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從家裏到車上,丁美兮一直在急吼吼地罵,李唐則始終不溫不火地答。

“你是不是瘋了?那是炸彈啊,咱們快成恐怖分子了,性質就變了啊!你哪弄來的?”

“小時候在家裏,他們教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響。”

“你還真聽林彧的?他這是讓你去死。他呢?他自己都不露麵!”

“不聽是個死,聽了也是個死,反正都活不了,還不如拚一把。”

“拚什麽?拚命嗎?你今年多大了?十五還是十六?等你被判了死刑,吃了子彈,誰給你身上蓋黨旗?”

李唐沒吭聲隻是默默把後座透氣的車窗都關了。丁美兮根本沒想停:“就算你想當英雄,東西怎麽往酒店裏帶?沒看新聞嗎?今天副市長也要來,安檢都過不去。你提個土炸彈,怎麽進去?”

“林彧說,他有辦法。”

“他的辦法全都是害你的!他讓你昨天給我的茶裏泡了安定片,讓我一覺睡到死,連你半夜做炸彈都不知道,你還有什麽不敢不聽他的?”

“不聽他的,你和我還在廈州幹什麽?你以為你真是個教書的老師,我真是個出租車司機嗎?”

丁美兮終於不說話了,片刻之後她忽然撲上去拽了一把方向盤,孤注一擲地說:“拐彎,咱們去自首。好歹保條命!”

李唐甩開丁美兮,一個急刹,把車子停在了路邊。就在這時,扔在前擋玻璃旁邊的諾基亞手機又嗡嗡起來。丁美兮仿佛看見炸彈似的,禁不住一哆嗦。李唐平複了一下喘息,接起了電話。裏麵說了幾句,就掛了。丁美兮馬上湊過來問:“他怎麽說?”

“你不用去了。”

“什麽意思?”

“他憐香惜玉唄。”

丁美兮愣了一下,罵了一句“你去死吧”,摔門下了車。

* * * * * *

凱賓斯基大酒店正門口,中日企業家簽約發布會的易拉寶和指示牌都已經豎了起來。長長的警戒線攔住了大部分去路,所有進去的人,無一例外,都要通過安檢門。

離活動開始的時間越來越近,進入酒店的人也越來越多。李唐戴著一頂棒球帽,背著一個黑色的包,低著頭趁亂從安檢門框外側的縫隙裏擠了進去。這套掩耳盜鈴的操作馬上被現場的保安發現,兩個人一路追著李唐,直到標著“安全通道”的門口。

咣當,一個人高馬大的保安把李唐摁在了門上,另一個則搶過他的背包,迅速拉開拉鏈。但包裏的東西卻讓兩個保安都愣住了,一個碩大的榴蓮,齜牙咧嘴地散發著臭氣。

他們趕緊鬆開李唐,滿含歉意又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李唐撿起帽子重新戴好:“甭看,都是你們逼的。昨天就不讓往裏帶,可我就想吃,怎麽了,礙著什麽事兒了?”

簽約發布會如期舉行,林彧看著手機裏的視頻直播,聽到女主持人說:“中日企業家的代表已經來到現場,再有三分鍾,雙方的簽約儀式就將正式開始……”他拿了根牙簽,從一張小馬紮上站起身來——從他所在的早點攤子望去,凱賓斯基酒店所在的大樓,高聳入雲。

場內的準備也已經完全就位。副市長正在台上致辭,中日雙方的企業代表站在台子兩端,靜靜等待著即將開始的簽約。角川站在日方代表的最中間,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掛著和藹又親切的微笑。

李唐混在人群中,死死盯著角川,心中開始默默倒數。5,4,3,2,1……轟然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在場的眾人先是一愣,繼而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一聲:“炸彈!”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所有人都在不顧一切地往外跑。警察和現場保安大聲地疏散人群,引導大家往安全通道的步行樓梯裏走。

林彧催促的電話又來了,李唐聽他說完,轉身到背景板後麵,伸手從榴蓮肉裏掏出一把細細的刀子。隨後他混入人流,緊緊尾隨在角川身後。緊張、擁擠、疲憊,三者合力讓角川沒跑出幾步就開始放慢速度,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下到二層的時候,角川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停下腳步,一手扶牆,一邊喘息著從兜裏掏出一瓶哮喘氣霧劑。正要往嘴裏噴的時候,身後的人群一擠,藥瓶滾落到了地上,一下就找不到了。

角川趕緊抓住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女翻譯,費力地向她說了句什麽。女翻譯點頭嗨了幾聲,向人群中的醫生喊了一句:“拿藥來。”

一瓶哮喘氣霧劑從人縫裏遞了過來,而就在這一喊一遞的空當,李唐已經越來越靠近角川。

重新拿到藥瓶的角川,立刻朝嘴裏噴了幾下。藥物似乎起了點作用,他掙紮著繼續往外走。李唐緊跟其後,已經來到了角川的身邊。再往前一步,就可以出手。李唐把手伸進褲兜,悄悄摸出了那把刀子。角川的腳步有些踉踉蹌蹌,李唐的精神也有些慌張而渙散。就在他決心要出手的時候,忽然發現身邊有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從這個矮小的視角看去,正好是他手裏閃現的刀子。

李唐不禁一愣,手裏的動作下意識地停了一下。很快,孩子被身邊的父親抱了起來,脫離了李唐的視線。但此時,人群已經流動到了一樓,大批特警占滿大廳。近距離刺殺角川的機會,已經沒有了。為了方便疏散,之前門口設立的警戒線和安全門都已經撤掉了。角川被眾人簇擁著走到了酒店大門跟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與身後的李唐對視到了一起。

李唐有些失神地站在人群裏,任由角川走出了他的視線。他說不出此刻的心情,懊悔、恐懼還是無奈,也可能比這更多。但很快,人群中的**打斷了他的思緒,甚至有一些警察也朝門外跑去。李唐感覺到異樣,隨著人流擠了過去。在晃動的人群中,他清楚地看見角川瞪著雙眼躺在地上,身旁的醫生對警察說:“已經沒有呼吸了……”

一係列畫麵在李唐的腦子裏閃過:換假車牌的時候,林彧打來電話,讓他們在去酒店之前先去購買硝酸甘油噴霧劑——丁美兮在洗手間外麵,把藥傳遞給了林彧——角川哮喘發作,可是噴了醫生遞來的藥,不僅沒有緩解症狀,反而越發呼吸困難,最終因為支氣管**,窒息而死。

炸藥,榴蓮,刀子,房卡,催促動手的電話,一切的一切都是備胎,林彧早已經給角川設計了必死的圈套。李唐所做的一切,更像是在接受某種考驗。角川死了,他們三個人都暫時安全了。但李唐的心裏反而升起了一絲不安。

* * * * * *

段迎九一路跑著衝進汪洋辦公室,比腳步更快的是她的聲音:“照片呢照片呢,給我看看……”辦公桌上的幾張照片,被她一把抓到手上,挨個驗看起來。

汪洋在一旁問道:“海關那邊的線索,說這個人幾年前上過我們的監控名單。你認識他?”

“是他。”段迎九看著最後一張照片,那上麵拍下的是角川虎口上的文身,“文身被他修過了,這是怕人認出來。不過底子改不了,再變也沒用。”

“什麽來路?”汪洋問道。

“十幾年前,黃德銘綁架案,他也有份。”說完,段迎九轉身離開,邊走邊喊道:“朱慧,跟我去看屍體……”

角川的屍體停在距離凱賓斯基酒店最近的廈州大學附屬中山醫院。段迎九站在屍體旁邊,久久端詳著那雙到死也沒閉上的眼睛。一旁的朱慧拿著十幾年前的卷宗,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複述出了案情概要:“黃德銘,導彈發動機技術專家,從北京回廈州祭祖時犯病,在廈大一院就診期間,被海外間諜綁架未果。這件案子至今懸而未決。線索顯示,日本和對岸都和這個案子有關係。資料裏記載過,死者在十幾年前曾在廈州出現,當時的名字叫角川,現在改了名字,身份也變了,離開大陸之後一直在經商,沒有其他任何動向,這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再到廈州。”

段迎九細細地察看著角川臨死前因為窒息在脖頸處抓出來的傷痕,問道:“你的記性是天生好,還是訓練的?”

“都有,天生的多一點。”

“你平時話多,也是天生的?”

“對。”

“那為什麽今天沒什麽話?麵前躺著一個這麽有意思的嫌疑人,你不好奇嗎?”段迎九回頭看看朱慧,“心裏有事啊?”

朱慧沒有回答,直接反問道:“這個日本人的死,會不會和那幾個間諜有關係?”

“一團毛球。線頭越多越好。你……”正說著話,段迎九突然眼前一花,眼前的朱慧變成了模糊的一團。她晃了晃腦袋,緩了一會兒,才漸漸聽到朱慧疑惑的問話:“你說什麽?你怎麽了?”

段迎九心裏很清楚,複查沒有去,胰島素也沒有按時按量注射。但她不想讓這些事情影響案子,於是臉一拉,假裝責怪地說:“你看看,一催,把我的思路都催亂了。”

* * * * * *

李唐和丁美兮又失敗了——月經晚來了一天,讓丁美兮心中燃起了希望。下班後她興衝衝地想測一測,可一坐在馬桶上,**上的血跡刺進了她的眼睛。偏偏她心急,手裏的驗孕棒提前撕開了,又浪費了好幾塊錢。

失望地坐在**,丁美兮歎了口氣說:“回回都失敗。你說,成個事怎麽就那麽難?”

李唐在一旁安慰著說:“年齡不饒人。我現在去廁所尿個尿,站那都得先等半分鍾,你還以為是十幾年前嗎?”

“總共就剩那麽幾顆卵子,又白排了。”丁美兮惆悵地停了停,忽然賭氣似的把那根撕開包裝的驗孕棒扔進了垃圾桶,“算了,不要了。”

“急什麽,慢慢來唄。又沒人催你。”李唐又在一旁安慰她說。

“當然急啊。我甲減好幾年了,這個病需要終身服藥。而且今天是甲狀腺,明天呢?我們學校教物理的崔老師,還沒結婚,頭一天還站在講台上,第二天就心梗猝死了,誰都想不到。”

李唐坐到丁美兮身邊,摩挲著她的背說:“咱們不是已經有李小滿了嗎?”

“她就是個長不大的傻孩子。咱們每天幹的都是些什麽事情?今天如果不是角川,換了是你,換了我,這世上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還有丁曉禾呢。”

“算了。真懷上二胎了,生下來怎麽養?你好意思讓丁曉禾去養嗎?”

眼看丁美兮越勸越抽泣,李唐也忍不住了:“你今天是怎麽了?是不是忘記吃藥了?”

丁美兮冷笑著回答說:

“我每天都這樣,我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是你不知道。你呢?天天做噩夢說夢話,你自己不知道嗎?你比誰都清楚林彧是個什麽樣的人,親眼看見他挖好了坑,你也要往裏跳。

“以前還行,讓你當小偷,讓我去找別的男人上床,好事壞事起碼還會說出來。現在呢?他知道角川有哮喘,先讓我買藥,再讓你把炸彈安到酒店外麵,看著是為你好對不對,全都是他設計好了的,六樓跑到一樓,別說角川了,你也快喘了吧?你拿刀子能殺了最好,就算殺不了,還能拿調了包的藥毒死日本人,一箭雙雕,他多賊呀。

“他說咱們都是棋子,他早變成那隻握棋子的手了。今天算過關了,明天呢?後天呢?錯了李唐,當初在家裏就是高考,咱們報錯誌願了,你明白嗎?”

丁美兮發了長長的一頓牢騷,但卻絲毫沒有打動李唐。他看著丁美兮,神情凝重地回答說:“就算錯,也得說是對。你去問問那些監獄裏的犯人,要是當初知道現在,還會搶劫殺人、綁架撕票嗎?手裏已經端上牢飯了,難道不吃,我們自己把自己餓死?咱們當初,既不是高考也不是報誌願。什麽活兒都能改行,隻有咱們不行。”

李唐的話讓丁美兮不禁有些淒然:“一天不行,就一輩子不行?就這麽一步步往下走,變成一個殺人犯?”

“腳底下隻有一根鋼絲,不想掉下去,就得往下走。”

丁美兮隻覺得一顆心被吊在半空,隨著李唐說的那根鋼絲,搖來**去。這時,門外傳來丁曉禾的聲音:“姐,姐夫……”丁曉禾的語氣聽上去十分歡快,他在門口換了拖鞋,踢裏踏拉地走到丁美兮麵前,手裏還拎著一大一小兩個生日蛋糕。

* * * * * *

李唐和李小滿的生日隻差一天,昨天是李唐,今天是李小滿。父女倆一人戴了個紙殼的生日帽,對著蛋糕上的蠟燭許願。李小滿的願望可能不算少,她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嘴裏似乎還在念念有詞。李唐偷偷睜開眼睛,看看女兒,又看看蛋糕上插著的蠟燭,39,17。他不再年輕,卻還在疲於奔命。女兒卻不是那個仰視他的小女孩,她想按照自己的節奏上路,但那條路是正確的嗎?會不會也像當年的自己和丁美兮那樣,懵懵懂懂就走上了歧途,到現在連個回頭的機會也沒有了……

窗外吹來一陣風,把屬於李唐的蠟燭吹滅了。李小滿剛好許完願睜開眼睛,她非常順手地拿起打火機,打著點火,動作非常熟練。一旁的丁曉禾早已看出姐姐姐夫臉色凝重,他趕緊招呼著吹蠟燭,想把氣氛活躍起來。

但李唐坐在桌子旁邊一動沒動,他望著蛋糕上跳動的火苗,冷冷說道:“打火機用得很熟練哪。你抽煙多久了?”

李小滿的眼神中剛剛還滿是歡樂和憧憬,這一句話好像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直接把她凍住了。

見李小滿不言語,李唐接著說:“二十四個節氣,小滿是什麽意思?糧食飽滿,但還沒成熟。你要是叫大滿,我就什麽都不說了。別的我都不說你。唯有抽煙不行。我抽了十幾年,我知道戒煙有多難。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威風?你是被它給控製住了。你被煙捆得死死的,掙不開了。”

李小滿摘下頭上的紙殼帽子,往桌上一放,哭喪著臉說:“是不是昨天都把你的生日給忘了,是因為這個嗎?”

李唐沒理會她的話,繼續說道:“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也覺得自己什麽都明白,也覺得沒人能捆住我。你媽說得對,今天能抽煙,明天就能吃藥、吸毒。控製你,都是一個意思。明白嗎?”

咣——大門一開一合,扇起一陣風,把兩根蠟燭都吹滅了。李小滿像黑色芯子上冒出的白煙,轉眼消失在大人們的視線中。出門走了一段,她掏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沒好氣地說:“肖銳,你在哪兒呢?過來接我一趟,我家前麵一站,在那兒等你,快點啊!”

沒等李小滿走到約定的地點,一輛轟鳴的跑車飛馳而來,停在了她身邊。車窗搖下來,一個戴著墨鏡的黃毛小子衝她招呼說:“上來吧,先轉一圈去。”

見肖銳沒有下來給她開車門,李小滿有點不高興。但想著快點離開這裏,她還是咽下了這口氣,自己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肖銳探過身子,給她係好了安全帶:“坐好了啊!”

又是一陣轟鳴,車子一下躥了出去。在市裏繞了半圈,二人最終停在了一處無人的海邊。肖銳買了零食和飲料,想了各種話題,想逗逗李小滿。可李小滿就像上癮似的,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沒一會兒半盒煙就下去了。

“敢不敢去海裏遊個泳?”給李小滿又點了一根煙,肖銳想了個新由頭。

“離我遠點。”李小滿沒好氣地把肖銳摟在肩膀上的胳膊甩掉。

“半包煙都抽完了,還煩呢?”

“煩得都要死了。”

“你光在這兒抽,確實不解氣。我有個辦法,不知道你敢不敢。晚上別回去了,到我家去住。”

李小滿吐了一口煙,她其實並不會真抽,隻是讓煙霧在嘴裏打個轉,就吐出來。但這不妨礙她用抽煙的方式,排解憂愁。此時,她看著海麵上升起的月亮,不無羨慕地說:“我要是像你一樣就好了。我爸我媽怎麽不去外地打工啊?”

“還是不夠窮。”肖銳一邊說,一邊瞄了李小滿一眼。

李小滿知道肖銳腦子裏想的那點事,上次他拿手機給她看黃色小視頻的時候,她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她並不害怕,也不在乎處不處女,一輩子當處女才可悲呢。她隻是一時還想不明白,和肖銳在一起,自己能得到什麽。電影裏演的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還是像她媽媽那樣,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猶豫之間,李小滿把半截煙扔在地上,對肖銳說:“一宿不回家,我倒不怕,就怕我媽把你給殺了。”

“那多酷呀。試試?”

“試什麽?”

“殺人哪。”

李小滿被肖銳異想天開的腦洞逗笑了,這一笑就像解除了禁止令一般,讓肖銳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克製沸騰的欲望。他拽過李小滿,迫不及待地親了上去。可沒過幾秒,陶醉的表情在肖銳臉上消失了。他鬆開李小滿,然後從嘴裏吐出一塊口香糖:“你怎麽嚼這個呀?”

“抽煙的人都嚼,要不會讓別人聞出來,傻呀你。”捉弄了肖銳,讓李小滿徹底開心起來。

* * * * * *

周末,李小滿窩在**,快中午了還不肯起床。李唐一邊擦地,一邊喊她。準備去加班的丁曉禾,把李唐叫到了一邊。李唐本以為是要勸他別生氣,沒想到,丁曉禾拿出一張照片,好奇地問了起來:“姐夫,這個剛從相冊裏掉出來的。你們那會兒夠年輕的,這什麽時候拍的?”

李唐接過照片看了看:“哦,還有這麽張照片呢,我都忘了。”

“這個人從來沒見過,誰呀?”

李唐看著照片,不知如何作答。照片上一共三個人,左邊是他,右邊是丁美兮。站在中間的林彧,咧著嘴開懷大笑。

“就是以前認識的一個人……”李唐吞吞吐吐地說著,但明顯應付不了丁曉禾執著的眼神。正在這時,手機響了,丁曉禾接起來聽了一下,立刻回答:“我馬上到。”

李唐順勢把照片夾在了相冊裏,對丁曉禾說:“這又催你了?”

“嗯,我得趕緊走了,姐夫。”

說著,丁曉禾匆匆離開。出門前,他又不甘心地看了李唐一眼。李唐依舊在擦地,看不出任何異常。可照片上的人,明明就是那天在樓下與李唐擦肩而過的人。他們拍過這麽親密的照片,不會不認識。可認識,為什麽麵對麵經過,卻又視而不見呢?還是因為自己在場,他們不方便相見?一連串的問題,從頭一天夜裏偶然發現這張照片開始,就在丁曉禾的腦子裏來回盤旋。隻是,現在還來不及想答案。

李唐埋頭擦地,直到丁曉禾關門下樓。他放下拖把,拉起剛從衛生間出來的丁美兮拽進臥室,給她看了這張塵封已久的照片。

“這是什麽時候拍的?”端詳著這張舊合影,丁美兮問道。

“來廈州的第二天。”

“我們為什麽要拍這麽個東西?誰提的議?”

“你看上頭,誰笑得像個大傻子。非要留個念,真當是廈州五日遊了。”

丁美兮把照片湊近看了看:“你說,也就十幾年,怎麽林彧像是換了個人?當初那麽幼稚,嗯?”

“他一直都挺讓人討厭的。”李唐頭也沒抬地回答道,林彧那張臉他多一會兒都不想看見。

丁美兮還沒搞明白其中的緣故,舉起照片問道:“有什麽問題嗎?就一張照片,能說明什麽?”

“丁曉禾見過他。”

“什麽時候?”這個消息讓丁美兮頗為意外。

“前天。當時我和林彧正要接頭,還沒說話,丁曉禾就出現了。然後我和林彧就假裝不認識,過去了。當時以為沒事了,誰想到家裏還埋著顆雷。”

“曉禾故意問你話,你覺得,他是什麽意思?”丁美兮越想越緊張。

“不管是什麽意思,都要想個理由,解釋我和林彧為什麽視而不見。還有,得找個機會,讓丁曉禾盡快搬走,不能讓他在家裏住下去,他是最大的麻煩。”

“你老說麻煩像糖葫蘆,這次還吃得下嗎?”

李唐沒有回答丁美兮的問題,而是自言自語地說:“他看到照片是個巧合,我碰上林彧也是巧合。人這多,還沒個長得像的人了?你說呢?”

丁美兮拿起照片,又仔細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感慨道:“我那時候真年輕啊。你看,脖子上一點皺紋都沒有。”

* * * * * *

加班的內容和往常一樣,每人一堆資料,大海撈針。丁曉禾望著魚缸裏遊來遊去的鯰魚出神,忽然身邊傳來段迎九的聲音:“你們都在幹什麽?龜兔賽跑嗎?”

丁曉禾趕緊把注意力移回到眼前小山一樣高的資料上。身邊的黃海倒是沒出神,不過一直哈欠連天。隔著很遠的朱慧,其實剛剛也在發呆,一樣是被段迎九的一句話叫回來的。

段迎九自己抱著一摞檔案,嘩地倒在桌上:“發呆充愣,想什麽呢?說說。”丁曉禾和朱慧都尷尬地不敢抬頭,沒想到段迎九話頭一轉對黃海問道:“迷迷糊糊,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你在夢遊嗎?”

“沒想到今天加班。熬夜看球,困的。”黃海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段迎九卻絲毫沒留麵子:“你不是我兒子,你是成年人,不管是看球還是分手,先把自己的事情解決好。要麽就別來,早點告訴我,你吃不了這碗飯。”話裏有話,一石三鳥,段迎九說完便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沒一會兒朱慧跟了進來,她關上辦公室的門,坐在段迎九跟前說:“要是不忙,打擾你一分鍾。”

“我很忙。”段迎九頭也沒抬,她的辦公桌上堆著小山似的檔案。

“那就半分鍾。”朱慧十分執著。

“再不說就剩二十秒了。”段迎九依舊沒抬頭。

“我想調走。我的能力有限,配不上這個專案組。是我自己的問題。沒處理好和同事的正常關係,心態也不好,影響了工作,拖了大家的後腿。”

“十秒。”

“根據規定,先進行口頭陳述,調離申請已經寫好了,下午我就送來。”

“說完了嗎?”

“我想走。”

段迎九把手裏的資料桌麵上一扔,抬起頭來對朱慧說道:“你想什麽呢?談戀愛把腦子談壞了吧?缺人缺這麽厲害,新的都找不來,我會放你走嗎?落井下石,你這人品堪憂呀。這件事不要想了,專案組不是停車場,想來來,想走走。除非今天就是預產期,連夜要生孩子,否則你走不了。”

朱慧被噎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她似乎還有話想說,但看看段迎九的臉色,又給咽了回去,轉身往外走去。

這時,段迎九又說了一句:“等這個案子了了,你和丁曉禾,誰幹得臭,不用你們說,我立刻調走,送禮也沒用。還有什麽要說的?”

朱慧停住腳步,想了想,還是把剛才咽下去的話說了出來:“我一來這兒就聽說過,你的婚姻也有問題,拿得起放得下,我就是想問問,你是怎麽做到的?當然,你可以不說。”

段迎九看著朱慧,冷靜而堅定地答道:“結婚搞對象,就是警察抓小偷。勢均力敵,你追我我追你,才能過好一輩子。問題是對手不好挑,挺難的。運氣好就碰著一個,碰不著就拉倒,這麽簡單的事,我也不知道你們為什麽黏黏糊糊的?還要問什麽?”

“沒了。謝謝。”

望著朱慧的背影,段迎九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其實,很多事她也想不通,但那都不要緊。隻要有案子,其他事都可以放一放。放一放,很多事就不是事了。

* * * * * *

天竺山國家森林公園景色極其優美,但老懟一點也不喜歡,爬山太累了。況且他也沒有心情欣賞風景—— 一方麵移民的事兒還沒有著落,他現在已經不要求必須去美國了,澳大利亞、西班牙甚至東南亞,都可以接受;另一方麵,那個跟著他的女學生,也讓他放心不下。周末帶她去了趟鼓浪嶼,連吃帶玩,還留了張銀行卡。可女學生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聽老懟說要出國幾天,竟然問他是不是不回來了。這話讓老懟心裏一酸,他一直放不下這個姑娘,大概就是因為這點吧。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說實話。什麽美國分公司,開業敲鍾,滿嘴跑了一通火車,哄騙姑娘,也寬慰自己。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就是在鼓浪嶼吃最後一頓飯的時候,他接到了相約爬山的電話。

走了很久,老懟終於在一處偏僻無人的山路旁,看見了靜靜等候的林彧。看著他一身專業的登山裝備,老懟喝了一口他遞過來的水,問道:“怎麽最近又迷上爬山了?”

林彧笑笑說:“血壓血糖血脂都報警啦。不想早死,就得動動。”

動動,老懟心裏一顫。林彧最想動的不是自己的胳膊腿,而是他兜裏的錢。

“得跟你借點錢,周轉一下。”林彧直接說道。

老懟猶豫地問了一句:“多少錢?”

“現金,你有多少?”

老懟扇了扇衣角,根本沒有一絲風。他歎了口氣答道:“我就是個CEO,連法人都不是。動公司裏的錢,尤其是現金,不是我一個人說了就算的。”

“說了是借你的,又不是不還。你說個利息,家裏的低,給你按這裏的算。大額存單,再多一個半的點,理財也就這麽多了。”

“我現在有點不敢亂動,我怕被人盯上。”

“為什麽?”

“我有個小公司爆雷了,很敏感。”林彧沒接茬,老懟抬頭看了他一眼,補了一句,“我想想辦法,好吧。”

林彧係緊鞋帶,直起腰看著山林深處,緩緩說道:“回去把你的毛巾擠一擠,掉出來的都不止這個數。你有多少錢,上麵比你自己更清楚。有句話可能不該說,他們都覺得你現在有些——怎麽說呢,猶豫,躲躲閃閃的,不積極了。”

這話比要錢更甚,老懟當然聽得出弦外之音,他急忙辯解道:“這誰說的?我把命都快搭在這兒了,他們還不滿意?你了解我,你是知道的,上麵的哪件事情我不是盡心盡力,光錢我都貼了多少了!”

“你急什麽。堂堂企業家,穩重點。”林彧知道打中了老懟的要害,語氣又平和親切起來,“咱們是自己人,我也跟你掏個底。一朝天子一朝臣,上麵現在喜歡的是年輕人,就像當年的咱們。十幾年前,你幫我找船回金門的時候,不也是紅人嗎?如今不是往日了,再不出點成績,老頭子就要提前退休。到時候,你和我都不會舒服。”

老懟看著林彧,猶疑地問道:“錢也要你來籌,上麵是不是真的不管我們了?”

“我也不願意來,這種事本來也和你無關。管經費的人出了點問題,所以才來找你。摳摳唆唆,曆來連頓飯都不請,我巴不得和你少見麵。”

老懟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一點,他朝旁邊指了指說:“這邊有家沙茶麵還不錯。我請客。”

“你怎麽還愛吃這東西?”

“小時候在家裏,教官讓我天天吃,膩得吐了,還接著吃。他說這是廈州當地人最愛吃的東西,我要來,就得像這兒的人。人就是這麽賤,吃久了,我倒離不開了。”說著,他又看看林彧,“去不去?我掏錢。”

沙茶麵終究沒有吃,林彧說他得鍛煉,繼續往山上走了。老懟沒這份體力,一個人下了山。他一邊走一邊撥打電話,事不宜遲,得趕緊把林彧這邊應付過去,否則他哪兒也跑不了。

“有個事情,你幫我辦一下。”電話沒講完,老懟便看見,遠處有人正站在他那輛老式奔馳旁邊,拿著開鎖工具,捅咕車門。他掛了電話,隨手撿起一個空可樂罐,將它來回一折,再左右一擰一撕,扯出一道鋒利的薄邊,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去。

腳步聲響,偷車賊聽到了動靜,回身一看,老懟已經站在麵前了。但偷車賊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當麵把開鎖的小玩意兒揣起來,像沒事人一樣,迎著老懟走過來。倆人擦肩而過時,他甚至把老懟輕輕地撞了一下。

老懟也沒追究,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繼續往車旁走。偷車賊走出去幾步,忽然感覺手上癢癢,好像有水滴流下來。他抬手一看,手背上被劃了深深的兩道口子,血已經把整隻手掌淌滿了。再看老懟,他站在車門邊,把手裏沾著血的易拉罐一扔,開車揚長而去。

老懟在車上繼續遙控指令,幾個小時後,一個女學生拿著一個背包,走進了一家名叫蓮花首飾的金店。她把背包往櫃台上一放,對裏麵的人說:“我想熔一些金子,打一尊小金佛。”

“有多少?”

女學生把包拉開,露出一大袋耀眼的金條。

* * * * * *

傳真機一張張吐,段迎九一張張看,這些都是老懟名下的銀行流水單。哪吒站在一旁說:“這筆錢數額很大,都是走的個人賬戶,和他的公司運營沒有關係。這麽多的錢帶著不合適,我猜測,要麽就是通過地下錢莊換了外匯,要麽就是黃金。”

段迎九看著一條條流水,若有所思地說:“他那麽摳,這麽多的錢,光吃沙茶麵可吃不完。這是要給誰呢?”

“會不會是,要跑了?”大峰猜測道。

“一個守財奴,他要是想跑,就不止帶這麽多了,準備收網吧。對岸的日子不好過,也許是要買茶葉蛋和榨菜的錢。看看吧,他會等誰來取呢?”

這時,桌上的座機響起——法醫傳來了角川的屍檢結果,角川治療哮喘的藥被人調包,藥物引起支氣管**,和鄧麗君一個死因。

掛斷電話,段迎九對眾人說:“好壞兩個消息,先說好消息,有個好辦法,能查到凶手的藥是從哪兒買到的。”

“壞消息呢?”老魏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段迎九幹咳了兩聲:“角川出事酒店方圓十公裏,看看是誰,去藥店幫一個哮喘病人,買過治療心髒病的噴霧劑。大海撈針,這種笨辦法咱們最有經驗,所以也不算壞消息,對吧?”

對於幹警們,這確實算不上太壞的消息。但對於丁美兮則不然,因為才過了多半天時間,她在藥店購買硝酸甘油氣霧劑的監控錄像就呈現在了段迎九麵前。

“藥是噴霧劑,購買時間是角川死的前一天,都對得上。”播完視頻,老魏在旁補充說道。

段迎九想了想,對老魏小聲說:“我這就和汪洋說一聲——還有,一會兒開會,找個借口,讓丁曉禾先避一下。”

“什麽借口?”

“你經驗這麽多,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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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哪吒蹲在出租屋的設備跟前,戴著耳機,反複調試。忽然,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哪吒起身問了一句:“誰?”

門外的老懟沒吭聲,隔了兩秒,他又敲門。腳步聲漸近,門開了。老懟換上一副熱情的麵孔,單手一舉:“滅蟻藥。你試試我這個,特別靈。”未等哪吒應答,他便不由分說地擠進屋裏,朝天花板和牆壁的連接處張望,“你看你看,都爬到這兒來了”。

哪吒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他上前接過老懟拿來的藥粉,說道:“這兒高,我來撒。”

老懟也沒推讓,直接把藥粉遞給了他:“賴我。前些天去了趟外地,低估了這些小東西,像傳染病,跑到你家來了。對不起啊——這是什麽?”

哪吒回頭一看,老懟正站在被防塵布蓋住的設備前麵。他一邊好奇地問著,一邊伸手掀開了布。哪吒來不及阻攔,老懟一下看到防塵布下的設備,驚訝得說不出話,半晌才呆呆地問道:“膽機,你還有這個?”

哪吒走過來,滿眼期待地說:“你也懂行?”

老懟對眼前的這台雅琴MS-850電子管功放HiFi分體式膽機音響視若珍寶。他前後左右看了一圈,又問道:“怎麽戴著耳機?”

“牆不隔音,怕吵著鄰居。”

老懟蹲下身子,熟練地打開音響,問道:“高頻通透嗎?”

“還行。”

“每個聲道幾個300B管?”

“兩個。”

“分體雙單聲道,全電子管膽整流,這可是個大坑。什麽價?”

“我沒什麽錢,這就算頂配了,去年國慶買的,滿一萬減一千,剛剛不到一萬五。”

老懟一邊看一邊連連點頭:“以後別戴耳機了,我不怕吵。”說完,他摁下播放鍵,頃刻,膽機裏流出來涓涓如水的歌聲。HiFi頂級人聲測試天碟《試音鄧麗君》,此時播放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仿佛不願意打擾鄧麗君的歌聲,在兩個段落間歇的空隙,老懟輕輕地問了一句:“你歲數這麽小,也聽鄧麗君?”

“會說中國話的,都愛聽。”

歌聲再次響起,老懟悠悠地說:“是呀,誰能不愛她呢。”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片刻之後,倆人才有些戀戀不舍地站起來。

老懟先開口說:“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也喜歡膽機。比你還燒得厲害。吃飯我都舍不得,買這個怎麽都行。”

哪吒笑笑:“你剛從坑裏爬出來,我又進去了。”

“改天再來,欣賞你的好歌。”老懟轉身剛走兩步,又被牆上的年曆吸引過去,“現在還掛年曆的可不多啦。”

老懟隨手翻了翻,年曆上空空如也,之前納蘭寫寫畫畫的標記已經**然無存——哪吒在開門前,迅速換好了備用年曆。潛伏在敵人身邊,事無巨細都要留一手。

“這話說得好,不掛白不掛,日子就得精打細算。走啦。”老懟說完轉身出門,隻是在哪吒關門之後,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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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哄女兒,李唐提早到學校門口等著。李小滿也算給麵子,雖然拉著臉,還是上了他的車。一路上,她戴著耳機一言不發,甚至都沒往駕駛座的方向看一眼。

李唐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女兒,輕鬆地說:“那口氣,也該順完了吧?你媽天天罵你,十幾年了你也不生氣。我就說你一回,還是為你好,你還沒完了,真小氣。”

李小滿還是看著窗外,板著臉說:“不等你老婆了?”

“誰叫她老批評你?不管!”

“吹吧。”

李唐一踩油門,車子嗖的一下提起了速度。晚風吹動了李小滿額前的劉海,她嘴角微微上揚,算是跟爸爸和好了。

心情好,路也順,父女倆不一會兒就到了家門口。本以為他們倆最早到家,卻不想,丁曉禾搶先一步。隻見他在門口支了個梯子,搖搖晃晃地站在上麵,在家門口裝了個攝像頭。

“小舅你這是幹嗎?”李小滿好奇地問道。

丁曉禾滿頭大汗,邊擰螺絲,邊回答說:“巷子口那家便利店,進小偷了,咱們未雨綢繆。”

“這個是不是還能連到手機上,實時監控?”

丁曉禾擦了擦汗說:“哪隻鳥飛過去,都知道。”

李唐抬頭望著那個正對著自己的攝像頭,笑著說:“高科技防賊呀,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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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擺好之後,三個人坐在一起邊聊天邊等丁美兮。說是聊天,但李唐和丁曉禾都各有心事。李唐是照片還沒解釋明白,家門口又安了個攝像頭。丁曉禾本來晚上有會,可老魏突然讓他調休半天。聯想到專案組的會議並沒有取消,丁曉禾意識到自己被排除在外了。至於原因,他不得而知,隻是隱約覺得也許和姐姐姐夫以及那張老照片上的人有關。

李小滿心情倒是不錯,加上丁美兮也沒在,她的話顯得格外多。“我媽和那幾個老師在外頭偷偷補課,學校其實都知道。人家就是不說,他們還真以為都是傻子。”

“你怎麽知道?”李唐問道。

“副校長的兒子就在我們班,他爸在家說了,老鼠在哪兒幹什麽,貓什麽都明白,懶得抓。”

“那到底抓,還是不抓?”丁曉禾若有所思地問。

“看心情唄。”李小滿根本聽不出什麽弦外之音。

丁曉禾又自言自語地追問道:“萬一是放長線釣大魚呢?”

李唐沒再說什麽,起身去廚房端飯。隻聽身後李小滿嘰嘰喳喳地說:“家裏有什麽變化,你沒看見?”

“怎麽了?”丁美兮不明就裏。

“這可不像你。平時我藏個什麽你都知道,門口安了攝像頭你沒看見啊?”

丁美兮回頭望了一眼,問道:“誰安的?”

此時丁曉禾搶先對丁美兮說道:“姐,你猜我今天遇到誰了?你和姐夫那張舊照片上,跟你們合影的那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