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公子醉酒
入口辛辣，清冽甘香。
陳處默隻覺得有一股暖流，順著自己喉嚨，緩緩的向體內灌注。續而由胸腹之間，向四肢四骸快速的分散開來。
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加入了某種催化劑一般，飛速的流動起來。流於膚表，流於發根，流向整個身體的每一根末梢神經。
他的整個人，好似一瞬間，被某種神奇的東西喚醒。對這個世界的感知能力，都莫名的都提高了幾度。
頓時就覺得，自己全身熱血沸騰，充滿了力量。
一碗酒下肚，酣暢淋漓。這種感覺，他實在太久沒有經曆過了。
記得上一次，應該還是跟著父親，在那次驚心動魄的政變之後大醉了一回，才隱隱約約有了那種飄飄俗仙的感覺。
但今天，區區一碗酒，難道就令自己達到了**？
他不相信，伸手端起第二碗酒，他仿佛就從一個遙遠的地方，聽到了自己兄弟傳來的話語：“兄長，這酒怎樣？”
“這酒怎樣？這酒怎樣？這酒怎樣……”
好似有一連串的回音，回**在他的耳畔，簡直讓他不敢相信。
他的大腦無比的清醒，好像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但卻為何聽到的聲音，都起了回聲？
盯著自己兄弟的嘴，處亮也沒有戲耍自己。可為什麽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都變成了雙份？
他忍不住懊惱，心想難道是因為今天太累了，空腹飲酒的緣故？
這酒實在太好了，他打娘胎裏出來，就沒喝過這麽好的酒。
端正了自己的態度，他想，為了處亮能敞開肚皮，把這家店吃垮。為了自己在長安地麵上鬥酒不敗的戰績。為了和那狗屁規矩多多的酒博士的那個賭約，他必須喝。
這麽好的酒送到嘴邊上，那辛辣的味道，終於沒有先前那麽霸道了。
第二碗下了肚，他隻感覺濃烈甘香，那股辛辣味覺莫名其妙的化作了繞指柔，口感變得綿潤爽滑，不覺分泌出許多口水來。
“客官別光吃酒，也嚐嚐鄙店的菜，菜，菜，菜。”可惡的酒博士，像是在笑話他一樣，堆著一臉的壞笑，站在旁邊，不肯離開。
心裏的火氣，像是澆上了一桶火油，轟得一聲爆炸了。
陳處默隻感覺自己身上每根汗毛都立了起來，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泡在一池溫水裏。
他斜著眼睛，狠狠的瞪著那個酒博士，手伸向第三碗。
不經意間，忽然聽見咚得一聲。扭頭看去，就發現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兄弟，整張臉居然貼在了桌麵上，臉上紅通通的豬肝顏色，嘴歪著，不住的流著口水。
他伸向第三碗的手，終於彎道超車伸向了陳處亮的腦袋：“二，二郎，瞧，瞧你，這點出息。”
陳處默心裏一驚，無比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舌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打結了，已經有點不聽自己使喚了。
不過，他的大腦一如既往的清明。因此他相信自己還遠遠沒有醉，現在所有的表象，不過全都是因為自己空著肚子飲酒造成的。
隻要自己吃上兩口菜，緩上一緩，立刻又能生龍活虎，把桌上剩下的三碗全都幹了。
雖然眼睛告訴他，桌上有六碗，但他知道，有三碗是影子。處亮丟掉的臉，哥哥我一定幫你撿回來。
這時候，就見店內的樓梯上，緩步走下來一位身著圓領寬袍的華服少年。
那少年臉上帶著三分笑意，緩緩的向他走來，毫不客氣的坐在了他對麵的凳子上。
“小可孟凡，便是鄙店的主人。陳兄能空腹飲盡兩碗高度烈酒，已屬人中翹楚。醉酒傷身，陳兄大可不必再勉強自己……”
“你，你瞧不起我們兄弟，是不？區區三碗，有何難哉。今天本公子就喝，喝，喝給你看。”
“哎，陳兄你醉了。今日暫且就歇在本店如何？待酒醒之後，再走不遲。”孟凡誠摯相邀。
可陳處默卻怎麽看怎麽覺得，這胖子在嘲諷自己。
“誰？誰說我醉了，我喝給你看。”陳處默的手，在虛空裏抓了兩抓，終於排除了兩個虛影兒，手碰到了第三碗酒。
他很慶幸，自己沒有弄灑這第三碗酒，這足以證明自己還沒有醉。
他抬起朦朧的醉眼，得意的看向對麵那個細皮嫩肉的小郎君，舉碗說道：“來，看我幹了這最後一碗，再扶著我兄弟，過那灞橋。叫，叫你們看看我陳家，虎父無犬子。”
“咕咚，咕咚，咕咚。”
孟凡無奈的看著陳處默粗大的喉結一陣滾動，第三碗終於還是平安的落入了陳大公子的肚子裏。
陳處默得意的咧嘴一笑，砰得一聲，把碗拍在了桌子上。
他隻覺得自己腦子一熱，靈魂便在這一瞬間，得到了某種升華，飄飄然飛入了浩瀚的天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姓什麽？”孟凡雙手捧著自己圓鼓鼓的腮幫子，饒有興致的看著對麵呆呆愣愣的陳處默。
“陳處默，嘿嘿。”陳處默本能的張嘴答道。
“你爹是誰？”
“當朝右武衛，大將軍，宿國公，陳知節。”
……
“是位公子。師父，他這是怎麽啦？”孟順緊張的扶著陳處默雄壯的身軀，不使他仰麵倒下去，其它兩個店裏上菜的夥計，也跟著圍了過來。
“沒事，他人已經醉了，你們扶他兄弟到客房去歇息吧。”孟凡站起身來，笑道：“你該睡了，陳兄，咱們明天再聊。”
他話音未落，隻聽砰得一聲，陳處默的大腦袋，就重重的砸在了飯桌上，把孟順給嚇了一跳。
孟順趕緊上前，和那兩個夥計費了吃奶的力，終於把陳處默和陳處亮兄弟給抬到了後麵的客房。
孟凡開的這間酒樓，在唐代屬於砥店的性質。
這種酒樓，不光可以吃飯，喝酒。還可以住宿或者寄存貨物，錢款。更可以代為兌換錢帛。是綜合性一體化的服務場所。
這可並不是他的首創，實在是長安東市遍地都是這樣的砥店，他也是從唐朝老祖宗這裏學來的。
眼看著幾個人把陳家兄弟抬進了後麵，店裏的生意也漸漸的忙碌起來。
進他店裏來的人物，大多是鮮衣怒馬，氣質不俗的有錢人。理由十分簡單，因為他已經將店裏的菜單用紅紙抄寫了一份，升在了店門口的牆上。
那些目睹了天價酒菜的過往行商們，看見這塊牌子，大多望而怯步。剩下敢於進來的，自然都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