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傾家蕩產

蔡確見狀,把手一揮。“押去開封,叫那個代理的騰府尹好生推問勘理,明白處決。”

蔡確說話如此硬氣,原來自己勾當都廂公事之初,全知(代理)開封的劉騰讓他去參拜。蔡確卻不幹,認為是平級。(公安局長與市長平級?)

一旁的左右公廂吏都知道此事,隻因他是蔡京的侄子。

蔡確左右沒有手下,左右公廂吏隻得親自上前,推開金花母子,胡亂將郭敢綁了。

郭敢起身邁步,這時他的神色已經恢複,一臉決絕,平靜之至。

郭奕也知道父親大禍臨頭,跪爬到蔡確的麵前,眼中盡是哀懇之色。

金花也向蔡確跪下。

郭敢回頭看了一眼妻兒。“奕兒,你們不必跪,也不用向誰求懇。”話雖是這麽說,可心中也不禁一陣冰涼一陣沸熱,轉身邁步出門。

裴蕭輕歎一聲,向倒地的郭士安拱手道:“你我結義一場,今遭如此變故,你我兄弟之義,情從此絕。”說完轉身出門。

其他人見他如此說法,也都沒有什麽話語好說,紛紛隨後出門。

都是外地的官員,幾個廂吏見蔡確冷眼無聲,誰也沒敢橫加阻攔。

蔡確見郭敢被押解出門,看了一眼沈光遠,猶豫片刻,竟沒有吭聲,邁步出門去了。

其餘廂吏見狀也都緊隨其後。

院中瞬間隻剩顧青一個外人,心下也是陣陣淒涼,跟在人群最後出了院子,一時之間,不知何去何從。

院子外麵,沈光遠經過郭奕身邊,將他的啞穴衝開。

裴蕭一行人等匆匆上馬揚長而去。

郭奕被捉以來種種痛楚,委曲求全,生平從所未有,苦忍已久,這時再也克製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雙淚眼卻隻能望著父親被押解遠去,很快就不見了。

當日,郭士安強打精神,拿了金葉子去開封府劉騰的住處去打點,卻被拒之門外。

次日一早,郭士安便起身四處去奔走,因為傷痛和不便告知於人的原因,便帶了郭奕跟隨,金銀財物都由郭奕抱著,打扮得如同小童一般。

離郭家不遠,就是樞密院事呂好問的府邸(國防部官員),所以最先移步去求懇。

那呂好問最是會左右逢源,是個首鼠兩端的人,雖是在國防上混,混的卻是官場上的本事。

見郭士安送來大把的金葉子,趕緊暗中收了。“令郎真是太過意氣用事了,叫咱們做父母的做這等驚恐。這犯的可是殺頭的罪過。京城可不比地方——”

“所以才來求懇,求大人幫忙周全。”因為住的近,郭呂兩家常有來往,是以郭士安倒也沒有低三下四。

“這事真是極為難辦。令郎這麽托大,我去幫你試探一下,看看能不能變些口供。郭兄最好多找些人來幫襯,據我所知,少宰張大人和劉府尹素來關係比較親密。郭兄不妨到他那裏再去走動走動,眾人說項,才好周旋。”

“好,我這就去。”郭士安說著讓郭奕兒給呂好問磕頭。

郭奕趕緊跪下磕了兩個響頭,被呂好問拉起。

呂好問一臉的疼惜狀。“小哥與小女多有來往,深穀十年回來實屬不易,快快去他處打點才是。”

爺孫二人辭了呂好問趕到太學,因為郭士安跟少宰大人不熟,不過少宰的女婿廉布是太學正,跟郭士安有些交際,是以隻能靠他來聯係少宰大人了。

那廉布倒是熱心腸,一聽經過,慌忙把跪地磕頭的郭奕扯起來,指點明路,最後親自帶爺孫二人去見張邦昌,並且幫忙送了一箱,每十貫一張的錢引。

見錢引足有一箱,那張邦昌也不推諉,欣然收了。“紫金大人,在京城裏不怕官,就怕管。你也知道我的權限,雖然比劉騰和蔡確高那麽一點點兒,可卻管不著人家。我明日就去給你添力,可至於成與不成,真的沒有十足的把握。”

張邦昌說著湊近郭士安小聲道:“紫金大人萬不可一棵樹上吊死。我知道那個劉藤一向與肅王趙樞走得甚是親密。”

張邦昌說著,寫了張紙條,交與郭士安。“肅王不好見,太監康複可幫你這個忙。我一向在他那裏有些報效。他見信定會幫你,我也會過話給他。”

郭士安長輯到地。“今日之恩,深於滄海,下官就此別過。

於是拉郭奕給張邦昌磕過頭,又去趕往肅王府。

親王哪裏是那麽好見的,錢財到此,看來已是無用。

向太監康複遞了銀兩。康複甚是貪心。“這個肅王,這兩年甚得聖上歡心。不過——”

康複說到這裏一頓。郭士安趕緊將帶來的金葉子全部奉上。

康複眉開眼笑,道:“西城括田所的楊戩,花三千塊買了塊石頭,結果聖上並不喜歡,不以為奇,隨手就贈給了肅王。這楊戩弄了個好大沒趣兒,後來一打聽,才知道石頭是一對,單個的並不值得玩味。”

康複話鋒一轉:“據我所知,先前殿中禦史劉豫劉大人,因上書言禮製,被聖上嘲笑,‘河北種田叟,安識禮製。’說完劉豫就被貶到兩浙成了察訪使。他上任期間得了些石頭,來信問我進獻事宜。我一見其中就有一個與肅王的那個是一對。於是就答應了幫忙。如今我賣個人情與你,你不妨花個大的,去買通他的通道,也許能見到肅王禮遇也未可知。”

郭士安拱手言謝,可還是有些擔心道:“隻怕急切間不能打透關係。”

“這事隻能著落在肅王身上,我與你背後說些好的,可你得進一步與他說話才行。官府的事向來虎頭蛇尾,前緊後慢,過了正月就好辦了。紫金大人多見廣識,定能救下令郎。”

郭士安千恩萬謝,辭了康複又去尋來京的劉豫住處。

半路上郭奕捂著額頭小聲嘀咕:“爺爺,我見這些人沒有一個不是愛錢的,咱們恐難成事。”

郭士安歎息道:“爺爺如今勢窮力盡,還有何良策可圖,隻好散錢財,多處打通關節,求他們添力。”

郭士安說著撫住郭奕的頭安慰。

郭奕又道:“連呂俠的父親都那樣見錢眼開,可見忠心者少,義氣者稀。我八成是交錯了那個朋友。”

郭士安卻道:“呂大人還是比較不錯的,隻是不見得能說得上話。”

郭奕揚起小臉道:“孫兒是怕您擔雪填井,枉費了周折。”

郭士安臉色微變,一正肅容道:“別瞎說,些小微物,何足掛齒。”郭士安嘴上雖然這麽說,可心底裏卻也禁不住陣陣發冷。

爺孫二人找到劉豫的住處,言說求見,倒輕易就見到了。

那劉豫長相一臉的狠惡,倒有些佩服英雄好漢之心。說話很是豪爽。“今日聽你家公子這般凶信,不由得人不傷心,這場橫禍不小——”

郭士安趕緊從郭奕懷中拿過金葉子和錢引送了上去。“來的實在是慌悚,劉君體諒,休閑輕微,他日功成,別有酬謝。”

劉豫也不推卻,接了金葉子和錢引。“令郎這般肝膽,兄弟怎能不周全你的好意。這是我花了幾千貫收來打算挑兩件進獻給肅王的,如今你事情緊急,不妨挑幾樣,就是全拿了去,兄弟也不會說半個不字,畢竟周全人性命要緊。”

郭士安依據康複說的模樣,取了四件規模相似的玩石,收在郭奕的懷中。郭士安拱手言謝。

劉豫又一陣慷慨陳詞:“紫金大人自去用度,千萬別吝惜錢財。那個劉府尹都說不是個好相與的。我苦於不能為你奔命。蔡確那裏你也要多打通打通,他畢竟是蔡京大人提拔的至親。”

“這個我曉得。”郭士安說著又從懷中把僅存的幾張錢引掏出來送給了劉豫。“再無甚與君,以後再謝。”

郭奕給劉豫磕過頭,爺孫二人,這才告辭,返回家中,此時已是月上梢頭。