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蹭飯的境界
那人不時瞄幾眼桌上的食物。河間的火燒已經沒有了熱氣，兩個饅頭也有些涼了，不過在那人眼裏，顯然香氣撲鼻。但見他食指大動，忽而大喜，又望定西雲道：“翼州如此之大，咱們竟然在此相逢，幽州如此之遠，咱們竟然同路。哈哈。”
（古早的九州中，翼州地盤很大，包括幽州。）
西雲麵沉似水，一臉的冷若冰霜。
倒是郭奕，剛剛悲從中來，忽然被這人打斷了心事，心境立時改變，一時好奇，注目看他如何作怪。
那人見西雲如此，竟毫不介懷，笑完兀自說個不停，“我看小妹你眉目如畫，從裏到外都是這麽的——太危險了，江湖險惡，尤其到了這昔日大遼的地界，兵荒馬亂——在下姚鵬，武功就不用說了，剛才趕到小妹身邊，腳下突然一凜，便再難往前移動半步，雖隻是初會，卻如此這般投緣——這菜香得古怪，是個什麽名目？”
這姚鵬說話跳脫，周遭幾人都看著他說笑，但見他神態生動，說得酣暢淋漓，眼望桌上飯菜饞涎欲滴，惹人不禁想笑。
隻聽姚鵬又道：“既然咱們如此有緣，不如一起拚個桌，吃個飯如何？不開口想必小妹就是同意了在下所說。”
那姚鵬不等西雲接口，便滔滔而言，似乎三天沒吃過飯一樣，忽然舌底生津，咽了咽口水，喉結一動，肚子跟著咕嚕嚕叫了起來。
可即便如此，依然阻擋不住他說話。“哥哥我這裏有上好的染料，祖傳的紋身手藝，我娘是出了名的——唉，不說也罷。我也不能白吃你這一頓。”
姚鵬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個鐵盒子，手指一彈，盒蓋‘嘣’地一聲掉落在桌上。
姚鵬伸指在裏麵一戳，弄了一指黑乎乎，泥巴一樣的東西出來。
姚鵬晃動手指道：“西雲小妹，你長得這麽的危險，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睛的為你畫的妝，不過不要緊，隻要哥給你上了妝，保管誰見了你，都不會再有非分之想。”
姚鵬說著，突然伸手向西雲臉上抓去。
這一下變起倉促，哪裏是補妝，分明就是要破臉，大出眾人意外，速度之快，讓人驚詫莫名。
西雲抽劍不及，隻得順勢舉肘一擋，隨手拔劍出鞘，‘鏜鋃’一聲，拔出多半。
姚鵬一見，換手出掌，隻是輕輕一拍，將西雲的劍身彈回。回手成抓，快速掃來，幾成狠抓惡挖之勢。
西雲堪堪躲過，立時麵露殺機，起身剛欲相搏。
那姚鵬忽然揮手大叫一聲，‘停！’
西雲長出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旁邊，拿起盤子欲打姚鵬的衣衫襤褸壯漢。
姚鵬伸手將揮到自己麵前郭奕的小拳頭按了下去。
身後的托雲，也停下了奔來的腳步。
郭奕皺起眉頭，適才這姚鵬喊停之際，雙手一左一右揚起，似是要分點壯漢和托雲的要穴，隻是隨之喊停，不知弄什麽玄虛，此人之怪，真是讓人難以測度。
“誤會，肯定是誤會，唐突了佳人。”姚鵬說著，麵不改色泰然自若。“我是想西雲小妹你聞一聞味道如何，想不到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想必，肯定是大家夥都餓了，那咱們就還是先行吃飯，然後再談也不遲。”
姚鵬說著坐下低頭就吃，竟然毫不避諱，一陣突突突狂吃，轉眼間湯品、小菜，兩個饅頭，便沒了蹤影。
郭奕直看得呆了，自己在深穀中也沒有這般吃過。他人小，從無江湖閱曆，哪裏見過這種吃蹭飯的。
那姚鵬忽然抬頭看了一眼西雲，見西雲未曾見怪，意猶未盡之相又顯露無疑。“看小妹這身打扮，想必輕功十分了得，必是身輕如燕，一定要保持住這等身材，將來才好嫁個好人家，既然減肥節食這麽重要，那這些哥哥也代你吃了吧。”
姚鵬說著伸手抓了火燒就吃。
鄰桌的那個衣衫襤褸壯漢見姚鵬如此，竟端了自己桌上的兩盤菜走過來，坐到西雲和姚鵬之間，基本阻斷了姚鵬再行攻擊的路線。
這時店小二端菜上來，放到郭奕麵前。
郭奕推給西雲一盤。“姑姑吃這個吧。”
“真是好孩子，”姚鵬不禁讚歎。
衣衫襤褸壯漢卻向姚鵬拱手道：“在下曹豹，”說著將自己的菜推給西雲和姚鵬，每人一盤。
那姚鵬一見甚是高興，胡亂拱手答謝道：“久仰久仰，早就聽說過曹兄的大名，草包曹兄哪個不知，誰人不曉。”
曹豹麵有慍色，推菜的手停在半空。
姚鵬的頭發仿佛被風吹動，寒氣逼人耳目。
姚鵬立時改了口風。“兄弟我雖然武功高強，但同草兄一比，真是螢火之於皓月，螳臂之於戰車。”
郭奕見二人舉止怪異，說話有趣，一個月來破天荒頭一次露出了一絲笑容。
西雲聽姚鵬和曹豹二人如此言語，似乎心情大好，竟然伸出筷子吃起麵前的那盤小菜來。。
曹豹一見立刻轉怒為喜，道：“我也是前往幽州，正好與二位一路同行。”
姚鵬不禁哈哈大笑，“天下之大，你我兄弟竟然在此相逢，幽州如此之遠，咱們竟然同路，哈哈。”
卻聽一旁的托雲一拍桌子，“店家！”托雲見無人招呼自己，不免心生氣惱。
店主王氏恰在這時，扭著屁股搖出來。柔聲道：“哎呦！這位大爺，天生異稟，好生模樣啊！真是令天下女子傾心。”
托雲收斂了怒容道：“這裏離幽州還有多遠呐？”
“四百裏。”
“我要的酒肉趕緊上來。我要和這位石兄喝上幾碗。”
“大爺，你稍等。”王氏說著扭著腰肢回轉廚房。
那石霸天竟無視托雲的話，對著王氏笑道：“板娘，你長得真好看。”
王氏聽聞，回眸一笑。
那姚鵬一聽這話，立刻衝著桌角幹嘔了起來。
曹豹和西雲不禁皺眉，那王氏雖然醜陋了些，可也不致如此。
姚鵬卻抬頭對郭奕道歉道：“對不起，小哥，隔夜飯差點沒吐出來。”
王氏挑簾進入廚房，就聽廚師高叫一聲，“湯來了。”
王氏隨手把一包藥粉撒進湯裏，隨口小聲念道：“豆腐進廚房，老娘我還用刀嗎？”
廚師隨即轉出門簾，放下湯盆。
王氏美個滋兒地跟了出來，將湯攪了又攪，笑道：“各位，本店的羊湯是雲代二州一絕，而且是免費的。”
姚鵬一聽免費，趕緊道：“這個我喜歡。板娘，你長得確實好看。”
王氏一聽，笑得花枝亂顫。盛湯的碗差點兒沒掉落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