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郭奕要磕頭拜師,卻被蕭客拉住。“你先學一段時間,等有了切身體會,心甘情願了,再拜師也不遲。”

“好,我什麽都聽您的。”

郭奕想到報仇一節,立刻心潮洶湧,急切間竟然立即要學。

蕭客甚是滿意。“咱們這一門北派功夫,其中有個速成的法門,是師祖和師傅兩位老人家憑著絕頂的聰明才智所創出來的權宜之道,卻不是天下無敵的真正武學。這一點,你務必要牢記在心。”

“為什麽不能天下無敵,師父?”雖沒拜師,郭奕卻也誠心呼之出口。

蕭客不禁歎氣。“皆因女真侵我國土,十年功成,可惜師父他年老力衰,將心血都花在了政務上,結果功夫隻是小成,不能力挽狂瀾。其後傳給你的師伯蕭燕山,他雖有威名,卻將國事看得很淡,結果師傅一腔心血付諸東流。”

蕭客說幾句便歎氣一聲,之後才開始教授郭奕內功心法,與強筋壯骨的一些法門。

“本門修煉的要旨,又端在克製七情六欲,須一氣哈成,中途不能稍有頓挫,這個井洞正好適合練功的情境。”

郭奕見這蕭客,雖然講解不停,神色卻大為漠然,心下也不便拂他心意,是以虔心聆聽。

此時二人一個冷淡一個恭誠,當非常之境,便不以常法處之。

郭奕極是聰明,一點便透,入耳即記,當下依法施為了一遍,果然身體頓感舒泰。

見此功效,郭奕更加積極起來,調勻呼吸,運氣通脈,漸漸止水無波。

蕭客相當滿意,神色間漸漸大有鼓勵之意,見郭奕漸入佳境,不想礙他進修,於是講解了兩點要訣,便悄無聲息閃到一邊獨自調息去了。

郭奕最初存了成固欣然敗亦不悲的念頭,不想居然進展神速,一個月的時光,就將蕭客的功法掌法參詳領悟,依法練就。

每日裏,蕭客待他極是親厚,日日喂招,助其強健筋骨。

郭奕本有根基,日夜練習不綴,從有落葉自洞外飄零,直到大雪紛飛,終於有了小成。

郭奕依然不曾懈怠,每日都要熟練幾遍,蕭客的通玄指法,用以通曉領會其中的精確要義。

雖然冬季來臨,可是洞中有一處反而甚是溫暖,似有暖流從地下經過,是以每日裏竟然有大批魚蝦密集而下。兩人在這個冬季反而不用誘捕生物,就能望食無憂了。

郭奕自是將溫熱地帶讓給蕭客居用。

這日郭奕練得汗出,一時倒在原地,漸漸朦朧就要睡去,因倒臥之地正好遠離溫泉熱帶之處,所以不免束手束腳,體內真氣立時與之相抗。

郭奕不由將雙腿盤起,雙手扶於腰間至陽、筋縮、命門、魂門、誌室和氣海俞六個穴位之上。這是當年父親在深穀之中,叫他用以抵禦寒氣的法子。

郭奕潛行功法,將熱氣盡數收在體內,竟然覺出熱氣源源不斷,朦朧中功力似有進境。

郭奕就這樣睡去,天交五更醒來,驚覺自己的修為內力,似乎精進了不少。

驚詫之餘,還以為是錯覺,心想:‘晚上在此地再試一次,如果依然可行,再告知師傅這個好消息。不至於誤言,不知師父他可知道原由。’

大凡修煉內功者,最忌走火入魔,是以平時練功,倒有一半的精力用來和心火相抗。昨夜這偶然之機,讓郭奕這躺坐之姿,竟然心火自漬,因此練功時竟然勇猛精進,這豈非比常人練功快了一倍。

是夜,郭奕換了地方,又弄了半個晚上,反而收效全無,隻得又移到昨晚最涼之地修煉,果然奇效再現,一時喜得心癢難搔。

天亮便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蕭客,是以比往日起得都早了一些。

見師父還在熟睡,不便打擾,便自顧吃過鮮蝦,等待蕭客起身。

時間不大,蕭客忽然醒轉。不等郭奕請安,蕭客便道:“師父還有另外一種掌法,也是最後要教與你的功法了,你要聽好,師父這就打給你看。”

郭奕興趣盎然,以為這最後教的,必定是最為厲害的招數,是以趕緊凝神傾聽。

蕭客身體早已恢複如常人一般,自打入冬以來,更是練功不綴,精神健旺許多,是以起身伸手示範,滿洞遊走,伸手抬足之間使得花團錦簇。

郭奕跟著比劃起來,感覺招式並無奇特之處,正自狐疑,隻見蕭客越舞越快。

郭奕也不禁替師傅欣喜,原來師傅身體基本恢複,功力已經又有所成了。

郭奕渾沒在意,卻在一個轉身之際,忽覺頸肩之下的靈台穴被蕭客一指點到。

郭奕措不及防,心神一陣激**,忙運擒拿手法卸脫,可此時哪裏還能夠回身。不好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急速兜轉,隻覺內力正在離身而去。身體開始發抖,牙齒不住打顫,全身骨骼嘎嘎作響。“師傅,你幹什麽?”

郭奕明知已遭劫難,還是衝口而出這一句。

身後全無聲息。

而此話一出,內力更加源源外泄,想要提力與之相抗,已不可得。

想起當初耶律大石攻擊蕭客的慘狀,郭奕不禁不寒而栗。

此時的身體已經麻軟,自己已經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魚肉,絕無可疑。

可明白這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郭奕終於放棄抵抗,隻覺身前壓力越來越重,胸口煩惡,漸漸每喘一口氣都覺得艱難。

蕭客手指一抖,郭奕撲倒在地,隻覺背心處奇痛徹骨,隻想慘叫抵禦這痛楚。

他掙紮著回過頭去,那個原本麵部慈祥溫厚的長者,陡然間已經變成了一頭野獸。

此時的蕭客雙目含威,眉間隱有殺氣,心滿意足,嘿嘿冷笑道:“留下你一條小命,不至於瘋癲、癡呆、全身癱瘓,我已在你背部靈台方寸之間設下暗傷,你隻有再次苦練內功與之相抗,才能壓服化解區間疼痛。等你內力再有規模,我就再如法炮製於你。”

“你——”郭奕怒極,‘休想’二字未曾出口,心下卻已涼了半截。

蕭客陰惻冷笑道:“我知道你聰明,放心,我對你有信心,我也想你多活些歲月,不會弄兩回就弄死了你。”

郭奕氣急,幾個月來的好夢幻滅,心中雖然雪亮,可要如何麵對眼前的困境,這惡賊如此狡詐,不知還有多少方法要整治自己。

郭奕不再說話。‘這種陰毒的功夫,自己早該想到,都怪自己年幼識淺,不曉得人心險惡,這惡賊如此處心積慮作偽,現在自己若不順從,處境之險已無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