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脫困

蕭客完全沒有料到郭奕進步如此神速,以至於和自己有了能夠相抗的功力,更沒有想到,郭奕向自己發難偷襲,認穴之準、順序力度,皆絲毫不差。

猝不及防間,出力被動相抗,可還是感覺內力在一絲一毫的離體而去,不禁大為震怖。

時間稍縱即逝,情勢已甚是危矣,自己數載寒暑之功,堪堪就要恢複,不想就這樣斷送徹底。

蕭客不禁須發戟張,奮力向前邁步,可哪裏能夠脫離郭奕的掌控。

郭奕動念奇速,緊隨其後,堅定持守,隨其轉動,就是不離不棄,隨之吸納之力陡增,力道此強彼弱。

如此一泄一增,無止無歇,仿佛凶殺血海迫人而來,蕭客再也抵敵不住,內力狂飆外泄,不禁連連呻吟慘叫,終於頭一低,徹底放棄了最後的抵抗。

不想一年多的時光,一個措不及防,繼而再次一敗塗地,而這次麵對的竟然是一個無知的少年。

郭奕看不到他麵目,又怕他使用什麽詭計,是以一直不肯停手。

那蕭客終於身子一歪,委頓塵埃,倒在那裏扭曲了幾下,便即不動了。

郭奕此時大汗淋漓,衣衫也似當初耶律大石一般爆裂多處,露出周身肌肉青筋。

郭奕試著運行丹田,循著任督二脈運行了幾周天。待到氣息順暢穩固,這才移動身體。

他踢了蕭客一腳,見其不動,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竟然氣息全無,脈搏止息,已經一命嗚呼了。

原來郭奕全然不知留有餘地之法,更不知要何時何地收手,根本不能達到收放自如的境界,自然沒輕沒重,加之蕭客想到自己再次被人廢去武功,氣也氣死了,是以雙方便成了不死不休之局。

見蕭客身死,郭奕立刻感到如釋重負,一屁股坐到地上。回想這一年多的殫精竭慮,困頓井洞中遭劫的險狀,兀自心有餘悸,雖然身體鼓脹不適,卻較以往數月都要寬慰,自是喜悅不盡。

此時的郭奕心境大異從前,幼遭慘禍,忍辱掙命,再跟這老賊深居日久,耳濡目染,聽其講那些江湖上的仇殺恩怨,人人心狠手辣,他小小年紀,不禁又生出不少惡毒的心思來。

看著蕭客的身體,怕他又一次裝死,起身一腳將其踢進水池之中。

郭奕歇了一日一夜,精神養足,便開始依葫蘆畫瓢,照蕭客的方法習練提縱之術。,

他內力大增,練了幾日,便竄到兩丈高下,不過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兒,卻也不急不躁。自此,心無旁騖,一心隻求脫困。

這日,忽然聽到山下隱隱有人馬嘶鳴喊叫躁動的聲響。

既然是大金的天下,自是想到可能是舅舅的兵馬過境。

郭奕立刻撲到池邊,抓了幾尾魚從洞口拋了上去,不想果見功效,很快就有人聲臨近,清晰可聞。

郭奕正欣喜間,忽然聽到人聲中夾雜著契丹言語,連漢語都有。

郭奕心下一緊,料想若是敵非親,那自己不是又將再次落入虎口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心中這麽一想,立刻急迫起來,再不猶豫,猛地縱身而起。

身體堪堪躍到兩丈高處,甩手將短刀擲了出去。

早前就已多次窺得明白,短刀精準射入山石縫隙當中。

郭奕身體甫一落地,再次縱身躍起,伸手抓住擲出的刀柄,腳踢石壁,借力旋起身體,反向一縱,腳尖剛好碰到對麵的石壁。立刻伸手撐住石壁,手腳並用,果然如那蕭客所料,此處洞壁已不足六尺。

郭奕這一年多長高了不少,是以剛好撐住了身體。不敢有絲毫猶豫,提氣不斷向上倒手倒腳。

眼見身體弓起,旋即轉體直立,伸出兩腿一撐,終於有了喘息之際,向上一看,洞口就在不遠,知道就要逃出此地,不禁心頭狂喜。

稍事停頓了一下,迅速雙手雙腳並用,飛竄向上。

如此觸發了出去的熱望,身體簡直是在飛竄一般,轉眼間便到了洞口。

郭奕竄出洞口,正撞到兩個士兵來到洞前。雙方都猝不及防。郭奕順手一人一掌將兩人推倒在地。

眼前視線豁然開朗,天高地闊。這是他人生頭一次獨自麵對厄運,經曆一年多才脫卻困境,是以激發了豪情,不禁縱聲長嘯。

此時山下確是一隊人馬經過,見山腰突然有人狂嘯,不禁觸動了軍警。早有一謀克和一猛安長以及四名護衛棄馬奔來。

見郭奕如此,不禁大聲叫道:“什麽人,你喊叫什麽?哪裏走。”

郭奕一聽那人像是契丹的口音,不禁一慌,沒想到迎戰,隻想到要逃得性命,於是左邊一閃,縱身便逃。

此時天色向晚,黃楊枯草間已籠上淡淡煙霧,正值十月,郭奕展開輕功疾奔,身影猶如疾風一般,掠過六人身邊。

可那兩個猛安、謀克武功也非泛泛,見他要逃,立刻示警,手中提槍紛紛向郭奕身上投射。

郭奕左躲右閃,立時腳步放緩。

那謀克率先趕到近前,當胸就是一拳。

郭奕伸手抓住,還以顏色,懷中一帶,一拳衝天而起。他想不到自己有多大功力,出拳已然快如疾風,正中那謀克的下巴,隻聽那人悶哼一聲,仰麵摔倒在地,再也翻不起身來。

另一個猛安長轉瞬即到,揮出狼牙棒,向郭奕就砸。

郭奕閃身躲過,因勢利導,在他靈台穴上一點,那猛安如中鐵錘,跌撲在地,隻是慘叫,拱了一拱,掙紮不起。

隨後的四名護衛狂奔撲上,抽刀揮砍。

郭奕左搖右晃,忽見他們是大金的裝束,不想傷及他們的性命,下手便輕了一些,一人一掌將他們接連推倒。

眼見他如此神勇,山下不遠的士兵也都沒命地衝殺上來。

卻說女真人世代傳下一條規矩,如果一家人出外獵狩,家長或族長為獵物所傷,則家族中的晚輩都要受到懲罰。

後來這條規矩亦適用於部落的戰爭。大至一支部隊,小到一隊謀克,若該部的指揮長在戰鬥中負傷或者陣亡,則他率領的部下都會受到嚴厲的處罰,輕者鞭刑,重者處死。

阿骨打建立大金之後,這條規矩便被定為牢不可破的軍規。

所以每臨戰陣,主帥衝在前麵,金軍將士沒有一個敢落在後麵的。因為主帥受傷,次帥就會受罰,次帥受傷,鋒將就要受罰,以此類推,從主帥到哨長皆玩命衝鋒。兵士更像追逐獵物的狼群一樣,沒命地奔跑。

因此,帥亡將死的軍規,成為大金軍隊裏出奇製勝的秘訣,即便稱雄北疆二百年所向披靡的契丹鐵騎,一經遭遇這樣的部隊,也變得紙糊的一般,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