一直接受別人饋贈?雖然你與怡兒有婚約,但若不能考取功名,你怎麽能夠娶她?就算她不介意,她的父親恐怕也不會答應。”

“母親教訓得是。”駱文佳忙道,“我一定用功讀書,爭取早日中舉。”

“沒出息!”母親邊端上飯菜,邊半真半假地斥責道,“你祖上世代書香,進士解元不計其數,你若連個舉人也考不上,如何有臉見人?”

“是是是!”駱文佳忙賠笑道,“兒子一定用功讀書,爭取中個狀元,也給母親大人掙個誥命夫人!”

“貧嘴!”母親嘴裏斥責,臉上卻滿是憐愛,手腳利落地擺好飯菜,這才招呼兒子,“吃飯吧,如今更深夜長,你夜裏也不要讀得太晚。”

母子二人吃完飯,駱文佳待母親收拾完畢歇下後,這才來到後院僻靜的書房繼續苦讀。駱家雖然家道中落,田產盡賣。但畢竟祖上做過京官,老宅雖然破敗,占地依舊不小,不僅有廂房後院,書房中各類藏書更是應有盡有。若非如此,駱文佳恐怕也沒有機會讀書了。

伴著昏黃的油燈,駱文佳又開始了他的夜讀。剛讀完一篇《論語》,駱文佳突然聽到後院內傳來“咕咚”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從院牆上跳了下來。駱文佳忙拿起油燈出去查看,心中有些奇怪,如此破敗的宅子,難道還有盜賊光顧不成?

後院牆根的荒草在微微蠕動,駱文佳提燈一照,不由嚇了一跳。隻見草叢中,一個黑衣老者渾身是血,雙目緊閉,躺在草叢中微微喘息,似乎已經昏迷。駱文佳在最初一刻的驚懼過去後,不由小聲呼喚:“老伯!老伯!”

老者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一聲,卻沒有睜眼。駱文佳天性善良,見老者身負重傷,忙將其攙扶起來,一步步扶到書房中,放到自己平時休息的躺椅上躺好,這才細細打量老者模樣。隻見他年歲似乎並不算大,兩鬢卻已斑白,麵目滄桑落拓,臉上瘦削無肉,即便緊閉雙眼,模樣依然顯得有些崢嶸。見老者麵白如紙,氣息細微,駱文佳忙急切地問:“老伯,你傷到哪裏?我這就去給你請大夫!”

說著剛轉身要走,卻被老者一把抓住了手腕。老者的手如鷹爪般有力,雖在重傷之下,駱文佳也掙之不脫。隻見老者吃力地指指自己前胸:“我……這裏有藥!”

駱文佳忙解開老者衣襟,隻見他懷中果然有兩個藥瓶。駱文佳忙拿出藥瓶問:“怎麽用?”

“丹丸內服,藥粉外敷!”老者吃力地說了句話,便累得直喘粗氣。

駱文佳依言將藥丸給老者服下後,再撕開老者胸前帶血的衣衫,誰知血肉相連,痛得老者一聲大叫,頓時昏了過去。駱文佳手足無措,趕緊將藥粉敷在老者前胸傷口處,然後撕下一幅衣衫給他裹住傷口。忙完這一切,他才發現老者懷中還有個小小的包裹,貼肉藏著,已經被血水浸濕。駱文佳怕它與傷口粘連在一起,便輕輕抽將出來。包裹入手不重,長長方方像是一本書。駱文佳天性對書癡迷,見老者昏迷不醒,便忍不住解開了包著的錦帕細看。隻見內裏果然是一本厚約半寸的羊皮冊子,看模樣年代久遠,封麵上還用一種十分罕見的古篆寫著四個大字——千門秘典!

駱文佳從小博覽群書,對諸子百家、野史傳聞均有所涉獵,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本書。他心中有些奇怪,不由信手翻開第一頁,隻見第一頁隻是一個序,僅有短短一句話,也是用那種古纂寫成。駱文佳輕聲讀道:“人,既無虎狼之爪牙,亦無獅象之力量,卻能擒狼縛虎,馴獅獵象,無它,惟智慧耳。”

“這是什麽東西?”駱文佳疑惑地喃喃自問,正想翻開第二頁,卻發覺書頁粘連,無法翻開。他正準備細看究竟,卻突然感到後領一緊,脖子已被一隻鷹爪般的手扣住,跟著眼前寒光一閃,一柄匕首已抵在自己眼簾上,接著身後傳來一聲冷喝:“你敢私閱本門秘典,當挖去雙目。”

“我沒有!”駱文佳慌忙丟開書,這才發現躺椅上的老者已來到自己身後,正用匕首抵著自己眼簾。他忙分辯道:“老伯饒命,我……我不知道……”

“你看到了什麽?”老者喝問。

“我什麽也沒看到,就看到第一頁那句話!”駱文佳忙道。

“既然看到,就該挖目!”老者說著手腕一緊,正要動手,卻聽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枯枝折斷的脆響,這聲音落在駱文佳耳中幾乎微不可察,但在老者耳中卻如驚雷。老者一怔,突然扳過駱文佳的身子,跟著倒轉匕首,將刀柄強塞入駱文佳手中,然後抓住駱文佳的手腕向自己前胸一送,匕首應聲插入了自己胸前的傷口。

這幾下兔起鶻落,變故突然,待駱文佳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手握匕首,正刺中老者前胸,跟著就見老者徐徐向後倒去。駱文佳手握帶血的匕首,嚇得愣在當場,結結巴巴地分辯:“我……我不是……故意的!”

窗欞突然無聲裂開,兩名黑衣人手執長劍閃身而入。待看清屋中情形,二人神色大變,慌忙橫劍戒備,齊盯著駱文佳喝問:“是你殺了他?”

“不是我!”駱文佳趕緊扔掉手中匕首,茫然指向倒地的老者,“是他……”

兩個黑衣人看看地上氣息全無的老者,再看看手足無措的駱文佳,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冷冷喝道:“既然你殺了他,那東西一定落在你手裏。交出來!不然……”

“什麽東西?”駱文佳一臉茫然。

“哼!果然不愧是千門中人,裝得還真像!既然如此,咱們隻好冒犯了!” 一個黑衣人一聲冷喝,長劍一抖,挽起朵朵劍花,突然向駱文佳逼來。

駱文佳慌忙後退閃避,卻被身後的凳子絆住,仰天便倒,結結實實摔在地上,雖然摔得七葷八素,卻剛好躲過了迎麵逼來的劍花。那黑衣人見狀疑惑地收劍而立,暗想自己這一劍本是虛招,何以一招便得手?

“在這裏!”另一個黑衣人突然發現了落在地上的那冊羊皮書,頓時兩眼放光撲將上去,正要伸手去撿,卻感覺身旁寒光一閃,同伴的劍竟向自己刺來。那黑衣人猝不及防,頓時被刺中了腰脅,不由捂著傷處踉蹌後退,戟指同伴怒喝:“你……”

隻見出手偷襲的黑衣人森然一笑:“《千門秘典》,人人得而藏之,你怪不得我。”說著再補上一劍,頓時將同伴殺害。然後轉向駱文佳,見他剛掙紮著爬起來,黑衣人一邊暗自戒備,一邊伸手去撿地上的羊皮書。就在這時,隻見方才一直倒地不起的老者突然一躍而起,一掌斬向黑衣人咽喉。黑衣人大半注意力都在駱文佳身上,根本沒想到老者死而複生,頓時被切中咽喉,不由一聲痛叫,瞪著眼慢慢軟倒在地。

老者這一下突襲牽動傷口,鮮血又湧將出來,轉眼便濕透了前胸衣衫。他不由癱在地上直喘粗氣,喘息半晌後,才對一旁呆若木雞的駱文佳勾勾手指:“你過來!”

“我不!”駱文佳嚇得往後直退。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老者柔聲道,“方才是你……”

“不是我!”駱文佳趕忙分辯,“我不知道匕首怎麽就到了自己手裏,還刺中了你胸膛。”

“不關你的事。”老者吃力地道,“要不是老夫急中生智,豈能騙過這兩個家夥?”

“你的傷,不要緊吧?”駱文佳忙問。

“在傷口上再戳上一刀,也隻是多流點血罷了,沒什麽大不了。”老者說著撿起羊皮書塞入懷中,然後對駱文佳勾勾手指,“方才是你救了我,我不會為難你。如果以後有機會再見,我定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你先將這兩人拖去埋了吧。”

駱文佳慌忙搖手:“不行不行,出了人命案,當然要先報官!”

“報官?”老者一聲冷笑,“老夫拍拍屁股就走,官差來後,你怎麽解釋今晚之事?”

“照實說!”

“誰會相信?”

駱文佳啞然,今晚之事實在太過離奇,若非自己親眼所見,也決不會相信。但要他將兩個黑衣人就此掩埋,當什麽事也沒發生,他也做不出來。沉吟片刻,駱文佳昂然道:“君子行事,但求無愧於心。我會將今晚之事據實向官府匯報,別人信不信,其實也無關緊要。”

“迂腐!愚昧!”老者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可知今晚之事要傳了出去,會給你惹來多大麻煩?又會給老夫惹來多大麻煩?”

駱文佳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畢竟是兩條人命,我不能昧著良心將他們就這樣掩埋。”

“百無一用是書生!百無一用是書生啊!”老者連連歎息,掙紮著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喃喃道,“看來隻得用老夫這珍貴無比的神藥了。”

說著,老者將瓷瓶中的藥粉倒入兩具屍體的傷口,隻聽“哧哧”輕響聲中,兩具屍體竟一點點化去,最後就隻剩下兩套空空的黑衣。駱文佳見狀驚得目瞪口呆,直懷疑自己是否身在夢中。

老者最後將兩套黑衣連同兩柄長劍一並包好,背在背上掙紮出門,並回頭嘿嘿冷笑道:“現在一點痕跡都沒有了,我看你還如何報官?”

駱文佳見老者跌跌撞撞地出門,突然想起自己連對方姓名都還不知道,忙追出書房問道:“不知老伯如何稱呼?”

“怎麽?你還想將老夫的名字也告訴官府不成?”老者回眸斜視,目中殺氣隱現。

駱文佳歎了口氣,“老丈誤會了。今晚之事若無物證,我說出去誰會相信?今日與老伯巧遇也算是緣,他日還能相見也說不定,所以忍不住問問。”

老者嘿嘿冷笑道:“你身在山村,心在官場,老夫卻終年在江湖獨行,今後恐怕不會有機會再見。不過見你這般誠懇,老夫也不妨告訴你,老夫姓雲,別人都尊老夫一聲雲爺。”

雲爺?駱文佳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還想再問,卻見老者已踉蹌出門而去。看看天色,夜幕才剛剛降臨。隻見天上星月依舊,四周除了秋蟲的鳴叫,就隻有習習微風帶來些許的涼意。無論黑衣人還是白發老者,俱不見了蹤影。駱文佳揉揉雙目,直懷疑自己宿夢未醒。

“當當當!”祠堂那邊突然傳來急促的鑼聲,在夜裏顯得十分突兀。這鑼聲是族中招集眾人的緊急信號,隻有重大事件發生時才用。駱文佳長這麽大,也隻是在一次村莊遭到盜匪搶劫時,才聽到過這種鑼聲。

“娘,族中疑有大事發生,我得去看看!”駱文佳匆匆來到母親窗外稟報。就聽母親在屋裏叮囑道:“你去看看可以,但要切記,一切有族中長輩做主,你萬不可強自出頭。”

“孩兒記住了!”駱文佳答應了一聲,便匆匆往祠堂方向趕去。他雖然年未弱冠,在族人眼中還不算成年,但因為他是族中唯一的秀才,所以獲準參加族中事務,這讓他一直自豪不已。

匆匆來到祠堂,隻見祠堂中早有無數族人趕到,眾人對今晚族長的召集感到十分意外,紛紛在相互打聽,各種揣測都有,卻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直到族人到得差不多後,才見族長駱宗寒在兩個兒子的陪同下大步進來。在昏黃的燈籠火把映照下,駱宗寒臉色鐵青,頜下短髯也在微微顫動,眼中更閃爍著一種決絕的寒芒。

“叔公,半夜三更將我們召集起來,究竟有何事?”有人在大聲詢問。

駱宗寒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待眾人漸漸靜下來後,他才環顧族人道:“今日揚州南宮世家三公子親自登門,出三倍價錢要咱們搬遷,讓出駱家莊所有的土地,你們說怎麽辦?”

“那怎麽行?”有人立刻高聲反對,“咱們駱家在這兒生存了數十代,連祖墳都在這裏,怎麽能搬?”

“是啊!”眾人紛紛附和,“從來隻有活人能搬,沒聽說祖墳也能搬!”

“不搬,堅決不搬!”人們態度異常堅決。

駱宗寒待大家稍微安靜後,才朗聲道:“今日南宮放已給咱們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咱們不搬,從今夜開始,我駱家莊每天就要死一人。我本當他是虛言恫嚇,誰知今晚天剛擦黑,村中果然就有人莫名其妙地死去,所以我才立刻召集族人議事。”說著駱宗寒向身後一招手,“抬上來!”

兩個年輕人抬著一副擔架來到祠堂中,隻見擔架上覆蓋著白布,白布下現出一個瘦小的輪廓。人們在驚懼中看著一個族中子弟緩緩揭開白布,露出了白布下一個老婆婆的屍體。眾人看清屍體後,心中雖有些惋惜,卻也暗鬆了口氣。死者是由外地流浪到駱家莊的孤老太太,自稱夫家姓梅,所以人們就叫她梅婆婆。她其實跟駱家莊沒多大關係,幾年前流浪到此,隻因為駱家莊民風淳樸,人們心地善良,常常接濟她一頓兩頓,所以她就在村中一處廢棄的茅屋住了下來,沒想到今夜卻因駱家莊而遭慘死。

“我讓大夫檢查了梅婆婆的屍體,”駱宗寒對眾人平靜地道,“既沒有發現任何傷痕,也沒有發現中毒的跡象,死得實在蹊蹺,就算報官恐怕也隻當是年老體衰,壽終正寢。不過我卻不相信有這麽巧的事,看來南宮放是先殺個不相幹的人警告咱們,如果咱們再堅持,也許下一個就是咱們駱家的人了。”

眾人麵麵相覷,祠堂中一下子靜了下來,一個年輕人突然舉臂叫道:“如果真是他南宮放幹的,咱們也決不能退縮!不能讓別人欺負到頭上來!”

這呼聲得到了眾多年輕子弟的附和。駱宗寒眼中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突然一聲高喝:“拿我的刀來!”

兩個兒子立刻抬上一柄九環大刀,駱宗寒雙手一擎,信手舞了個刀花,震得刀背上九個鐵環“嘩嘩”作響,聲勢倒也駭人,引得眾人齊聲叫好。駱宗寒把大刀往地上一杵,昂然道:“從今日起,駱家所有成年男子俱要自備武器,組成護村隊,輪流在村中巡邏警戒,保護大家的安全。如果南宮放膽敢在村中殺人,咱們就跟他拚了!”

眾人齊聲叫好。其時民風尚武,駱家莊中也有不少年輕人學過些粗淺武功,尤其族長駱宗寒,年輕時還幹過幾年鏢師。有他出頭,眾人頓時覺得信心百倍,熱血沸騰。

“好!每家每戶抽一名男丁,隨身攜帶兵刃,聽到鑼聲就立刻趕到祠堂集合,應付一切突發事件。平日則輪流在村中巡邏警戒。”駱宗寒說著突然向遠處的駱文佳招招手,“文佳,你負責給大家登記一下。你家人丁單薄,你又是個秀才,舞刀弄棒的事就不要幹了,隻負責寫寫記記的雜事吧。”

“叔公!”駱文佳期期艾艾地道,“這事……我看還是報官吧!咱們若私自組織武裝,可是違反《大明律令》的大事。”

駱宗寒一怔,怒道:“你可真是個秀才,你知道像南宮世家這些武林豪強,誰不是人人練武,個個門人弟子無數,《大明律令》怎麽也不管管他們?這世上弱肉強食,誰若沒有刀劍防身,就隻有受人欺負,任人宰割。報官?現在哪個當官的不是認錢不認理?我看你是讀書讀糊塗了,連起碼的世情都不知道。行了,這事也不用你了,你還是安心讀書準備趕考吧,但願你有一天能混個一官半職,咱們駱家也不用受人欺負了。”

駱文佳還想爭辯,卻見駱宗寒已在指揮大家登記姓名,安排警戒巡邏的人手,眾人顧不得理會他這個沒什麽用的秀才。駱文佳隻得無奈離開祠堂,獨自回家。祠堂離家還有些遠,駱文佳借著燈籠昏黃的微光,高一腳低一腳往回走,剛轉過祠堂門前的大榕樹,燈籠突然無風自滅,駱文佳兩眼一黑,跟著就感到身子突然飛起,不知升高了多少丈,最後落到一個樹杈上。駱文佳稍稍適應了眼前的黑暗,忙向下一看,這才發覺自己已置身榕樹之上,離地足有數丈高,不由大駭,慌忙抱住樹幹,張嘴要叫,卻感到後心一麻,嘴裏再發不出半點聲音。

“媽的,沒想到駱宗寒軟硬不吃,早知道我第一個就斃了他!”身旁響起一聲沙啞的抱怨,駱文佳循聲望去,才發現是一個長發披肩的黑衣漢子,像蛇一樣貼在樹幹上,用腿纏著一根斜探出的樹枝,正從榕樹上方俯瞰著祠堂內的情形。那漢子身形瘦削,麵色黝黑,若非兩點目光熠熠閃爍,在黑暗中幾乎看不到他的臉。

“三公子專門叮囑過,先不要動駱宗寒。他是族長,隻要逼他低頭,駱家莊整個就可到手。三公子不想一家一戶去對付,那太麻煩。”身後響起一個甜膩膩的聲音,令人耳根發癢,渾身酥軟。駱文佳回頭望去,才發現一個白衣女子正慵懶地斜靠在樹杈中,修長的雙腿軟軟地纏在樹幹上,就像一條在樹上小憩的白蛇。而自己的後領,正被她翹著蘭花指拎在手中。

黑衣漢子身子一卷,悄然翻上樹杈,冷冷掃了駱文佳一眼,對白衣女子不滿地抱怨道:“你弄他上來作甚?”

白衣女子一聲輕笑:“我想問問他,駱宗寒究竟有什麽安排?”

“這還用問?”黑衣漢子不滿地冷哼道,“這等鄉野村夫,什麽樣的安排能對咱們黑白雙蛇構成威脅?”

“小心無大錯!”白衣女子說著扳過駱文佳的頭,笑吟吟地望著他道,“原來還是個俊俏書生,看你這打扮還是個秀才吧?給姐姐說說,駱宗寒究竟在搞什麽鬼?”說著在駱文佳胸口一拍,駱文佳頓覺胸中的氣悶立時減輕了許多,嗓子也不再嘶啞無聲了。

借著蒙蒙月光,駱文佳勉強看清了白衣女子的臉。隻見她年紀似乎不大,眼中卻有一種久經風塵的滄桑。生得柳眉杏目,口鼻小巧玲瓏,淺淺一笑,腮邊便生出兩個酒窩。若非麵色白皙得有些嚇人,倒也算得上貌美如花。雖然不知對方姓名,但從方才二人的對話中,駱文佳也猜到她定是黑白雙蛇中的白蛇。此刻見她正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自己,駱文佳立刻梗直脖子道:“我不會告訴你!你休想逼我!”

“喲!原來又是個寧死不屈的男子漢,”那女子一聲嬌笑,輕佻地托起駱文佳的下頜笑問道,“多大了?”

“你管不著!”駱文佳在最初一刻的驚懼過去後,心中漸漸平靜下來,不住尋思著脫身之計,卻始終不得其法,隻得硬挺拖延。

“別白費功夫了!”黑衣漢子像蛇一樣竄到駱文佳身邊,向他一揚手,“幹脆直接宰了便是,反正明天咱們也要殺人。”

“等等!”白衣女子擋住了黑衣人的手,“三公子交代過,一日最多殺一人。殺人不是目的,主要還是要將駱家莊的人趕走。”

黑衣漢子又是一聲冷哼:“哼,我看是你這條**蛇又動了邪念吧?小心把正事搞砸了,看你如何向三公子交代?”

“住嘴!”白衣女子一聲嬌斥,一掌襲向黑衣人。黑衣人慌忙出手招架,兩人一黑一白,出手迅捷如電,恍惚間宛如兩條靈蛇在樹上纏鬥。數招之後,黑衣漢子突然翻身逃開,纏在三丈外的樹杈上,雙目炯炯地瞪著白衣女子暗自戒備,似乎對她十分忌憚。

趁著二人分心的這一瞬,駱文佳突然向祠堂方向放聲大叫:“救命!快救命!”

祠堂內的眾人聽得響動,紛紛湧了出來,轉眼間就將大榕樹包圍。雖然大榕樹孤零零立在祠堂前,卻足有四人合抱粗,張開的樹冠像一柄巨傘,將樹上的人完全遮蔽,加上黑夜之中,眾人一時間也看不到黑白雙蛇的藏身之處。

“媽的,我恨不得立刻宰了這小子!”黑蛇一聲咒罵,雙眼噴火似的盯著駱文佳,嚇得他趕緊閉上嘴,不敢再叫。

“行了,咱們走吧,別跟他們正麵衝突。”說著白蛇輕佻地捏了駱文佳臉蛋一把,一聲輕笑,“駱公子站穩了,小心別摔下去,改天姐姐再來看你。”

說著白蛇一揚手,手中多了一條數丈長的軟鞭,輕輕一揮纏在遠端一條樹杈上,身子輕盈一**,在樹枝中猶如靈蛇一般,悠然**出數丈,然後在空中收鞭曲身,借著慣性飛掠過十幾丈距離,輕盈地落在了祠堂的屋頂。

黑蛇也像她一樣**向祠堂,隻是他的身形明顯不如白蛇輕盈,還沒**到祠堂就開始下落。就見他在空中向前揮出一鞭,正好與白蛇甩來的長鞭相纏,借著白蛇的幫助,他也掠過十幾丈距離,穩穩落在了祠堂的屋頂之上。

駱文佳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人也可以像蛇一樣靈活,片刻後他才回過神來,指著他們的落腳之處大叫:“他們在那裏,他們在祠堂屋頂上!”

樹下眾人聽到駱文佳的指點,忙向祠堂上方望去,卻哪裏還有二人的蹤影?

眾人七手八腳把駱文佳從樹上救下來,聽到他說完方才發生的一切,眾人都有些將信將疑,在他們的世界中,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像黑白雙蛇這樣的奇人。隻有駱宗寒麵色凝重,對眾人喃喃道:“江湖之大,能人輩出。如果真像文佳所說,那對男女是南宮放請來對付咱們的異人,恐怕駱家莊真的有難了。”

“叔公,還是報官吧。”駱文佳忙道。

“報官?你方才說的話沒憑沒據,誰會相信?除非咱們抓到那對男女,不然根本告不了南宮放。”駱宗寒說著轉向眾人,叮囑道,“從今夜起,咱們一定要加強警戒,尤其要留意樹林、房頂等隱秘處。每十人一組,萬不可單獨行動。”

眾人齊聲答應,紛紛告辭回家。駱文佳見自己的提議得不到重視,隻得在眾人陪同護送下,黯然而回。

一夜無話,天剛蒙蒙亮時,駱文佳又聽到祠堂方向傳來召集的鑼聲。匆匆趕到祠堂,就見數十名族人早已聚集在祠堂中,人人臉色凝重,而族長駱宗寒更是麵色慘然,一夜間像蒼老了許多。祠堂中央停放著一具屍體,駱文佳認得,那是村裏一位孔武有力的壯漢,誰知一大早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家裏。

“我一大早起來喂豬,然後做好早飯叫當家的起床,這才發現他已經……昨夜還是好好的,誰知就……”一個村婦跪在屍體旁,她的臉上除了悲痛,更是一臉驚恐。也難怪,身邊人莫名其妙死去,自己卻毫不知情,任誰也感到害怕。

眾人麵麵相覷,啞然無語,最後都把目光轉向駱宗寒。隻見駱宗寒手撫頜下髯須,環視眾人道:“我已找仵作驗看過屍體,既沒有傷痕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就算報官恐怕也隻能當成是猝然死亡。看來此事已不是咱們所能解決,所以一大早我就讓兒子去請揚州武館的館主,大名鼎鼎的鐵掌震江南丁劍鋒。丁館主素有俠名,當年他孤身擊斃太行十三狼時,曾身負極重內傷,是我背著他翻過三道山梁找到名醫,才得到及時救治,說起來他還欠著我一個人情。若能得他相助,定能對付黑白雙蛇。”

眾人稍稍舒了口氣,紛紛對駱宗寒豎起拇指:“想不到族長當年也曾有過這等壯舉,足以讓咱們後人敬仰萬分!”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馬蹄聲響,跟著是祠堂外守衛的子弟的驚叫聲:“是駱大哥!駱大哥回來了!”

那弟子口中的“駱大哥”,正是駱宗寒的大兒子。聽那弟子叫得惶急,駱宗寒忙迎了出去,就見一匹瘦馬馱著兒子正緩步來到祠堂前。馬鞍之上,兒子似睡著一般,伏在馬鞍上一動不動。

“阿龍!”駱宗寒叫著兒子的小名,慌忙上前查看究竟。在眾人幫助下,駱宗寒將兒子放到地上,這才發現,兒子還有細微的呼吸,隻是雙目緊閉,完全不省人事。

“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駱宗寒環目四顧。一個子弟慌忙答道:“駱大哥騎馬離開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人事不省地回來,簡直就像撞邪一樣!”

駱宗寒眼裏閃出駭人的怒火,猛地提起九環刀衝出祠堂,望虛空高叫:“黑白雙蛇!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出來取我駱宗寒項上人頭,躲在暗處暗算無辜,算什麽英雄?”

幾隻寒鴉被駱宗寒的叫聲驚起,從榕樹上“呱呱”叫著飛出老遠。四周除了驚鳥的叫聲,再聽不到半點聲息。駱宗寒叫罵片刻,卻始終無人應答,最後隻得頹然回到祠堂,令人將昏迷不醒的兒子抬回去醫治。

這一日駱家莊就在驚恐和無助中度過,第二天黃昏時又傳來噩耗,駱宗寒昏迷不醒的兒子終於不治而亡。看來黑白雙蛇是算準了時機,既不違反一日殺一人的承諾,又不容任何人離開駱家莊。

昏黃的燭火照出駱宗寒一臉的疲憊,一夜之間他像老去了十歲,環顧著滿臉希冀望著自己的族人,他終於緩緩道:“看來隻有我親自去揚州一趟了,趁著現在天色已晚,我連夜出村,明天一早便可趕到揚州。隻要有丁館主出手相助,駱家莊可保平安。”

駱文佳小聲囁嚅道:“叔公,雖然您老英勇不減當年,但如果讓我從另一條路偷偷趕去揚州,是不是更有把握一些?”

駱宗寒目視虛空半晌無語。雖然他方才嘴裏說得輕鬆,但也知道若遇黑白雙蛇阻攔,自己這點粗淺功夫根本無力自保,如果讓駱文佳從另一條路偷偷趕往揚州,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想到這,他便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遞給駱文佳道:“這是丁館主當年留給叔公的信物,他曾對叔公說過,若遇危難,隻要派人持這信物去見他,就算赴湯蹈火他也萬死不辭。叔公並非施恩望報之人,從來沒想過要用到這塊玉佩。但如今駱家莊有難,說不得隻好去求他了。你見到丁館主後,隻要出示這塊玉佩,他自然知道該怎麽辦。”

“叔公放心!我不會讓您老失望!”駱文佳說著,將玉佩仔細收入懷中藏好。駱宗寒滿意地點點頭,拍拍駱文佳的肩道:“你知書達理,能言善辯,也隻有你送信才讓人放心。叔公走大路替你引開黑白雙蛇,你連夜走水路趕到揚州。咱們駱家莊數十口子的命運,就在咱們爺兒倆身上了!”

“嗯!”駱文佳使勁點點頭,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他的心中依舊有一股熱血在澎湃。

夜幕降臨的時候,駱宗寒打起火把,從大路縱馬趕往揚州,與此同時,駱文佳則告別母親,悄悄乘小船順河而下,與駱宗寒走的是相反方向。他要安全離開駱家莊後,再繞道去往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