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患得患失
“陳將軍,我明白了,這就是你的逆鱗啊?”其中有一個官員不懷好意地掃視著圍觀民眾,說道。
秦川怡然不懼:“是又如何?誰敢再來動動我的逆鱗試試。”
“唉,秦將軍……”最開始比較和善那個官員隻能不斷搖頭歎氣。
兩百多名戰俘,分別被判處綁架、拘禁、強奸、殺人、破壞公私財物、危害公共安全、反人類之類罪名,被一一處斬。
然後一把大火,伴隨著村民的歡呼,就把這些罪犯的軀體和頭顱,化成了一捧飛灰。
在這之後,秦川很快離開了石炭壩。
黃力君等義勇軍,又協助完成了村民撫恤、烈士葬禮、村民葬禮,並在俞先生的帶領下,分別參加了軍祠和村祠的祭祀。
隨後這支軍隊就和所有的村民一起,投入到了搶收小麥的緊張勞動中。不過黃力君他們首先搶收的是昆明池周圍的那些麥,據說這些麥將是屬於義勇軍的財產。
自從被抓到大陽以後,楊奉就知道自己可能活不長了。皇甫嵩一向對黃巾軍毫不手軟,極少有放人活路的時候。
說起來,這輩子也不算虧。楊奉想著,自己本來隻是楊縣冶戶,如果不是參加了郭泰的黃巾軍,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至少自己吃過了以前從未吃過的山珍美味,還討了個媳婦。一想到媳婦和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楊奉又變得有點怕死起來。
隻是這都快十天了,那些漢軍隻是把自己和一夥兄弟關著。既沒有人來審問,也沒有被拉出去砍頭,讓楊奉變得患得患失,心中也充滿了焦慮。
而且這隻軍隊很是古怪,每天吃三頓飯不說了,就連楊奉等人每天也能獲得三次饅頭。
雖然每次隻有兩個,不怎麽能吃飽,但這饅頭鬆軟味美,讓楊奉不免覺得,要是能再多幾個就好了。
當然最主要的古怪是每天晚上,這座軍營就好像學堂一般,總會響起朗朗書聲。
那些雜亂的聲音互相幹擾,但楊奉想知道他們到底在念些什麽,便打斷了同牢兄弟的聒噪:“住嘴。”
他豎著耳朵仔細辨認,倒真讓他聽清了距離較近的一些內容。
“……當初蘇武出使匈奴的時候,才四十歲。他在北海忍受了十九年的寒冷和孤獨,頭發胡子全都白了。回到長安的那一天,長安的人民出來迎接他,看到蘇武已經白發蒼蒼,但手中仍然緊握著那根毛都掉光了的旌節。人們沒有一個不感動的,都說蘇武是個有氣節的大丈夫。”
楊奉仔細地聽了一個多時辰,搞明白了這是一篇叫《蘇武牧羊》的“課文”。
作為一個不識字的黔首,這個故事他從未聽過。沒想到朝廷還有還這樣的官員,這實在是出乎楊奉的意料。
在他眼裏,朝廷的官員全都是老家的薔夫、三老一類人物,隻知道拚命往自己家裏撈錢,絕對不會管百姓的死活。
當然,蘇武貌似跟老百姓也沒什麽關係。但楊奉相信,那個在自己起事後,跪在自己刀下尿了褲子的鐵官(金曹掾史),絕對不可能是蘇武那樣的人。
“你說,他們在搞什麽?”楊奉思索半天,找不到答案,就向同牢兄弟問道。
“什麽搞什麽?”黃巾兄弟一輛茫然。
於是楊奉向他們轉述了《蘇武牧羊》的故事,還說道:“這一定是假的吧。”
“這是真的,蘇家後人現在都還是扶風世族呢。”其中一個兄弟,明顯是知道這個故事的。
“他們天天念的就是這些?”另一個兄弟問道。
“對呀,所以我問你們,你們覺得這有什麽用?”楊奉道。
“大概……就跟郭老大常常講太平道一樣吧,他們信這個。”一個兄弟有些不安地說道。
他這話隱約有不怎麽信太平道的意思,要是被郭泰和他身邊親近的人聽見了,恐怕免不了一頓責罰。
不過楊奉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什麽。
楊奉不是很懂太平道。
他加入黃巾軍,隻是因為鐵官對下層冶戶、鐵匠的壓榨越來越狠,大家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加上黃巾軍席卷而來,勢力龐大,因此他們就順勢加入。
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比如自己的同鄉好友徐晃,之前甚至還做過郡吏,同樣也在大勢之下加入了黃巾軍,成為了自己的得力手下。
因為楊奉為人仗義,在楊縣冶戶中頗有威信,所以帶著一群冶戶加入黃巾軍後,很快便得到了郭泰的重用,漸漸成長為了一名能獨當一方的將領。
最近一兩年,白波黃巾軍與地方豪強來往密切,為了販運食鹽獲利,還勾結南匈奴殘部於扶羅,跟河內郡守張揚也有大量的食鹽換糧食交易。
這些舉動,並不象太平道的描述裏那樣,是衝著各人安守本分、沒有欺淩掠奪、生活自由自在去的。
這讓楊奉對郭泰經常宣揚的太平道,從以前的半信半疑,變得不再怎麽相信了。
他看明白了,這世上哪有什麽太平,都是為了一口吃的,為了活下去而已。
這一日,忽然有漢軍士卒打開牢門,喝道:“楊奉,出來。”
十幾天的關押,讓楊奉的身體有些虛弱。
六月的日頭也很毒辣,出了牢門,楊奉眯上了眼睛,還是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
他見到了當時抓住了自己的那個怪物。
現在楊奉已經知道了,這個怪物是這支漢軍的首領,荊州牧秦川。
“楊奉,你可願降?”秦川開門見山地問道。
“嗬嗬,降了還不是一死。”楊奉雖然不太想死,但這些年他見過了太多死亡,倒也不是很懼怕。
“我不殺俘,若是你願降,我會想辦法保住你的命。”秦川道。
楊奉猶豫了,歸根到底,他還是舍不得死的,至少他還想再見見自己的妻兒。
不過想到妻兒,也讓他猛然清醒過來,自己不能降。
若是死了,妻兒還有黃巾兄弟照顧;但要是降了,搞不好妻兒就會被殺。
“我不能降。”楊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