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十五分鍾後,貝萊站在三維顯像屏幕前,準備好和瓦西莉婭·法斯陀夫相見。

法斯陀夫博士早已離去,他走開的時候曾帶著苦笑說,如果自己在場,一定會讓他的女兒態度更加強硬。丹尼爾也不在了,隻有吉斯卡留下來陪伴貝萊。

吉斯卡說:“瓦西莉婭博士的顯像頻道已經開通,你準備好了嗎,先生?”

“完全準備好了。”貝萊繃著臉說。他堅持不肯坐下,因為他覺得站著會顯得更有氣勢。(但一個地球人又能有多少氣勢呢?)

這時室內逐漸變暗,屏幕則顯得越來越亮,一名女子隨即出現其中——一開始的時候,畫麵相當不穩定。隻見她站在那裏麵對著他,右手放在一個擺滿圖表的實驗桌上(毫無疑問,她也打算要有氣勢)。

隨著畫麵越來越清晰,屏幕邊緣似乎逐漸融化了,而瓦西莉婭的影像(假設那就是她)慢慢加深,最後變成一個立體圖像。她置身的那個房間在各方麵皆真實無比,隻不過它的裝潢和貝萊這個房間並不相同,兩者相交之處顯得很不協調。

她穿著一件深褐色褲裙,寬大的褲腳是半透明的材質,膝蓋以下和半個大腿皆隱約可見。她的上身穿著一件無袖的緊身罩衫,整條手臂**在外。此外,她的領口開得很低,一頭美麗的金發則燙得很卷。

她絲毫沒有遺傳到父親的平庸長相,更沒有一對招風耳。因此貝萊隻能假設她的母親很漂亮,而她幸運地完全繼承了母係的基因。

她個子不高,而貝萊很快看出她的容貌和嘉蒂雅確實極其相似。隻不過相較之下,她的神情冷酷許多,並隱隱透出一股支配欲。

她猛然開口,劈頭就說:“你就是那個來幫我父親消災解難的地球人?”

“是的,法斯陀夫博士。”貝萊以同樣幹脆的方式回答。

“你可以叫我瓦西莉婭博士,我不希望和我父親混淆不清。”

“瓦西莉婭博士,我必須和你麵對麵談一談,而且要有足夠的時間。”

“顯然你很希望這麽做。但你當然是地球人,所以肯定是個感染源。”

“我已經接受過消毒殺菌處理,現在的我相當安全,你父親和我在一起已經超過一天了。”

“我父親喜歡假扮理想主義者,有時必須做些蠢事來證明這個假象,我可不想學他。”

“我想你並不希望他受到傷害,如果你拒絕見我,就一定會傷害到他。”

“你是在浪費時間。除了顯像,我不會以任何方式見你,而我給你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半。如果你覺得不滿意,我們不妨現在就提早結束。”

“吉斯卡也在這裏,瓦西莉婭博士,他想勸你當麵見我。”

吉斯卡走進了顯像範圍。“早安,小小姐。”他低聲道。

一時之間,瓦西莉婭顯得有些尷尬,等到終於開口時,她的語氣變得輕柔了些。“我很高興見到你,吉斯卡,也歡迎你隨時來找我。可是我不會接見這個地球人,即使你勸也沒用。”

“既然如此,”貝萊決定要孤注一擲了,“我不得不在未曾和你商議的情況下,便將山提瑞克斯·格裏邁尼斯的事公之於世。”

瓦西莉婭張大了眼睛,她舉起放在桌上的手並緊握成拳。“格裏邁尼斯的什麽事情?”

“沒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他是個英俊的年輕人,而且和你很熟罷了。我是否不必聽你說什麽,就可以自行處理了?”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不。”貝萊大聲說,“除非讓我和你麵對麵,否則什麽也不必說。”

她的嘴角微微**。“那麽我答應見你,但我說完就會走人,不會多陪你一秒鍾,這點我有言在先——還有,帶著吉斯卡。”

三維顯像聯線毫無預警地猛然中斷。麵對著突變的背景,貝萊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慢慢走到椅子前麵,然後坐了下來。

吉斯卡一直扶著他的手肘,確保他一路平安無事。“我能幫你什麽嗎,先生?”他問。

“我很好,”貝萊說,“我隻是需要喘口氣。”

這時,法斯陀夫博士來到他麵前。“身為主人的我再次失職了,為此我鄭重向你道歉。你們剛才的對話,我在一個隻收不發的分機上全程監聽了。即使她不想見我,我還是想看看我女兒。”

“我了解。”貝萊一麵說,一麵微微喘息,“如果基於禮貌,你必須為這件事道歉,那麽我願意接受。”

“可是那個山提瑞克斯·格裏邁尼斯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名字聽來很陌生。”

貝萊抬起頭,望著法斯陀夫說:“法斯陀夫博士,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從嘉蒂雅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我對他知道得非常少,但我還是放手一搏,跟你女兒說了那番話。我的勝算小得可憐,雖然如此,結果卻正好如我所願。你都看到了,就算掌握的訊息少之又少,我還是可以作出有用的推論,所以你最好放手讓我繼續這麽做。從今以後,拜托了,請百分之百和我合作,再也別提什麽心靈探測器了。”

法斯陀夫陷入了沉默,貝萊則感到一種冷酷的成就感,短短幾分鍾,他已一前一後將自己的意誌加諸一對父女身上。

至於這種情勢能持續多久,他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