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東京賭城(4)
叔父盯我了半天,隻不說話,弄得我心頭發毛,不禁道:“我說錯話了?”
叔父搖了搖頭,道:“你學了‘一線穿’的手法是不假,可是你的手法是我教的,但是你卻練不到我這樣的境界。”
我以為是叔父嫌我練功的天分不高,便道:“我比您笨一點,但是努力練習,時間長些,也總會和您一樣的。”
“不是天分的問題。”叔父道:“如果是天分,你比我的高。我對你明說了吧,如果是你爹親自教你‘一線穿’,那你自然能練到極致,也就不用學這飛釘術了。”
我詫異道:“那是為什麽?您的‘一線穿’和我爹的‘一線穿’難道有什麽不一樣嗎?為什麽老爹教我,我能練到極致,而您教我,我就練不到?”
“很簡單。”叔父道:“‘我先問你,一線穿’的要旨是啥?”
“氣。”我道:“提氣、運氣、使氣,以氣貫之。”
“對。”叔父道:“所謂‘一線穿’,就是‘氣出內外貫一線,無論剛柔莫不穿’,所以說這使氣的法門就跟使氣的人關聯極大,我走的是陰極一路,你爹走的是中庸平和之路,而你又和我不同,反而與你爹相近,所以我的境界,你達不到。可是,即便都是‘一線穿’,手法大致相同,因為使氣的剛柔不同,修煉的效果便也有些差異,你用我教的手法,以中庸平和的氣,既無法達到我的境界,也無法達到你爹的境界。懂了吧?”
我驚道:“為什麽您走的是陰極一路,反而教我走的是中庸之路?”
叔父“嘿嘿”一笑,道:“因為你不夠狠,不夠戾,更沒有殺氣!像我這樣的人,殺生多了,自然陰極,不然江湖中人為啥會叫我閻羅?你瞅瞅他!”
叔父伸手一指曹步廊,然後朝他走了過去,曹步廊嚇得麵如死灰,卻也不敢吭聲,隻瑟瑟發顫著,不停的吞咽口水,叔父走到他跟前以後,回過頭來對我說:“道兒,你看他的汗毛,已經豎起來了。”
我近前一看,果然如此,曹步廊的皮膚顏色慘白,寒毛豎起,就連臉上也不例外。
叔父道:“因為我一走近他,他就覺得冷!那就是殺伐之氣帶來的陰寒!你可不行,你挨著他,他都不會豎汗毛。懂了吧?”
我這才明白,“一線穿”的運用,以氣最為重要,叔父和老爹的氣質迥然不同,手法也會稍相詫異,而我是叔父教出來,自然無法達到他們兩人的境界。我略一沉吟,然後道:“達不到您和我爹的境界也沒什麽,反正不過是暗器的手法,暗器也沒有多重要,我少用就是了。隻要我把六相全功別的本事都練好,也是一樣的。”
“道兒,你要是瞧不起暗器的手法,那就不對了!”叔父沉聲說道:“咱們陳家的六相全功,與咱們陳家的相術並稱,冠絕江湖,哪一項本事拿出來單論,都可以笑傲群雄!我是麻衣陳家的嫡係,卻不是家裏頭的長子,所以不能學陳家相術的精髓,於是隻能在相功上下狠功夫。我的天資又有限,跟你爹和你三叔都比不了,就靠著無妻無家,無牽無掛,幾十年如一日的苦學,才掙得了今天的成就!那是耳、目、口、鼻、身、心六相,相相俱到!落下哪個本事都不成!‘一線穿’考究的是你的眼到目到身到心到!這是六相全功中最要緊的本事之一!你能小瞧它麽?”
我見叔父說的莊重嚴肅,知道自己的話可能有些讓叔父不滿了,連忙低頭認錯,道:“是,侄子懂了。剛才是侄子說錯話了。”
叔父緩了緩臉色,道:“我知道你不是看不上‘一線穿’的手法,而是看不上暗器,你心裏頭想暗器不光明正大,偷偷摸摸的打人不咋體麵,對不對?”
“對。”我確實是有這樣的想法。
叔父道:“你既然也是踏入術界的人,就應該知道,這世上從來都是高下相形,長短相應,黑白分明,既然有亮,那就肯定有暗!難道你能隻過白天,不過黑夜?”
我搖頭道:“那不能。”
“就是啊!”叔父道:“天底下有陽謀,就有陰謀,有明槍,就有暗箭,無論哪一樣,你都得知道!因為無論懂哪一樣,都是懂做人!其實暗器也不下流,它跟刀劍槍棒最大的區別不就是暗器是藏起來不叫對頭看見的麽?那是由近及遠,攻其不備,出其不意!隻有那些在暗器上弄毒的人,才叫下流!”
我聽得心悅誠服,道:“侄子知道了。”
“一線穿,你學不到我的境界,也到不了你爹的田地,這是我的遺憾。”叔父瞥了一眼曹步廊道:“可巧,我瞅見這家夥的本事確實還有不賴的地方,他的飛釘術運用巧妙,剛好能彌補你的短處!這就叫緣法!送上門來的,不學白不學!要叫你三叔來說,那就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我躊躇道:“大,真的要學?”
叔父道:“我說的嘴唇都白了,你說你學不學!?”
我道:“那要不要問問我爹?”
“你爹出去了。”叔父道:“我告訴你,今天晚上,你要麽在這裏跟他學飛釘術,要麽去西院跟何衛紅噴侃去!反正我剛才過來的時候,聽見你娘在白話何衛紅,教她主動點,多跟你說說話,何衛紅可就在那院子裏等著你回去呐!”
我嚇了一跳,連忙道:“那我不回去!”
叔父道:“你要是學的話,我就過去說你在練功,練到了緊要關頭,不敢打攪,誰要是來打攪,你就得走火入魔。你要是不學的話,那我可不管你了。”
“中,中。”我連忙道:“我學,我學!大,您趕緊過去告訴他們,說我要徹夜練功。”
“那沒問題!”叔父咧嘴笑了起來,扭頭又看曹步廊,變臉作色說道:“姓曹的,隻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要是明天早上我侄子沒學會這飛釘術,你就等著死吧!”
“啊?!”
曹步廊本來在一旁聽我們說話,不提防突然找他的事兒,嚇的從地上猛然站了起來,叔父指著他道:“叫你閉嘴,可沒叫你說話!”曹步廊滿腹委屈,卻敢怒不敢言,叔父已大搖大擺的去了。
我和曹步廊麵麵相覷,曹步廊咽了口吐沫,道:“小哥,你,你可要上點心啊。我覺得你叔父不是說著玩的,會真要了我的命……”
我道:“我既然要學了,就肯定會上心的。”
曹步廊道:“那咱們現在就開始?”
我道:“好啊。”
曹步廊從口袋裏摸出來一根鐵釘,遞給我,道:“小哥,你先自己拿著,感受感受。”
那鐵釘兩寸多長,幾乎筷子粗細,黑黝黝的生鐵鑄就,沉甸甸的質地粗糙,我在手裏摩挲了片刻,突然感覺這大鐵釘質樸無華,雖然不怎麽好看,但是卻叫人感覺安心,倒也很合自己的胃口。
曹步廊道:“小哥,感覺怎麽樣?”
我道:“挺好的。”
曹步廊道:“那我就開始說了。”
我“嗯”了一聲。
曹步廊道:“一般用的暗器,有特製的和就地取材的,就地取材的多是石子、樹枝、鐵片……用這種暗器的人一般都是本事極高的,像你叔父和你父親那樣,一般的人可玩不轉。特製的暗器種類不少,比如說手中劍、太極球、飛蝗石、金錢鏢、流星鏢、流星錘、海星鏢、回形鏢、旋風鏢、梅花針、指縫針、甩手箭、袖箭、鞋針、彈弓、竹炮、飛爪、毒霧、舌針、吹笛、辮刀……這些特製暗器又可以分門別類,分為力、機、藥、連、吹、風六種,‘力’是指直接用手打出去的暗器,比如飛蝗石、太極球、金錢鏢等,‘機’是說發暗器用的是巧製機關,比如袖箭、彈弓、竹炮等,‘藥’是指喂了毒藥的下三濫暗器,‘連’是指不脫離手腳發膚的暗器,比如飛爪、流星鏢、鞋針、辮刀等,‘吹’是指用嘴噴射的暗器,比如毒霧、舌針、吹笛等,‘風’是指用空氣控製力道、方向的暗器,比如回形鏢、旋風鏢……”
我聽曹步廊說起暗器來,如數家珍,詳盡細致,有許多是我見所未見的,更有些是我聞所未聞的,便不禁對他有些刮目相看,此人果然有過人之處,倒也不是純粹的不學無術的猥瑣無賴小人。我道:“你怎麽懂得這麽多?連我叔父都未必比你更熟悉暗器。”
曹步廊聽我誇他,略微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道:“小哥過獎了,其實也沒什麽。隻因為我精通木工,常弄些奇技**巧,也研究過機關,喜歡拆開一些特製的暗器觀察,所以知道的比較多些。當然,剛才我所說的有些分類是我自己編排的,我也是容納了百家之長,才創出了飛釘術。”
我點了點頭,道:“你接著說暗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