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消弭無形(3)

我心中不由得打了個鼓:不會吧?叔父向來都稱自己是童子身的,往哪裏會生這麽個漂亮的女兒?而且看範瞻冰的樣子,和叔父長得也不像啊。

薛笙白說話的聲音雖小,可是範瞻冰也聽見了,臉色頓時變得囧紅。

“胡嚼啥呢?!”叔父瞪了薛笙白一眼,道:“二十年前,範文宗和他媳婦兒在湘西遭了難,我出手幫了一把,所以才結下的交情!那時候,範文宗的媳婦兒懷著孩子——就是你了?”

“對。”範瞻冰說:“就是晚輩。這事兒我爹娘曾經多次提到過,我也記得清楚,可是我實在是沒想到能在這裏遇上您。

“嗯。”叔父又問那“複哥”道:“你剛才說怪不得也是這意思?”

“不是。”那“複哥”微笑道:“我的意思是,怪不得一掌就打飛了我,原來對手是相脈閻羅!我本來沮喪的很,想死的念頭都有了,可現在感覺神清氣爽,沾沾自喜!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還不夠格跟相脈閻羅交手呢,我今天算是揀著了!”

“馬屁精!”薛笙白低聲嘟囔了一句。

叔父隻當沒聽見薛笙白的話。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叔父的臉色已經緩和多了,問那“複哥”道:“你叫啥名字?你的本事……你不是範家的吧?”

“晚輩不是範家的。”那“複哥”道:“家父江公伯吾,跟紅葉道長是兄弟。晚輩江道複,族中排行第十四,因此又稱江十四。”說罷一指那矮個兒的男子,道:“這是晚輩的族兄,江道成,別名江十三。”又指四人中最後的那女子,道:“這是晚輩的兄嫂,茅山派的外門弟子,籍貫安徽阜陽,因為家臨潁水,所以姓夏,單名一個潁字。”

“哦,這樣啊。”叔父道:“說了一圈,都不是外人。就這個夏潁,也和我們同吃一川的水,都沾個潁字。隻不過我們吃頭,她吃尾。”

說罷,叔父上前解了那江道成的穴道——原來在叔父把他丟在地上的時候,順手封了他的穴道,所以他就一直沒能站起來。

穴道解開之後,那江道成和夏潁都朝叔父施禮問好,我也自己報了姓名,五大隊諸人似乎不願意暴露身份,都不吭聲,江、範、夏四人察言觀色,也不理會他們。

叔父道:“除了你們四個,沒別的人了?”

範瞻冰道:“確實沒有了,隻有我們四個來了。”

叔父道:“那說說吧,為啥要害我們?”

“害你們?”那江道成瞪大了眼睛:“前輩怎麽這麽說?是前輩先動的手,而且把我們打得一敗塗地!”

“那還不是你們先弄點蟲子,害死了我們這邊倆人!?”薛笙白憤憤道:“後麵又一直學我們說話,你們是何居心?!”

“蟲子?學你們說話?”江道複一愣,突然間臉色變得古怪起來,那範瞻冰也是同樣的表情,兩人相視幾眼,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江道成和夏潁也是忍俊不禁,四人“吭哧吭哧”笑成一堆,我和叔父麵麵相覷,不知他們何故發笑。

“笑什麽笑!?”薛笙白怒道:“今天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叔父也道:“別笑了!笑得我心裏發毛!”

江道複忍著笑,道:“這事情實在是有些好笑。前輩,我看咱們是互相誤會了!”

叔父道:“誤會啥了?”

江道複說:“前輩剛才遇到的情況,是不是你們說一句話,四麵八方都會有同樣的回音?”

“是啊。”叔父道:“你說你們弄這些惡弄人的歪門邪道幹啥?!”

“那不是我們弄的!”江道複說:“前輩聽說過‘山語’嗎?”

“山芋頭吧。”叔父說:“不但聽過,還吃過。咋了?”

“不是山芋頭。”範瞻冰笑道:“是‘山語’。山水的‘山’,言語的‘語’。”

叔父愕然道:“那是啥東西?”

範瞻冰道:“就是這茅山腳下,這片林中獨有的一種邪怪。擅長模仿各種聲音,而且全都學的惟妙惟肖,真假難辨。我們也曾經吃過它們的虧,這次來,就是為了除掉它們!”

我聽得瞠目結舌,五大隊諸人也全都不信,計千謀看向許丹陽,許丹陽沉吟著,緩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袁重山道:“你們莫不是編造什麽謊話哄騙我們?”

薛笙白道:“對啊,什麽山語,我們聽都沒有聽說過!”

江道複不理會薛笙白,而是指著他們帶來的四色燈籠,朝叔父說道:“前輩看見這燈籠了麽?”

“嗯。”

江道複說:“這是我們特製的燈,蠟燭中含了專門迷翻那山語的奇香。誰想到剛進林子沒多久,就跟前輩莫名其妙打了一架。你說不好笑嗎?”

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一直沒有嗅到什麽味道,突然就隨風來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感情是江、範、夏四人的燈籠發出來!

叔父提起一個燈籠,嗅了嗅,點點頭,道:“是這個味兒!”

看來是真弄錯了!

我又是好笑又是氣憤,忍不住道:“那山語長什麽樣子?藏在什麽地方?為什麽要模仿人說話?”

範瞻冰伸手朝下指了指,道:“就在咱們腳底下!”

聽見範瞻冰說那山語就在我們腳底下,我大吃一驚,急忙跳開,五大隊諸人也紛紛慌亂,著急忙慌的觀察自己的腳下,隻有叔父穩如泰山,左右瞅瞅,道:“這地上平穩穩的,不像是有鑽過的印兒啊。”

範瞻冰道:“它們不從土裏鑽,而是從樹裏鑽,這林子裏很多樹都是空心的,因為被山語給鑽透了。而且就是因為它們能躲進樹心裏,所以在模仿人說話的時候,很難被人發現。”

“哦!”叔父恍然大悟似的,道:“怪不得聲音那麽近,卻啥都瞅不見!我還以為是啥絕世高手躲的遠遠的嚇唬老子呢!哈哈,說穿了不值一提啊!”

叔父的神情輕鬆起來,我卻越發覺得心裏頭發毛,因為這林子中什麽都不多,隻有樹多,這身前身後,身左身右,高高矮矮的都是樹,誰知道那棵裏麵就藏著一個害人的山語在暗中窺伺著你?

範瞻冰瞧見我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觀察那些樹,不由笑道:“陳師兄放心,它們是不會出來的。”

我勉強一笑,道:“為什麽啊?”

範瞻冰道:“山語陰毒,卻另有一樣天性,在人死之前,絕不露麵。”

我好奇道:“那又是為什麽?”

範瞻冰道:“因為據說它們也曾經是人,但現在卻成了怪物,而且戕害同類,所以就沒臉再見人。”

“曾經也是人?”我越發的摸不著頭腦,道:“它們究竟是些什麽東西?”

範瞻冰歎息了一聲,幽幽說道:“它們的肉身原本都是這山林裏的野猴子,它們的靈魂卻是這林子裏的冤魂厲祟,相互糾纏的久了,就混到一起,變成了害人的怪物。”

我驚住了。

“野猴子?冤魂厲祟?”許丹陽搖頭道:“這就奇怪了,冤魂厲祟不都喜歡附身於人嗎,為什麽會和野猴子糾纏?”

計千謀也狐疑道:“這裏靠近茅山,冤魂厲祟避還避不及,又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呢?”

“這就要追溯到東晉之前了。”江道複說:“在很久之前,還沒有茅山派的時候,這片林子比現在的幅員還要遼闊,其中更是有沼澤,有野獸,瘴氣遍布,是個很危險的野去處。所以,在那個時候,迷失在這裏的古人有很多,死後魂魄不消,便都成了冤魂。再到後來,還有些攔路打劫,殺人越貨的強人,再加上戰亂時期死傷的兵員,又造就了許許多多的的厲祟。因此,這片林子裏的氣很亂很亂,甚至能幹擾現在的儀器,平常人走進來便很容易迷路。若是到了夜裏,這其中的氣就更亂了,即便是相脈中的高手,用具有靈力的羅盤也很難辨別方向,除非是精通五大目法中的靈眼,能望得見氣,才能夠走得出去。”

袁重山在旁邊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許丹陽略一沉吟,又問道:“這裏離茅山並不算遠,茅山派立派之後,其中的高手應該能覺察出這林子裏的古怪,他們就不來管管嗎?”

“當然要管了。”江道複說:“因為這林子中祟氣深重,不但傷人性命,還衝撞茅山的風水,所以到後來,茅山派的宗師高手便特意把這林子選為修煉之地,常常在其中築壇起法,攘凶納吉。茅山派的曆代高手用各種符籙、命丹將林子裏的冤魂厲祟都給鎖鎮了起來,這片林子也確實安寧了好長時間。”

許丹陽道:“那現在為什麽又亂了呢?”

“嗬嗬……”一直沒說話的江道成突然發出一陣冷笑,道:“這多簡單,因為後來又有人作孽了唄!”

許丹陽道:“什麽意思?”

江道成卻“哼”了一聲,不願意搭理許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