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司馬俱

朱虛以東十五裏,山坳之間綠樹成蔭,清澗穿林而過。

在山林之間,僅存的百餘護衛仍在苦苦抵抗。

他們已經拋棄糧食,金銀,以此為誘餌,換取一線生機。

可那蛾賊並未拾金而走,而是固執的追隨他們,穿越山林,直到汶水。

“少主,南麵就是汶河,不能往北走了,再往北走,蛾賊就追上來。隻要渡過汶河,咱們就還有一線生機。”手中持著短劍遊俠兒不顧臉上的血痕,看到汶水,臉上便綻放出光彩來。

此時已經是初秋,過了雨季的汶水水流不再湍急,變得柔和起來。

“生機?”何德無神的雙眼再度有了光彩,他急道:“過去之後,蛾賊便不再追趕?就能吃上肉羹,喝上酪漿?”

遊俠兒不忍搖頭,隻能點頭。可蛾賊一路追擊,天知道要追到什麽時候。肉羹、酪漿更別說了,他們所攜帶的糧食,金銀都已經拋棄,哪有還有吃的。

“那船又在何處?”

“北麵漁船太遠,隻有囚徒一路可走。”遊俠兒搖頭,汶水貨運並不發達的,往北走頂了天也隻有幾艘漁船可用。

何況現在,蛾賊就在身後,他們不會容許自己登上漁船。隻有泅渡,才有一線生機。

“可公子不會水。”一旁老嫗尖聲道。

“我背他過河。”遊俠大喊道:“想活命的現在便跟我朝著汶水前進,落在後麵的人,現在我史虎管不了了!”

何德聞言,露出笑容,邁不動的雙腿勉勉強強又走了幾步,才一屁股坐在濕冷的土地上。

遊俠兒見狀,隻能將其攙扶起來,背在背上,朝著汶水而去,開始渡河。

隨著步子深淺不定,人背上的何德似要哭出來了。他從小到大,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哪裏見過這般光景。

“少主,這汶水上遊河道寬約一裏,水深卻不過一人高,輕易便能泅渡而去。等過了河,咱們就安全了。”

遊俠兒見狀,似安慰自己一樣,重複了一般剛才說過的話,眼神也變得堅毅起來。

因為汶水南麵最後一個屬於青州刺史部的縣城叫做安丘,安丘往南便是徐州琅琊國。

與混亂的青州不一樣,徐州出了陶謙這樣一號猛人,短短數年他就將境內的黃巾要麽剿滅,要麽收編。既不肯死,也不願意投降的,都被趕到了青州去了。

這也是青州黃巾更為猖獗,也是何德等人冒險想要度過汶水,將家私送至徐州的根本原因。

隻可惜,蛾賊來得太快,數騎攔住他們去路,千餘蛾賊隨後趕到,將他們逼入山林。

何德一行人且戰且退,穿越山林到了汶水邊上,仍舊在司馬俱的捕獵範圍當中。

“強渡汶水?某家還以為這些泥猴變得世家子不肯出山。非要在山林裏麵藏著。”

司馬俱年過三旬,留著胡須,長得不高,卻使得一手好刀法。

在何德忍痛拋棄金銀輜重的時候,他就知道前麵還有這些財物更重要的東西。

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渡河,追上去,除了領頭的,其他全殺了!”

司馬俱一聲令下,身邊的青州黃巾便朝著汶水湧去。

他們席卷整個青州,攻陷州郡不知凡幾,眼看著朱虛縣就要到了,立下功勳的人除了分得的戰利品能多上一份,還能多幾個下屬,一躍成為伍長,什長。

時值初秋,他們從青黃不接的州郡而來,為的便是朱虛城外黃橙橙,沉甸甸的栗米。

他們的渠帥司馬俱清楚,沒什麽比吃飽肚子更重要。

在斥候的偵查下,他對朱虛最清楚的認知就是,朱虛富庶,百姓在連年戰爭當中無甚損失,城中大戶何家,鄭家每年還在將糧食高價出售青州其他郡縣,牟取暴利。

此人武勇不及管亥,智謀不及臧霸,卻對自己的地位十分清楚。在他想來,真正決定青州走向的並非是兵多,而是糧足。破敗不堪的青州郡縣養不活數以百萬的黃巾軍,但他能保證自己麾下的一小搓,一萬“壯年”精銳,並四萬餘他們的家屬能夠活下去。

在朱虛進入他的視野,成為首要目標後,他便打定主意,不在理會一側管亥,徐和等人的請求,而是朝著偏安一隅的朱虛前進,親率最精銳的一千人作為前鋒,想要一戰而定朱虛。

而後,他派出去的斥候,騎著張純張舉作亂時,從流落青州的烏桓人手中奪來的烏桓馬,輕鬆截住何德一行,逼他們逃竄。

現在遊戲時間結束了。

在何德麾下老弱婦孺,族兵過半渡過汶水之時,司馬俱下屬的青州黃巾也一擼袖子,看著雲層當中橘色的太陽,開始泅渡。

“那是?”

宛如黃昏的水邊荒草萋萋,正是水鳥築巢的好去處。

可那影影綽綽的人影,卻讓司馬俱警醒起來。

他是沙場宿將,打了大半輩子的敗仗,能夠活下來,成為青州黃巾的一方渠帥,全靠對於危機的敏銳觸覺。

“哪來的漢軍?”

無需多言,那赤巾,漢甲的模樣,直叫司馬俱心頭火氣。方才爭搶貨物的時候,他就拔刀砍翻兩人,才能控製局勢。

現在斥候帶著周遭的情報消失不見,讓他心中警鈴大作,忍不住退後半步:“盧新,你領三百人,北麵接敵,本渠帥為你們壓陣!”

“記住,此戰勝了,你便是首功。”

“區區百餘漢軍,何足掛齒。”盧新咧嘴大笑,扛著漢劍道:“渠帥放心好了,最多片刻,我便將那些漢軍的衣甲奪來,獻給渠帥。”

司馬俱聞言大喜,這盧新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對他是忠心耿耿,能力不俗。

眼下聽到盧新打包票的話,他也將放心的將汶水北麵的敵人,交給盧新處理。

“加速渡河,別讓姓何的跑掉。”司馬俱憂心忡忡的再度眺望北麵,這股漢軍來得不早不晚,偏偏在自己渡河過半的時候到來。

難不成是半渡而擊?

念及於此,他剛想大吼一聲,撤回軍士,卻發現遊得最快的人,已經度過了汶水。

不過五百米的河道大半都是過膝深,在不會水的人眼中宛如天塹。但在會水的人看來,隻是一條小水溝。

“不行,結陣......”

“船,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