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來日大敵(6)
“前輩。”許丹陽突然朝叔父一拱手,恭敬的說道:“您老修得五大目法之夜眼,可視黑夜如白晝。這黑暗中的情形,我們看不清楚,您看的清楚。所以晚輩鬥膽,想請求前輩帶著我們走出去。”
“恭維的話就不要說了,聽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叔父道:“這萬一我要是帶錯了路咋辦?”
許丹陽笑道:“前輩怎麽會帶錯?就算是偶有失誤,我們也肯定是無怨無悔的。如果前輩答應了,出去林子以後,五大隊必有重謝!”
“重謝不用了,我也想出去,順道兒帶你們。”叔父環顧四周,前後左右都仔仔細細觀望了一陣,然後鎖著眉頭問我道:“道兒,你約摸著咋樣?”
我實話實說道:“大,我心裏沒底兒。”
叔父“嗯”了一聲,又問道:“那你說咱們是走?還是不走?”
我道:“要不,等天明了再說?”
雷永濟自己出走,跑了一圈回來,莫名其妙就死了,還弄了一臉的肉蟲……這讓我心中實在是瘮的慌!
叔父道:“為啥等天明?”
我道:“我想想雷永濟的下場,心裏頭發怵,天明了也能壯壯膽子。”
叔父口頭上嘟囔了句:“這孩子沒出息。”卻扭頭衝許丹陽說道:“我心裏沒底兒,還是等天明了再說吧。”
許丹陽愕然,道:“前輩,這……”
“別這啊,那啊的了,老老實實的待著最踏實。”叔父說:“羅盤都玩不轉,我就是有雙好眼,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亂跑亂動。”
“嘁!”薛笙白道:“大名鼎鼎的相脈閻羅也不過如此!”
叔父翻著怪眼道:“那你去探探路?”
薛笙白不吭聲。
叔父罵道:“有膽子就滾蛋,沒膽子就憋住!成天就你的歪嘴話多!”
薛笙白大怒,隻喘粗氣,不敢還嘴。
許丹陽賠笑道:“前輩,咱們真的不走了?在這裏待一宿?”
“不走了,等會兒都找個樹杈子睡一夜。”叔父道:“你有喝的、吃的東西沒有?拿出來分分,快渴死、餓死了!”
許丹陽道:“水我這裏沒有,吃的東西,我有些特製的壓縮餅幹,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慣。”
叔父道:“拿來吧,我不挑食。”
我因為餓得很,便狼吞虎咽吃了一包巴掌大的壓縮餅幹,給噎了個半死。
袁重山看見,說道:“陳世兄,我這裏有水,要麽?”
我翻著白眼,連連點頭。
袁重山背了個綠色的軍用水壺,看著不大,卻很容物,我喝了個舒暢,又給叔父喝,輪番幾次都沒喝完。
許丹陽、計千謀、薛笙白隻慢慢吃餅幹,卻不喝一口水,嘴唇都幹的起皮了。
邵如心既不吃,也不喝,就釘子似的矗在那裏,冷冷的看著我們。那眼神,帶點不屑,還有些悲天憫人,看的我一陣陣心寒,不禁暗忖:這小妮子長大了得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許首領,把這張易的屍體給化了吧?”薛笙白吃了陣兒東西,一抹嘴,突然說道:“一直留著他,我怕再生什麽變故,也不知道那肉蟲留了卵沒有。”
許丹陽道:“好,化了吧。”
薛笙白朝計千謀使了個眼色,示意讓計千謀看好袁重山,計千謀點頭領會。袁重山察言觀色,也知道兩人的勾當,隻是歎氣苦笑。
薛笙白拖著張易的屍體到一棵樹下,翻藥兜,撥動藥粉,準備往那屍體上倒,那屍體卻突然傳出一聲喊:“塊給我藥!”
“哎呀!”薛笙白嚇得一蹦三尺高,白著臉就躥了回來。
我們也全都驚得失色!
那聲音是張易的,張易的屍體是要異變了麽?!因為什麽?!又怎麽會這麽快?!
薛笙白喘著粗氣,喃喃道:“怎麽會異變?怎麽會異變……”
眾人都瞪大了眼睛去看,黑暗中也瞧不清楚,隻有叔父看了片刻,詫異道:“沒動靜啊。”
張易的屍體一動不動,除了剛才那聲突如其來的喊叫之外,再無別的異樣變化。
“可是剛才他就是說話了。”薛笙白驚慌的環顧我們,道:“你們都聽見了吧?”
“你們都聽見了吧?”
“聽見了吧?”
“吧?”
“……”
一陣回聲,在樹林子裏**了開來。
眾人麵麵相覷,都愕然無比!
計千謀道:“這林子裏怎麽會有回聲?”
“怎麽會有回聲?”
“有回聲?”
“聲?”
“……”
又是一陣回聲**了開來。
眾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如果說這是在山穀中,在空****的走廊裏,說話有回聲,那不足為奇,可這是一片樹林子啊!
而且之前無論是誰說話,都沒有回聲,現在怎麽突然就有了呢?!
袁重山卻又是興奮又是惶遽,嚷道:“我就說這林中定有古怪!”
“林中定有古怪!”
“定有古怪!”
“古怪!”
“……”
我忍不住大喊一聲:“啊!”
頃刻間,四麵八方都是我“啊”的回聲。
“哈哈……”叔父笑道:“有意思!”
“哈哈……有意思!”
林子裏回**的都是叔父的笑聲,我不禁毛骨悚然。
計千謀壓低了嗓門,道:“我看咱們還是快走吧,這林子裏是不可能有回聲的。”
“可能有回聲的。”
“回聲的。”
“……”
周圍也同樣傳來了低沉的嗓音,和計千謀的一模一樣。
我猛然醒悟,道:“這不是回聲!是有人在假冒咱們的聲音!就像之前假冒袁前輩的那樣!”
“是有人在假冒咱們的聲音!就像之前假冒袁前輩的那樣!”
“就像之前假冒袁前輩的那樣!”
“袁前輩的那樣!”
“那樣!”
“……”
“不錯!”袁重山也道:“這不是回聲!”
“不是回聲!”
“回聲!”
“……”
“是哪路高手,露個麵吧?!”叔父振聲大喝道:“裝神弄鬼的,不算本事!”
“裝神弄鬼的,不算本事!”
“不算本事!”
“本事!”
“……”
叔父大怒,罵道:“鱉孫,我日你八輩祖宗!”
“日你八輩祖宗!”
“八輩祖宗!”
“祖宗!”
“……”
叔父快瘋了,暴跳如雷的還要再罵,我趕緊上去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話了,因為我也快瘋了!
之前還感覺在大屋子裏亂喊亂叫聽回音很有意思,可是現在,我們每說一句話,林子裏都會有四五句重音,這種感覺真是難受之極,簡直是快要了我的命!
叔父想罵娘,卻又不好說話,氣的直跺腳錘樹!
我想了片刻,拉過叔父的手,在他的手心裏寫字,問道:“大,對方是人還是鬼?”
我之前和明瑤就曾經這樣交流過——我又忍不住想起了她。
唉……
若是依照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對方最好是鬼祟。因為,如果是人在和我們作對,就太可怕了!
想想,剛才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藏在袁重山背後,模仿他的聲音,而我們竟一無所知!到後來,又模仿張易的聲音,我們仍舊是沒有發現!若真是人,那這人的本事該有多高?!
可是叔父沉吟了片刻,卻在我手心裏一撇一捺,寫了一個字:“人。”
我心中不禁凜然,慌忙又寫字問道:“為什麽?”
叔父回道:“鬼的味兒我多少都能聞出來。”
我明白了叔父的意思,他老人家到現在也沒有嗅到什麽異常的味道!
我失望的收回了手。
五大隊那邊,看見我和叔父在手心裏寫字交流,也得了靈感,許丹陽拍了拍邵如心的腦瓜子,又伸出了自己的左右手,用食指、中指圈了個圓,扣在自己的兩隻眼睛上,朝邵如心比劃。
邵如心當即會意,叮叮當當的開始從自己的衣服裏掏東西,很快,便摸出來兩塊圓鐵片。
小小的手掌攤開,邵如心尋找著樹葉縫隙中投射出來的月光,捏著架,迎了上去,把手掌放在月光下——我這才看見,她手心裏的鐵片是兩枚占卜用的銅錢!
月光照在那銅錢上,色澤便開始變得異樣起來,似乎被賦予了某種力量。邵如心拿起銅錢,蓋在自己的雙眼上,把眼睛透過銅錢的方孔來看向四周。
恍惚中,我想了起來,老爹似乎說過:“玄門五脈,各有各的觀祟之術。”邵如心施展的,便是卜術中的一招,喚作“透陰目”,這招手段隻能是年紀不超過一紀的卜術高手才能施展出來!
那銅錢也是卜術高手特製的有靈性的道具,透陰目施術者從那方孔中,可以看到肉眼無法瞧見的鬼祟。
由此可見,許丹陽跟我是一個想法的,他也希望這林子裏搗亂的是鬼祟,而不是人,所以才叫邵如心用這法子來觀察。
計千謀、袁重山、薛笙白全都緊張的盯著邵如心。
隻見邵如心緩緩的掃視著前後左右,身子轉了一個圈,又回到遠處,然後放下銅錢,收歸口袋,漠然的朝許丹陽搖了搖頭。
雖不言語,但是這意思很顯然——搗亂的並不是鬼祟!
如叔父所說!
許丹陽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