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鼠攔門

“給我點東西!”

他很爽快地伸出了手,我發現他手指頭很細。除了手心的地方,從指尖到手背都覆蓋著一層白毛。

“要飯的?”

我一聽膽氣壯了一些,氣鼓鼓地問:“你要什麽?”

“隨便!”他回答更爽快了,簡直有點思所應當,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是吃的!”

我不想讓他呆在家門口,轉身回去找吃的。這才想起來鍋都被爺爺砸了,哪兒有吃的?一賭氣,從麵缸裏舀出來半瓢白麵。

要知道,那時候白麵可還算稀罕的,平時吃饅頭都摻著玉米麵。

果然,那人一見我端著白麵,眼睛裏直冒光。我頓時有點後悔了,很不情願地交到他手裏,讓他快走。

“小娃子,你對我不錯,有事兒到十八裏鋪找我。”

他喜滋滋的把白麵倒進自己隨身口袋裏,轉身就走,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

我拿著空瓢站在原地,傻愣了好一會兒,以為自己又看花眼了,直到二娘喊我才清醒過來。

“天娃子,家裏做好疙瘩湯,過來喝吧!”

二娘家隔著一道牆,我答應了一聲,回去把空瓢放好,這件事很快就忘了。

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這一次無心善舉,反而救了自己的命!

天擦黑的時候,爺爺和二伯幾乎前後腳回來的。一個人扛著新的鍋碗瓢盆,一個人扛著一口袋銅鈴鐺,都累的不輕。

“老二,怎麽說的?”

爺爺顧不得擦汗,開始問二伯。二伯也累的夠嗆,指了指地上一口袋銅鈴鐺說一個字:“狗!”

什麽狗?弄的爺爺、我、二娘都一頭霧水。

二伯說他沒見到我三舅老爺,反倒在十八裏鋪的廟裏遇到一個年輕人。

那人說了這麽個法子,還送了一口袋銅鈴鐺。

具體方法就是,找一百條養了八年以上的家狗。拴上鈴鐺,今夜圍在自家院牆周圍,如果能夠堅持到天亮,那貓婆子就不會再來了!

農村家家養狗,爺爺的牲口槽邊上就拴著一條蔫頭耷腦的老狗,別說一百條,就是三五百條也管夠。

讓人疑惑的是那一口袋銅鈴鐺,這東西可不便宜,一個掛在牲口脖子下麵的銅鈴鐺,就得一張大團結!

“廟裏的道士給你的?”

二伯搖搖頭,說不清楚,那人跟廟裏的人挺熟,裏麵的人對他也很尊重。

眼看天就要黑,爺爺和二伯都不敢怠慢,分頭找人去牽狗。

本村的不夠就去鄰村借,新聞聯播結束的時候,爺爺的院子裏已經擠滿了。

隻可惜,這些狗一個個蔫頭耷腦的,一點精神都沒有。

也難怪,養了八年的老狗,在農村也就是出於看家的功勞沒宰而已。平日裏給點剩飯,根本就不帶管的。

接著就是給狗脖子裏掛鈴鐺,我趁爺爺忙的時候撿起來一個。

握在手裏有一種異樣質感,上麵的花紋非常精美,還刻著不少看不懂的文字。

入夜之後,月掛中天,明晃晃、白慘慘的讓人看著發瘮。

爺爺領著本家的叔伯兄弟,圍著自家土牆砸了一溜木樁子。

每個木樁子上拴一條老狗,脖子裏的銅鈴鐺一晃,“嘩啦啦”響成一片,聲音雖然悅耳卻也有點聒噪。

二娘陪我躲在屋子裏,她膽子小,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個勁的念叨“老娘娘保佑......”,也不知道求得什麽神。

我沒覺得怕,反而有點遺憾。心想,這麽好的月明地不出去耍,實在有點可惜。

沒過一會兒,二伯端著盆走進來。

他剛給狗發糧食去了,一條狗一個白麵饅頭,這是我爺爺交代的。說什麽今晚要靠這群“老當家的”出力,得吃點好的。

放下盆,二伯沒急著走,反而是用特別奇怪的眼神盯著我和二娘。

“你回吧!”二伯打斷嘴裏念念有詞的二娘,顯得很粗暴。

“回?回去幹啥!”二娘祈禱的很誠心,被打斷了顯然不高興。

“娘們家家的……讓你回就趕緊回!”二伯態度很反常,拽了一把二娘,把她推到了門外。

我比同齡人懂事早,也比較善於察言觀色。他們兩個人的態度很讓人生疑,特別是二伯,明顯不是針對二娘,而是針對我。

為什麽要把二娘支走?我正疑惑著,屋門被二伯合上了,緊接著外麵傳來落鎖的聲音。

我趕緊從**蹦下來,發現腿都軟了,連哭帶嚎的扯門。

“二伯,開門,你鎖我幹什麽!”

好一會兒外麵才傳來二伯低低的聲音,說:“天娃子,你別怕,躲到屋子裏別出來,到天亮就沒事了!”

“爺爺!我要爺爺!”

“……”

二伯欲言又止,檢查了一下門是否鎖好,急匆匆離開了。

二伯走了之後,空****的老屋還是彌漫一股恐怖的氣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甚至連呼喊的勇氣都沒有。

平時這個時候,村子裏早就陷入了一片睡意。可此時外麵上百頭老狗的喘息聲,顯得格外躁動和不安。

我知道,貓婆子快來抓我了!我必須出去!

窗戶是封死的,那年頭可不像現在,家家都安裝玻璃窗戶。而是用鋼筋、木條固定的,我拉動幾下木門,除了灰塵、碎屑掉下來之外,紋絲不動。

突然靈機一動,我立即趴在地上,嚐試著把腦袋塞到門板與門檻之間。

那位置隻有很窄的空隙,一伸進去,脖子就被卡住了,想收都收不回來!

以前這種事情也幹過,不過是在二娘家。他們家的屋門很老舊,中間的空隙很大,這次有點作繭自縛的感覺。

我折騰了半天,褲子都磨破了,還蹭了一臉灰土。

可腦袋仍然死死地卡在門板、門檻的縫隙之中。一鬆勁兒,脖子被絆的死死的,差點憋過氣。

“爺爺!二伯!”

我喊了幾聲,外麵腳步聲很淩亂,卻始終沒有人推開院子的柵欄門。一種委屈油然而生,低聲抽噎起來,開始喊爹喊娘。

就在這時候,感覺腳下一軟,似乎有活物被踩到,它發出一陣驚慌失措的“唧唧”聲!

這可把我嚇壞了,拚命扭動身體想要縮回去,可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直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順著我胸口爬上來。

“我的媽呀!老鼠!這老鼠也太大了吧!”

說是一條未成年的狗娃子,一點都不誇張。立在我胸前,可以清楚地看到它胡須都發白了,兩隻前爪不停地撓著我的臉!

奶奶去世之前,經常給我將一些民間嚇小孩的故事。有一個我記憶比較深刻,偷吃東西的小孩會被老鼠咬掉鼻子......

那大老鼠果然衝我鼻子來了,可並沒有咬我,而是不停地撓我的嘴唇,好像我嘴裏藏著什麽好吃的。

我全身僵直一動也不敢動,緊閉著嘴巴,深怕它鑽到我肚子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