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少俠
洛芬看出吳住有點尷尬，微笑著向鍾敏請教道：“我們沒來過，不太明白什麽是動物的設施？”
鍾敏又看向洛芬，歎了口氣道：“你們連這都不知道嗎？現在這裏就是個動物園，連規則都全改掉了。比如園內被隔出很多小房間，一次隻能進一隻寵物，還嚴格限製時長。而且裏麵的排泄物每天隻清理兩次，之前針對人類的心情日記裝置，現在也全都給動物使用了……”
“媽媽我聽不懂。”吳素素擰著眉頭抬頭看向媽媽，額前細小的皺紋不禁令洛芬心生憐愛。
可洛芬也聽不太明白，又問鍾敏道：“什麽是心情日記裝置？”
“那個屏幕就是。”鍾敏指向不遠處一塊大透明屏解釋道，“它會根據心跳血壓等數據推測遊客心情，再通過文字描述出來。如果遊客喜歡那些文字，就能付費製成精美照片留作紀念……可現在都變成描寫動物心情的裝置了。”
吳住也看向鍾敏所指處，那是座巨大的玻璃屏，可以看到淡粉色的文字懸浮在屏幕前方。從側麵也能發現一條條文字邊緣正與剔透的屏幕保持平行。屏上除了文字也有類似景點抓拍的全息照片，還賦有不少文字描寫以博遊客喜歡。
“這付費花園也算是費了心了。”吳住感歎道。
“騙小孩的東西。”鍾敏白了眼吳住，“本來這裝置就隻會寫好話，現在被強行用到動物身上。這裏這麽多種動物，怎麽可能有統一的測量心情方式？其實就是在那亂編，連寵物主人都懶得看，更不會買。”
“媽媽我還是聽不懂。”吳素素要哭出來了。洛芬笑著哄道：“就是說這個花園會知道動物們在想什麽，然後寫出來哦。”
“哇！可以知道動物在想什麽嗎？”
“對呀！想不想去看看？”
“你不能這樣誤導孩子。”吳住打斷洛芬道，“都說這些都是AI胡亂編的，而且今天我們是來……”誰知話才說一半，吳住的電話響了。
“是廠裏打來的。”吳住看了眼觸控屏就接起了電話。觸控屏上立刻投影出兩個人，一個是看似五十歲光景的中年人。另一位一臉精幹，穿著蔚藍色的西服，有雙寶藍色的眼睛。他站在中年人身旁，笑盈盈地看著吳住一家，最後眼神停留在了吳素素身上。
吳住見到中年人後忍不住啊地一聲：“廠長？”
中年人點頭示意，對吳住吩咐道：“很抱歉影響你們，我需要你現在進廠，準備一下。”
吳住有點疑惑：“很急嗎？我在陪家人……”
“很急。”一旁的西服男子插話，口氣不容置疑。
“你是？”
“我叫周池，此岸戴森雲環日基地政|府的談判官。你快過來吧。”
吳住走的時候洛芬並不覺得會是多重大的事情，反而是鍾敏一個勁地後悔，說自己有很多話想和此岸政|府說，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吳住關掉了通訊。吳素素則玩心未減，吵嚷著要去大屏看動物的想法，誰知她看後更感興趣了。
那些偏文藝的敘述方式吳素素從未見過。當看到一段段描述動物心情的生動文字時，不論是真是假，僅八歲的吳素素都已深深為之著迷。
『在海邊，他們欺負你/可你沒有做錯，你也本是海的孩子/那就從此放逐自己/用半生時間，披星辰離去』
『你織出一個絕對的圓/你說這象征圓滿/路人端詳後稱：真好！我買！/你嗬嗬一笑：這是誠實的謊言』
『這是首老歌/歌裏你有條自欺的尾巴/唱到你將風車視作巨龍/唱到你用長槍刺進它的翅翼/再被甩至青空』
『一隻你在綠蔭上走踏來回/另一隻你在光斑下醉了一遍/這裏是大自然，又名天堂』
“媽媽媽媽，我要玩！”看著那些文字吳素素興奮極了，她高舉雙手跳躍著大喊。
“好的，那我們繼續排隊吧。”
“嗯嗯！媽媽媽媽我要玩我要玩！我要玩付費花園！！”
“吳素素同學，你們不聽勸，簡直是在放大衝突，和那群亂起綽號的地球人沒有兩樣！”
*****
【地球】
旺達是獨居的，木木帶真田探長到訪時他正巧在家。
這個時代大家的居所都差不多，科技已實現在一個不到2000m³的黑色立方體內滿足人的日常需求。立方體可自由調節透光度，內有完善的通風與用水設施，可在內部任意一個平麵呈像和發聲，更可隨意調節牆麵重力。
居民區由這些黑色立方體一個個堆疊起來，為確保每個居所都能照到陽光，數以千計的立方體以階梯狀排列斜聳入雲，遠看就像一條條伸進高空的黑色天梯。
『即時通報：少俠，門外兩位陌生人到訪。左側男性心率67，右眼輕度遠視，BMI為20.2。右側男性心率82，BMI為26.6略胖，有點尿急。』
旺達家住37層，聽到門禁通報聲時他正看著新聞。旺達並不意外，根據高程推斷，踢飛金屬這事不論媒體還是警察總會來的。
旺達動動手指，“等我走近再開門”的指令已被智能門禁接收到。他起身整了整衣衫，走到入口處門也應然而開了。
“你好，我是……”身著黑色風衣，皮膚呈古銅色的男子微笑著舉手示意，誰知剛開口就被身邊的木木打斷：“廁所！你家廁所是哪個方向，我用一下。”
旺達伸手朝上指了指，木木應了聲就沿牆大步奔跑起來。在他衝進天花板上的廁所後嘴裏也同時抱怨著：“你們年輕人怎麽都喜歡把廁所安在上麵！”
下麵兩個人都不理他，風衣男子又繼續道：“我叫真田，是名探長。”
旺達點點頭讓真田探長進屋，一邊問“想喝什麽”一邊已在屋內升起一排冰櫃，其內部置放著大小顏色各異的飲料瓶。
真田見旺達家裏是複古的冰櫃而不是合成飲料機，饒有興趣地問：“你不喝合成飲料？”
旺達笑了笑，有點得意地朝冰櫃走去：“我喜歡這種瓶瓶罐罐陳列著的感覺。”
真田也笑了：“那給我來杯電解質水吧。對了，你怎麽看待基因編輯話題？”
旺達被問的一怔，故作自然地拉開冰櫃，擺出一副尋找的樣子念叨著：“電解質……電解質水……”
這時木木從廁所出來了，下來後他揉揉肩膀，皺著眉頭問旺達：“你家牆上的重力是不是調大了，身子好重。”
旺達點點頭：“我喜歡運動，高重力對肌肉好。你喝什麽？”
木木搖頭做了個不用的手勢，又看到牆上正在投放的新聞，感歎道：“你還真挺複古的，喝罐裝飲料，新聞看平麵的不看全息的。啊對了，打籃球也打我的複古球場，哈哈。”
“真奇怪啊……”真田把玩著手裏的飲料罐，突然打斷木木道，“你這個年齡的少年，家裏放十幾個虛擬戀人，看全息等大的異性影像，進屋後有一股腥味才正常。可這些東西你家裏一樣都沒有。”
旺達愣了愣，隨即覺得有點好笑，解釋道：“我就喜歡運動，對其他興趣都不是很大。”
“我就開門山吧！”真田有點不耐煩了，對他來說旺達實在太嫩，他已經沒耐心浪費時間了，“我是為你那一腳旋風腿來的，請你現在就解釋一下。”
旺達被問的氣焰消了一半，隻能別別扭扭地試探：“我從小就練的，有……什麽問題嗎？”
真田放下飲料，有點同情地看著旺達道：“小夥子，你知不知道以現在的科技水平，做過任何事都瞞不住的。遠的不說，就你這間屋子，隻要我願意，可以對空氣中的元素作再分析，把你在這裏做過的所有事全部還原成影像。”
旺達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種被當作是犯人的感覺。自己救了個人，再怎麽也不至於被這樣審訊吧？
可真田還在繼續強調：“宇宙不會毀滅任何信息，隻要發生過的事就一定留有痕跡。我今天和你做過接觸，我身上的毛發、皮膚屑、我的一切動作乃至說過的話，都可以完全捕獲後再還原。不但可以還原……”說到這真田故意頓了頓，又加重了語氣道，“我還能將你還原後的影像慢放、暫停、放大、旋轉……”
“別說了！”旺達更難受了，他從沒被這樣威脅過，“我沒犯什麽法吧？你有什麽權力這麽做！”
真田也不客氣了，指著旺達喝道：“你對我隱瞞真相就是犯法！現在政|府對基因改造把控這麽嚴，是絕對嚴禁私人做任何形式的自我改造的！！”
“我……”旺達啞然，忽然泄下氣來，“我！我……”他想說沒有，但一下又說不出口。
此時真田才想起木木還在身旁，拍拍他肩膀道：“今天帶路謝謝你了，你先回去。這裏發生的事別對任何人說，球場那邊定性了會有人通知你開業。”
“啊……啊好。”木木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起身就朝外麵走去。他還沒走到門口，牆上又傳來智能門禁的女聲：『未接到開門指令……少俠，是否開門？』
真田哼笑一聲，轉頭對旺達揚了揚眉：“少俠？你還有借口嗎？”
……
木木走遠後，真田從懷裏掏出一把銀灰色的手槍。槍體不大，但上麵有三圈類似脈衝線一樣的裝飾，槍身還鐫刻著記號。
“好了，跟我走吧。”真田舉槍對準旺達的後脖頸，大義凜然地說道。
“去哪？”旺達不知道是什麽頂著他，也不敢轉頭。一邊緊張地問一邊盤算起怎麽聯係高程或怎麽開溜。
“聯合國執法分部。”但真田沒給這個機會，說著他的手槍頂的更緊了，“你最好別動壞腦筋，數字鐐銬槍聽過吧？我手裏握著的就是。”
“有……這麽嚴重嗎？”旺達笑的很尷尬。但真田還是開槍了。
“哧”的一聲，旺達感覺整個身體頓時重了一截，還有點缺氧的暈眩感。
『異常警報，異常警報……通訊信號被中斷，現自動重啟。』
『異常警報，異常警報……通訊信號被中斷，現自動重啟。』
真田笑了笑，收起槍將旺達朝前用力一推：“你這事小不了，沒準把你扔月球監獄去。”
『重啟成功，通訊連接失敗，少俠請報修。』
『少俠請報修……』
*****
【附錄】
“數字鐐銬槍”：通過脊椎在大腦皮層中安裝信息阻滯係統的工具。中槍者的腦部指令類信息會被自動記錄，且無法再通過任何形式與外界通訊。
“數字監獄”：中了鐐銬槍犯人的生活狀態，意味被關閉了全部數字世界的入口，相當於數字死亡。該狀態曾被用於針對國際重大嫌疑人，現已被過度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