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北派神功

郭奕這一睡,竟自睡了一夜。

待到次日天光大亮,郭奕睜眼,看看左右,才爬將起來,四下裏遊走,探望此間絕境究竟如何。

地洞上接天光,隻有十丈方圓之地,低窪處,有處亮光,竟是積水。

郭奕轉到老者左近,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將目光慢慢轉到那個老者身上,不禁一驚。

那老者竟然在動,顯然仗著內力精純,一時未死,此時想是經過一夜,已經緩過氣來,亦或原本就是裝死,也未可知。

隻見他此時忽然睜開眼睛,看向郭奕。

郭奕隻得近前兩步道:“老人家,你感覺怎樣?”

那老者卻答非所問:“那邊池子裏有活物,你抓來可以充饑,你不餓嗎?”

郭奕聞言,趕緊起身趕到池邊,一邊走一邊問道:“老人家,你在這裏呆多久了。”

“應該快一年了吧。”

郭奕心下一喜。心道:“這人在此存活了將近一年,那自己大可不必悲觀,隻要留得性命,總有出去的那一天。當年和父母在深穀中積困十年有餘,都能脫困,如今自己已經長大,父仇不報,怎可就此甘心墮落。”

想到此處,郭奕立時煥發了鬥誌,幾步便奔到池邊。

那汪池水竟然是活水,長有五丈,不停有水從上源流下,又從另一側的下方泄去,不知是何名目,裏麵竟有許多魚蝦之類的活物,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郭奕不及細想那麽許多,抽出腿側的短刀,在水中亂刺。

當年在深穀中就有此經驗,如今也算是輕車熟路。

那魚兒仿佛是深水之物,長著細長銀鱗,在水中變幻神速,好在郭奕經驗老道,雖然費力,可還是胡亂抓到了幾尾。

等扔到岸上,拿到老者麵前。那老者伸手抓了便吃。

郭奕這時才想到沒有火石火刀,不禁大失所望。

他雖身處深穀十餘年,可身邊有父母的庇護,又生下來就是那般,所以並不算是吃苦,之後在東京得了一陣子富貴,到這時才真是苦不堪言。

想到深穀之中與父母的那段美好歲月,與此時相比,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分別了。

看著那老者吃得鮮血淋漓,讓人不禁駭然。

那老者吃罷,道:“看來你身手不錯,還能捉到這魚,不錯不錯。”老者感歎完,又躺倒在地不動了。

看著老者給自己留剩的那條魚,郭奕把心一橫,牙一咬,拿起那魚便啃。

自己再也沒有了父母的維護,眼淚瞬間激**而出。

郭奕吃罷,到池邊去洗嘴臉,這時那老者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我問你,那個畜牲說的可是實情?”

“什麽?”

“幽州已經被女真人攻占?”

“不假。已經和宋朝的軍隊會師,完成了交割。”

那老者輕歎一聲,再無動靜。

郭奕擦去臉上的淚水和魚腥,轉身回到老者身旁,將自己這一路北來的經曆過往,簡略地向老者說了個大概。“那個石霸天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你是說——”老人皺了一下眉頭,立刻又展開道:“他叫耶律大石,是遼國有名的大將,是我師哥蕭燕山收的唯一的一個徒弟。”

郭奕一聽,並不感覺驚訝。

老者頓了頓又道:“我叫蕭客,一年前被他暗算,丟到這裏,沒想到他會去而複返,顯然是早就知道此處凍餓我不死。他兩次吸取我的功力。我現在內力全然失去。還好,這裏已經是女真人的天下,他應該趕去夾山,不應該再回來了。”

“可咱們怎麽出去呀?”郭奕脫口問出。

“不死總有出頭之日。我如今一身傷損,又這麽老了,國已不國,死在這裏也是應當,可你不一樣,你還這般小,怎可懈怠前程。當務之急就是養好身體,養精蓄銳。”

“我看池水裏活物並不多。”

“你知道什麽?這裏多年前是條河流,結果地震,被山石所阻,咱們上方不遠,有一處堰塞湖。你再抓魚時,務必將魚在池中刺死,扔到池水的入口處,放些時刻,就會有活物被腥濁之氣引誘下來,管它是什麽,下來什麽,就吃什麽吧。”

郭奕隻得點頭應承。

如今天光大亮,仔細觀瞧這蕭客,真真是瘦骨伶仃,臉無二兩肉,看起來日後兩人可有的苦頭吃了。

郭奕不禁又咒罵起那個耶律大石來。“那個惡賊對自己的師叔如此用心歹毒,實在是令人發指。”

老者聽郭奕如此切齒痛恨,很是合他的心意,於是也向郭奕坦誠相告,細訴往事種種。

“我們這一派的武功,有個邪門的地方,其中有個速成的法子,但是當年師祖在時,並非如此,他們師兄弟六個一起行走江湖,於陣法頗有研究,創下好大的威名。可是等到了我師傅這一脈,卻人才凋零,就我師傅一人繼承了師祖的才氣。”

蕭客頓了頓,似在徜徉往事。“師叔祖們不免失望,於是臨終之際,練就了這個絕頂聰明的法門。將本派武功化零為整的門徑,不過,卻不能吸取其他門派高手的功力,不免有些讓人失之可惜。本派之中,願意犧牲的人更是寥寥。我師傅仙去之時,將功力全都傳給了我師哥蕭燕山,他自此名頭響亮,一代宗師冠絕南北,時人皆稱南關滄海,北蕭燕山,說的就是他了。”

郭奕從未聽人說過此話,不禁悠然神往。

隻聽蕭客又道:“我不免怨恨師傅偏心,在晚輩麵前一向對師哥並不怎麽尊重,是以這個耶律大石對我並不友好。可是有一陣子,他卻對我虛與委蛇,恭敬有加,等到一切水到渠成。他便對我偷襲,得手後,吸去了我的功力,怕人知曉,便將我丟到這裏,整治得死不了活不成,好再為他所用。”

郭奕連聲歎氣,咬牙痛恨不已。

那蕭客此時麵色慈和了很多,又道:“不過聽你說外麵的情形,他顯然是碰到了更厲害的角色。這次回來,從我身上吸取功力,如今想來,我不應該恨他才對,以他現在的身手,在大遼諸將中必定可以揚名立萬,等到威名素著,就可以重新振我大遼雄風了。”

郭奕不禁為這老者的胸襟折服。“你可真是大度,如今都這樣了,還在憧憬他的前途。”

蕭客歎氣道:“他有那個雄心,我大遼缺他這一號人物啊!希望他能成事吧。”

郭奕看著麵前這個醜陋的老人,‘他竟然為了國家舍棄小我,一夜剛過,就原諒了那個惡賊。實在是難能可貴至極了。’

郭奕心中實在有些不忿,可也不好再惡語抨擊。“那咱們怎麽辦?”

“我是不行了,不過我看你骨骼尚可,是可造之材。”

蕭客說著竟然掙紮起身,伸手一搭郭奕的脈搏,立時喜動顏色。“幸喜洪勁有力,大有可為,大有可為呀!我把我畢生所學傳給你吧,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脫卻這裏的困境,揚名江湖,也不枉咱們同穴相識一場。”

郭奕卻猶豫道:“可我不想學,我看那個耶律大石招招致命,都是陰毒的招數。”

“你先學了再說。”蕭客不禁急道:“到那時才知好壞。你做惡事,自己使什麽都是惡毒,若是路見不平,救助孤寡,別人就會認定,你可親可敬了。亦或,你心裏沒有特別痛恨的人嗎?”

郭奕一聽,甚是那個道理。於是才道:“好,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