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掉以輕心
董卓不屑地道：“秦川極為貪財，若他知道我董家之豪富，隨便漏點給他，也比他辛辛苦苦開十年地強，他會知道該怎麽做的。”
在董卓心中，並不覺得破壞秦川的建設成果，來逼迫秦川就範能算什麽大事。
就算幾千畝幾萬畝地又怎樣？郿塢的庫房裏藏著十萬斤白銀，三萬斤黃金，到時候隨便賞賜秦川一點，不是遠遠超過那些土地能獲取的財富嗎？
“我不是怕他，我的意思是我們這樣迫他答應，他對我董家不一定會忠心。”董旻道。
“哪怕他不夠忠心又如何？隻要我還活著，他就翻不起浪花。等十年以後，家中小子們長大，他一個外人，就算有什麽想法也是孤掌難鳴。”董卓傲然道。
一個婢女端著酒，往堂中送去，卻被藏在窗下的董千秋嚇了一跳，正要問安，卻見董千秋將指頭豎在唇前，示意她不要做聲。
婢女便隻是點一點頭，裝作沒看見，把酒送了進去。
她知道董卓疼愛孫女，若是自己惹惱了董千秋，哪怕她不會說話，自己也會受到太師的懲罰。
“……再說，秦川還年輕，沒有受過什麽教訓。他狂傲得很，卻不知道，獨狼在山中是活不長的，我敲打他也是為了他好。”
董卓繼續跟董旻聊著：“哪怕是到了我這種地位，還不是要小心翼翼地維持各方關係？你看我忽爾暴起殺人，忽爾又大度封度官，其實這裏麵都是學問。”
董旻點頭道：“可惜我家董琅不成器，大哥家的董璜算是最老成的了，可終究還是缺了點機變，不及二哥一成……不然，也無須為了個秦川煞費苦心了。”
“即便秦川沒有什麽才能，隻要千秋高興，我也非要他娶了千秋。”董卓語氣蠻橫地說道。
董千秋在窗外偷聽，心裏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
她不想讓阿祖如此對待秦川，但她也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阿祖如果不逼迫，秦川是不會樂意娶自己的。
在董千秋見過的人中間，隻有秦川完美符合她對“英雄”的想象。她覺得，秦川簡直就是照著自己的想法生的。
包括第一次秦川打斷了她聽故事，她帶著恨意的偷窺，總共隻見過兩次，秦川的模樣就在她心中抹不去了。
所以當阿祖問她願不願意嫁給秦川時，她雖然十分羞澀，還是勇敢地點了頭。2
此後她忍不住留意關於秦川的一切，直到有人給她帶來了兩冊印刷版的《漢語》。
得知這是秦川寫的“書”，董千秋就讓人教自己學習“正字”。
她原本就識字，哪怕不會說話，學習正字也十分簡單。
看到孔子的故事時，不禁讓她若有所思；看到周文王小時候砍了自家的桃樹，卻因為誠實，被父親免於責罰的故事時，她莞爾一笑，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親……1
董千秋把這兩本書看到最後，被《我的祖國》裏描述的風光所吸引，不禁暗想：我們大漢所治真有這麽廣大嗎？難道這些地方，秦川都去過？
雖然儒家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說法，但畢竟太過空泛，遠不如秦川這種實實在在的描繪，將世界之廣大展現在了董千秋眼前。
她常常愛不釋手地翻閱著《漢語》，哪怕裏麵的每一個小故事，都已經牢牢地記在了她的腦海裏，還是忍不住一遍遍地重溫。
這書可比那些枯燥難讀的經史子集有趣多了。
那個男人，他到底懂得多少東西啊？
但是今天的偷聽，才讓董千秋意識到，自己似乎給喜歡的人帶來了麻煩。
“主公，荊州牧秦川求見。”有家仆入堂稟報。
“恩？”
不僅是偷聽的董千秋，就連董卓和董旻都嚇了一跳。
難道秦川這個人真是提不得？一提他，他就到？
“他不是在河東嗎？”董旻皺眉道：“這事有點蹊蹺。”
董卓沉吟片刻，對家仆道：“你去找李沽，讓他安排三百刀斧手，二百弩手，披掛整齊，於堡門和哨塔上埋伏。”
秦川之勇武，董卓自己就體會過，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這邊董千秋聽到董卓殺氣騰騰的安排，不禁著急，也不顧會被阿祖責罰，跑進堂中拉著董卓的衣角使勁搖晃起來。
“千秋，你是何意？你不想我殺秦川？放心，我不是為了殺他，但不得不防。”董卓道。
但董千秋還是不肯鬆手。
“也罷，你就跟我一起出去，先看看那秦川是何來意。”董卓道。
他沒有貿然放秦川入堡，是因為秦川來的太突然了。而且自己前不久才故意弄了人去給秦川找麻煩，現在還根本不知道這個愣頭青會有何反應。
董卓帶著董旻和董千秋，在一群親兵的簇擁下，登上了塢堡的門樓。
夕陽映過來，照著秦川的臉頰，把他的影子長長地拉在地上。
秦川沒有著甲，頭盔也沒戴，甚至短戟都被他取了留在外麵隱蔽處。因為他知道，若是想進塢堡，是不可能頂盔摜甲的。
他的頭發淩亂，麻衣肮髒，象是幹活的苦力被汗水浸過的樣子，眼睛裏滿是血絲，卻仍然炯炯有神。
“秦川，你不在河東，跑來我這裏有何事？”董卓站在門樓上，高聲問道。
“我願娶渭陽君為妻。”秦川站在堡門前，平靜地答道。
一片沉默。
董千秋的臉一下子紅了，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跟著阿祖過來，但也不願意就此離開。
董卓也感到很無語。
雖然這原本是他的目的，但弄成現在這樣，就很詭異。
這件事從頭到尾，也隻是董卓曾委托蔡邕提了一句。
不管是秦川沒有當場答應，還是董卓暗地裏施加壓力，這一切，從來都未曾擺到過明麵上。
董旻和董卓麵麵相覷。
若是秦川東征歸來，發現自己的老巢受到打擊，然後領悟到人不能沒有靠山，托人帶話表示願意聯姻，上門提親，那這件事完全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皆大歡喜。
但他這樣突然千裏迢迢地跑回來，衝到別人家門口，把這件暗地裏的事情一下子挑明……
雖然不知道“鋼鐵直男”這個詞，但此刻秦川在董家諸人眼中，無疑已經是這個詞的典型代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