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決裂
王安石變法的各項措施都是針對朝廷和社會目前麵臨的各種問題提出的。如果這些措施都能夠順利實現，那絕對可以讓整個朝廷的實力大大提升，重回巔峰收複失地也不是問題。
所以你說王安石變法的措施對不對呢？
範正的答案是——對！
可這變法之所以失敗就在於這裏麵的措施太對了，對的過頭了。
範正大學的時候一個體重兩百多斤的室友，這家夥原本吃吃喝喝快樂地很，直到大二的時候看上了一個大一的學妹，於是他下定決心要減肥。結果在第三天家夥在操場跑步的時候暈倒了，據說那龐大的身軀還差點砸到旁邊散步的兩個小姑娘。因為這大哥太過沉重，路過的人想給他扛到醫務室都沒辦法。於是這哥們兒被救護車連夜拉到了醫院……
後來得知這位哥哥為了減肥，這三天白天什麽都不吃，到了晚上才啃一個蘋果。期間還有大量的運動，令範正人為之震驚的是，這位平常爬個三樓都要罵罵咧咧好半天的大哥，三天之內竟然跳繩、跑步、瘦身動作……反正不管是有氧還是無氧的運動，這家夥竟然做了個遍，而且堅持每天九個小時以上的鍛煉，保質保量地完成。
當然，這位胖哥哥的驚人壯舉也並沒有拿下學妹，但卻讓他在整個學院都出了名。每當有人談起愛情的偉大與無私奉獻時，總會想起這位大哥的事跡。以至於畢業幾年了，多少男神女神都被遺忘，學院裏卻唯獨留下了這位胖哥哥的傳說……
減肥靠的是什麽呢，靠的是規律的飲食和科學的運動。這位胖哥哥也是從飲食和運動下手，這是沒錯的。可問題就出在了後麵具體實踐的過程中，他太著急了。
此刻的朝廷就是這位胖哥哥的身體，肥大，油膩又沉重不堪，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王安石的各項舉措的問題就在於它有些超前了，和當時朝廷以及社會的發展程度根本不匹配，就像那位胖哥哥，無論是節食還是運動都超過了他當前身體的承受範圍。
比如變法的措施中有一項“青田法”。
青田法大致就是在每年二月、五月青黃不接時，由官府給農民貸款、貸糧，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分別隨夏秋兩稅歸還。這項法案在一定程度上穩定了糧食的價格，也大大增加了朝廷的收入。可後麵官府竟然強行讓農民借貸然後借此大肆斂財，反而讓農民更受剝削。一項原本可以一舉兩得的法案卻成了成了貪官作惡，剝削百姓的工具。這就是這項超前的舉措在封建時代的局限性。
……
回過神來，王安石依然堅持他的想法，他對範正說：“你說的這些僅僅是一種假設，你怎麽確定這些舉措發布下去，底下的官員不會聽呢？”
範正苦笑一下道：“介甫，你這問題問得就有些抬杠了。我們拋掉僥幸心理，你自己想一想朝廷現在的狀況，你覺得這些舉措損害到他們利益的時候，他們能不鑽空子嗎？”
王安石的表情有些痛苦，眼神中充滿了掙紮。但範正依然勸道：“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我也非常感動。但現在朝廷正如你形容的那樣，千瘡百孔。包括民間，百姓經曆了戰亂，這一年多才剛剛緩過來。大家經不起這樣大的折騰了！”
“不！”王安石咬了咬牙，赤紅的眼睛瞪得老大，沉著聲音低吼道：“子義，安安靜靜地休養生息我又何嚐不懂，可是我們還有多少時間？蒙國會等我們嗎？乾國會等嗎？西夏國會等嗎！正因為問題太多了，我們才需要下一劑猛藥，讓所有人都醒悟過來！”
王安石的話也猶如一口大鍾轟然作響，震得範正心頭直顫。
有句話叫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從範正穿越至此，安逸的氣氛就伴隨在他的周圍，直到安樂山之危和臨安之亂才給了他莫大的危機感。可隨著兩場危機的接觸，比之前更加安逸的氛圍也籠罩了範正。他享受假期，享受愛情，享受事業。
卻唯獨忘記了一個月前那蒙國的大軍聚集在江邊的壓迫感。
“子義，事到如今，我們別無選擇！”王安石的話語依然沉重且堅定。
範正覺得屋子裏有些發悶，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在王安石的熠熠生光的眼神中，咬著牙搖了搖頭。
“抱歉介甫，你的想法我無法支持，我也不建議你將奏折遞上去。”
王安石一動不動地盯著範正，漸漸地，嘴角一挑露出一些不屑地笑容：“我原以為你是我的知己，我原以為寫出《滿江紅》的你在危機麵前會比我更勇敢。今天看來，我想錯了。”
範正皺著眉頭，輕聲叫了一聲：“介甫……”
王安石擺擺手，退後一步道：“是我看錯人了。你去吧，去神機營做你的大官，去保全你的地位吧。從今往後你與我不再是知己，我變我的法，你做你的官。”
“介甫，我不是這個意思……”
“範大人！”王安石俯身一躬：“下官還有公務處理，無法再陪大人聊天了。”
範正愣愣地看著王安石的後背。麵對王安石的誤會，他並沒有生氣，相反，他感覺鼻子有些發酸。麵對傾頹的局麵，今世的王安石依舊選擇了變法的道路，雖然他還無人支持，雖然他隻是一個六品小官。可那彎下去的後背似乎已經預示了將來要承受的巨大壓力。
“介甫，保重吧。”
範正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語氣沉重地說出了這一句話，然後轉身，默默離去了。
過了一會兒，王安石直起腰來，有些失神地望著範正離去的背影。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王安石喃喃道：“子義，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隻是我意已決，再難回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