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禪院紅劫(16)

我心中暗忖,當這烏龜把碎石子全都吐出來以後,就又能用“痰”傷人了!

事不宜遲,我將力氣蓄於右腿,一招撕雲裂劈下,憤然踢向那烏龜的脖頸!

如此一腳,足能把它的腦袋踢下來!

卻不料那烏龜連番吃虧,也學了乖,嘴裏的碎石子還沒有吐出來完,就把腦袋縮回了龜殼裏去!

我一腳踢空,落在地上,雖是軟土,但用力過劇,還是踢的生疼,差點沒把腳踝給弄斷。

“往裏麵打!”叔父說了一聲,在旁邊又捏石子,往那龜殼裏麵接二連三的投擲,我也有模學樣,撿石子,往龜殼裏打。

如此這般,我和叔父比賽似的,暴風驟雨一樣,把那龜殼裏麵打的“砰砰”一陣亂響!

那烏龜忍耐不住,猛地把腦袋伸出龜殼,又要“吐痰”,但此時我和叔父都已經有了防備,它想再傷到我們叔侄,已是萬難。

我們閃身躲避的同時,並不忘記把手中石子打出去——烏龜的“痰”擊不中我們叔侄,卻連“吃”我們叔侄不少石子!這麽一來,真是痛的激靈拐彎,不多時,便又把腦袋重新縮回龜殼裏去了!

這次它是打定主意做個真正的縮頭烏龜了。

“繼續打!”叔父道:“縮進去就再往殼裏麵打,從裏麵給它打爛!”

叔父話音未落,卻見那大龜四腳用力,像個陀螺一樣,在原地轉起圈圈來。

開始我和叔父還沒弄明白這龜孫要幹什麽,過了片刻,才醒悟過來,這龜孫放歪招了!

它這樣轉起來,我和叔父的石子不好打進它的殼裏麵,它卻能不時的偷襲,十裏八猛的探出腦袋,吐一口痰就又縮回去——雖然是失了準頭,可是勝在出其不意和攻擊頻繁,走的是亂拳打死老師傅的套路,我和叔父有幾次都差點被擊中,隻好遠離這王八蛋。

叔父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人都說烏龜王八是笨蛋,看來百聞不如一見,來親自比比就知道人家也精著哩!”

“阿彌陀佛!”天然禪師突然上前,飛身落在烏龜的背上,然後又緩緩坐了下來,雙手合十,雙眼微閉,喃喃念誦起來,那烏龜越轉越慢,須臾間,停了下來。

“好手段!”我和叔父不由得對天然禪師異口同聲稱讚。

“好!”眾僧也紛紛喝起彩來,都為主持的神功所傾倒。

天然禪師一笑,道:“這就是婆娑禪的坐功,講究的便是一個‘定’字。若要定,自需身重如山……”

“主持!”眇目和尚突然叫道:“烏龜又動了!”

那大龜確實在動,不再旋轉,而是緩緩往後蠕動!

天然禪師以千斤之力壓伏的大龜無法旋動,但那大龜也確實神力驚人,竟還能做直線爬行!

而它要去的地方就是池塘!

在陸地上對付這大龜尚且艱難,一旦它到水下,就更是難上加難了,我和叔父都明白這一點,因此急忙上前阻攔。

我見那大龜的尾巴又粗又長,便俯下身子伸手去拽那大龜的尾巴,不料剛剛一碰,它的尾巴就猛然甩動——我萬萬沒料到這大龜的尾巴能如此靈活,悴不及防中,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雙手手背幾乎是同時挨了一擊,痛得我“哎唷”一聲,不由自主的縮手向後,那感覺不亞於被鋼鞭抽了一下,打眼看時,血痕赫然,觸目驚心!

叔父跟我是同時動手的,隻不過我抓的是那大龜的尾巴,叔父抓的卻是那大龜的兩隻後腿,就在我“哎唷”慘叫的時候,叔父也觸電似的把手縮了回來,往後一退,道:“好厲害!”

我連忙問道:“怎麽?”

叔父道:“你瞧這大龜的腳,四根爪子,比鋼筋鐵鉤還粗還硬!又黑的嚇人,應該是有陰毒——剛才差乎撓我一下!”

說話間,那大龜已經馱著天然禪師爬到了池塘邊,天然禪師無可奈何,總不能跟著那大龜下水,便跳上岸來。

那大龜卸下“重擔”,更是輕鬆,迅速的爬入水中,然後撥動水花,調轉身子,把腦袋伸了出來,兩隻眼睛怨恨而挑釁的掃視我們了一圈,又往池塘中央遊去。

等到了劉永勝的屍身旁邊,那大龜又開始啃食起來,隻不過這一次,它不在浮在水麵上,而是把龜殼露在水麵上,腦袋卻潛在水下。

我們隻能瞧見一絲絲血,從水下冒到水麵上。

此時此刻,我們再用石頭去投擲那大龜,也無濟於事了,根本不能傷它分毫。

叔父繞著池塘轉了兩圈,找不出任何破綻,無可奈何之下,不禁憤憤然,遷怒於天然禪師,道:“老禿驢,都怨你!”

天然禪師無辜道:“貧僧怎麽了?”

叔父道:“你剛才稍微多用一點力氣,把那大龜壓得不能動彈,我就有辦法收拾它!都怨你沒成色,壓不住不說,還差點叫個大王八給帶坑裏去!”

天然禪師道:“貧僧已經使出十成的定力了,誰料到那孽畜有馱碑之能,奈何?”

“那也是怨你學藝不到家!”叔父道:“你的婆娑禪功沒練到家!”

天然禪師無言以對。

叔父瞪眼道:“說話,現在咋辦!?”

天然禪師呐呐道:“等它再上岸了吧。”

叔父道:“那它要一輩子不上來呢?”

天然禪師遲疑道:“那……總不至於吧?”

“廢話!”叔父道:“那屍體夠它吃一兩天了!我總不能一直在岸上守著吧?要是這件事傳出去,說我陳漢琪連個王八都對付不了,還得蹲守?我可丟不起這人!算了,算了,我不管了,反正這是在你的廟裏,等它哪天餓了,爬上來,把你廟裏的大和尚、小和尚、老和尚全都咬死,吃光吃淨!”

眾僧聽見這話,都嚇得臉色大變。

“主持!”眇目和尚跑過來道:“得想個辦法製服了那孽畜啊,免得它再傷害無辜,毀我佛門清靜之地啊!”

“這……”天然禪師道:“你有什麽辦法,能製服那孽畜?”

“我……”眇目和尚苦思冥想,頭皮都快撓爛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我心中暗忖:如果明瑤在這裏的話,肯定會想出對付那大龜的辦法來,可惜……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家幹什麽呢,快不快活……

突然間,我靈機一動,忍不住說道:“我想到了!”

叔父道:“說!”

我猶豫道:“有一個笨辦法,還有一個簡單的辦法。笨辦法安全,簡單的辦法危險些。”

叔父道:“先說安全的笨辦法。”

“竭澤而漁。”我說:“把這池塘裏的水抽幹,那大龜就無可依仗了,想對付它就簡單多了。”

“安全是安全的,不過這個法子也太笨了!”眇目和尚評價道:“這麽大個池塘,抽水抽幹要抽到哪年哪月?再說,還得堵住上遊的溪水,太麻煩了。還不如等它自己爬上來——說說簡單的辦法吧。”

我道:“下水殺它!”

在水下,那大龜雖然如虎添翼,但是攻擊力度也會相應的減弱,比如甩尾打人就不會那麽疼了,吐出來的“痰”的溫度也會因為水溫而升高,破壞力也會因為水而受阻。

此外,大龜在水下必定會放鬆警惕,不會像在陸地上一樣縮頭縮腦,隻要用一件趁手的兵器,說不定能出其不意的斬殺它!

而我手中正巧就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丁蘭尺。

叔父卻道:“你這法子是直接……可誰能下水殺它?”

我知道叔父水下的本事是有限的,他也很少下水。

天然禪師也道:“貧僧水性不熟。”

其餘眾僧紛紛說道:“我也不會遊泳……”各個都唯恐指派到自己。

“也沒指望你們!”叔父道:“這個法子也不行——道兒,咱們走吧,管不了了。”

“大,我能下去。”我自小在潁水附近長大,喜歡潛水,想到能在水下與大龜鬥上一場,雖覺危險,可更覺刺激興奮。

少年天性,總歸是冒險的血性大過持重的老成。

“不行!”叔父卻立即搖頭,斷然否決了我的提議,道:“咱們行俠仗義的條件是先保住本錢。咱們又不是地藏王菩薩,下地獄的事情不幹!”扭頭對天然禪師說道:“老禿驢,我們叔侄告辭了,你自求多福吧!”

說罷,叔父拉著我就走。

“相尊不能見死不救啊!”眇目和尚跑過來,撲的跪在地上,抱住叔父的腿,苦苦哀求。

其餘眾僧也都跑了過來,攔住叔父和我,各個聲淚俱下,可憐難當。

經過這半天功夫,這些和尚都清楚,我和叔父一旦離開,這大寶禪寺之內,再沒有能製住那大龜的人。

他們要是還繼續住在這廟裏,就極有可能成為那大龜的腹中餐。而離開大寶禪寺,又無處可去。因此哪裏會放我和叔父離開?

叔父道:“求也不中!都讓開!”

眾僧不退,叔父渾身用勁兒,把一幹和尚震的人仰馬翻,各個灰頭土臉。

天然禪師歎息道:“罷了,一切皆有因果,看天意吧。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