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東京賭城(3)
“開封賭城……”二舅沉吟道:“開封會有這地方?漢生,你聽過沒有?”
老爹道:“我也沒有聽說過這地方——你跟大相國寺的主持空山大師不是很熟嗎?你到開封以後,先去找空山大師,問問他。”
“嗯。”叔父道:“空山老和尚跟開封地界的三教九流術界人物都熟悉的很,要是他都找不到賭城在哪裏,別人就更別想找了。”
二舅道:“正好還可以請他幫忙,共同對付異五行嘛。”
“中!”叔父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去找六叔、三弟、老五、老七他們,叫他們也準備準備。”
叔父走後,老爹和二舅又說些別的事情,無非是術界各門各派的近聞,我在旁邊作陪,卻常能聽到何衛紅和娘在屋子裏的歡聲笑語,心中隱憂起來,便覺不爽,喊了一聲“老爹”,問道:“曹步廊在東院嗎?”
老爹道:“嗯,在東院,你想去瞧瞧就去瞧瞧他,功力已經廢了,可恨也可憐。但總算對你不錯。”
我去了東院,院子裏不見人影,功房裏也無,進了裏屋,見右側屋門緊閉,伸手推開一看,昏黑一片,窗簾閉幕,也無燈火,仔細辨了辨,才看見曹步廊把身子縮成一團,坐在地上,畏在床側。
聽見推門聲,他慌忙把腦袋抬起來,失聲道:“要,要殺我麽——是你啊,小哥……”
我伸手把窗簾拉開,陽光曝曬進來,曹步廊伸手遮了遮眼睛,稍稍適應後又放了下來,我見他滿臉淤傷,眼中遍布血絲,頭發亂糟糟揪成幾撮,衣服破敗,手腳不由自主的發顫,就像是得了什麽怪病一樣,其實是功力被廢了的後遺症。
我本來對此人滿腹怨恨,但是此時此刻,看到他這般可憐相,怨恨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老爹說的是,此人真是既可恨,又可憐,但總算待我不薄。原本想罵他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想踢他幾腳,也於心不忍了。
“小哥。”曹步廊勉力擠出來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我實在是對不住你了。”
“虧嗎?”我道:“好端端的,你為什麽非要去害人?而且還是害對你好的人?!”
“唉……”曹步廊歎息了一聲,道:“我那是鬼迷心竅了。”
“跟鬼有什麽關係?”我揶揄他道:“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沒人逼你,更沒有鬼迷你!不知道什麽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是,是我作孽……你,你父親準備怎麽處置我?”曹步廊目中滿是驚恐的神色,道:“他是不是叫你過來,叫你逼我自殺,或者……”
“你夠了!”我厭惡道:“我們可不像你!你這小人之心!誰要殺你?!殺人難道很好玩?!”
“對,對,我是小人。”聽見不是要害他的性命,曹步廊的眼睛一亮,話也突然利索起來,道:“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呢?都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就是本性難移啊。我這前半輩子過的是什麽生活,小哥你也應該聽說過吧?”
我“哼”了一聲,算是回答,曹步廊繼續說道:“我是在厭勝門裏長大的,學的全是騙人、害人的術,身邊的師兄、師弟甚至徒弟天天勾心鬥角,你會覺得,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你好,凡是對你好的人全都有目的……所以,我才會懷疑啊,你們麻衣陳家跟我素無瓜葛,平白無故的為什麽要收留我?思來想去,我就斷定,你們收留我肯定是衝著《厭勝經》來的,如果《厭勝經》被你們拿走了,你們肯定會殺了我……我越想越怕,所以就做出了那種事……可是小哥,我知道你宅心仁厚,所以我對你可是始終沒有相害之心的!”
“那實在是謝謝你了!”我道:“你害我爹娘,還不如害我!”
曹步廊呐呐道:“我知道錯了,現在後悔也晚了,我肯定是死路一條了……”
曹步廊翻來覆去都是貪戀自己的性命,懷疑我們會殺他,讓我深感厭惡,我大聲說道:“我們不會殺你的!要是想殺你,在路上我就不會阻止我叔父動手,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再回陳家村嗎?!”
“我知道,我知道。”曹步廊連忙說道:“是小哥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相脈閻羅肯定把我殺了,我知道他的手段,死在他手底下的惡人不知道有多少,我能活著,已經是個奇跡了……”
我道:“那你還說你肯定是死路一條?”
曹步廊道:“我是說,就算你們不殺我,我出了陳家村,也一樣是死路一條。”
“為什麽?”
“小哥你忘了我還有一幫子師兄弟啊。”曹步廊苦笑道:“他們可是各個都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以前我有本事,還不懼怕他們,可現在……他們一定會殺了我的。”
我道:“你的師兄弟也殺不了你了。”
曹步廊驚疑道:“為什麽?”
我道:“因為他們也全都成廢人了。”
曹步廊愣了愣,然後驚喜交加,道:“真的?!”
“劉步綱死了,丁藏陽和朱步芳廢了。”我從口袋裏拿出來毒墨鬥在曹步廊眼前晃了晃,道:“這是朱步芳的東西,你認得吧?”
“認得,認得!”曹步廊瞪大了眼睛,道:“那裏麵是毒墨汁!海綿團浸毒,用水填補,可用三年!這還是個新的,我見過朱步芳用。”
我心中稍稍吃了一驚,感情這毒墨鬥這麽厲害!?我還以為裏麵的墨汁用完以後,這墨鬥就廢了,原來裏麵隻要有海綿芯在,往裏注水就可以用上三年!
瞥了曹步廊一眼,見他喜形於色,我不禁冷笑道:“你的師兄弟死的死,廢的廢,從今以後,你的命保住了,這下你高興了?”
曹步廊歡喜道:“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放過那幫妖人的,他們不知悔改,又入了邪教,簡直是死有餘辜!”
“說的就像你不是似的。”我深覺曹步廊品行低劣,不想再跟他多說話了,轉身就要離開,曹步廊忽然喊道:“小哥,你等等!”
我頭也不回的背對著他道:“幹什麽?”
曹步廊道:“你救了我的命,我無以為報,《厭勝經》就給你了!”
“呸!”我回頭啐了一口,厲聲道:“你以為我稀罕你那破書嗎?!”
“不,不稀罕。厭勝門的小小左道怎麽能入麻衣陳家的法眼……”曹步廊訕訕道:“那,那我把飛釘術傳授給你吧?我雖然功力被廢了,可是飛釘術的技巧仍然知道,傳授給你,不是什麽難事,你隻要……”
我不等曹步廊把話說完,便打斷他道:“中了!你不要再說了,你和你們厭勝門的東西,我全都不要,也一概不學!”
曹步廊低聲道:“那,那你不是還拿了毒墨鬥麽?”
“這是我叔父叫我收著的。”我道:“這東西太厲害,隨便丟在外麵,如果被壞人撿到了,貽害無窮!”
曹步廊道:“那和合偶你不是也收了麽?”
“你!”我被曹步廊氣的語塞,本來想說“還給你”的,但是又十分的不舍得,畢竟心存“明瑤”的念想,真是氣憤憤有口難言,俗話說拿人手短,真是不假。
曹步廊見我不語,以為我動了心思,便道:“小哥,其實飛釘術不是厭勝門的本事,那是我自己悟出來的獨門絕技,江湖上再沒有別人會使!我見過你動手,也見過你的手掌,你掌心圓潤,掌緣渾厚,五指粗長,食指、無名指又是一樣長短,且與中指相差不多,這是你從小練功練出來的迥異於常人的一雙手,非常適合學習此術!而且我可以肯定,如果你學了這飛釘術,威力勝我十倍!”
“不學!”我道:“拿了你的和合偶,我已經後悔都來不及了!再學你的飛釘術,該多惡心?不學!”
“幹嘛不學?”一道聲音忽然自外而內傳來,接著叔父的身影便踏進了屋子裏。
“大。”我迎上前去,道:“您回來了?”
“嗯。”叔父斜著瞪了曹步廊一眼,嚇得曹步廊渾身一顫,不自覺的往後縮了縮身子。
“老賴種,看見你就想弄死你!”叔父罵了一句,曹步廊更是害怕。
叔父又看向我道:“這賴種雖然賴種,不過還是有點真本事的,他剛才也不算吹牛,他的飛釘術確實獨步江湖,我沒見過別人會使。就是他的功力太弱,所以施展出來威力並不十分的驚人。不過,對付一般的好手也綽綽有餘了。道兒啊,你學了是有好處的。”
“對,對。”曹步廊道:“陳相尊說的對極了,小哥,我也是一番好意……”
“你閉嘴!”叔父瞪眼道:“我和我侄子說話,你少他奶奶的放屁!”
曹步廊立時閉上了嘴,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我倒是沒想到連叔父也叫我學曹步廊的本事,心中一時難以接受,道:“大,我學咱們陳家的‘一線穿’手法,那是正道,如果練到您那樣的程度,自然也是獨步江湖,為什麽要學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