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消弭無形(4)

許丹陽微微尷尬,好在江道複又接著說了起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隻是據說啊,是在七八年前吧,有一群年輕人衝進了這片林子裏,說什麽破四舊、斷迷信……進來毀了法壇,燒了符紙,碾了命丹,趕走了所有修行的道長……那些冤魂厲祟便重新獲得了解脫,又開始作亂起來。不過,由於它們先前被禁錮的時間太長了,怨念和執念也更重,所以,它們都不願意逃出這片死地,就要在這裏害人!可是,這片林子裏又很少有人出現,隻有那些野猴子。因此,那些冤魂厲祟便附身在了林中的野猴子身上。日久天長,漸漸成了後來所謂的怪物——山語!”

眾人都陷入了沉默,我覺得江道複和範瞻冰不像是在說謊,可是這故事聽起來卻實在有些離奇。

“難以置信!”薛笙白突然大聲道:“我是淮南人,離這裏並不算遠,怎麽就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等怪事?!”

“潁姐。”範瞻冰突然衝夏潁說道:“叫他瞧瞧!”

夏潁瞥了薛笙白一眼,並不搭話,而是提著紅色燈籠,湊到自己臉前,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後斜向走出三步,到了一棵大樹前,放下燈籠,在袍中一摸,手裏多出來一把匕首,“唰”的在那樹上剜出個窟窿來。

“空的!”我一眼瞧見了那樹心是空的!心頓時砰砰亂跳起來,這裏麵有山語嗎?

正在眾人都瞪大了眼睛時,夏穎又摸出一顆紅色的丹來,“嗖”的丟進那窟窿中,然後快步後撤,隻聽“砰”的一聲響,那樹中迸發出一道殷紅的焰火,跟著又爆出來一具尺餘長的黑色毛茸怪物!

叔父急往前看:“這就是山語?”

“對!”江道複說:“這就是山語!”

我也湊近了去看,那山語蜷縮成一團,應該是死了。它全身上下都長著寸長的毛,隻有臉上幹幹淨淨的,五官具備,像是人臉,卻又比人臉寬的多。

“它隻有一條腿!”薛笙白突然叫了起來。

“也隻有一隻爪子!”計千謀喃喃歎道:“真是怪物!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夏潁看向薛笙白,道:“現在你信了吧?”

薛笙白無語。

許丹陽賠笑道:“眾位真是好手段,我也是命脈中人,咱們算來是同道。還要請教幾位,這山語究竟為什麽要模仿人說話?”

夏潁沒有說話,範瞻冰道:“為了殺人啊。”

許丹陽驚異道:“殺人?”

“是呀。”範瞻冰道:“它們羞於見人,卻還要殺人,隻能用這法子。野猴子本來不會說話,但是和人的魂魄糾纏在一起之後,時日長久,就全都會了人話,而且極其擅長模仿人言,但它們並不懂是什麽意思,學到什麽,就說什麽。隻要有人在夜裏出現在林子中,它們就會用這種法子來折磨人,直到把人給折磨死,然後吃人的屍骨,取人的魂魄。”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五大隊諸人也都麵麵相覷,臉色難看的厲害。

當真是天下之大,無怪不有。

今天若不是江道複、範瞻冰等四人湊巧來滅山語,我們這群人說不定就真的要死到這片野林子裏了,到時候,屍骨無存,魂魄還得跟野猴子作伴,再去害別人,想想都不寒而栗!

我心有餘悸的說道:“四位師兄師姐,今天真是多謝你們了。我們都欠你們一份恩情!”

“欠什麽人情?”薛笙白道:“咱們又未必能死到這裏麵。”

叔父道:“白天出不去,晚上學你說話,你能受得了幾天?別不識好歹!”

薛笙白不敢作聲,許丹陽又是賠笑,道:“確實要多謝四位道友!不過,我剛才聽道友們說,你們之前就在這裏吃過虧?那你們是怎麽脫身的?”

江道成冷聲道:“你們幾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們憑什麽跟你說?!”

許丹陽“嗬嗬”道:“這位道友誤會了……”

“好了!”江道成打斷許丹陽的話,道:“連姓名都不願意講,還說別的幹嘛?!”

薛笙白一臉憤憤,計千謀皮笑肉不笑,袁重山麵無表情,許丹陽尷尬的看向叔父,叔父裝作沒瞅見,許丹陽又看我,我覺得也不好讓他太過難為情,便替他問,道:“江師兄、範師姐,你們那時候是怎麽走出去的?”

範瞻冰的臉突然一紅,道:“說起來,那次也怪我太任性了,一不小心闖了大禍。”

“那怎麽能怪你呢?”江道複柔聲說道:“你也不知道的呀。”

範瞻冰道:“還是我太任性,明明知道是有危險的。”

江道複說:“那也是人之常情……”

任誰都瞧得出來兩人略顯膩歪,我還罷了,感覺挺美好溫馨,叔父卻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道:“你們倆,這是在處對象?”

範瞻冰的臉色更紅了,腦袋深深的垂了下去,不作聲響。

江道複雖然也頗為尷尬,但好歹是個漢子,勉強笑了笑,說道:“好叫相尊知道,我們江家和範家已經訂過親了。”

叔父點點頭,道:“門當戶對,不賴。”

我也喜道:“好,真好。”

江道複不想把這個難為情的話繼續下去,連忙撇開說回正事,道:“那一次,其實是阿冰來茅山玩耍,我和我十三哥、十三嫂陪她一起。黃昏時候,我們四人下了茅山,也是紅葉道長好心,特意交待我們要快些趕回家去,不要在路上隨便亂逛,尤其是不能進這片林子裏,說會遭遇怪物山語。哪想到——”

“哪想到紅葉道長越是不讓我們來這裏,我就越是好奇。”範瞻冰理了理頭發,自責式的一笑,道:“那就是我任性不懂事了。我們經過這片林子外麵的時候,就覺得怪怪的,但我就偏偏想進來看看,甚至還想瞧瞧究竟什麽是山語。複哥拗不過我,就跟著我進來了,還連累了十三哥、潁姐……結果,我們進來沒多久,就迷了路,而且也被那些個山語學說話,幾乎把我們給嚇死、折磨瘋掉!”

我道:“那你們到最後是怎麽脫險的?”

範瞻冰道:“是紅葉道長不放心,和一竹掌門下山來進林來看,把我們給引出去的。”

叔父詫異道:“一竹老道進來這林子能出的去?他的道行有那麽高?”

“凡事事先有準備就好辦的多。”範瞻冰道:“一竹掌門和紅葉道長進來林子的時候,每隔一丈就貼兩張符,作為路引。直到尋到我們以後,又循著‘路引’走了出去。”

“好哇!”叔父頓時瞪眼道:“這個老奸巨猾的貨,明明知道這裏有危險,居然不事先囑咐我一聲!”

我道:“大,一竹道長也不知道咱們會進來這裏的。”

江道複也笑道:“在一竹掌門眼中,有什麽危險能難得住相尊呢?對了,相尊和陳師兄你們是為什麽進這片林子的?”

“我們啊,嗯,是追一個邪教徒。”叔父道:“他已經死了。”

說完這句話,叔父還低聲嘟囔了一句:“算來算去把自己帶進去了,奶奶的腿……”

我知道叔父言語中的意思,那是說叔父算計張易,想在這林子裏套張易的話,結果沒想到我們差點死在這裏。

範瞻冰等卻沒有理會叔父那話,隻是吃驚道:“你們找的那個人,被山語給折磨死了?”

“不是。”我道:“是一種從人臉裏鑽出來的肉蟲把他害死了。”

“臉裏鑽出來的肉蟲?”範瞻冰的臉色變了。

“對,很惡心的。”我說:“還會生翅膀,飛的極快,傷人異常厲害,挨著就透!”

“啊?!”江道複、範瞻冰等全都愕然,道:“這林子裏還有這種怪物?怎麽我們之前就沒有遇到?”

“我們之前懷疑那肉蟲是這個林子裏的怪物,但是現在看來,應該不是林子裏的怪物。”我道:“可能與一個邪教有關。”

叔父道:“不說肉蟲的事兒了,還說這個叫山語的野猴子,你們今兒黑進來的時候,貼符了沒有?咱們能不能循著符出去?”

“沒有貼符。”江道成硬邦邦的說:“我們今天夜裏來,就是要滅掉它們!滅掉它們,就不怕走不出去了。”

“你們有啥法子弄死它們?”叔父道:“就一棵樹一棵樹的找?不是有的會藏到地下麽?對了,你們剛才找山語的時候,用燈籠蓋著眼是啥意思?”

“這四個燈籠是我們特製的。”江道複指了指那四色燈籠,道:“除掉那些山語就用它們!”

“這,這燈籠紙是符紙拚接成的吧?”許丹陽瞧了那四色燈籠幾眼,突然吃驚道:“裏麵的味道,也像是,像是命丹的丹香。”

“行家!”江道複朝許丹陽豎起了大拇指,自己也微微有些得意,道:“這四色燈籠,每一盞的燈籠紙都用了內外兩層,十二張符紙拚接而成!燈籠中的蠟燭,則是八丸命丹糅合所製!每根蠟燭的燈芯兒,又是四張符紙撚成的卷兒,燈籠的骨架,則是兩根骨刺所製!”

“大手筆!”許丹陽雙目放光,道:“都說江家與茅山淵源極深,深諳三山符籙的正宗法門,現在看來,真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